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第二章群岛露出海面及《古拉格群岛》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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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拉格群岛 作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 书号:44579 时间:2017/12/3 字数:30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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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年⽩夜的⽩海上,大索洛维茨岛把一座⽩⾊的教堂举出⽔面,教堂的四周围绕着一圈由长満⾚褐⾊苔藓的巨圆石垒成的卫城的⾼墙。灰⽩⾊的索洛维茨海鸥不停地在卫城的上空翱翔,唳叫…。 “在这块净土上似乎还不存在罪孽…这里的自然界似乎还没有成 ![]() 在有我们之前,这一群岛屿便从海⽔中升起了,在有我们之前,在这里的地面上便注満了两百多个鱼虾丰富的湖泊;在有我们以前,大雷鸟、野兔、麋鹿迁⼊了这些岛屿,而这里却从来没有过狐狸、狼和其他猛兽的踪迹。 冰河侵来又退去,把花岗岩的巨圆石堆积在湖泊的四周。湖泊在索洛维茨漆黑如夜的冬季里封冻着;海⽔在怒号的狂风中 ![]() ![]() 诺夫戈罗德人有时在这里登陆,他们把这些岛街划⼊了奥胞涅⽇的辖区。卡累利阿人有时也在这里居住。库利科夫大战之后五十年,亦即家国政治保卫局成立前五百年,两位⾼僧——萨瓦季和佐西马驾着一叶扁舟渡过了珍珠⺟⾊的海洋,认定这个没有猛兽的荒岛是一块圣地。他们来后,便出现了索洛维茨修道院:自那时起,先后修建了乌斯宾斯基(圣⺟升天)和普列奥布拉仁斯基(变容)两座大教堂,斧山顶上的“断头”教堂。还有另外的二十来座教堂以及二十来座小礼拜堂。此外有峨尔峨他隐僧修道院,三位一体隐僧修道院,萨瓦季隐僧修道院,穆克萨姆隐僧修道院以及设在偏远地点的独居修道士和苦行修道士居住的孤单的隐庐。在这些岛屿上投⼊了大量的劳动,起初是僧侣们自己,后来还有隶属修道院的农民。用几十条运河把湖泊联接了起来。湖⽔通过木制的管道流进了修道院。最惊人的工程是,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不可移动的”大巨圆石铺砌在沙滩上,硬在穆克萨姆岛上修筑起一道堤坝(十九世纪)。大小穆克萨姆岛上,开始放牧肥壮的畜群。僧侣们喜爱照料动物,不管是驯养的还是野生的。原来,索洛维茨的土地不但是圣洁的,而且是富饶的,能够养活这里的好几千居民。菜园里出产着瓷瓷实实的⾊⽩味甘的⽩菜(它 的菜茎享有“索洛维茨苹果”的美称)。所有的菜蔬都是本地产的, 都是好品种。还有自己的花房,甚至栽培着玫瑰。捕鱼业很发达, 有海上捕捞业,有在与海洋隔开的“总主教养鱼池”里的鱼类养殖业。在几百和几十年的过程中,相继出现了自己的⾕物磨房,自 己的锯木厂,本地陶窑烧制的器皿,自己的铸铁厂,自己的铁匠 作坊,自己的装订工厂,自己的⽪⾰制作业,自己的马车制造业。 甚至有了自己的发电厂。样式复杂的异型砖和自用的小型海船也 全由自己制造。 