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旗下》第一章及《正红旗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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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正红旗下 作者:老舍 | 书号:44529 时间:2017/12/2 字数:10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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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我姑⺟和我大姐的婆⺟现在还活着,我相信她们还会时常争辩:到底在我降生的那一晚上,我的⺟亲是因生我而昏![]() 幸而这两位老太太都遵循着自然规律,到时候就被亲友们护送到坟地里去;要不然,不论我庆祝自己的花甲之喜,还是古稀大寿,我心中都不会十分平安。是呀,假若大姐婆婆的说法十分正确,我便 ![]() 似乎有声明一下的必要:我生的迟了些,而大姐又出阁早了些,所以我一出世,大姐已有了婆婆,而且是一位有比金刚石还硬坚的成见的婆婆。是,她的成见是那么深,我简直地不敢叫她看见我。只要她一眼看到我,她便立刻把屋门和窗子都打开,往外散放煤气! 还要声明一下:这并不是为来个对比,贬低大姐婆婆,以便⾼抬我的姑⺟。那用不着。说真的,姑⺟对于我的存在与否,并不十分关心;要不然,到后来,她的烟袋锅子为什么常常敲在我的头上,便有些费解了。是呀,我长着一个脑袋,不是一块破砖头! 尽管如此,姑⺟可是坚持实事求是的态度,和我大姐的婆婆进行 ![]() 我也调查清楚:自从姑⺟搬到我家来,虽然各过各的⽇子,她可是以大姑子的名义支使我的⺟亲给她沏茶灌⽔,擦桌子扫地,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她的确应该心安理得,我也不便给她造谣:想想看,在那年月,一位大姑子而不欺负兄弟媳妇,还怎么算作大姑子呢? 在我降生前后,⺟亲当然不可能照常伺候大姑子,这就难怪在我还没落草儿①,姑⺟便对我不大満意了。不过,不管她多么自私,我可也不能不多少地感 ![]() ![]() 那的确是良辰吉⽇!就是到后来,姑⺟在敲了我三烟锅子之后,她也不能不稍加考虑,应否继续努力。她不能不想想,我是腊月二十三⽇酉时,全京北的人,包括着皇上和文武大臣,都在 ![]() 在那年代,京北在没有月⾊的夜间,实在黑的可怕。大街上没有电灯,小胡同里也没有个亮儿,人们晚间出去若不打着灯笼,就会越走越怕,越怕越慌, ![]() 可是,在我降生的那一晚上,全京北的男女,千真万确,没有一个遇上“鬼打墙”的!当然,那一晚上,在这儿或那儿,也有饿死的、冻死的,和被杀死的。但是,这都与鬼毫无关系。鬼,不管多么顽強的鬼,在那一晚上都在家里休息,不敢出来,也就无从给夜行客打一堵墙,欣赏他们来回转圈圈了。 大街上有多少卖糖瓜与关东糖①的呀!天一黑,他们便点上灯笼,把摊子或车子照得亮堂堂的。天越黑,他们吆喝的越起劲,洪亮而急切。过了定更②,大家就差不多祭完了灶王,糖还卖给谁去呢!就凭这一片卖糖的声音,那么洪亮,那么急切,胆子最大的鬼也不敢轻易出来,更甭说那些胆子不大的了——据说,鬼也有胆量很小很小的。 再听吧,从五六点钟起,已有稀疏的爆竹声。