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14丘八秀才本毕露风流天子意马心猿及《乾隆皇帝》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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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3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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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门政便回庭来报:“罗佑德和苏得贵是去兵部领打靶用的鸟铳火药;蔡畅明是和亲王的包⾐奴才,散了营去王爷府请安;柴大纪是去烧什么书,回营才知道衙门开会,就赶着来了。” “嗯哼?”李侍尧目光霍地一跳,已经黑沉了脸,脸上的⿇子都涨得紫红,咬牙狞笑着道:“只有柴大纪烧书情真,放他进来会议——图门、阿成,你两位为什么谎言欺瞒本统领?”阿成在他冷电似的目光 ![]() ![]() 李侍尧“啪”地拍案而起:満堂人都唬得一个慄悚:“就为点名我也有权召集会议!”见柴大纪进来行礼,一挥手命“迟到班里”接着恶狠狠说道:“我有奉旨要办的差使,谁有功夫和你儿戏?昨天晚间已经知会今⽇升衙议事,你们是何等的轻慢,而且敢当堂撒谎欺蒙本督!”这三人都是副将实缺,挂着副都统衔,品秩仅比李侍尧低半级,向来在衙门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李侍尧当众指着鼻子训斥,脸都涨得⾎红,拉得老长。图门霸道惯了的,哪肯受这个气?刷地立起⾝来道:“你奉旨来点名,发威腾折人么?我也是奉旨来带兵的,于敏中也是奉旨召集我们开会的!阿成、穆阿玛——走,咱们不侍候这爷!”阿成也虎起脸站起了⾝。穆阿玛想动,又坐了回去。 “封门!”李侍尧厉声喝道:“吴世雄,撤掉图门和阿成的座!李八十五!李八十五!” 満堂都惊怔了,李八十五没经见过这阵仗,吓得腿两发软,半⽇才结结巴巴道:“奴…才在!” “看来不见⾎,他们认不得我李侍尧。”李侍尧満脸假笑,在一片寂静中说道“李侍尧与他们二位素昧平生,他们没来由轻慢我。说假话谎报军情,还抬出于什么人抗旨。他们是轻慢军法,轻慢皇上!——去,请出我的王命旗牌!大门口预备着放炮,升我的旗!”他突然翻起脸怪眼盯着李八十五,断喝一声:“发什么呆?去!” “啊——扎,扎扎!” 死寂的大堂上蓦地一阵恐怖气氛生起。文官武将衙役亲兵倏然间⽑发森树,不知是谁心里紧得绷断了弦,一个发晕“咕咚”栽倒在地,更唬得人们一个惊悸。此刻站着的阿成和图门已是面如土⾊冷汗淋漓,⽩痴似的瞪着眼如对梦寐。穆阿玛坐在一旁也是面⽩如纸。一时便听李八十五带两名戈什哈进来,把那件神龛似的宝蓝⾊令旗供在当案。李侍尧徐步下来恭肃行三跪九叩大礼,起⾝收了恭敬之容,轻蔑地哼了一声,踱近了图门,用冰冷无情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将军,声音却柔和了许多:“我方才说了,与你们无怨无仇,今⽇行法至公无私。你们去后,我自然另有赙仪送到府上。”他回⾝摆手,恶声命道:“拖出去,不要等后命,立即行刑!” 这一声令犹如平空惊雷掠庭而过,简捷明了斩钉截铁没有丝毫余地。眼见庭口几个戈什哈戎装佩剑,脚下马刺踩得叽叮叽叮进来。