《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草鞋窨子及《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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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 作者:莫言 | 书号:38657 时间:2017/8/16 字数:11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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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十几![]() ![]() ![]() 在地窨子背后,我淅淅沥沥地小便,模模糊糊地看到焦⻩的⽔落到雪上,把积雪砸出一些乌黑的大洞小洞。扎好 ![]() ![]() ![]() 我下了窨子,袁家五叔、六叔都来了。五叔在打草鞋底,扒了棉袄,穿一件夹袄, ![]() ![]() ![]() ![]() 袁家五叔六叔,是乡里有名的草鞋匠,当然是编得又快又好。他们能编各种各样的鞋,还能在鞋面上编出“江山千古秀”的字样来。他们编草鞋赚了一点钱,几年前娶了一个女人,起初好像说是给六叔娶的,可是后来听说五叔也在女人炕上睡,生了一个女孩,见到年轻一点的男人就追着叫爹。我叫过这个女人一段六婶,又叫过一段五婶。小轱辘子说五六三十。村里人嘴坏,因女人姓年,就叫她年三十了。我呼她三十婶,三十婶长得⾝⾼马大,扁扁的一张大脸,扁扁的两扇大腚,村里的年轻人都说她心肠好。她家的炕上炕下每到晚上就坐満年轻人,三十婶在他们中间像个火炉子一样,年轻人围着她烤火。五叔六叔也习惯了,吃过晚饭就下窨子编草鞋,一直编得 ![]() 我⽗亲编草鞋的手艺不行,就让我跟五叔和六叔学。我的位置在五叔六叔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善良的脸,稍低头就看到他们密密⿇⿇的手指飞动。我上学不认字,学编草鞋却灵,只一个冬天,就超过了⽗亲,无论是在速度上还是在质量上。⽗亲准备改行蘸糖葫芦或是捏泥孩子泥老虎,他好像不愿意败在儿子手下。我刚刚十一岁。 一线寒光从窨子顶上那块塑料薄膜上透下来,一滴滴晶亮的⽔滴挂在⽩霉斑斑的⽟米秸子上,永远也不下落。⽗亲⽩天去集上探了探行情,发现蘸糖葫芦和捏泥孩都比编草鞋钱赚更容易。他决定我们爷俩一起改行,不编草鞋了。我舍不得离开温暖的地窨子,合不得地窨子里的热闹劲儿。但⽗亲已决定了,我没有说话的权利。⽗亲去集上遭了风寒,发热头痛。 ![]() ![]() ![]() 我坐在我坐惯了的位置上,背倚着嘲 ![]() ![]() 窨子口的草帘子响动,我知道一定是小轱辘子来了。隔了一会儿帘子又响,我知道是于大⾝来了。 小轱辘子是个光 ![]() 于大⾝是个虾酱贩子,⾝上总带着一股腥味。他有一条扁担,又长又宽,暗红的颜⾊,光滑得能照人影。于大⾝贩虾酱全靠着拉洋车练出来的好腿和这条好扁担。他⾝个中等,人也不是太结实的样子,但传说他挑着二百斤虾酱夜一能走一百五十里路。好汉追不上挑担的。于大⾝的扁担颤得好,颤得像翅膀一样,扁担带着人走不快也得快。于大⾝下窨子不如小轱辘子经常,他卖完一担虾酱,必须赶夜路再去北海挑。他的虾酱从不卖给本乡人,有人要买,他就说:“别吃这些脏东西,屎呀尿呀都有。”有人说他一百斤虾酱能卖出二百斤来,一是加⽔,二是加盐。本乡人吃不到他的虾酱,大概是他不愿坑骗乡亲吧?其实一样,他不在本乡卖,本乡人就买外乡虾酱贩子照样加⽔加盐的虾酱吃。 于大⾝五十多岁了,年轻时在青岛码头上混,什么花花事儿都经过。他有时在窨子里讲在青岛逛窑子的事,讲得有滋味,小轱辘子昕得⼊神,口⽔一线线地流出来。我低着头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生怕别人知道我也在听,而且还听得很懂。⽗亲有时也加⼊这种花事的议论中去,出语耝秽;我心中又愧又恶心,好像病重要死一样。我不敢承认某些严酷的事实。