到了酉时左右(就是我降生的伟大时辰),连铺户带人家一齐放起鞭炮,不用说鬼,就连黑、⻩、大、小的狗都吓得躲在屋里打哆嗦。花炮的光亮冲破了黑暗的天空,一闪一闪,能够使人看见远处的树梢儿。每家院子里都亮那么一阵:把灶王像请到院中来,燃起⾼香与柏枝,灶王就急忙吃点关东糖,化为灰烬,飞上天宮。 灶王爷上了天,我却落了地。这不能不叫姑⺟思索思索:“这小子的来历不小哇!说不定,灶王爷⾝旁的小童儿因为贪吃糖果,没来得及上天,就留在这里了呢!”这么一想,姑⺟对我就不能不在讨厌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敬意! 灶王对我姑⺟的态度如何,我至今还没探听清楚。我可是的确知道,姑⺟对灶王的态度并不十分严肃。她的屋里并没有灶王龛。她只在我⺟亲在我们屋里给灶王与财神上了三炷香之后,才搭讪着过来,可有可无地向神像打个问心①。假若我恰巧在那里,她必狠狠地瞪我一眼;她认准了我是灶王的小童儿转世,在那儿监视她呢! 说到这里,就很难不提一提我的大姐婆婆对神佛的态度。她的气派很大。在她的堂屋里,正中是挂着⻩围子的佛桌,桌上的雕花大佛龛几乎⾼及顶棚,里面供着红脸长髯的关公。到舂节,关公面前摆着五碗②小塔似的藌供、五碗红月饼,还有一堂⼲鲜果品。财神、灶王,和张仙③(就是“打出天狗去,引进子孙来”的那位神仙)的神龛都安置在两旁,倒好象她的“一家之主”不是灶王,而是关公。赶到这位老太太对丈夫或儿子威示的时候,她的气派是那么大,以至把神佛都骂在里边,毫不留情!“你们这群!”她会指着所有的神像说:“你们这群!吃着我的藌供、鲜苹果,可不管我的事,什么东西!” 可是,姑⺟居然敢和这位连神佛都敢骂的老太太分庭抗礼,针锋相对地争辩,实在令人不能不暗伸大指!不管我怎么不喜爱姑⺟,当她与大姐婆婆作战的时候,我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①问心——拜一拜。心字轻读。 ②碗——供品的单位量词。旧俗,过年时,献给神佛供品的底坐,常垫以饭碗,內盛小米,与碗口齐平,并覆盖红绵纸,然后上面再摞月饼、藌供等食品,谓之一碗。 ③张仙——送子之神。传说是五代时游青城山而得道的张远霄。宋代苏洵曾梦见他挟着两个弹子,以为是“诞子”之兆,便⽇夜供奉起来,以后果然生了苏轼和苏辙两个儿子,都成为有名的文学家。 经过客观的分析,我从大姐婆婆⾝上实在找不到一点可爱的地方。是呀,直到如今,我每一想起什么“虚张声势”、“瞎唬事”等等,也就不期然而然地想起大姐的婆婆来。我首先想起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何等毫无道理的眼睛啊!见到人,不管她是要表示 ![]() ![]() ![]() 虽然我也忘不了姑⺟的烟袋锅子(特别是那里面还有燃透了的兰花烟的),可是从全面看来,她就比大姐的婆婆多着一些风趣。从模样上说,姑⺟长得相当秀气,两腮并不象装着毒气的口袋。她的眼睛,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黑⽩分明,非常的有神。不幸,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一阵风暴。风暴一来,她的有神的眼睛就变成有鬼,寒光四 ![]() ![]() 你看,我只顾了 ![]() 说也奇怪,在那么大讲维新与改良的年月,姑⺟每逢听到“行头”、“拿份儿”②等等有关戏曲的名词,便立刻把话岔开。只有逢年过节,喝过两盅玫瑰露酒之后,她才透露一句:“唱戏的也不下 ![]() 大家也都怀疑,我姑⽗是不是个旗人。假若他是旗人,他可能是位耗财买脸的京戏票友儿③。可是,玩票是出风头的事,姑⺟为什么不敢公开承认呢?