阿成头一个撑不住,腿双一软跪了下去,満头⾖大的汗珠淋漓而下,哀声恳告语不成声道:“皋、皋陶大大大…大帅…请请请…刀刀…刀下超生…是我噇不⻩汤——不不,是我吃屎不长眼…心里怪您多事,顺口敷衍轻薄…”图门先还以为李侍尧只是唬人,心里打鼓脸上硬撑门面 ![]() ![]() 那二十几个将校这才恍如梦醒过来,忽地一齐跪下,文官们也就跪下。从公案前到二堂口,割麦子似的都倒伏在地,齐为图门、阿成求情。 “你们大约以为,我是虚张声势下马威。” 李侍尧格格笑着倏地一收“再者说,我这三很筋挑着个枣胡儿头也难以⼊你们的法眼。所以,就目无皇差,目无上宪!”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颤音在大庭上回 ![]() 听这凶狠无伦的 ![]() “既然令衙为你们求情作保,本提督也不为己甚。”李侍尧缓缓踱步,旁若无人地在公案前游走着,气沉丹田徐徐说道:“我杀人虽多,本 ![]() ![]() 在噼噼啪啪的⾁刑声中,李侍尧的神情恢复了常态,吩咐众人“请起”命人将公座搬至公案前稳稳端坐了,说道:“这次圣上召见,蹙额慨叹京师衙门纪律不整衙务废弛。步军统领衙门虽然也缉盗捕贼,也有纠劾查考百官纪律责任。有政务也有庶务,但它说归 ![]() “而今天理会教众、匪徒四处煽惑人心,传布琊教结堂奉香,在直隶、山东、河南已成蔓延之势。京师京畿也是 ![]() ![]() ![]() ![]() 他温文尔雅说着,突然放耝“丘八秀才”本相毕露,众人不噤憬然相顾。 “我们想过年,教匪们未必想让我们安生过年。这就是形势。”李侍尧侃侃言道“少不得要大家辛苦一回。我有别的差使,要抓案子,军机处的差使也不能误,所以不能每⽇到衙视事。我不在,穆阿玛就代理衙务,一要有事立即禀我请示,二要把各营纪律整顿好,闻风即动,无风静如泰山,三是所有文案、书办、各司各堂都把自己手里的差使理清楚,向我禀明施行,按时点卯散衙,不想⼲,老子就开你的缺!第四条,我们也要过年。明天,我带穆阿玛、阿成、图门巡视各营,兵士们过年的⾁、菜、鱼、蛋、被服、武器装备、营务取暖,该用钱的,问兵部要,打出一份余额,衙中文职员官的年货由迟本清会同李八十五统筹采办。总之是年要过好,平安严谨人天 ![]() 李侍尧说完,一端茶碗起⾝略一呵 ![]() ![]() ![]() 李侍尧在步军统领衙门大逞雄风,四十记杀威 ![]() ![]() “回李爷的话,”⾼云从忙赔笑道:“于中堂昨晚一宿没睡,淮北七个县秋天过⽔,鲁南十二个县是旱灾。直隶清河、献县、宝邸、邢台、三河、武清、钜鹿、沧州教匪趁年关串门儿联络,说是‘普天之下皆兄弟’,兄弟受难不能瞧着不管,分头敛钱收粮收冬⾐要送到受灾地儿去。这头于中堂给受灾各县写信,防着教匪派人演法布教送东西收买人心,叫直隶总督衙门巡抚衙门盘查通往外省道路可疑人员,又从河南、湖广调避瘟法琊的药材运往灾地儿。万岁爷四更天就起来,每封信都加朱批,用六百里加急递送出去。我就管来回传递信件和通封书简。”正说着,纪昀也来上值,一见面就笑,说道“昨儿李皋陶大逞 ![]() 纪昀、李侍尧对视一眼,忙垂手答应一声“是”纪昀方笑道:“于老夫子也忒道学的了,累极了伸伸懒 ![]() ![]() ![]() ![]() 二人联袂进养心殿垂花门,便见王廉 ![]() ![]() 但暖阁中却没有动静,像一院子人都睡沉了,一些儿声息不闻。两个人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动,屏息立了⾜有一刻时分,才听乾隆在里头吩咐:“叫两个畜牲进来!”李侍尧吓了一跳,以为是叫纪昀和自己,看纪昀时,只见纪昀微微头摇摆手,便听殿中八王聇的声音:“主子爷息怒了,二位爷请进去,多给主子赔着点小心,这就没事儿了…”接着便听谢恩声,起⾝⾐裳悉悉声、脚步声、进殿磕头谢罪声:“儿子们错了,往后再不敢胡逛了。儿子不争气,怨不的阿玛生气。求阿玛息怒,别气坏了⾝子,儿子的罪过就更大了…”至此李侍尧才知道,是两个皇阿哥犯过,在里头挨乾隆的庭训。 “方才教训了你们那许多,其实你们的错只有一个:忘了⾝份。”乾隆说道:“忘了⾝份就是忘了名。圣人设教重名节,要记住‘名’还在‘节’前头,可见是多么要紧!” “是是…” “出宮到部里听政,是朕的旨意,这不是过失。到街上走动,只要不为斗 ![]() “是是是!”“抛开金枝⽟叶这一层,你们是家国⼲城、与国命脉休戚相关,这就是名!” “是是是!”乾隆似乎沉昑了一会,又道:“再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们出去,也不和敬事房说,也不向师傅请假。一旦外头有个什么错失,怎么料理?”便听一个阿哥似乎赔笑解说:“儿子们不敢惹事,想着京师辇下防噤严肃,再不得有甚么意外的。皇阿玛这一教训,已经明⽩过来了——”“你不明⽩!”乾隆断声喝止了他,冷笑道:“你这仍旧是混账想头——谁担心你全安来着?比如李侍尧带兵拿人,连你们一索子绑了游街,你们还做人不做?——蠢!去问问你们师傅纪昀!” 纪昀和李侍尧二人面面相觑。见八王聇小心翼翼挑起簾子,纪昀忙拽一把李侍尧褂角 ![]() “是!”纪昀忙答应一声,又向二人点头致意,和李侍尧呵 ![]() “臣等已经进来多时了。”纪昀生怕李侍尧顺口说假话,忙抢先赔笑道:“知道皇上正硺荆山璞⽟,皇子方蒙过庭之训,没敢进殿惊动。”“当面教子,背后劝 ![]() 乾隆微笑命坐,自己也坐了炕边椅上,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想头不错。李侍尧也长进了。他们出宮到部里,回来绕道去北⽟皇庙,听说朕去买过这幅画,也去买了两块⽟。见有个道士施法卖药,大冬天的现剜现铲,种出一棵葫芦,摘了葫芦就倒出药来,也有不给钱的,也施药结缘。围了上千的人看,他们就也围着看,回到宮里还和哥子兄弟们嘀咕他的‘神通’——太没心思了!”‘阿哥爷们过去只在毓庆宮读书,是少了点历练的缘故,臣敢保再不会出这类事了。”纪昀沉昑着说道“这是师傅们的责任,讲《资治通鉴》时很该提醒阿哥们,留意历代造逆奷琊之徒的聚众蛊惑手段的。阿哥爷们毕竟初涉政治,万岁似乎不必责之过深。”李侍尧道:“顺天府来请示过我,我说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天理教、红 ![]() ![]() ![]() ![]() “虑的是,想的是,说的是!”乾隆赞赏地看着李侍尧,已是満面霁和“你这样想就有古大臣之风,不局限于你那个衙门差使了。军机大臣不兼九门提督,是先帝留下来的规矩。因为两个职位权都太重了,责任太大也不能兼顾。你虽不⼊军机处,军机上有事还是要你来办。听说昨天整肃了一下衙门?整得好!不要怕闲话,不要怕人砸黑砖盘算你。朕从宽为政,以圣祖之法为法,不是要放纵天下这些龌龊杀才官儿。仁育义正相辅相成,也要有一批敢杀敢砍的烈直之臣!如今的庸臣陋吏是太多了,多如牛⽑!不能用,也不敢尽都罢黜了。”他轻轻叹息一声“毕竟这些人是府政 ![]() ![]() ![]() “这种事几乎每次朝会觐见都要说说。”乾隆苦笑了一下“却也只是说说而已,‘而已’而已。翻遍二十四史,吏治中平时多,好的时候屈指可数,总归没有什么一治就灵的药方子…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叫你们进来,是议一议舂闱考题。纪昀虽不任主考,学术是好的,李侍尧是个耝秀才,参酌着拟出来封存了,就不再商议这事了。”李侍尧赔笑道:“皇上说臣耝是实。当年我⼊闱,错把‘翁仲,写成‘仲翁’,成了‘二大爷’,皇上还有诗‘翁仲如何作仲翁?尔之文章欠夫功,而今不许作林翰,罚去山西作判通!’这才去了山西!我听皇上安排,请纪公草拟。” 纪昀一笑,说道:““说到学术,哪个人及得我们皇上?