想象别家的女人时,有时是美妙的,但突然想到自家的女人时,想到所有的人都是按着同样的步骤孕育产生,就感到神圣和尊严都是装出来的。 我想得出神人化的时候,⽗亲在我⾝旁就会厉声喝一声:“心到哪里去了?快编!” 于大⾝还说过一件趣事呢,他说他有一年去夏庄镇卖虾酱,从木货市南头宋家巷子里,出来一个吊眼睛⾼⾝条的半大脚女人,脸上搽胭脂抹粉,⾐裳上灰尘不染,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物c那女人要买虾酱,他把挑子挑过去。女人揭开桶,舀了点虾酱闻了闻,说:“卖虾酱的,你往桶里撒尿了吧?怎么臊乎乎的?”旁边几个人哧哧地笑。于大⾝不知厉害,骂道:“臭娘儿们,我往你嘴里撒了尿。”女人⽩粉里涨出张紫脸来,紫脸上镶着蓝眼,破了口大骂。巷子里涌出一群群看热闹的人,没人敢上去劝那女人。于大⾝知道碰上难 ![]() ![]() ![]() ![]() ![]() ![]() 那天于大⾝说到这里时,就像猛醒似的说:“哟,光顾了说话了,忘了时辰,我今天夜里还要去北海挑虾酱哩!” 众人拉着他不让走。 小轱辘子说:“老于头,你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五叔不紧不慢地说:“老于,说完吧,一条什么计?” 于大⾝挣脫小轱辘子扯着他的⾐服的手,求饶似的说:“小轱辘子,行行好,放了我吧,这件事⿇ ![]() 六叔停下手中的活,用震破天的嗓门问:“你们,争什么?跟我说说。” 大家都被惊住了,以为他发了火,但一看他脸上那表情,马上就明⽩了,于是都懒手懒脚地笑笑。聋六叔不甘心,把耳朵送到我嘴边,大声问:“你们争什么呢?”我大声喊:“往虾酱里撤尿!”不知他听清了没有,大概是听清了,我把嘴从他耳朵上摘下来,他连连点头,満脸是笑,土⻩⾊的眼珠子在灯火下发出金子般柔和的光芒。他说:“老于这家伙,一肚子坏⽔,这家伙…” 小轱辘子说:“老于,放你走,下次回来可要接着说。” 老于说:“一定一定。” 老于弯着 ![]() 小轱辘子说:“老臊 ![]() 爹咳嗽着说:“轱辘子,那小寡妇家产不少,你可紧着点去,别让别人把她弄了去。” 小轱辘子长叹一声,说:“老爹,你侄子我尖嘴猴腮,不是个担福气的鬼,人家要改嫁了。” “嫁给谁?”爹问。 “还不是老柴那个狗杂种!” “老柴五十多岁啦,能娶二十五岁的小寡妇?”爹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稀罕。她也是被她那些大伯小叔子欺负怕了,嫁给老柴就没人再敢动她,老柴的儿子升了县长了。”小轱辘子说。 爹说:“她也有她的主意。儿子升了县长,老柴就是县长的爹,她嫁给老柴,就是县长的娘,不管亲不亲,都在那个份上。” 五叔说:“就是。女人就是狗,谁喂得好她就跟谁走。” 爹说:“轱辘子,老辈子说‘劝赌不劝嫖’,但还是要提你个醒。你跟那女人有 ![]() 小轱辘子低了头。 五叔安慰他:“你才二十八昵,总有合适的女人,这种事儿着急是不行的,这种事儿不是编双草鞋,要是编草鞋,手下紧着点,熬点夜也就编完了。” 小轱辘子说:“没有女人也好,无牵无挂,一人吃 ![]() 爹说:“都像你这样,世界不就完了么!” 小轱辘子说:“完了还不好?我盼着天和地合在一起研磨,把无论什么都研碎了。” 五叔说:“那我们在窨子里就活下来了。” 小轱辘子说:“活?想得好!天上对着窨子这儿正好凸出一块来,正好榫在窨子里,叫你活!” 五叔说:“也是,天真要你死,你跑到哪儿也逃脫不了。” 爹笑了。六叔见大家笑也跟着笑了。 后来小轱辘子情绪上来,又给我们说鬼说怪,说⾼密南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婆,去年伏天里,带着两个十七岁的闺女在河堤上乘凉。这对闺女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双眼⽪大眼睛,小嘴揷不进 ![]() ![]() ![]() 小轱辘子和于大⾝一下窨子,我马上就有了精神,五叔也停下手,掏出纸、烟荷包卷烟。卷好了一支,他戳了戳六叔,六叔愣愣怔怔地抬起头,感 ![]() ⽗亲不在,我感到像松了绑一样,大声喊:“大⾝爷,你那条妙计还没讲呢!” 大⾝说:“这孩子,你爹不在⾝边就敢大声吵吵,你爹在这儿,你老实得像懒猫一样,你爹呢?” 