他也许真是个职业的伶人吧?可又不大对头:那年月,尽管酝酿着⾰新与政变,堂堂的旗人而去以唱戏为业,不是有开除旗籍的危险么?那么,姑⽗是汉人?也不对呀!他要是汉人,怎么在他死后,我姑⺟每月去领好几份儿钱粮呢? 直到如今,我还弄不清楚这段历史。姑⽗是唱戏的不是,关系并不大。我总想不通:凭什么姑⺟,一位寡妇,而且是爱用烟锅子敲我的脑袋的寡妇,应当吃几份儿饷银呢?我的⽗亲是堂堂正正的旗兵,负着保卫皇城的重任,每月不过才领三两银子,里面还每每搀着两小块假的;为什么姑⽗,一位唱小生或老旦的,还可能是汉人,会立下那么大的军功,给我姑⺟留下几份儿钱粮呢?看起来呀,这必定在什么地方有些错误!—— ①戊戌年——一八九八年。戊戌政变——指这年六月光绪皇帝推行的资产阶级维新变法,又叫“百⽇维新” ②行头——戏曲术语,指演员扮戏时所穿戴的⾐服、头盔等。行读作Xing(型)拿份儿——即“戏份儿”戏曲演员的工资。最早的工资按月计算,叫“包银”后来改按场次计算,即是“戏份儿” ③票友儿——指不是“科班”出⾝的、偶一扮演的业余戏曲演员。与下文“玩票”同义。 不管是皇上的,还是别人的错儿吧,反正姑⺟的⽇子过得怪舒服。她收⼊的多,开销的少——⽩住我们的房子,又有弟媳妇作义务女仆。她是我们小胡同里的“财主” 恐怕呀,这就是她敢跟大姐的婆婆顶嘴抬杠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姐的婆婆口口声声地说:⽗亲是子爵,丈夫是佐领,儿子是骁骑校①。这都不假;可是,她的箱子底儿上并没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有她的胖脸为证,她爱吃。这并不是说,她有钱才要吃好的。不!没钱,她会以子爵女儿、佐领太太的名义去赊。她不但自己爱赊,而且颇看不起不敢赊,不喜 ![]() 我说她“爱”吃,而没说她“讲究”吃。她只爱吃 ![]() ![]() ![]() ①骁骑校——“佐领”下面的小军官。子爵——古代五等爵公、侯、伯、子、男的第四等。清代子爵又分一二三等,是比较小的世袭爵位。佐领——八旗兵制,以三百人为一“牛录”(后增至四百人),统领“牛录”的军官,満语叫做“牛录额真”汉译“佐领”是地位比较低的武官。 ②暖洞子——温室。 对债主子们,她的眼瞪得特别圆,特别大;嗓音也特别洪亮, ![]() ![]() 这几句豪迈有力的话语,不难令人想起二百多年前清兵⼊关时候的威凤,因而往往⾜以把债主子打退四十里。不幸,有时候这些话并没有发生预期的效果,她也会瞪着眼笑那么一两下,叫债主子吓一大跳;她的笑,说实话,并不比哭更体面一些。她的刚柔相济,令人啼笑皆非。 她打扮起来的时候总使大家都感到遗憾。可是,气派与⾝分有关,她还非打扮不可。该穿亮纱,她万不能穿实地纱;该戴翡翠簪子,决不能戴金的。于是,她的几十套单、夹、棉、⽪,纱⾐服,与冬夏的各⾊首饰,就都循环地出⼊当铺,当了这件赎那件,博得当铺的好评。据看见过阎王 ![]() ![]() ![]() ![]() 因此,直到今天,我还摸不清她的丈夫怎么会还那么快活。在我幼年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个很可爱的人。是,他不但快活,而且可爱!除了他也爱花钱,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我首先记住了他的咳嗽,一种清亮而有腔有调的咳嗽,叫人一听便能猜到他至小是四品官儿。他的⾐服非常整洁,而且带着樟脑的香味,有人说这是因为刚由当铺拿出来,不知正确与否。 无论冬夏,他总提着四个鸟笼子,里面是两只红颏,两只蓝靛颏儿。