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田庄司中短篇作品》SIVADSELIM及《岛田庄司中短篇作品》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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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岛田庄司中短篇作品 作者:岛田庄司 | 书号:44307 时间:2017/11/23 字数:372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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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平成七年的春天,从冈山县龙卧亭回来的我,因为一回房间我就会想睡,所以就先直接到伊势佐木町外科的结果治疗科去,好治疗我的断骨。在旅行的时候我的精神是开展的,回到家后那个精神就全 ![]() ![]() 不过说是要中风了还是复建之类的,那都太夸张了,所以其他的抱怨还是不要再写下去了。沉重的石膏每 ![]() ![]() 像这样把脑袋和心都放空,然后一面弯 ![]() ![]() ![]() ![]() ![]() ![]() ![]() ![]() ![]() 嘛像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写得太长了。总之像这样的病人状态我一直到这年的秋天都还一直持续着,力气也萎缩了,精神上的冲击多少也还一直残留着。在这样的复建程序当中,工作什么的想必也没有任何成果。在这之中,和在龙卧亭相识的人也多少有点关系就是了——如果把那件事写下来的话,我怕读者说不定会猜到里美的身份,因此决定先不作纪录。近来像这样猜测谁是谁的信件也相当多,不管是写信来还是怎么样的,我都打算一概不予回应。不止是因为不想写它,也有想把写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念头。 左手残废的期间,我当然也无法使用文字处理机。就算把石膏取下来后,也有一阵子无法正常使用。人类身体动作的机械装置是很微妙的,在 ![]() ![]() 我手边所有的数据,当然都是御手洗还在日本的时候,我们一起体验的无数事件相关的整理,我自己一个人的体验一件也没有。但是在这之中,只有这次是例外的。在冈山县贝繁村死亡的人们,在报纸上只占了一小角的版面,这则新闻在横滨地方报纸上还没有刊载,在中国报上好像有刊载,我把他剪贴下来后放进我的文件夹中。像这样的东西,加上两三份资料,还有就是以前事件里未整理的数据等等的,我想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整理一番。 这些档案我按照年代的次序,作成几本资料书。这样大型的资料簿做完之后,我反复地翻了几次,发现里面有张黑人的照片,还附上一篇大版面新闻的剪贴数据。之后的几页也是从图画杂志上剪贴下来的,同样附有同一个人的照片在中央。图画杂志这边有比起报纸更好的纸质,因此感觉上老人的表情要更为鲜明一些。因为我完全忘记这些东西从那来的,所以我仔细地看着照片,又读了记事上的文章,对于当初把这些记事剪贴下来的自己感到有点吃惊。当年那个感动的滋味逐渐在心底苏醒过来,同时间,我也注意到我尚未向各位读者发表过这一个小 ![]() 我所做的事件档案,从类型来看大致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当然是关于事件的档案,这是最重要的一部份,不待多言。而这一类型的事件,照律师的分类方式,应该是分为刑事和民事两种。只不过我并不是照这种分法来分的,在档案中这两类的案子随机分布在其中。这两者的比重,以逮捕犯人为终局的刑事案件较多,不过民事案件的数量也不遑多让,两者都有吸引读者兴趣的奇形怪状的事件,而留有发生过不可解印象的纪录也多少还留存在我的脑海当中。 读者每次都会催促我,要我不论如何尽早地将事件纪录出来,如果写下来的话,读者就会:啊啊原来是那个事件啊!的情况也相当多。也因此使用假名的话,当事人的名誉比较不会被毁损。然而即使如此在事件发生后马上发表,也相当地困难。那些事件的资料,现在正在我办公桌抽屉的深处,像白兰地一样静待着 ![]() 而剩下来的还有一个种类的事件,是不算是事件的一种纪录。既没有人会为此受伤,也没有人会为此伤心,而从中也看不出友人特别能力的发挥之处,纯粹只是因为我即使历经长时间我也不想忘记的,那些从思绪中涌出的零散 ![]() 那些奇怪的事件,总是让我感到十分恐怖。对御手洗来说,恰巧是可以让他表现分析能力的那些事件,却总是令我心惊胆颤,那个时候的我,即便什么也事情也不会做,那种不想输给他的心情却仍然在我心底残留着。这个新闻记事还有图画杂志所纪录的一九九O年十二月那时候,我也还存在这那样的心情吧! 2 和御手洗相识以来所遇到到频繁的各种相关事件,仔细回想的话,不管是多么 ![]() ![]() 也因此事件经过追忆后,不单只是味道变得甘美了,事件的滋味也会不同。然而在这之中,也不乏像真空包装的料理食品一样,从事件发生以降,带给我的滋味也恒久不变。我现在所要说的这个事件,就是像是这一类的事件。这是在御手洗正在频繁地思考着某一件事情,对我所搬出的话题全然不表示关心的那个时期。嘛,虽然说像这样的情况,一直以来多多少少都有发生过,不过在那个时候的他特别明显,我的声音显然连他的耳朵也进不去。 我想这是发生在一九九O年的年尾,马车道的商店街中,不论这里或是那里,都不间断地播放着『JingleBell』、『WhiteChristmas』旋律的十二月中旬所发生的事情。虽然想起来了,不知怎么地一点现实感也没有。就好像我所住的位于横滨的平凡小屋,忽然和世界的历史连结上了一样,我所感觉到的就是像这样的事件。那天上午,突然有通电话打来找我。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年轻,还不太世故的样子。他自我介绍道,他是横滨的某所高中的英语研究社社员。因为紧张的关系,从这边听起来稍微有点颤抖的感觉。 他这样说道,其实今年的二十三 ![]() ![]() ![]() 演出者都是高中生,有业余的乐团,也有摇滚和乡村民歌的乐团,总数是十一个团,演出当 ![]() 他这样说,十一个乐团在数量上已经很充份了,时间算起来也刚刚好。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新手,而且都只是高中生的乐团而已,所以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而且大家的歌中并没有像Popband还有JazzBand这些真正技巧派的安排。为了让那些美国学校的学生能够充份地一 ![]() 我只顾着听和附和,至于他的话的内容,因为我对音乐不太了解,所以也不是真的很懂,也因此他对我这边有什么要求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继续说道,因为没有多余的预算,就算想请日本国内所谓的职业音乐家也没有钱可以付给他们,本来是想放弃了,社团中的公关却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好像在考虑着要不要往下说。我则屏息以待。 自己这一圈的人也很喜欢推理小说,石冈老师写的书,大家全都读过了,他这样突然说道。也因此大家都是御手洗老师的狂热粉丝,听他一说我赶快说些谦虚的礼貌话。这之后他好像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开始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就忽然这么想到,不如请御手洗老师来演奏怎么样?虽然感到非常地惶恐,但这个人的吉他应该完全不输给职业的音乐家。一面想着不行一面把电话切断,因为我们完全无法付钱给他,他应该每天也很忙,虽然大家都说,应该是不可能请到他的,但终究还是打了电话来试试看。当天来的美国学校的学生,也有御手洗老师的粉丝在。好像是他们之中会 ![]() 我听到这些话,竟一时说不出响应的话语。感激固然是很感激,内心也已经完全被他们打动了。他们的心情我固然是完全可以理解,但比较起来,我更能理解那些在语言不通的异国中,身障的外国青年们的辛苦。我于是马上就回答了他:嗯我知道了!我也很想和你们见面,这件事我是大大地赞成,所以我现在马上就去说服御手洗。虽然他现在好像很忙的样子,但不论如何,一天晚上无法做到的话,我会一直不断地说服他,直到他请到他去为止。 听了我的话,他原本可能预想我不会答应,因而始终郁闷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真的吗?他一面叫一面说着,笨拙的语调也忽然消失了:如果他真能过来的话,我们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这是多么光荣的事!然后他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向我拚命地说了一大堆不太熟练的社 ![]() 我马上就跑到御手洗房间前敲了门。