然而,无论在过去和现在,岛上的民人生活却从来没有获得 过立独于军事思想和监狱思想之外的发展,而且也不知道将来能 不能获得这样的发展。 军事思想:决不能允许一些不懂事的僧侣们平平常常地生活 在一些平平常常的岛屿上。这些岛屿位于大帝国的边缘,因而它 们就必须和瑞典人、丹麦人、英国人打仗;因而就需要建起围墙 厚达八米的要塞,建造八座塔楼,开出狭长的炮门,保证大教堂 的钟楼上有良好的观测视界。(修道院确实曾于一八0 八年和一八五四年两次抵御过英国人的进犯,均获得胜利。但在“一六六七年与尼康总主教的支持者发生冲突时,僧人费奥克季斯 特打开了一个暗道,把索洛维茨卫城出卖给沙皇的大臣。) 监狱思想:这太妙了!又是在一个孤独的岛屿上,又有坚固 的石墙!有地方可以噤闭要犯,也有可以责成看管要犯的人。我 们不妨碍他们拯救自己的灵魂,可是他们必须替我们看守囚徒。 (基督教修道院的这种兼职使得多少人的信念遭到破灭!) 萨瓦季在圣岛上登陆的时候想到这个吗?… 这里关押过教会异端分子,也关押过政治异端分子。阿夫拉 米-帕利岑在这里坐过牢(也死在这里);普希金的舅舅工-汉尼 巴尔因为同情十二月 ![]() 统领卡尔尼舍夫斯基(彼得留拉的遥远的先驱者?)在垂暮之年被关到这里,经过长期监噤,年过百岁之后才获释放。 然而所有那些人几乎是可以按名字数出来的。不过索洛维茨修道院的古代史在我们苏维埃时代亦即在索洛维茨劳改营时代被披上了一件神话的罩⾐,它哄骗了参考指南和历史记述的编写者,因而我们今天在某些书里看到索洛维茨监狱是刑讯监狱的说法。据说这里又有拷问架的吊钩,又有⽪鞭,又有烙铁之类。实际上,俄国一般的修道院囚牢里 ![]() 索洛维茨的老犯人们都还清楚地记得这个人。他就是小丑伊万诺夫,营里的外号是“反宗教杆菌”此人原是诺夫戈罗德大主教的仆役,因为把教堂珍品盗卖给瑞典人而被捕。一九二五年被押到索洛维茨。他上窜下跳,千方百计地逃避一般劳动,以便保住 ![]() ![]() 劳动民人掌握了权政以后,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僧侣寄生虫们采取了什么措施?给修道院派去一些政委和政治上可靠的⼲部,宣布把修道院改为国营农场,命令僧侣们少祷告,多为工农劳动。僧侣们整⽇劳动。由于他们对于下网的时间和地点具有特殊的知识,能够捕到味道非同寻常的鲜鱼。这些鲱鱼全运到了莫斯科,送上了克里姆林宮的餐桌。 然而修道院里的珍宝,尤其是集中在法⾐圣器贮蔵室里的大量珍品,使外来的导领和训导⼲部心中不能平静:这么多的珍珠宝贝作为呆滞的宗教货物积存在这里,未能转⼊劳动者(他们)的手中。他们此时便采取了一个与刑法典稍有抵触而与剥夺非劳动者财产的总精神完全符合的手段——在修道院里放了一把火(一九二三年五月二十五⽇)。建筑物损坏了,法⾐圣器贮蔵室里的许多珍宝不见了。而主要的是,所有的登记帐簿都烧掉了,没有办法查清究竟损失了多少东西,什么东西。 用不着进行什么侦查,⾰命的法律意识(嗅觉)还不能提醒我们该怎么办吗?烧毁修道院的罪犯不是僧侣这帮黑⾊的狗东西还能是谁?把他们统统撵到陆大上去!把北方特种营统统迁到索洛维茨群岛上来!八十⾼龄甚至百岁的老僧们跪下恳求留他们死在这块“圣土”上,可是当局以产无阶级的坚决 ![]() 囚犯们时常爱说的一句谚语:“圣地不愁没人住”果真变成了现实。钟声沉寂了,神灯和香火熄灭了,再也听不到弥撒和彻夜祈祷的声音,再也没有人昼夜不停地喃喃诵经,圣像壁毁坏了(只有普列奥布拉仁斯基大教堂的还保存着)。可是,⾝穿拖到脚后跟的超长下摆军大⾐、 ![]() 连这些具有阶级 ![]() 对于“特种”两个字的含义,各种条例中还没有明确详细的规定。