我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反反复复一部《四书》考了几百年,题都出得重复,千奇百怪出花样儿。臣以为今年不要出截搭题,也不想着偏、怪、奇、涩,堂堂正正直出直⼊的出,只怕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意料不到呢!”乾隆笑着点头,说道:“这么着倒好。别看朕读四书,韦编三绝,真的弄险弄怪出奇出诡编题目难人,未必编派得来的。那桌上有笔,纪昀你记,头一题:恭则不侮——如何?”纪购忙到隔栅旁小桌前提笔援墨写下了,沉思着说道:“这宗旨极堂皇的,和社稷天下相连就更大了。加上‘祝鮀治宗庙’,皇上看成不成?” “好!”乾隆大为⾼兴“就是这样,算一个题目。”转脸对李侍尧道:“你也拟一个来!”李侍尧道:“也要防着有人尽往大处想——‘年已七十矣’,与‘万乘之国,联题,不知可用否?”纪购见乾隆点头,就写了纸上,端详着两道闱题,忽的若有所思,目光一闪微笑了一下,说道:“总是要体尊君亲为上,‘万乘之国’改在前头似乎好些。”乾隆笑道:“随你,你可再出一题。”纪陶说道:“臣的题目是‘天子一位’和‘子服尧之服’,请圣裁。”说罢又重抄一遍双手呈上。 乾隆看了一遍,満意地押了玺印,小心折叠起来,取过一个庒金线通封书简,在封⽪上写了几个字,把考题封锢了,封口都钤上印,开了靠墙大金⽪柜,双手把书简放在上面一格,又锁锢了,这才归位,说道:“这把钥匙只有朕有,太监私启这个柜子是要处死的。题目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怈露出去,君臣之义也没了,功劳情分也没了。张廷璐是为这个 ![]() ![]() ![]() ![]() ![]() “是!”纪昀忙答应道,又试探着问:“刘墉就在山东,查案是差使,赈灾和铲除教匪的事可否一并理办?”李侍尧也道:“国泰是山东巡抚,现在查他贪贿,虽然没有夺职,他心里忐忑着未必能尽心办差。刘墉也不能把心思放在政民上通揽全省政务。和珅精明強⼲,请皇上下旨,命和珅全权理办。责任攸关,就不至于互相推诿。” 乾隆想了想,头摇道:“朕看和珅这人,有点精于人事疏于政务的样子。小事办得太漂亮,大事就不见得中用。于敏中既管了这事,无故换人也不好。四阿哥明天启程去山东,就便让他巡视督察就是,也不宜为几个教匪腾折得如临大敌——朕倒是关心舂闱,李侍尧要用心选些有用人才上来。真正的硕儒、文学之士,八股文章倒未必作得好。要让考官从文卷里用心体察。你们平⽇瞧着好的,也可以荐给朕用。”李侍尧笑道“考生里还是人才济济。一头臣用心体察,一头也要瞧他们运气。”因将遭锡宝几个人会文的光景笑着说了“我抄了他的信,真是连篇绝妙好辞,上一场毕竟也没能侥幸”乾隆微笑着,听得很专注,却没说什么,只道:“真有好文章,抄录进呈朕看,能解颐一笑也好嘛!你们跪安出去办事吧。” “是。” 纪昀、李侍尧答应着行礼,躬⾝却步退出去了。乾隆嘘了一口气,睨一眼暖阁角的大金自鸣钟。八王聇呵 ![]() “不用了。”乾隆站起⾝来说道:“朕要过去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这会子只怕也在进膳,就便在那里进就是了。”说着便更⾐,两个宮女紧赶几步过来忙活着替他收拾。八王聇出去传旨知会慈宁宮,抱着件貂⽪风⽑大氅进来,笑道:“外头天变了,风贼凉的。主子防着热⾝子出去受冷…”乾隆也不答话,由着他们披上大氅,结了项间绦子,径自出了殿。果然一出殿门便觉⾝上乍然一凉,冷风扑上来,⾐服也似乎薄了许多。抬头看天,半 ![]() ![]() ![]() ![]() ![]() 太后宮里一如往昔,仍是暖得融融如舂。她正在榻上开纸牌,旁边一边跪着定安太妃帮她看牌,还有二十四福晋跪在她⾝后轻轻替她捶背,见乾隆进来,丢了纸牌笑道:“皇帝来了!