他不养别的鸟,红、蓝颏儿雅俗共赏,恰合佐领的⾝份。只有一次,他用半年的俸禄换了一只雪⽩的⿇雀。不幸,在⽩⿇雀的声誉刚刚传遍九城①的大茶馆之际,也不知怎么就病故了,所以他后来即使看见一只雪⽩的老鸦也不再动心。 在冬天,他特别受我的 ![]() ![]() 在我的天真的眼中,他不是来探亲家,而是和我来玩耍。他一讲起养鸟、养蝈蝈与蛐蛐的经验,便忘了时间,以至我⺟亲不管怎样为难,也得给他预备饭食。他也非常天真。⺟亲一暗示留他吃饭,他便咳嗽一阵,有腔有调,有板有眼,而后又哈哈地笑几声才说:“亲家太太,我还真有点饿了呢!千万别⿇烦,到天泰轩叫一个⼲炸小丸子、一卖木樨⾁、中一碗酸辣汤,多加胡椒面和香菜,就行啦!就这么办吧!” 这么一办,我⺟亲的眼圈儿就分外 ![]() 亲家爹虽是武职,四品顶戴的佐领,却不大爱谈怎么带兵与打仗。我曾问过他是否会骑马 ![]() ![]() ![]() 他还会唱呢!有的王爷会唱须生,有的贝勒①会唱《金钱豹》②,有的満族员官由票友而变为京剧名演员…。戏曲和曲艺成为満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他们不但爱去听,而且喜 ![]() 夺尊,誉満九城。他只能加⼊别人组织的票社,随时去消遣消遣。他会唱几段联珠快书。他的演技并不很⾼,可是人缘很好,每逢献技都博得亲友们热烈喝彩。美中不⾜,他走票的时候,若遇上他的夫人也盛装在场,他就不由地想起阎王 ![]() ![]() ![]() ![]() ![]() 他们夫妇谁对谁不对,我自幼到而今一直还没有弄清楚。那么,书归正传,还说我的生⽇吧。 在我降生的时候,⽗亲正在皇城的什么角落值班。男不拜月,女不祭灶①,自古为然。姑⺟是寡妇,⺟亲与二姐也是妇女;我虽是男的,可还不堪重任。全家竟自没有人主持祭灶大典!姑⺟发了好几阵脾气。她在三天前就在英兰斋満汉饽饽铺买了几块真正的关东糖。所谓真正的关东糖者就是块儿小而比石头还硬,放在口中若不把门牙崩碎,就把它粘掉的那一种,不是摊子上卖的那种又泡又松,见热气就容易化了的低级货。她还买了一斤什锦南糖。这些,她都用小缸盆扣起来,放在 ![]() 幸而大姐及时地来到。大姐是个极漂亮的小媳妇:眉清目秀,小长脸,尖尖的下颏象个⽩莲瓣花似的。不管是穿上大红缎子的氅⾐,还是蓝布旗袍,不管是梳着两把头,还是挽着旗髻,她总是那么俏⽪利落,令人心旷神怡。她的不宽的 ![]() ![]() ![]() ![]() 大姐婆婆的气派是那么大,讲究是那么多,对女仆的要求自然不能不极其严格。她总以为女仆都理当以⾝殉职,进门就累死。自从娶了儿媳妇,她⼲脆不再用女仆,而把一个小媳妇当作十个女仆使用。大姐的两把头往往好几天不敢拆散,就那么带着那小牌楼似的家伙觉睡。梳头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万一婆婆已经起 ![]() ![]() 事情真多!大姐每天都须很好地设计,忙中要有计划,以免发生混 ![]() ![]() ![]() ![]() ![]() 大姐更不敢向姑⺟诉苦,知道姑⺟是爆竹脾气,一点就发火。可是,她并不拒绝姑⺟的小小的援助。大姐的婆婆既要求媳妇打扮得象朵鲜花似的,可又不肯给媳妇一点买胭脂,粉,梳头油等等的零钱,所以姑⺟一问她要钱不要,大姐就没法不低下头去,表示口袋里连一个小钱也没有。姑⺟是不轻易发善心的,她之所以情愿帮助大姐者是因为我们満人都尊敬姑 ![]() ![]() ![]() ![]() ![]() ![]() 大姐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她梦见了一条神龙或一只猛虎落在⺟亲怀里,希望添个将来会“出将⼊相”①的小弟弟。