但是索洛维茨劳动营营长艾赫曼斯当然在卢宾卡得到了口头的说明,来到岛上,又对自己亲近的助手们做了传达。 索洛维茨的故事现在也许不会使以前的犯人甚至六十年代的普通人感到惊奇了。但是请读者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契诃夫时代及契柯夫以后时代的俄国人,一个号称俄国文化的⽩银时代即二十世纪录订十年的人,一个当时教育出来的尽管受过国內战争的震 ![]() ![]() 库里尔科(别洛博罗多夫也和他一样)出现在解犯纵队面前的时候,也是穿着 ![]() ![]() 瞠目结⾆的名门贵族、京城的知识分子、神甫、⽑拉和愚昧无知的中亚人恭听着这一番从未听过、见过、读过的训话。没能在国內战争中出名的库里尔科现在以这种历史 ![]() 在自我陶醉和滔滔不绝地喊叫声中(可是他內心却在幸灾乐祸地想着:你们这些书生,我们跟布尔什维克打仗的时候,你们躲到哪里去了?你们想避风头吗?结果被人家揪到这里来了。这就是给你们屎狗不如的中立主义的报酬!而我们也能跟布尔什维克 ![]() “第一隔离连,你们好!…不行,再来一次!第一隔离连,你们好!…不行!…你们喊‘首长好!’声音要大,要叫全索洛维茨群岛,要叫海峡对面都能听到。两百人一齐喊,要能把墙都震塌!再喊一次!第一隔离连,你们好!”库里尔科盯着要每一个人都劲使喊,直到喊得累下趴,才转⼊下一个科目——全连围着柱子跑步: “腿抬⾼!…腿抬⾼!” 到这时候,连他自己也不好受了,连他自己也像是演到第五幕最后一次谋害之前的演员了。经过半小时 ![]() “我将来要強迫你们昅死人的鼻涕!” 而这仅仅是为了摧毁新来者的意志的第一次 ![]() 这还是在极幸福的“大转变的一年”以前,在产生个人 ![]() 在等候“格列布-博基号”轮船期间,他们还需要在克姆中转站从事一段劳动。其中有的人将要被 ![]() ![]() ![]() ![]() ![]() 新来的犯人到达索洛维茨后,大约在几小时之內就能经历到⼊营澡房里的一场恶作剧:他脫光⾐服,第一位服务员在盛着绿⾊肥皂⽔的大木桶里蘸一下刷帚,在他⾝上涂蹭;第二位服务员上来一拳把他推到斜木板或台阶下的什么地方;那里有第三位服务员拿一桶⽔朝这个惊呆了的人⾝上泼来;第四位马上把他推到穿⾐间。已经有人从上面把他的“破烂” ![]() 新来者就是这样呑进索洛维茨精神的。这个精神国全还不知道,这是正在索洛维茨酝酿中的未来的群岛的精神。 新来者在这里也能见到穿⿇袋的人;有的人穿着普通的“自由人”⾐服,新的、破的都有;有的穿着用军大⾐耝呢料子做的索洛维茨式外套(这是一种特权,也是地位⾼贵的标志。营地行政人员才穿这样的⾐服),带着用同样呢料制成的“索洛维茨帽”;他忽然看见,囚犯当中走着一个穿-…燕尾眼的人!而且,这个人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异,谁也不朝他扭过⾝去,也没有人笑。(要知道,每个人都是把自己原来的一⾝穿破为止。这个倒霉的先生是在“大都会”饭店”被捕的,那只好请他穿着燕尾服将就熬完刑期了。) 《索洛维茨群岛》杂志(1930年,N01)上说,领取标准服装是“许多犯人的幻想”只有在儿童教养院里才发给全套的公家服装。举个例子说,一个女犯是什么也领不到的,无论內⾐、长袜还是包头布。抓住了一个穿着单布连⾐裙的大婶,那就请她穿着它度过北极圈內的严冬吧。因此许多犯人蹲在连队的宿舍里,⾝上只有一件內⾐。当局也不撵这样的人出去上工。 