在他冷淡的应门声中推门进去,他正仰面朝上地躺在他的 ![]() 『这次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帮忙。这次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但除了你之外没人可以办到,也不能改变。你不是那种会因为高中生拿不出钱来请你,就拒绝他们的人,这点我一直十分明白。』 然后他用精神恍惚的眼光,朝我这里看了一下。 『啊啊,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他说着,忽然从 ![]() 『但是没有时间。其他天的话或许还可以吧,只有ChristmasEve的前一天不行。因为那天有重要的客人要从美国来这里。』 然后他的脚从 ![]() 『重要的客人?』 御手洗从 ![]() 『没错!我也已经和别人约好了,他也是除了那天以外,其他天都不行。很遗憾。』 说完御手洗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也跟在后面,他从屏风旁边走进厨房里,用杯子把锅子里的水加 ![]() 『御手洗君,纯真的高中生哪。』 我说: 『这样的他们,出自诚意所举办的自发 ![]() 『我了解啦,往旁边站一点,我这样拿不到茶包!真是,我不是说了吗?其他天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不只是弹吉他,要我演讲或是当收票员什么的都完全没问题。可是二十三 ![]() 『可是我从没听你说过。』 『好像是这样啊。』 『我完全没听你说过!』 『我不可能把所有预定的事情都说给你听。』 『这世上有最重要的事,是这样对吧?』 『啊啊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无可替代的重要事物,对你而言大概是那些偶像歌手的CD唱片吧!对我来说就是喝茶和思考事情的时间,所以现在麻烦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别人的真心应该加以响应,你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 『喔,我说过吗?』 『世上还有比这更真的真心吗?什么十二月二十三 ![]() 『我也没听你说过啊,比如你前天约好和森真理子吃饭的事情又怎么说?反正这正是我们两个的命运,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想法,在彼此的秘密中独立独步地生活下去,茶自己泡,吃饭也各吃各的。』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拒绝高中生音乐会的演出就对了是吧?英语研究会的大家,每个人都读了我们的书喔,他说他们是你的狂热粉丝,这一次和PTA的老太太们想和你会面的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做得到的话我也很想 ![]() 『这世上有比这更真的真心吗?』 『这不是真不真心的问题,就跟你说这是行程的问题了。理解这个有这么困难吗?』 『你不像是会拒绝这种事的人啊,就算存下几百万元,都不可能换得这样的演奏邀请哪,你明白吗?』 『这是你的兴趣问题。这世界上有做得到的事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举例来说你那些…』 『要我丢了那些偶像歌手的歌曲CD也没关系!』 我抢在前头叫道: 『我把那些女演员的写真集也全丢掉怎么样?而且我才不止喜欢偶像歌手的歌曲好不好,我也喜欢披头四啊!只是拜托你,稍微为他们弹一下吉他难道不行吗?我很为他们感动。要是能为那些高中生请到你,要我丢掉什么我都愿意。』 『那么那边那些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录像带就拜托你了。』 御手洗毫不客气地说道。 『啊啊,我和你的兴趣是很不一样…好啊!要是你能出席他们音乐会的话,把他们全丢掉又怎么样?』 『占 ![]() 『你就这么讨厌我的兴趣吗?这次也是因为这样吗?你没时间陪那些高中生游玩是吧!因为你的兴趣和我不一样?你连为这种事情感动一下都做不到吗?』 『我没这么说。』 御手洗厌烦似地说道。 『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连让他们见你一面都不肯?』 『石冈君,和你讲话真的很像对牛弹琴耶!快点向前进吧!喝一杯茶冷静一下怎么样?』 『不管几次我还是要说,拜托也顾全我的面子一下,虽然说对方是高中生,但高贵的志向是不分贵 ![]() 『音乐会的旨趣我很了解,石冈君。这和委托者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是答应啰?』 御手洗非常夸张地垂下了头。 『我不是说过了这是有约在先的问题吗?』 『我现在也和你约定了,你不顾全我的面子吗?』 『抱歉啊我必须拒绝你。人有做得到也有做不到的事。』 『到底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粉丝难道就不重要吗?让他们哭泣的话,我们的书说不定从此就卖不出去了,我们两个就非得一起在街头行乞不可了,这样子也无所谓吗?』 『乞丐在美国是很正式的职业呢,还得取得职照才能做喔!』 『这里是日本啊御手洗君,我在和你说日本话!』 『一起去美国不是很好吗?花个一百美元买一台拖车,晚上就在里面睡也不错,下午在公园的长椅上小睡一下也是很爽快的事情哪!开一家投币式洗衣店,收受大家的换洗衣物,洗好了把衣服一件件迭起来,这样也很 ![]() 『你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我可敬谢不 ![]() 『石冈君,你不喝吗?』 御手洗把茶包放进锅子里煮好的热水,一面倒茶一面说道,因为水还在沸腾,热水泡沫的声音很大,水沫也飞得到处都是。 『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是吧,御手洗君?你要是非讲这种话不可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有所觉悟!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帮你这种不近人情的男人泡茶。你从今天晚上开始,休想再吃到我做的青花鱼味噌煮了!你一个人去煮拉面在你房间吃就行了!』 『要说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你也是一样。把从美国来的男人放着不管难道就不是不近人情吗?』 『特地从美国来这里的话,应该也准备了很多时间吧?那样的话是二十三号早上飞过来,二十四号早上才会回去不是吗?要见面的话前一 ![]() ![]() ![]() ![]() ![]() 『我的朋友是相当忙碌的男人,真的除了这天以外没有其他空闲了。反正如果你知道理由的话你也一定能谅解的,他是排除了万难,非在这一 ![]()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我完全无法谅解。』 『所以说石冈君…』 他说着拿起茶杯便往前走。我当然跟着他跑。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来,我就在他旁边也跟着坐下。 『你说稍微弹一下吉他,是指电吉他对吧?那也是乐器哪,乐器的话,它的PA是很神经质的,高中生能处理得了吗?而且如果是电吉他,他的背景音乐要怎么办呢?因为电吉他只凭一个人演奏是不行的,一定要和背后的乐团一起演奏才行。这样的话练习就是必要的。要让高中生们能够 ![]() 『如此不近人情的男人明明就是你。你果然是因为委托人是高中生,所以才拒绝的。如果是稍微专业一点的职业音乐会,委托你出演,你大概就会去了吧!』 『如果用一百万元请我去的话,就足够我们维持家计了吧!假使你现在能够窥视我脑中所想的话,你就知道我决不可能说那样的话了,你就会明白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我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我冷冷地对他说: 『你从前天开始就不知为何一直又焦燥、又慌张,脑袋里还不知道在持续想着什么东西!』 『如果你知道的话,那就什么也别说,也别急着否定,我现在非常地忙碌好吗?』 『所以你说的有朋友从美国来什么的,根本就是借口吧!事实上你是因为自己想做你想做的事情,所以没有陪高中生玩的心情对吧?』 『这才不是心情的问题,是物理的时间问题才对!』 『美国的朋友有机会再来这里的不是吗?不然像你这样的浮云游子,你也可以稍微去一下美国,弥补他一下难道就不行吗?为何你这一次偏偏就那么拘泥不变呢?』 『石冈君,这件事已经无可动摇了。那说再多次也一样。高中生的音乐会,明年说不定也还会有。如果这样的话,我明年再去不也是一样吗?现在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这是很早就决定了的事情。我是不会做打破约定这种事情的。』 『真像个大演奏家啊,你真是有够伟大呀!和高中生的『手工音乐会』相比,和那个朋友会面的事情比较重要是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石冈君,答案是Yes。』 