五叔说:“他爹要去发大财啦!” 大⾝说:“噢呀,发什么大财?” 我说:“俺爹要去蘸糖葫芦球,不编草鞋了。” 我感到 ![]() 大⾝说:“也好,一个人一辈子不能死丘在一个行当上,就得常换着。树挪死,人挪活。” 我说:“你快说你的妙计吧,那女人在你桶里撒了尿后又怎么着了?她往虾酱里撒尿,不怕把虾酱溅到腚上?” 大⾝说:“小杂种,不敢把你放在炕上困觉了。” 小轱辘子说:“他问的也是,女人尿耝,真要溅到那玩意儿里,那可就鲜了。” “鲜个×!”大⾝骂道。 “就是要那儿鲜呢!”小轱辘子眼珠骨碌碌地说。 五叔说:“当着孩子的面,别太下道了。你快接着那天的茬口往下说吧!” 大⾝说:“那天说到一个人对我面授妙计,其实简单着呢,那个人说:”小伙子,你把虾酱挑子找个地方先放放,去店里买上两斤点心提着,到了她家,你跪下就磕头叫⼲娘。她就愿意认小伙子做⼲儿呢!‘我一想,叫句⼲娘也少不了一块⾁,就去店里买了两斤点心,提着,打听到’大⽩鹅‘的家。一进门,把点心往桌上一放,我扑通下了跪,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娘。她正在那儿菗⽔烟,一见我跪地叫⼲娘,咯咯咯一阵笑,扔了⽔烟袋,双手扶起我来,在我下巴上摸了一把,说:“亲儿,快起来,等会儿⼲娘包饺子给你吃。’吃完了饺子,她就让我去把那两桶虾酱挑来,她说,‘儿,不用愁,⼲娘帮你去卖虾酱。’她领着我,在镇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转,到一家她就喊,‘快点找家什,我⼲儿从北海送来了新鲜虾酱,分给你们点尝尝。’哪个敢不买?两大桶虾酱,一会儿就分光了。卖完虾酱她说,‘儿,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娘。’那天我可是发了个小财。” “完了?”小轱辘子问。 “没昵,后来,她见了那些买虾酱的就问:”虾酱滋味怎么样?‘被问的人都说好,都说鲜,她就笑着说:“都喝了娘老的尿啦!’” 大家都怪模怪样地笑了。 小轱辘子说:“吃完了饺子就去卖虾酱了?不对不对,这中间一定还有西洋景。说说,老于说说,你⼲娘没拉你上炕?” 于大⾝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五叔说:“老于,这趟去北海又碰上什么稀罕事儿没有?” 老于说:“有啊,渤海里有一条大船翻了,死了无数的人。海滩上有一条大鲸鱼搁了浅,是一个捡小海的小闺女先看到的,她回家去叫来人,人们就用刀、斧、锯把那条大鱼给抢了,剩下一条大骨架子,像五间房子那么⾼,那么长。” 五叔惊叹地伸伸⾆头,说:“真不小。” 小轱辘子说:“你没掰 ![]() 老于说:“我想掰,可是等我去时,骨头架子旁边已经派上了岗哨,四个兵站着个四角, ![]() “当兵的要那鱼骨⼲什么?”五叔问。 “用处大着呢!”于大⾝说“机飞上有一个零件,必须得用鲸鱼骨头做,换了金子也不转,全世界都在抢呢!” “噢,怪不得哩!”五叔恍然大悟地说。 “得了,你别瞎吹了!”小轱辘子站起⾝来说。 五叔问:“还没多大工夫呢,这就要走?” 小轱辘子说:“不走,去撒尿呢。” 小轱辘子出窨子时,一股冷风从窨子口灌进来,推得灯火前俯后仰。我已把半只草鞋编好了。在⽗亲的座位后,放着我们爷俩半个月来的劳动成果,三十几双大大小小的草鞋。⽗亲让我明儿去赶马店集,不知五叔去不去,我心里不愿跟五叔一块去,我一个人去,可以“贪污”几⽑卖鞋钱。今年过年,我一定要买一些大“炸炮”这种炮摔、挤、庒、砸都会响,揷在 ![]() 又一阵冷风灌进来,灯火照样动 ![]() ![]() 盖窨子口的草帘子又响了,冷气又灌进窨子,老于喊:“是谁?快盖好帘子,就这么点热乎气,全跑光了。” 弯着 ![]() ![]() “老薛,又来刮我们?”五叔说。 是卖花生、烟卷的薛不善,他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半篮炸花生,三五盒皱巴巴的烟。篮子里放着一杆小秤。他说:“给你们送点点心来,光赚不花,活着还有什么劲?五哥六哥轱辘子老于,每人称上半斤,香香口,再有一天就过年了,该吃点了。”他说话尖声尖气,像个女人。 薛不善把花生用手抓起,又让花生慢慢地往篮里落,花生打得花生噼噼地响。 “多少钱一斤?”五叔问。 “老价,五⽑。”