公家的⾐服如此珍贵,所以在索洛维茨对于以下的场面谁也不觉得希奇或野蛮:隆冬季节,囚犯们在卫城附近脫掉⾐服鞋袜,把全套服装整整齐齐上缴给公家,然后光着⾝子跟到二百米外的另一堆人中间,在那里另外发给他一套⾐裳。这一套手续表示:他们正由卫城管理处移 ![]() ![]() 还有另一个冬季的场面,事由不同,但风尚一致。他们查明卫生科的医院不符合卫生要求,命令用开⽔烫洗。但把病人放到哪里去?卫城內所有的房屋都挤得満満的。索洛维茨群岛的人口密度超过比利时(索洛维茨卫城內的密度又如何?)。于是把所有的病人用被子兜着抬到雪地里,放三个小时。洗完了再拖回来。 我们还没有忘记我们的新来者是⽩银时代教育的产儿吧?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关于布痕瓦尔德集中营,他还是一无所知呢!他在这里看到:⾝穿用军大⾐料子做的耝呢制服的班长们互相之间以及对着连首长以端正的军人势姿行军礼,可是正是他们手里拿着长 ![]() 他还会从别的索洛维汉人嘴里听到一些比眼见的更可怕的事。人们会向他说出一个 ![]() ![]() ![]() ![]() ![]() ![]() ![]() 嗯,树 ![]() 新来者没有开始索洛维茨的生活,没有开始服他的等于无期的三年刑期,就已经在精神上被庒垮了。但是如果当代的读者用一 ![]() 忽然,一条威风凛凛的汉子骑着一头山羊走进卫城的城门。他的神气很庄重,也没有人笑话他。他是什么人?为什么骑山羊?这个人叫杰格佳廖夫,过去是放牛的。(请勿与自由人杰格佳廖夫——索洛维茨群岛队部首长混淆。)他本来要求给他一匹马,可是索洛维茨马很少,就给了他一头山羊。但是他凭什么赢得了这个荣誉?因为他放过牛吗?不,他现在是树木苗圃主任。他在这里,在索洛维茨,正培育着远方的外国树种。 从这个山羊骑士⾝上便开始了一首索洛维茨的幻想曲。索洛维茨僧侣搞起来的简单而合理的蔬菜种植业全被破坏了,连菜也快没有吃的了,为什么偏要培育外国树种不可?可是你要知道,在靠近北极圈的地方引种异国树木可以表明索洛维茨也和整个苏维埃共和国一样在改造世界呀,有建设生新活呀!但是种子、资金从哪里来?问题恰巧在这里:有钱为苗圃买种子,而给伐木工人吃饭偏偏就没有钱了(这时候伙食还不是按定量供给的,而是按经费多少提供的)。 还有考古发掘工作呢?对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发掘委员会。了解过去对于我们是一件有很重要意义的事情。 劳动营管理处对面有一个花坛,那上面镶砌着一头很可爱的大象,象背的披⾐上镶嵌出一个字⺟“y”另外在当做这个北方家国的货币使用的索洛维茨流通券的票面上,也印着同样的画形谜。这是多么愉快的家庭假面舞会啊!这里的一切不是很可爱吗?调⽪鬼库里尔科人成只是吓唬我们吧? 家国政治保卫局劳改营內多年流通着稳定的货币。特殊的货币有助于把这些劳改营更好地与世隔绝。甚至各级行政及警卫人员,更不用说犯人,都要把他们持有的全部苏联货币 ![]() ![]() ![]() 瞧我们还有自己的杂志——也叫《大象》(一九二四年创刊,最初几期是打字的,从第九期开始在修道院印刷厂排印),一九二五年改称《索洛维茨群岛》,二百份,甚至还有一种附刊——《新索洛维茨报》(让我们与可恶的僧侣时代彻底决裂!)一九二六年起改为国全发行,庞大的印数,大巨的成功!要知道在二十年代是不把索洛维茨蔵起来的,甚至不断地在人们耳边絮叨它。公开地耍索洛维茨牌,公开地以索洛维茨自豪(有过自豪的勇气!),苏联歌曲中提它,游艺演出的说唱段子里拿它逗笑。要知道阶级正在消失(消失到哪儿去?),索洛维茨也快到头了。 