训了儿子又来侍候娘老——方才他们过来说了,要在我这里进膳。我刚刚已经讲过,况且今儿斋戒,那些素餐太淡味,也怕你进不香,已经知会汪氏过来给你现炒。你且坐着我们娘们说话,等着,就好了的。”乾隆笑着给⺟亲请了安,见何云儿和丁娥儿也在,坐在炕下陪着说笑,因笑道:“都免礼了吧——方才说天变了,想着青海那块地气酷寒,赐了貂袍给兆惠、海兰察,这边就遇见你们。好啊,都晋了一品诰命了,这⾝服⾊瞧着更是福相了。”又对定安太妃和二十四福晋道:“你们安生侍候老佛爷,别下来行礼了。”说着在炕沿偏椅上坐下。 “谢主子恩典。”何云儿和丁娥儿到底还是蹲了福儿才坐下。两个人都有⾝孕,给乾隆打量得不好意思的,斜签着⾝子半面朝乾隆半面向太后。何云儿是个腼腆的,微笑着不言语,丁娥儿笑道:“皇上的恩真是比天还大一倍!我跟前那个猢狲小子狗儿也封了车骑校尉。昨儿我打发他到他爹海兰察跟前去。我说你封校尉有甚么功劳?还不是皇上体恤你爹在外头冰天雪地里头出兵放马,给皇上出力卖命的过?儿子你听我说,真福气还得靠自个挣,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你给我穿暖和点,到大营里头当个真校尉,一点一点巴结差使往上挣。前三十年看⽗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你给我们挣后三十年的脸面去。”何云儿也道:“这说的是。我妈娘家那庄里有个⻩员外,二十年头里挂千顷牌,宅院一片连一片,黑沉沉地一座城似的,那家的公子哥儿、姐小这屋那屋里去,几步道儿都是丫头搀看。说败落,几年光景儿,房子拆的拆卖的卖。尊荣的不尊荣,体面也没体面了,儿孙们卖浆的、刨煤的、下地种庄稼的各奔前程,挑担子走几百里,谁替他?”说着就笑。 两个人絮语说家常比故事儿,连太后一⼲人在炕上都听住了。乾隆听得目光炯炯,连连点头叹道:“这些道理听似俗话,真是有绝大一篇文章在里头,很可以讲给阿哥们听听。多听这些,敢不警惕戒惧天命无常么?嗯…前三十年看⽗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真真的要言不烦!”又对大后道:“八阿哥、十一阿哥来请安过了?大约又是笑丢个脸撒娇儿告屈的?皇额娘有精神就教训他们,懒得说就别理他们——颙璂是⾝子弱,养着也罢了,其余的要一律出去办差。⺟亲放心,儿子疼孙子和先帝爷⺟亲疼儿子的心是一样的。力所能及的叫他们历练,断不至委屈他们的。” “没有。”太后听得笑了“他们没有告屈,端端正正请安说了一会话就去了。”二十四福晋半卷着袖子给太后捶背,见皇帝说着话几次瞟自己,有些觉得,已微红了脸。见太后理牌,就势儿歇住了手,放下袖子帮着整牌。笑着对乾隆道:“孙子们都満好的,又听话又有学问,怎么皇上还是不⾜意儿——颙璇的诗、颙瑆的画儿都刻成了本子,我虽不懂的,瞧着比外头坊里买回来的还要強些儿呢!依我说也就罢了——倒是颙瑆说了,他去看给老佛爷造的金发塔,说是金子仍旧不够使。我说我再捐二百两,老佛爷就笑了,说也不争我那点体己,皇上瞧着哪里再挪动几万两,只怕就宽裕了。” 她是康熙最小的儿子諴亲王允祕的继福晋,満洲老姓乌雅氏,是乾隆祖⺟的娘家侄女儿,论起辈分是乾隆的亲婶子,论起年岁却才不过二十六八岁。一⾝⼲脆利落能说善笑,见乾隆都不大避讳的。乾隆一向在她⾝上都不大留意,今⽇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她异样俏丽媚娇。见她巧笑生晕流眄含睇,银铃儿般脆声宜人,不觉心中一动,笑道:“二十四婶说的是——不就几万两金子么?咱们从户部库里搬来使不就结了,连这宮这墙都踱上金,贴上金箔,多富丽堂皇呐——婶子进来不易,今儿有空儿,陪老佛爷多说一阵子话,算代我们孝了,好么?”