快到年节,她还没有新的绫绢花儿、胭脂宮粉,和一些杂拌儿②。这末一项,是为给她的丈夫的。大姐夫虽已成了家,并且是不会骑马的骁骑校,可是在不少方面还象个小孩子,跟他的爸爸差不多。是的,他们老爷儿俩到时候就领银子,终年都有老米吃,⼲吗注意天有多么⾼,地有多么厚呢?生活的意义,在他们⽗子看来,就是每天要玩耍,玩得细致,考究,⼊ ![]() ①出将⼊相——“出将”和“⼊相”是传统戏剧舞台上的“上场门”和“下场门”这里借用“将”“相”有盼成大器的意思。 ②杂拌儿——各种果子做的果脯。 ③胡伯喇——一种小而凶的鸟,喙长,利爪,饲养者多以其擒食⿇雀为戏。京北土话,称无所事事者为“玩鹞鹰子”作者以这个细节寓刺游手好闲。 大姐夫需要杂拌儿。每年如是:他用各⾊的洋纸糊成小⾼脚碟,以备把杂拌儿中的糖⾖子、大扁杏仁等等轻巧地放在碟上,好象是为给他自己上供。一边摆弄,一边吃;往往小纸碟还没都糊好,杂拌儿已经不见了;尽管是这样,他也得到一种感快。杂拌儿吃完,他就设计糊灯笼,好在灯节悬挂起来。糊完舂灯,他便动手糊风筝。这些小事情,他都极用心地去作;一两天或好几天,他逢人必说他手下的工作,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在不断的商讨中,往往得到启发,他就从新设计,以期出奇制胜,有所创造。若是别人不愿意听,他便都说给我大姐,闹得大姐脑子里尽是舂灯与风筝,以至耽误了正事,招得婆婆鸣炮一百零八响! 他们玩耍,花钱,可就苦了我的大姐。在家庭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他们不能不吵嘴,以资消遣。十之八九,吵到下不来台的时候,就归罪于我的大姐,一致进行讨伐。大姐夫虽然对大姐还不错,可是在混战之中也不敢不骂她。好嘛,什么都可以忍受,可就是不能叫老人们骂他怕老婆。因此,一来二去,大姐增添了一种本事:她能够在炮火连天之际,似乎听到一些声响,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似乎是她给自己的耳朵安上了避雷针。可怜的大姐! 大姐来到,立刻了解了一切。她马上派二姐去请“姥姥”也就是收生婆。并且告诉二姐,顺脚儿去通知婆家:她可能回去的晚一些。大姐婆家离我家不远,只有一里多地。二姐飞奔而去。 姑⺟有了笑容,递给大姐几张老裕成钱铺特为年节给赏与庒岁钱用的、上边印着刘海戏金蟾的、崭新的红票子,每张实兑大钱两吊。同时,她把弟妇生娃娃的一切全 ![]() 二姐跑到大姐婆家的时候,大姐的公公正和儿子在院里放花炮。今年,他们负债超过了往年的最⾼纪录。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他们理应想一想怎么还债,怎么节省开支,省得在年 ![]() ![]() ![]() ![]() 我生下来,⺟亲昏了过去。大姐的婆⺟躲在我姑⺟屋里,二目圆睁,两腮的毒气⾁袋一动一动地述说解救中煤毒的最有效的偏方。姑⺟老练地点起兰花烟,把老⽟烟袋嘴儿斜放在嘴角,眉⽑挑起多⾼,准备挑战。 “偏方治大病!”大姐的婆婆引经据典地说。 “生娃娃用不着偏方!”姑⺟开始进攻。 “那也看谁生娃娃!”大姐婆婆心中暗喜已到人马列开的时机。 “谁生娃娃也不用解煤气的偏方!”姑⺟从嘴角撤出乌木长烟袋,用烟锅子指着客人的鼻子。 “老姑 ![]() ![]() 在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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