对杂志的审查工作甚为浮⽪潦草,犯人们(据格鲁波科夫斯基说)写了一首关于家国政治保卫局三人小组的打油诗,竟然通过了!后来他们又从索洛维汉剧场的舞台上面对着前来视察的格列布-博基演唱: 博基、费尔德曼、瓦西里耶夫和武尔 答应给我们一大口袋厚礼…—— 首长听得⾼兴1(心里确是美滋滋的!尽管你大学没上完,照样在历史上留名。)副歌是: 谁把索洛维茨赏给了我们, 请你们务必亲自光临。 和我们一起呆上三年五载, 将来回想险保愉快—— 首长们捧腹大笑!爱听(谁能猜到其中的预言?…) 但是一九二七年杂志就停刊了:当局表示没有心思开这个玩笑。一九二九年,当索洛维茨发生了一系列重大事件,国全劳改营整个转⼊再教育的方向以后,杂志又复刊了,一直出版到一九三二年。 胆大妄为的舍普钦斯基(被处决的将军的儿子)当时在大门口挂出一条横幅标语: “索洛维茨要为工农服务!” (要知道,这也是预言!但是这东西他们不喜 ![]() 话剧团演员穿着用神甫法⾐改制的戏装。《铁轨轰鸣》。舞台上是一对对七扭八歪地跳着狐步舞的人们(作垂死挣扎的西方)和画在背景上的胜利的红⾊锻炉(“我们”)。 幻想般的世界!看来库里尔科这坏蛋果真是在开玩笑!… 此外还有一个索洛维茨地志学会,它出版自己的研究报告,在那里发表的有关于别具一格的十六世纪建筑艺术,关于索洛维茨动物志等方面的论文。文章写得周密翔实,显示出忠实于科学的精神,对所研究的对象怀着脉脉的深情,好像作者是一些为了満⾜求知的 ![]() 野兔没有被打光,是什么原因?人们向新来者解释说:小兽和飞禽在这里是不怕人的,因为家国政治保卫局有一道命令:“爱惜弹子,除向犯人外,不准开 ![]() 这么说来所有的恐吓不过是玩笑华!但是——“让开!让开!”——在像涅瓦大街一样热闹的⽩天的卫城大院里,有人大声吆喝。三个有着嗜毒者面容的浪 ![]() ![]() ![]() ![]() 为什么要这样?不能在夜间——悄悄地⼲?但是为什么要悄悄地?那样弹子就会⽩⽩地浪费了。在⽩天,当着稠密的人群,弹子能发挥教育作用。一 ![]() 也有另一种 ![]() ![]() ![]() ![]() ![]() 幻想般的世界!事情有时候会是这样。历史中许多事情是重复的,但在短暂的期间或有限的地点也存在一些空前绝后的结合。其一例是我国的新经济政策。早期的索洛维茨也是一例。 对这里的成千上万的犯人,只派了数量很少的契卡工作人员来监管。(就连这些人来这里也是半受处分的 ![]() ![]() 只有用恐怖!只有用斧山!用树 ![]() ![]() 另一方面,还有一件镶着玻璃珠的薄纱外⾐呢?——平等的时代!新索洛维茨!犯人的自我警卫!自我监督!自我管制!连⼲部、排⼲部、班⼲部全是来自犯人。又是业余文艺活动,又是自我乐娱! 被恐怖和玻璃珠笼罩着的是一些什么人呢?什么人?世袭贵族。职业军人。哲学家。科学家。美术家。演员。⾼等法政学校生学。 以下是幸存者记忆中保留的少数索洛维茨人的名单:希林斯卡妮-沙赫玛托娃、沙霍夫斯卡娅、菲茨图姆、杰利维格、巴格拉图尼、阿索齐阿尼-艾里斯托夫,戈舍龙-德-拉-福斯,西维尔斯、奥索尔金、克劳德、巴赫鲁申、阿克萨科夫,科马罗夫斯基、沃伊科夫,瓦德博利斯基,翁里雅尔斯基,B-列瓦绍夫、沃尔科夫、罗金诺-罗金斯基,古多维奇,陶贝、穆罗姆采夫。前立宪主民 ![]() 由于教养,由于传统,他们太骄傲,所以决不会显出沮丧和恐惧,决不会嚎哭,连在朋友们面前也不诉苦。永远带着微笑是好风度的表现,即使是在走向刑场的时候。好像这个孤悬在咆啸的大海中的北极监狱只是野餐中发生的一次小小的误会。尽情地开开玩笑吧,尽情地对狱吏们进行嘲弄吧。 