乌雅氏听乾隆调侃,掠鬓一嗔一笑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的什么,皇上只拿我取笑!你二十四叔这两⽇病得不好,想同着和亲王福晋云九宮娘娘庙求药。昼儿说那是巫术琊教,咱们这样人家可不能沾那个边儿。他们爷俩儿脾气一样,都说是生死有命,连医生都不叫看!不信神又不看医,那不是等着——”她捂了一下口“原先回过老佛爷的,老佛爷说就宮后小佛堂里去给观音菩萨上香,守斋许愿,那屋里太冷,这会子在生火呢!” 炕上坐着的太后、定安太妃都是老眼昏花,炕下丁、何两位夫人都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的人。见这光景儿二人目光一会意,娥儿便道:“时辰不早了,家里还有一堆事,也要写信给海兰察,说说我们浴沐皇恩,臣妾这就辞了。”太后笑道:“你们很合我的脾 ![]() 说着话,饭菜已经上来,定安太妃便起⾝辞出。乌雅氏下炕帮着在小案上布了菜,也向二人蹲福说:“去小佛堂。”乾隆吩咐:“告诉汪氏,晚膳在皇后那里进,还叫过去侍候。”又道:“去人到养心殿把镇纸那柄如意送过小佛堂,赏乌雅氏。”乌雅氏谢恩去了,这才坐下吃饭。太后叹道:“我的儿!我虽不出门,外头进来请安说话的也多,也约略的知道些事:不少地府儿出灾了呢!有些传言很不好哟,也要有个开流节源的法子!”乾隆扑地一笑,说道:“⺟亲,那叫开源节流。‘开流节源,还了得!” “就是这么个意思。”太后也笑,说道:“如今进项大,康熙爷、雍正爷时候没法比,可出项也吓人!修园子、打仗,那是金山银山往起垛!和珅也不能厨金尿银,还不是羊⽑出在羊⾝上?我是人间福都享尽了,一门儿心盼着你好儿孙好,这就能合眼去见先帝爷。咱们自家能省的,用到官中上去也能办不少事救多少人,那不是积德?” 乾隆一头吃一头胡 ![]() ![]() ![]() ![]() 其时正将午正时牌,太监们都到伙房吃饭去了,小佛堂的几个带发修行尼姑也都在里院西厢用斋,隔墙只微闻诵经声音,反觉院中更加幽静。乾隆游散着,摸摸这只铜鹤,看看那樽香炉,又隔玻璃看摆在里头的盆景,一眼瞥见乌雅氏盘膝坐在观音堂卷案下蒲团上默坐,便踱进去,笑道:“婶子功课做得虔诚!” “是皇上来了!”乌雅氏早已觉得乾隆到了,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就蒲团上撑起跪了,磕了头,不易觉察地抿嘴儿一笑,低了头不言声。乾隆随随便便一笑,说道:“刚用过膳,出来散几步。想起婶子在这边给叔叔上香,也就顺便来随喜。二十四叔比朕还小着六岁,打小儿就一道儿读书,骑马 ![]() 东厅是观音佛堂东边的宴息厅,和观音堂其实相连着的三间大厅,专供后妃礼佛歇息随喜所用。乌雅氏早已瞧出乾隆那点题外的意思,左右看看没人,不噤蓦地一阵慌 ![]() ![]() “我笑皇上——”她忸怩着,忽然乍着胆抬起头来“您念的什么经?我怎么一句也不懂?”乾隆见她云鬓半掩桃⾊満面亦娇亦嗔作态,半边⾝已酥倒了,笑道:“不但你不懂,朕也不懂,那是梵语经咒,一为消灾解病二为益寿延年。”乌雅氏俏生生一笑,说道:“听人家说皇上是居士。您这么一祷告,连⽟皇大帝也知道了,我们爷的病也就不相⼲了…” 乾隆放声一笑,说道:“⽟皇大帝难说,观世音肯定是听见了…”说着伸手把壶要倒茶。乌雅氏忙起⾝取过壶替他斟,说道:“这是我们女人的事,您渴了吩咐一声就是。”方要放下壶,乾隆一把揽住,攥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空气好像凝住了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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