薛不善说“今夜里刘家的窨子里、二马家的窨子里都买了不少,连王大爪子那个铁公 ![]() 于大⾝说:“你甭油嘴滑⾆啦,庒庒价,就买你点。” 薛不善说了半天,终于同意四⽑五一斤花生。老于掏出五⽑钱,薛不善称出一斤花生,倒在老于的帽子里。薛不善说没零钱找,找给五 ![]() ![]() 老于说:“薛不善,你老婆的雀盲眼还没治好吗?” 老薛说:“四十岁的人啦,治什么。” 小轱辘子问:“老薛,雀盲眼到了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吗?” 老薛说:“影影绰绰地能看清人影,分不清楚就是了。” 五叔说:“那夜里也做不成针线活了?” 老薛说:“有什么针线活做!” 老于说:“薛不善,你夜里出来放心?要是有人摸进去,学着你这女人嗓子,还不把你老婆给弄了?” 老薛说:“弄了?我老婆隔十里就能闻出我的味来。” 五叔说:“你去买两套羊肝给她吃吃看,羊肝养眼。” 老薛说:“那是庄户人吃的东西吗?” 五叔说:“你别不信,偏方治大病。我听俺爹说,那一年郭家官庄郭庄主脚背上生了一个疮,百药无效,后来来了一个串街郞中,那郞中说,你去抓十只蚂蚱来,捣成酱,糊到疮上,包你好。郭庄主半信不信的,去草里抓来十只蚂蚱,用两块石片捣烂了,糊到疮上,第二天就消了肿,第三天就收了口。第四天那郞中又来了,郭庄主请郞中到家里喝酒,喝着酒,那郞中说,这是个百草疮,蚂蚱吃百草,一物降一物,所以灵了。” 我从前还听五叔讲过一个类似的故事,说一个人脖子上生了一个疮,奇庠难挨,百药无效,后来来了个郞中,抓了一摊热牛屎糊到那人脖子上,从疮里立刻钻出了成百上千的小“屎壳郞”那是个“屎壳郞疮”五叔是轻易不讲故事的,除非特别⾼兴的时候。 薛不善尖声尖气地说:“你们忙着,忙着,我去别家的窨子里转转去。” 花生还没吃完,大家都紧着吃。一会儿就吃完了,大家用手捏着花生⽪,用眼瞅着花生⽪,久久不愿离开。余香満口。灯火直 ![]() ![]() ![]() 小轱辘子说:“我刚才上去撒尿时,碰见一只⽩貉子…” 碰到过⽩貉子的人在我们乡里是那么多,它大概是小绵羊或小⽩兔样子的动物,行踪神秘,法力很大,在暗夜里往往⽩得耀眼。你如果要想追它,你就追吧,你跑快它也跑快,你跑慢它也跑慢,永远也追不上。 小轱辘子开了头,五叔也破天荒地讲了个故事,我猜测着五叔这故事是讲给出钱买花生的于大⾝听的。五叔说,我们村里刚死去的老光 ![]() ![]() ![]() ![]() 于大⾝说:“我倒是亲⾝经历过一件事,有一年我劈木头把中拇指弄破了,就把⾎抹在一个笤帚疙瘩上,随手扔了。过了几个月,有一次夜里我出去撤尿,是个月明天,地上像下霜一样,看到有个小东西在墙 ![]() ![]() 于大⾝讲了好几件亲⾝经历的事,他讲完,一看小轱辘子没了。我说:“轱辘子被琊琊去了吧?” 于大⾝说:“这鳖羔子,什么时候溜走的?” 五叔:“也该他倒霉,他満可以把寡妇娶来的,老柴又从中揷了一杠子。” 于大⾝说:“走啦。明⽇去赶马店集?老五!” 五叔说:“去趟吧,明⽇会发市的,这么冷的天。” “还不走?”于大⾝问。 五叔看了六叔一眼,收拾好⾝边的东西,拍拍⾝上的土,站起来。六叔埋着头⼲活,一气也不吭。我知道六叔今夜要在窨子里睡啦。 我说:“五叔,我在这儿跟六叔一块睡,你明早赶集时叫我一声,俺爹让我去卖鞋。” 五叔答应着和于大⾝一块走了。 窨子里的天地一下子大了,我和六叔对面坐着,灯光照进六叔眼里,六叔的眼珠子又⻩得像金子一样了。 六叔大声说:“困吧!我⽇他姥姥!” 六叔说完就站起来,大声唱道:“骂一声刘表你好大的头,你爹十五你娘十六,一宿熬了半灯油,弄出了你这块穷骨头…” 我憋了一大泡尿,小肚子 ![]() ![]() 鬼真的来了。从黑暗出口那儿,那个大东西扑了进来,他満头満脸都是⾎,一进窨子就跌倒了,我的惊叫终于把六叔弄醒了。六叔起来,端灯照着窨子里跌倒的东西,虽然蒙了一脸⾎,但还是认出来了,是小轱辘子。 后来才听说,小轱辘子冒充薛不善钻进了雀盲女人的被窝,刚动作了几下,那女人就猛省了。她伸手从炕席下抄起剪刀,没鼻子没眼就是一下子,正戳在小轱辘子额头上。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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