于是,流通券和花坛上出现了“大象”于是,出现了当马骑的山羊。如果七连的成员都是搞艺术的,它的连长准会叫做“孔斯特”;如果什么人的外号叫伯瑞雅戈达,他一定是浆果⼲制组的组长。于是,就有了和杂志审查员糊涂虫开的那些玩笑。于是,就编出了各种小调。格奥尔吉-米哈伊洛维奇-奥索尔金喜 ![]() 这一类小玩笑,这种故意显示的立独无羁的贵族精神最使陷⼊半野兽状态的索洛维茨狱吏们恼火。有一次他们决定 ![]() ![]() ![]() ![]() ![]() ![]() ![]() ![]() ![]() 但是要知道,总算还有人赠给他们这三天。奥索尔金的这个三天,以及另外一些事例,表明索洛维茨的管理制度当时还没有披上“体系”的错甲。它给人的印象是:索洛维茨的空气是已经达到极端的忍残和几乎还是憨厚的模糊状态的奇异的混合物。当时还模模糊糊:这一切将来会如何?索洛维茨的特征哪一些正变成伟大的群岛的萌芽,哪一些一出土就注定要枯死?总之索洛维茨人对这件事还没有坚定的共同信念:他们经管的北极奥斯威辛炼人炉已经点燃,它的炉膛已经对所有运到此地的人开放(而实际上正是这样…)。当时还有一个难题,就是所有人的刑期都短得要命:十年的很少见,连五年的已不常有,老是三年、三年。当时的人还不会玩法律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按紧再放开,放开再按紧。“这一切将来会如何?”——这种鸿蒙初辟时代的混沌状态对于由犯人充当的警卫队员不可能毫无影响。即使对于狱吏,也会稍有影响。 不管到处公开宣扬的阶级斗争学说的词句多么鲜明:敌人唯一应得的命运就是被消灭!但当时的人仍然不能设想这种对每一个有头发、眼睛、嘴巴、脖子、肩膀的具体的两⾜个体的消灭。他可以相信阶级正在被消灭,但构成这些阶级的人们还是应当留下的,不是吗?…在另外一些比较宽厚和含混的概念的熏陶下成长的俄国人的眼睛,就像透过度数不对的眼镜片看东西一样,总是不能准确地看清这种残酷的学说的词句。“恐怖月”、“恐怖年”好像还是不久前公开宣布过的,但是人们就是不肯相信会有这等事。 群岛的这几个最初的岛屿也受到了这个五光十⾊的二十年代中期特有的不隐定 ![]() 教堂的圆顶毁于大火,但石砌的墙体是永恒的…人们在天涯海角开垦了田地,但如今却荒芜了。永不平静的大海⾊彩变化万端。寂静的湖泊。不害怕人类的动物。忍残无情的人们。信天翁带着群岛的第一个岛屿的秘密飞往比斯开湾过冬。但是它们不会把这信息告诉海滨浴场上无忧无虑的人们,不会告诉欧洲的任何人。 幻境般的世界…为时不长的主要幻景之一就是:营中的生活是 ![]() 情况是这样的。在整个卫城里,唯一有自由人⾝分的契卡人员就是全营值班员。看大门(那里没有了望塔)、岛上巡逻、抓逃犯全由警卫队负责。警卫队里除了自由人,还招收普通的杀人犯、伪造货币者、其他刑事惯犯(但不要小偷)参加。可是整个的內部组织工作由谁来搞?谁来经管行政科?谁来当连长、班长?总不能让神甫、教派分子、耐普曼、学者和大生学(这里也有不少大生学,但是索洛维茨犯人头上如果带着一顶大生学制帽,就被认为是挑衅和放肆,是招灾的标记和 ![]() 双方的原则 ![]() 既然上级不给红⾊名额,索洛维茨的狱吏们连魔鬼也会找来替他们办事。这是符合规定的:犯人应实行自我监督(自我庒迫)。那么还有什么更好的人可以委托呢? 对于永恒的军官——“军界精英”——说来,哪怕是劳动营內生活(营內庒迫)的组织大权,也怎么能轻轻放过呢?怎么能顺从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别的什么人笨手笨脚、马马虎虎地承办这件事呢?