『你这个利己主义者!』 『看法不同罢了。』 『我是个大演奏家,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请用电话连络我的秘书,啊因为到明年底的行程表全排 ![]() 『那真是太遗憾了。如果他是命在旦夕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很抱歉我们的结论还是没变,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情,时机不对也没有办法。』 『所以说了,御手洗君…』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御手洗忽然举起右手来制止我。 『议论就到这里为止了。这之后也别再拿这件事回来烦我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谁来说都一样,再这样勉强我的话就是所谓的任 ![]() ![]() 喝完了茶后,御手洗便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为了去房间拿他的大衣,他背对着我往前走。他是那种一但话说出口,就不会有所改变的男人。所以我对着他的背部说道: 『我现在有多么地失望,终究你是不会明白的吧!』 御手洗什么话也没有说。保持了一阵子的沉默。 然后他把门打开,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大衣拿了出来。把围巾从头的左右两边系在脖子上面,再慢慢地穿上羽织的短大衣。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会为了世上那些弱势的人们奋不顾身的人。看来是我误会了。从今天开始我改观了。原来你是那种为了外国来的朋友,连那样的真心都可以践踏在脚底的男人。』 『你要不要干脆写在纸上贴到墙壁上算了?』 御手洗说。 『身为身障者,坐着轮椅,还是外国人。这世上还有比这些人更弱势的人们吗?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说不定今天就是我人生最大级的失望吧!』 『弱势的人们这世上多的是。但是我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本来就有限。』 说完这句话后的御手洗,急急忙忙地走向玄关。 『我不知道你那个是多么重要的朋友,但是你真的堕落了。』 我生气了,就这样对他说道。 『这就是现实啊石冈君。』 我看着他的背影,听他这样说道: 『人类是会成长的,不可能一直都当圣人君子哪。』 然后他就把门给关了。 3 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没脸见人,打给那位叫佐久间君的高中生又是多么地辛苦,真是无法以笔墨加以形容。我在我想高中生已经回家了的下午七点,打了电话过去给他。但电话却是他的母亲接得,提到他的儿子,她说他为了『手工音乐会』的准备事宜,到现在还没有回家。连续好几天都努力到深夜为止,因为现在是在联考前,她说她非常担心他呢。 听到这样的话,我更加明白他是如何打从心底地希望这个音乐会能顺利完成。把被拒绝的事情告诉他这件事,也因此便越来越辛苦了,纵然如此,不把实情告诉他的话又不行。于是我说请他回来的时候再打通电话给我,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告诉她我是石冈,想说说不定那位母亲会知道我的事情,但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过似地。石冈先生吗?她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惊讶语气,反复地念着这一句话。 十一点的时候,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虽然已经是第二次通电话了,从话筒里弹出的声音,却像是第一次通话般别人的声音般。我接到您的电话了,他说道。然后,他现在刚刚从I町的市民会馆回来,舞台的布置已经差不多都 ![]() ![]() 你的母亲,很担心你联考的事情呢!我首先这样跟他说。我很怕在他 ![]() 听见这些话的我,越来越说不出一句话来了。高中时代的自己,从来没参与过类似这样有价值的活动。如果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再像他一样更积极一点参与英语活动的话,今天就不会为了这些英语的自卑感苦恼了。 大概是发现了我的沉默,御手洗先生,能够请他大驾光临吗?他于是这样子问我。但是他的声音仍旧非常明快,一点退却的意味也无,非常相信我的样子。我在请托御手洗以前,完全没有想到御手洗竟然会拒绝我,穷追不舍的我,一定已经把御手洗 ![]() 真的非常抱歉!我用这句话做开场白。这种痛苦的时间早结束早好,我以这样的心情祈求着。御手洗他竟然说,除了那天以外,早一天或晚一天都好。但是只有十二月二十三 ![]() 啊啊是这样哪,他稍微有点遗憾地说着。大家应该也会很遗憾的,他有些嗫嚅地说着。我固然是失了面子,他这个做为中介的人,恐怕更是没脸见大家的验,这我可以想象得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音乐会的 ![]() ![]() 啊啊,虽然说让你失望了,我非常惊慌地说。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有什么我能力所及的事情都请尽量跟我说。不过我既不会弹吉他,也是个大音痴,什么表演说起来也都不会。 好的,非常感谢您。他有点无力地说道。我可以了解他的困惑,我从前不晓得说过这样类似的话,但是尽管如此大概还是没有我可以分担的工作吧!音乐会这种东西,需要的是像御手洗这样的吉他手献声,音乐会上,一个连乐谱也不会读,只对偶像歌手的歌曲有兴趣的无艺男子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那个,可以请您为我们做开场的问候吗?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但是我心里却几乎是停止心跳般地心惊了一下。我的性格虽算不上骄傲,但对于说话却很不擅长,在人前面说话更是大大地苦手。把一堆人的视线遮住那样地站在众人之前固然感到痛苦,在一堆人前面我连要说些什么话都会想不起来。所以演讲一类的邀请,我全部都拒绝掉了。他大概认为像我这种年龄的人,又是常常被人称为老师的人种,多半和学校的老师差不多,只是在众人面前讲个话而已应该不算什么。 但这个时候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子做,我没有拒绝他的资格。当、当然没问题啊,但是要说些什么才好呢?我对音乐一无所知,自发 ![]() 他解释他为什么无论如何都必须现在问清楚。因为在听到御手洗先生的回答后,他们就得印刷在广告单和门票上面,所以做为中介的他才会在家里等待电话。所以现在他一切掉电话,就会去告诉他们石冈先生会来,叫他们快点印刷到广告单上面。虽然不是很乐意这样做,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到这个地步,我是个讨厌拒绝人的人,这点自然不待多介绍。等到上了舞台,我决心要好好说明自己是怎样的音乐白痴,然后是怎么说服御手洗失败,我要说出我的失望。 从他的语调听来,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弹跳般的样子。啊啊地应和着我,他那种沉静下来的心情连我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看来不可能不打击到他的心情啊。然后他彷佛勉强振奋精神般地,以无力的语调向我说了一些礼貌的话,就把电话挂断掉了。 我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已经可以当父子了,但我却反而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事情。这么感觉到的我,对御手洗更加怒不可遏,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不近人情,我感到非常地悲伤。我想御手洗他变了。以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就这样,那天晚上开始,我和御手洗进入冷战时期。为他做晚餐这种事我当然是一点心情也没有,单单为了自己做一人份的晚餐我又觉得有点愚蠢,所以干脆就自己一个人到外面的餐厅吃饭去。事实上之前我已经先买好了鱼,现在只好把牠先放进冷藏库里冻起来了。 御手洗回来之后,我当然没有任何和他 ![]() ![]() 听着音乐,我忽然想到,高中生这次举办的『手工演会』里,说不定也会有披头四风格的乐团参加,我就有能力可以为他们采点纪分也说不一定。我才不止有听那些偶像歌手的歌曲,虽然数量不多,我也有听一些英语的歌曲。而且平心而论,我是那种没有歌听就会听得到寂寞的人,然后在歌的喜好上,英语歌曲也是完全可以比 ![]() 但是提到这个时候的御手洗,却不再怎么听披头四的歌了。这时候的他,常常听很多摇滚或是爵士的歌曲,不论是请他编曲也好、请他弹吉他一下也罢,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拜托他,他都再也不弹披头四的曲子了。他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对披头四有所轻视似地勉强接受他,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比较高兴。披头四是我唯一能够理解的英语歌曲,如果用语言加以替换的话,对英语怀有强烈自卑感的我而言,这是在我自己理解范围内可能的音乐中最高级的部分也说不一定了。到这样他还轻视的话,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玄关的门开了,御手洗回来了的样子。他先走到洗脸台旁去洗手(这个洗手的动作,御手洗事实上很确实地执行着,一天洗几次都不嫌烦。人如其名是他常说的一句话。)然后他就直接从起居室穿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多半自己已经在外头吃过饭了,连对厨房表示一下兴趣都没有。我对此感到微微的寂寞,心情有点复杂。门啪哒一声关了起来,然后便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在那之后,我本来以为会听到没有装上扩大器的吉他声之类的,但是仍旧是寂然无声。现在他的脑袋已经被什么其他事物给占据了,音乐已经完全进不去了。 我的耳里还戴着内耳型的音响,正在听着『MagicMysteryChime』这个专辑。这时候这张专辑,是『白色相簿(WhitAlbum)』系列的第四张,除了『RevolutionNumber。9』这首歌之外,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歌。 然后那个时候,很不可思议地,我忽然想起来了。今年是一九九O年,正是约翰?伦农被杀后刚好 ![]() ![]() 那天的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九八O年的十二月八 ![]() 师走的那一天,我受御手洗之托,一个人到秋叶原去,为了他所要的型录上的音响而在电器街上逛了大半 ![]() ![]() ![]() 我对约翰伦农之死所感受到的冲击,是经过这许多年,听了许多披头四的音乐,才一点一滴地慢慢浮现出来。除了感受到那个事件本身的严重 ![]() ![]() 不论如何,我也确实感受到披头四死亡的那种氛围。不管走在那里都是死寂一片,街上的人们彷佛共有着这样的悲剧般,有了可以大哭特哭的机会。我和他们相遇的狂热来得太迟,随着他们的专辑一张一张成长而对他们涌生的尊敬也来得太迟,然后对于他死亡的冲击,也太迟太迟了。我对于披头四的体验,简单而言就是那种感觉。然后如今,八 ![]() 4 我和御手洗的冷战,到二十三号当天都还持续着。在这之间的数天,我和他也没有面对面地吵嘴,如果是夫 ![]() 在那之后,我们也没有任何口头议论的场合了。我从 ![]() ![]() 御手洗他自然也非常的忙,我想说不定是在做什么坏事,真想让他看一看自己的脸,但仔细想想我才不想为他这种人气病了自己。我想他只是有太多自己想做的工作了,就连我跟他说过些什么,他也忘得一乾二净了吧! 那位高中生佐久间君,之后还通了几次电话,因为不为当天的事宜敲定 ![]() 一边说着他忽然小声地问,御手洗先生现在在那一边吗?一下子也好,可以让我和他说话吗?我本来想冷淡地拒绝他,但是他毕竟还是喜欢着御手洗的。他连知道都不知道所以当然不会说,如果和他一起生活过的话,就会知道他是个没半点优点的男人。御手洗出门去了,我只好这样改口。啊啊是这样啊,他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遗憾,口里似乎仍然说着御手洗先生果然是不能来表演了吗这样的话。像他那种生平未见的恶劣态度,我是决不会让佐久间君看到得。 高中生的音乐会的话,他说,大概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父母会来,也就是表演乐团的家长们。虽然如此,还是多少说些开场的演讲会比较好一点。美国学校也有差不多四组的乐团会出演,评审除了石冈老师以外,全部都是外国人。父母中也有外国人,他说我即使在演讲中混入英文也并无不可。不、不要开玩笑了,我几乎是立刻这样拒绝他,不可能的,如果能做得到这种事的话我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然后随着音乐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在房间一个人练习着开场时的问候中渡过。我先在报告用纸上把问候的内容用书面写下来,然后记起来,再默默地背诵一遍。把当天暗暗的并列的脚和无数观众的脸都想象进去的话,虽然是很简单的事,但我的脑子却完全无法思考,渐渐的连食 ![]() 虽然我一直这么想着,但被人称为作家的这种职业,始终都是伴随着『演讲』这件事情的。两小时三小时的演讲也都有。这是一般通念中作家工作的一部份的样子。但我对此完全不能理解,读者和我们也一样是人类,不过就是出了几本书,为什么就会因此而变成能在一堆人前面长时间地口若悬河呢?大家这么想着理由,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我光是想象自己在做那种事时候的样子,就会又紧张又惊恐地好像快死了一样。就算只是三十秒的(或许连这个我也办不到)开场问候也是一样。 我的一生中,固然从没做过像演讲那样了不起的事情。真要说的话,或许我连作家也称不上吧!嗯嗯或许确实不是,用精确的语言说来,我确实不是作家,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我只不过是御手洗这个朋友的工作纪录者罢了,就像是他的推理理论的注释家那种程度的存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把人聚集起来主张什么的那种思想,我从来就不曾。也不曾为自己感到骄傲,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哪。 总算到了二十三号的早上。因为过度紧张,我前一天晚上几乎完全没有好好地睡觉,虽然只是开场的问候而已,演讲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我越想就越是感到害怕不已。 那是午前十点左右的事情吧,我因为昨晚的睡眠不足,所以完全没有起 ![]() ![]() ![]() ![]() 在一半睡着,一半醒着这样的情况下,我听见玄关那里传来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我从长眠中徐徐地清醒过来,在朦朦胧胧之中,我甚至分辨不清楚这声音是现实还是在梦中。我在枕头上睁开眼睛,我挪到枕边一点,看见阴暗的天花板,而外头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是现实啊,察觉之后,我马上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因为很冷所以我把放在边桌上的长袍拿起来批在身上,大声地说着:『来了——』一面往玄关处飞奔了出去。 我急忙地把门给拉开来,那里站着一个瘦瘦的黑人。我吓了一大跳。马上担心起他或许不会说日本话。但是这里既然是日本,在这个国家住过一阵子的话,我换了个想法,总不会连日本话都听不懂吧? 他戴着一枚很大的太阳眼镜,看起来很像是高级品,下身穿着皮质的长 ![]() 啊,我开口道,因为过于紧张的关系我脸色不善地把头低了下来,他对着我微笑,先说了声『Hey——』,相当沙哑的嗓音。如此一来我知道我最坏的预想成真了,他口里开始劈哩啪啦地讲起英文来。我对他所讲的话实在一个字都不懂,就像师走那天一样全身 ![]() 我像痴呆一样地愣愣站在那里,他为我的那副呆样笑了起来,两手往两旁一摊。那这样子,着实伤到了我仅存不多的自尊心,让我跌到了劣等感的井底。这样一来,我知道自己失了气势,也变得很奇怪,我想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目不转睛地瞪着对方而已。而且我知道,自己不懂英语这件事是我自己的错,这并不能够怨恨任何人。 他把手伸向我的身体旁边,我正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时,他却伸手把我房间的门打了开来,把头探了进去,往里面看了一会儿。这时他的身体上,传来高浓度的化妆水香味。 然后老人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微笑,身体稍微斜了一下。不行,快点回家去!紧张到极点的我,这个时候也判断出来,他是在找御手洗。于是我, 『那个,御手洗,吗?』 我用不太确定的日本语问道。然后他好像听懂了,一面说『Ya』一面点了点头。 『啊,请、请等一下。我现在马上去他的房间看看!』 我还是用日本话说道,然后往御手洗房间的门前走去。为什么我连这种程度的英语都讲不出来,这点我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我在他房门前咚咚地敲了几下门,但没有人应门,我把门打开,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我的汗潸潸地奔 ![]() 『那个,那个…现在不在,可能去了那里了。现在不在!现在不在!』 我用悲鸣一般的声音响应他道。注意到自己的两手无意义地在空中挥舞着,做些根本毫无意义可言的姿势,这个时候—— 『Oh,Hi——!』十分明朗的声音从走廊那里传来,似乎是御手洗的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传来。朝黑人那边说了些什么,又跳下几阶后朝这里 ![]() ![]() 御手洗和那个黑人肩搭着肩走进了屋子。他们的年龄说是父子也不为过,非常要好的样子。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的旧识关系的样子。御手洗用英文向对方介绍我,这个时候,黑人把他的太阳眼镜给拿了下来。像是 ![]() 我的脸上泛起红 ![]() ![]() 御手洗邀请他在沙发上坐下。黑人用稍微拖拉般的脚步朝那里走了过去,慢慢地弯下身坐下。然后御手洗他, 『石冈君,拜托你热红茶!』 他用明朗的声音大声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然后我因为紧张解放后感到安心的缘故,和他吵架的事情全忘得一乾二净了,非常慌张地朝厨房飞奔过去,宛如在梦中一般地替他们两个泡了红茶。 我把红茶放在拖盘里送到他们面前,如在梦中一般听着他们聊天。然后红茶喝了一半,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以后,他们一起站了起来。一副要一起出门去的样子。老人面向我,把右手往上抬了一下。我因为惊恐所以立刻又把头低了下来。红茶也就罢了,这是我长年以来已经变成身体一部分的习 ![]() 碰地一声门关起来了,屋子彷佛被 ![]() ![]() 御手洗所说的,二十三 ![]() ![]() 紧张慢慢地褪去之后,对友人的愤怒也跟着苏醒了。但是如今我的愤怒,却 ![]() ![]() 但是这么一冷静想起来,我才发现我之前的愤怒,大半其实是对着自己而来的。这全是我自己的罪过,我无力地想着。御手洗是不能打破和人的约定的。他和那个黑人本来就有约在先。试图打破约定的应该是我才对。和御手洗相约见面的对象,我的心中不 ![]() 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竭尽我所有的力量,为今晚的音乐会尽一绵薄之力了,我这么想着。御手洗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想请他帮忙是不可能的了。要说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了。虽然力量不足,但那是我做得到的部分,即使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但除此之外我也不能为他们多做些什么了。 5 我走向I町的市民会馆的小柜台,看到上面以相当大的字写着『手工音乐会』,下面则放着工作人员专用的桌子,旁边只有三个女孩子坐在那里。桌子上面堆 ![]() 坐着轮椅的女孩子背后,有两、三个男学生站了起来,我一进来,全员的脸就全抬了起来,朝我这边聚了过来。有一个男学生急急忙忙地从那个女生背后绕过来,朝我走来。那是面色相当苍白,相当瘦也相当矮小的青年。皮肤像孩子般细,这样少年的印象,与我之前见过的高中三年级生大不相同,似乎更年轻了一点。 『是石冈老师吗?』 他说道。我唯一一个进去柜台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像我一样年纪的客人。他从女学生那里拿了票,又拿了广告单后默默地走向观众席,他就是在那样的几个人之内认出了我。 『啊是这样啊。』 我说,佐久间一一加上名字,把全员介绍了给我一遍。大家都站了起来,我则默默地回礼。这样把我当校长先生一般地对待让我感到十分惶恐,佐久间君从桌子上拿了一张广告单, ![]() ![]() I町的市民会馆,有大的厅也有小的厅,小厅是差不多只能容纳三百人左右的小会场。那是相当好的音乐厅,我相当地喜欢它。到如今为止我也曾经到这里来过几次,不过这里通常都是办一些不怎么有名的文化人演讲会,我总是进去会场不到五分钟,而且里面通常都很安静。 提到在I町会馆的艺文活动,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客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特别是这次是高中生的业余乐团的音乐会,竟然会有不输给任何文艺活动的大量客人,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佐久间君为我介绍了一下会场后,从后面带我进去会场。还没有到开演的时间,会场里却已几乎要客 ![]() ![]() 布幕是放下来的,所以我完全看不到舞台上的装饰。从我旁边走过去的佐久间君,在舞台后方放了一个像讲坛一样的台子,在那上面并排放置了盆栽种的花,好像是植木秀一样地对我说明了那些花草。但是我如今,一想到自己要站到那个舞台上,对着这么一大群的观众做开会的问后,就觉得越来越是难以致信。就连应和着他的话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在试着写书验的问候时确实我还能思考出一些字句,但不知为何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嘛这样也好,到时就看着小抄念出来就是了。 佐久间君从头到尾都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从见到我的人以来,他不断地对我表达 ![]() ![]() 由佐久间君当导览,我很快来到舞台的最前端,他为我做介绍。我的席位在向着舞台方向的左边,往右手边一看,那里横列着一大排的轮椅。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吧,相当地壮观,轮椅前有张小小的桌子,旁边各附上一张椅子,纪分专用的卡片就放在上头。桌子上也各自摆了一个一个的白色电球,而我的面前也有一个。数字则以墨水写在纸的背面,看起来全都是手工自己制作的。 而轮椅的后面,大半都是为自愿表演者的家人等等的人,所准备的椅子。这些人中日本人和外国人各占了一半,他们的手大半都在轮椅后面握着轮椅,而轮椅上的人,我的视线所及内则全部都是外国人。他们都头很少有直 ![]() ![]() ![]() ![]() 挂在会场墙壁上的时钟,通知现在已经是五点了。往后面一看,已经是 ![]() 『石冈老师,首先我会先上去告诉大家晚会已经开始了,然后会把老师的名字介绍给大家,这时请您就从这个阶梯上来,走到这个麦克风前来。』 这么说着的他,看起来相当地冷静。我问了他的同学,原来他竟然是学生会长,所以在很多人面前说话这件事他好像已经很 ![]() 说完话后,佐久间君向我表示了一下阶梯的位置,然后就上台去了。然后会场涌起了轰然的拍手声,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体内的气势全失,只想敢快躲回家里去。 佐久间君走到麦克风前面,拍手声还没有停下来。他缓缓地开了口。那个样子,和在我面前讲话的时候完全一样,非常自然的语调。啊啊,真要演讲的话就应该像他那样才行,我这样玩味着。 他把这次邀请的旨趣说明完了。我发觉他并没有拿着纸,凭空就讲出那些话了。我感到极度地震惊,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从自己为何要举办这个音乐会的意图开始,然后讲了一下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之类的话,间或夹杂着几句幽默的话。他的话让全会场都笑了起来,这让我更感觉到自己的说话技巧有多差劲了。 特殊班级的学生在今 ![]() 『今天,我们也请到住在横滨的知名作家,石冈和己老师担当评审中的一员。』 他口里这样娓娓道来,我却感到各种意义的窒息起来。我这个人既不有名,也不是作家,甚至连老师也称不上啊。 『那么我们现在就请老师稍微为我们做一下开场的问候吧!那么石冈老师,就拜托您了。』 然后是如大雾般的拍手声,一点也不放过我的往我的心脏直击而来。我的脚已经抖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我为什么胆子会小到这种程度,连我自己的感到不可思议。而我为了什么竟然会接受这样的请托,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极了。虽然说拒绝的话很不近人情,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啊。啊啊要没接受这个请托就好了,我打从心底地这样想。可是这副德 ![]() 我真的再也不行了,我越来越这么觉得。在我这么长的人生中,像这样惊恐的经验连一次也没有。像我这样,只是哒哒哒哒温 ![]() 可是如果能够踢到桌脚就解决的话那就太好了。气势进入身体后,不知为何忽然就好像能走了。这样下去的话,我说不定我在爬上阶梯的时候会不慎掉落下来,然后开场的问候就会因此中止,我会在一大群观众的注目下,被送上担架,一边呻 ![]() 一上了舞台,四周轰然的拍手声便将我包围住。连我自己的鞋子踏上舞台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好像是在云端上面行走一般。我在这样梦游似的状态下继续走到麦克风前,我旁边的佐久间君,似乎还继续对我做了些什么令人羞愧的介绍,但是我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唉不论如何,现在不把上衣口袋里的小抄拿出来,端正好仪容开始讲话是不行的了,如果没小抄的话,我是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话的能力的。 我在茫茫然的梦中端正仪容,看起来颇有样子地从麦克风后冒出头来,尖锐的麦克风音从坐着轮椅的人头上传来。佐久间慌慌张张地取下麦克风,把他拿到通道上站着,观众们一度吓了一跳,然后又更加急速地拍起手来。在极端的焦虑中,我用颤抖的把小抄拿到我脸前面。我现在无论如何已经不期望会场会安静下来了,我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再吵闹一点。这样就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了。当然我从现在开始讲得话也不会听见了。 我把小抄慢慢地移到眼前,然后,恐惧令我的头发几乎竖了起来,我真想放声大哭。怎么会这样子啊!因为灯光是往那一头照的,所以我的手部也是暗的,然后小抄上的字又太小了,所以我一个字也读不到!啊啊,要是当初把字给写大一点就好了!虽然我如此地后悔,但也于事无补了。我就这样茫然地在舞台中央呆立着。 我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然后从黑暗的这一角看过去,我所见的尽是脸脸脸,无数脸集成的海映入我的眼帘。全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个咳嗽声也听不到。然后,好像在等着我说些什么似的。就是这么恐怖! 那个瞬间,实在是我人生最坏的时刻之一。小抄实在是看不到,我没办法照本宣科,只好努力地想着有什么可以当作问候的句子。但是站在这里,就算想好了什么话要说,实际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果然我并不是能够做得到这种事情的人类啊。最近我也常这么想着,实在是一点也没错,我无论如何都不是那种会演讲的人类。啊啊,要是没有接受这种请托不晓得有多好,我再一次地极度地后悔起来。 我一次又一次努力地阅读着小抄上的文字,几乎快把小抄拿到眼前一公分的地方。但是,果然还是完全不行。然后我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不自觉地开口: 『啊啊不行,看不见。』 然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观众席忽然爆出了轰然大笑,我想客人们应该是被我的话吓到之类的。在这途中大厅中的照明忽然煌煌地移了过来,把舞台也包了进去,馆内就像午后一样地明亮起来。就这样,就像底片从显像 ![]()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看得见了!』 因为太高兴了,我不假思索地便叫了出来。然后观众更是不断地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不说这些话也是不行的。这个时候我对那些管照明的负责人有多么地感谢,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 『最近,我的老花眼越来越严重的关系,在暗的地方看小的字体就有一点…』 白天想的事情,我诚实地说出了口。然后不知道是为什么,场内竟然爆笑了起来。但是因为这全是我冲口而言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他们笑我真是一点也不懂。我讲了什么笑话吗,我明明很认真呀。我很认真地想着,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认真的一次也说不定。所以,我真是无法判断观众是为了什么笑成那样子。 『我是石冈和己。』 我说。我字正腔圆地读着自己的名字,好像深怕自己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一样。 『承蒙这次的相邀,实在是非常感谢各位。本来我是很想要带我的朋友御手洗一起来的,可是他今天带着从美国来的友人,一起到东京和横滨观光替他导览去了,所以我不管怎么说服他还是失败了。』 我读得还有些结结巴巴的。虽然已经读过快一百遍了,练习成这个样子,但是只有这样的经验到底能够讲到那里我实在不知道。我真的对这些话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所以和在这个地方才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其实是一样的。真的就像是小孩子拿著作文在朗读一般,但是观众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我那里很有趣的样子,一直窃窃地笑个不停。 『下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会带他来,我这么想着。像这样具有社会意义的艺文活动,我希望不论几次都能让他继续地办下去。但是我虽然有幸被叫到这里,但实际上我是没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的。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我对吉他的乐谱啊,像是C和Am或是Dm还是G7什么的,完全一窍不通。就算听音乐也只听些偶像歌手的歌谣,对于唱歌的技术也完全不理解。自己唱歌时完全是个音痴,之前第一次到KTV去唱歌的时候,我很拚命地唱完一首歌,可是伴奏却在我唱完之前就结束了。所以下一次,叫我剪票也好帮忙运送乐器也好,当评审这件事拜托再也不要了。』 我挥汗拚命地讲完了这段话,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为什么会这样,理由我也不能理解,但是会场内确实是爆笑一片,四处都 ![]() 我突然回过神来,我也不期望有什么人为我拍手,自己慢慢地走到舞台边缘,但我爬下阶梯的时候,场内开始响起如雷的掌声,已经回到座位上的我,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佐久间君再次站回到舞台上面,急忙靠近麦克风。 『石冈老师,真的非常谢谢你。不,真不愧是专业的老师啊!这样 ![]() 他一面说一面 ![]() ![]() 『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吧!在石冈老师如此愉快的演讲后,我想音乐会应该也会同样地马到成功吧!』 他说着,布幕也跟着缓缓地升了起来。我的演讲很愉快吗?我很认真地歪头思考着。总之好像是可以放心继续下去了,虽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气氛似乎还不错就是了。 6 布幕升起来以后,佐久间君说的放在舞台背后只有五阶的高坛就出现了。上面也摆 ![]() ![]() 照佐久间所说得,这看起来说像是花草秀一样也没错。在那高坛的前方,并排地放着摇滚乐团专用的扩大器和鼓具组,在右边则挂着一个三角形的广告牌,用挂得立在高坛上头。广告牌上用手写着『手工音乐会』几个大大的字。周围则点缀着用纸折成白色和粉红色的花朵。果然是由高中生手工制作的东西,充 ![]() 蓝色的布帘分开了,从高坛之间最先走出来的乐团,是由女子二人,男子一人所编制而成乡村音乐团体。吉他有一架,由那个男学生拿着,三人往麦克风的方向前进,男学生先调整了一下吉他用的麦克风,拿着吉他走到台前开始伴奏。但是等到该进来唱歌的地方时,女学生却没有加进来唱,结果他们只好从头再来一次。竟然有人和我自己一样,让我感到轻松了起来。虽然是这样小小的表演厅,但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表演唱歌,高中生果然还是有点不太行吧。 出演乐团的实力,老实说我并不太难判断。我自己或许还沉浸在开场问候语无伦次的余韵中,在高中生的演奏当中,我一首听过的歌曲也没有,所以他们到底唱得好还是不好,我老实说也根本没有办法判定。唱得声音比较小让我听不太到的,或是明显唱到一半就在我听的出来的地方停下歌曲的,这些乐团我就以自己的判断给他们较低评价,然后再把分数公布出来。 高中生手工制作的评审席装置,确实做了很好的考虑,一个乐团演奏完了以后,司仪佐久间君就说『那么麻烦各位评审给分』,评审席上的白色电球就一起亮了起来,而我们给的分数则用板子公开出来,让观众席上的人们也能够好好地看见。 在很多歌唱到一半就停下来,或演奏自己中断,再从头从最开始的地方表演起的乐团中,美国学校的摇滚乐团实在算是表演得很好的了。首先是英语的发音很不错。嘛这当然是主观的看法,不过他们唱得就算是我也可以听得懂了。日本高中生的乐团则以乡村民歌乐团为多,几乎没有加入打鼓的,唱起歌来也好像有点怕怕的,这样比较起来加入鼓声的摇滚乐团就音量上面来讲就完全不同了,连歌也能清楚地听到。如果只是这样唱的话,我想我说不定也能够办到呢。 日本高中生的乐团,以看起来是外行人的可爱印象为多。只有女孩子的团体很多,这样的团体多半以抱着一把传统吉他,唱着有着花一般歌词的乡村民歌,加上和音的表演模式居多。 不过只有女孩子的摇滚乐团也有几组,其中有一组美国学校的乐团,整个乐团的人都化着恐怖的舞台妆,把我吓死了。完全给人专业的印象,我不 ![]() ![]() 从评审的右手边看去,那些坐着轮椅的人们,笑到不停地拍着手。但是我最中意的美国学校的摇滚乐团,他们却意外给了那个团 ![]() 过了一个多小时候,休息时间到了。佐久间君这样宣告道。布幕也放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吐了口气后把背靠回椅子上去,想要暂时好好地休息个一下,但是我正这么想时,『那个…』忽然有个迟疑的声音传来让我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才发现我周围聚集了一些坐着轮椅的人们,似乎是一位推着轮椅的日本女 ![]() 『是、是的!』 我回应道。但说话的却不是她,而是坐着轮椅的白人青年。只是他说话似乎有些不灵便,发音也不甚明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非常拚命地,用英文想向我说些什么话。 『我想我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件事…』 有个自愿的女 ![]() 『今天晚上,御手洗先生似乎不会来了是吗?他是这样说的。』 听到这句话,我受到了冲击。坐着轮椅的人们,继续地朝我身边聚集过来。我左右看了一下,二十个人全员都停在我的周围。我眼前的通道,已经完全陷入了迟滞的状态。然后他用不太灵便的声音,又说了一次同样的话。大家都在问我御手洗先生是不是不来了的事情。 我不由得语 ![]()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你们。虽然我非常努力地去说服他了,可是今天,他很早就决定要陪伴从美国来的友人,如果音乐会的时间是昨天或明天都好,就只有今天晚上他是绝对不行。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我也很想见到大家高兴的样子,但是我实在力有未逮,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你们。』 我把头给低了下来,这么多年轻的孩子们想和御手洗见面,我实在是始料未及。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站在轮椅背后的自愿者们,把我说的话用英语翻译给轮椅上的人听。然后轮椅上的人们,全都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个体谅的样子,令我感到难以言喻的感动。 别的轮椅上的人发言了。他的发音也不太清楚,他背后的年轻女 ![]() 『前年的秋天,听说你们去了柏林…』 『是的,我们有去。』 因为有点意外,所以我没多想就回答了。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然后又有其他人发言了,也有人自愿为我翻译道: 『日本这里,确实有因为物药伤害而得了跳舞病的人,这种事情存在吗?』 『确实存在喔。虽然说是很稀有的案例,不过确实是有的。』 我回答道,然后他又继续说了一些什么话。 『他对这个问题,从以前就非常的关心,美国也有这样的症例被报告出来,他知道日本也有这样的事情时感到非常吃惊。』 我点了点头。他长年在轮椅上生活,对于药害和医疗的问题抱持着高度的关心也是当然的。只是我很惊讶,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会对我们两个的事情如此如数家珍呢。结果休息的时间,竟变成了我个人的问答时间了。 『石冈先生!』 有人用日本话从后面大声地问道。 『我们是横滨新闻!今天晚上御手洗先生他不会来了吗?』 他忽然这样子问我,让我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御手洗的动向,现在竟然连新闻都关心起来的样子。 『啊啊,只有今天他不能来,因为美国来的友人…』 我再次这样解释道。这简直就像我的解释记者会了。 『那是谁?友人?』 不愧是专业的新闻记者,他这样继续追问道。 『那个嘛,我也不知道呢。』 『没有和他见面吗?』 『我吗?有见面喔。』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有名的人吗?』 『瘦瘦的、年纪相当大的黑人,不过大概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吧!』 我回答道。 『如果我们身边也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御手洗先生也会来帮我们吗?』 推着轮椅的一位女 ![]() 『当然,如果是御手洗感兴趣的事件的话,他会很乐意的。』 我回答。 『在横滨这边,除了黑暗坡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件吗?』 『有的。』 我回答: 『不过,有些还不到可以发表的阶段就是了。』 我说。 『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有和御手洗先生见面的机会吗?』 别的女 ![]() 『承蒙你看得起,虽然我不能很笃定地这么说,不过明天也好,明后天也好,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叫我们应该都是没问题的。』 『真的吗?』 她像尖叫一般地说道,其他的女 ![]() ![]() 『这里所有的人,都希望能和御手洗先生见面。』 她说着,轮椅上的人们,于是都点了点头。 『如此,我们也是这样期盼着。』 我一边回答,一边还要在说些什么时,开演的铃声响了起来。询问活动便就此打住了。大家都向我默默地行了礼,坐着轮椅的人们,从最远那一头按着顺序,慢慢地回到他们的位置上。站在我斜前方的自愿者们,转身背对着我,自己到前头站着等待着。 布幕又揭了开来,司仪佐久间君出现了。他介绍道,还有许多乐团的演奏就要开始了。不过几乎都是乡村民歌的乐团,这类的乐团实在是很多。有些乐团声音实在很小,练习得也很松散的样子。 接下来两小时的评审活动又继续开始了,我的心情稍微冷静了一点,紧张的心情慢慢地褪去,回到正常的心情。这样一来,我反而好像现在才是休息的样子,开始想东想西了起来。这样一回想,我的心情又改变了。本来我对御手洗无法在这种贵重的场合现身,升起了一丝原谅他的心情。可是一直到刚刚为止,在见过那些人的样子以后,我一点都不这样想了。我的气息彷佛也因为心情的感染变得苦痛。这么多人如此热切地想和御手洗见上一面。可是那个男人,竟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 他知道那些人的存在吗?我自己也没有那样充份的自觉。我不管怎么说想让他们见面,对方还是会逃掉吧。对御手洗来说,像他这样随兴的男人,大家以后想和他见面恐怕得排队等很久吧!像这样诚恳的粉丝们,为什么就是不肯为他们做些什么呢?要是我是御手洗的话,要我做出任何牺牲来响应他们的期待都没有问题。人气不就是这种东西吗?人是不会一直有人气的,人气这种东西,如果你不表现出些许诚意出来的话,一下子就会枯萎掉了,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理解。 还有,佐久间君在电话里跟我的话完全是正确的。出演乐团所演奏的音乐几乎全加入了唱歌的元素。能够演奏出象样间奏给人听的乐团几乎是没有,虽然说美国学校的乐团演奏得已经相当好了,但是他们的间奏也很短,特别令人惊 ![]() 不过和我的困惑无关,音乐会依旧顺利地进行着。最后的摇滚乐团演奏完了。记分的方式是十分 ![]()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陆续地登到舞台上,从佐久间君那里领了奖状,还有用包装纸包着的奖品。他们向观众席行了一礼,『请说说你的感想』佐久间君这样请求,他们向观众席行了一礼,第一名的女学生们说:『谢谢大家。』。第二名、第三名的高中生则用英语说了些什么。当然我是完全听不懂。 音乐会结束了。观众席的后方急着要离开的人们, ![]() 舞台高坛上的佐久间君,开始说起最后的结语: 『今天晚上,非常感谢各位来宾。各位家长,也非常感谢你们的光临。有些乐团的练习可能还不太熟练,还请各位多担待,但是他们已经尽力了,我想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不过最后的最后,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说。今晚只有一件事情令我感到遗憾,那就是听不到御手洗先生的吉他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还年轻,往后的人生还长远得很,或许终究有听得到那个人吉他演奏的一天吧!』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见了吉他的声音。是把和音分解开来,Arpeggio的弹法。音量突兀地大,已经转身背对着舞台的人们,也纷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注目着这里。 那突兀的声音似乎是电吉他演奏出来的,我从蓝色的布帘间窥见了吉他的颈子。那是Gibson-335,我惊觉过来。就在这时,蓝色布帘被拨了开来,御手洗飒 ![]() ![]() 御手洗大步走到麦克风前,抓着拨弦器,把手移离了吉他, 『Hello,MyFriend!』 他用充 ![]() 我本来是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不过那时会场负责录音的人,把那时的情景录音录了下来,我向他们要了一份录音带,所以才能把当时的情景忠实地重现出来。御手洗的发言全是英文,我今天能够在这里写下来,是不断地按下停止键,一边听一边修正,拚了命地去翻译后的成果。 『我来迟了吗?如果赶上的话那就太好啰!』 然后会场掀起了 ![]() ![]() 『看起来是很 ![]() 御手洗用左手向老人一比。他就把那把红色的小喇叭略微举起了一下,摇了一摇,拍手声再次响起。 御手洗的吉他,忽然 ![]() ![]() 忽然,他的脸仰了起来。喇叭口先朝着天花板,吹奏了一阵子,这次却换朝向观众席的方向,彷佛受到那气氛的鼓舞,奏起强而有力的高音。 在这期间,御手洗的和音一直持续着,在背后稳稳地托着他。两人的和音,开创了一段不可思议的音乐境界。没有任何协奏的乐器,只有一把小喇叭和一把电吉他。但是我却听见了层层迭迭的乐声。我以往从没有听到这样子的声音。但于此同时,我却又不由自主地受到那种令人怀念的氛围吸引,想要继续听下去。纵然我从未听过这个曲仔,但不知为何,我竟涌起与它似曾相识的错觉。这是为什么呢? 啊,我几乎要叹出声来。老人还弯着上身,毫不松懈地吹奏着那样的旋律时,我忽然明白了。这个旋律,不就是『StrawberryFieldsForever』吗?是披头四啊。我应该知道的。然后老人把乐音一沉,我感觉到了。多么美丽的曲子啊!我整颗心都彷佛受那段旋律感染。土壤的芬芳、绿草的清香,伴随着音乐温柔地回响着。我到如今为止所有的疲累、再多的羞 ![]() 老人开始站起来走动,从背对着观众吹奏着,到蹲下身来用进全身去吹奏,彷佛观众对他而言已经不存在了。不过可能是有些累了,他站的样子看来有点辛苦。老人穿着和今天早上一样的褐色皮质长 ![]() ![]() 这时候我总算明白,这个吹着小喇叭的老人是怎么一回事了。之前他们两人究竟一起去了那里我并不晓得,可是御手洗他,肯定一直关心着这场音乐会的事情,没有片刻遗忘。因为这个老人是音乐家,所以他干脆就把他也给一块邀请到这个音乐会来了。 老人站直了起来,把 ![]() 同时间,御手洗的独奏开始。从演奏开始一直都很老实的吉他,先把会场的地板酥麻地震了一震,宛如奇兵突出般的乐音开始了。打开庞大厚重的门,令人惊异的声音缓缓地如心跳般响起。我一开始便被这声音吓着了,然后现在,我有种自己心中的门扉被人撬开的感觉,那是什么样的门,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内心有一扇不知如何形容的大,如今已被人强推着敞开了。 ![]() ![]() ![]()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瞬间,御手洗 ![]() ![]() ![]() 这个时候我受到的冲击,言语不足以表达其万一。从低音没有止尽地窜向高音,御手洗的吉他,在无垠的天空尽情地纵横翱翔,无可比拟的自由自在。听着听着,连呼吸也紧了起来,眼睛也跟着发直了。 拿着小喇叭的老人,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听着。说他是被吓到也不为过,他似乎也被那样的演奏给 ![]() 御手洗的独奏停了下来,他的手也停在吉他上。乐声空白了一下。老人 ![]() 然后老人加入了他的小喇叭。『StrawberryFieldsForever』的主旋律再次稳稳地 ![]() ![]() 不过这种心情并不是嫉妒他们,也不是对自己感到有什么自卑,我只是全心全意地考虑起音乐这种东西的意义所在。我如今总算知道,音乐竟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这样了不起的事情。然后,又是这样美好的事情。这瞬间我对于自己今 ![]() 当我注意到时,音乐已步入了尾声。我们连拍手都忘记了。他们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御手洗的左手缓缓地放在琴弦上,我们才知道音乐已经结束了,才开始拍起手来。那是毫不吝啬的大掌声,拍到没有人肯停下来。一直拍、一直拍个不停。再这样下去要怎么办、该怎么收场,老实说我还真的有点担心起来。 老人于是慢慢地走向了麦克风。观众们看到后,拍手声终于停了下来。老人把那把红色的小喇叭抱在 ![]() ![]() 『昨晚我见了自己变成了鸟。在马里伏的海涛拍岸时高飞,我闻到 ![]() ![]() 然后他就背对着我们,快速地从蓝色布帘后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御手洗走近麦克风,他用 ![]() 『好啦,虽然真的是很愉快,但这次的音乐会已经结束啰!然后石冈君,我们快点回家去,一起喝杯热红茶吧!』 7 这是我一生以来所收过最好的圣诞礼物。我还是不知道御手洗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他对着我,按照我一直以来的希望演奏了披头四的曲子,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了。那之后有一阵子,我就在那晚音乐的余韵中渡过,『StrawberryFieldssForever』,在那时候变成我最喜欢的曲子,然后很快就变成我最爱的曲子。虽然现在我不假思索地写着『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但是当时我不明白他那样表演真正的用意,实际上要比我想得更深远。 那之后御手洗还是那副老样子。他被他的生活步调卷回去的同时,我也回到日常的心情上去了。然后圣诞节过了,又是新的一年, ![]() 但是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是九月三十 ![]() ![]() 新闻上也刊载着MilesDavis晚年的照片。照片映入我眼帘时我整个人所受的冲击,至今我还难以拿着笔写下来。我的身体一时僵硬,呼吸也遽停。那瞬间,在I町市民会馆那个小音乐厅听见的小喇叭锐响,彷佛又在我耳际苏醒了。我感到震憾般地紧张。但是那样明朗而丰富的低音依旧持续着,在我阅读新闻记事的期间,仍旧不断地在我体内 ![]() 我在那个时候,对MilesDavis这个名字已多少略有所知。但他是如此伟大的、世界级的知名爵士大师,我却不知道。新闻上用『本世纪最后的巨人』来表扬他。 我有些安心了。那样伟大的巨人,竟然会在这种I町的业余乐团音乐会会场现身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御手洗所说的,『世界第一的小喇叭手』这些话,不但不是骗人的笑话,而且既不高不低,正是对他恰如其分的介绍。虽然当时我相信了,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在他离开之前,他对观众说的最后的话,『在这 ![]() 在松口气后的虚 ![]() ![]() 在越读越多关于他记事的同时,我知道他生涯最后的一次出访,正是一九九O年的十二月。有关他的谜还有一个,尽管他被人称为不和善的男人,他对日本却相当地偏爱。他晚年得了许多疾病,比如说他沙哑的声音,是因为喉咙动了息 ![]() ![]() ![]() ![]() 而隔天就是Miles来到这个音乐会,为大家演奏仅此一曲披头四的那天。那一天对他说,或许对所有的日本粉丝来说竟成绝响。在那之后过了十个月,他就在洛杉矶亡故了。他的住宅除了纽约以外,在LA还有一间别馆。他亡故的圣特摩尼卡医院,就在顺着他别馆道路走下来的某个地方。 然后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一些事。『昨晚,我梦见我变成了鸟儿。』他这样说过。『在马里伏的海涛拍岸时高飞,我闻到 ![]() ![]() 而御手洗他,为什么说非要和他见面不可的理由我也懂了。御手洗知道Miles的身体,已然时 ![]() 我不知道御手洗现在人在那里,但他现在多半也在遥远的异国,接到了这个丧报了。我不 ![]() 尽管如此,御手洗为什么会 ![]() 不论如何,『StrawberryFieldssForever』现在成为我最喜欢且最爱的曲子,像这样独一无二特别的曲子再无其他了。在街上不论何处,只要听到这首曲子时,我就会思念起那一晚,在横滨那个小小的音乐会上,那位世界巨人、还有我的友人御手洗在会场上飒 ![]() 而在照片下面,我用英文签写了那位巨匠的本名,『MilesDavisForever』。然后这样一写之后,我终于解读出御手洗当年在舞台上所说的暗语了。在那个晚上,恐怕是因为他和唱片公司签了经济约的关系,所以无法挂上巨匠的本名。所以御手洗他,把朋友的名字倒过来读,『席维德?瑟林』,『SIVADSELIM』,我的友人,确实已向我们介绍过这位巨匠了。而我的耳边,至今始终还残留着友人那个夜晚的发音。 —SIVADSELIM全文完—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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