我们在这本书里已经探讨过肩章对人心所起的作用的问题。(你们以后再瞧吧。到了红⾊指挥员们被关进来的那一天,你看看他们是怎样地拚命往警卫队里钻吧。看看他们是怎样巴不得捞到一支看守员的步 ![]() ![]() 然而索洛维茨的主要幻景还不在这里,而在于⽩卫军官们占据了索洛维茨的行政科以后,竟然和契卡人员争斗起来!劳动营从外面说是你们的,从里面说是我们的。决定谁在哪里劳动,派到哪里去,是行政科的事。我们不⼲涉外部的事,你们也不要⼲涉內部的事。 这怎么行呢?要知道,整个劳动营內部必须普遍安揷报情侦查科的眼线!报情侦查科是营內占第一位的令人生畏的力量。(当时的行动特派员也是由犯人中选派的,这可以说是自我监督的最⾼成就!)⽩卫军官们掌握的行政科专门跟它对着⼲!其它部门,如在后来的劳改营里变得十分重要的文教、卫生两科,当时还是既薄弱又可怜的。以H-弗连克尔为首的经济科也仅是混饭吃而已。它跟外部世界进行着“贸易”主管着实际并不存在的“工业”;⽇后发达昌盛的门道,当时还没有找准。因此斗得起劲的就是报情侦查科和行政科这两派势力。这种斗争从一进克姆佩朋克特就开始了:新押送来的诗人亚-雅罗斯拉夫斯基走到班长⾝边,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班长用军人的清楚的口齿向他大声吼道:“你原先是个暗的,以后就当明的吧!” 斧山、噤闭室、告密材料、犯人的个人档案都在报情侦查科手里,提前释放或是 ![]() 行政科查出谁是眼线,就把他遣送出去。眼线被捉拿的时候,逃到报情侦查科的屋子里躲起来。他们硬是追到那里,砸门而⼊,把眼线拽出来強行押解出去。 眼线们被派遣到康德岛的伐木场。幻想般的故事在那里仍继续着,被揭穿了因而变成了废物的眼线们在康德岛上出版报头叫做《斯图卡奇》的壁报。他们在那上面怀着感伤的幽默进一步互相揭底,例如兜出某某过去是上头宠爱的“大红人”之类的劣迹。 情侦科的头子们这时就针锋相对地对行政科的热心分子们提起诉讼,增加他们的刑期,送上斧山。但是他们的行动遇到一个⿇烦,暴露了⾝份的秘密人员,按那些年的解释,应该称做罪犯规事法典第一百二十一条“公职人员怈露不应公开的报情”——不论此项怈露是否由于他的意愿而发生,也不论他担任的是多大的职务)。情侦科不能保护和挽救败露了的眼线。出了事——自己负责。遣送康德岛的作法几乎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情侦科和行政科之间“敌对行动”的顶点发生在一九二七年。当时⽩卫军官们冲进了情侦科,砸开了险保柜,取出并且公布了全部眼线的名单。从此这些眼线们全成了永世不得翻⾝的罪犯!在这以后,行政科的势力一年比一年不行了;前军官越来越少,安揷进去的刑事犯越来越多(例如,在轰动一时的列宁格勒暴徒审判后关进来的“丘巴罗夫集团成员”)。最后,行政科逐渐地被制服了产 到了三十年代,营地的新时开代始了。这时连索洛维茨也不再是索洛维茨,而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劳动改造营”一颗黑星——这个新时代的思想家纳夫塔利-弗连克尔——正在天空升起,他的公式变成了群岛的最⾼法规: “我们必须在头三个月中就榨取出犯人的一切,过后他对我们就没有用了!” 萨瓦季和格尔曼,还有佐西马,你们都在哪里?是谁出的主意要在这既不能畜牧,也不能捕鱼,粮食蔬菜也不能生长的北极圈附近定居的? 噢,毁坏繁荣的大地的行家们啊!你们竟能这么迅速地,仅在一两年之內,就导致一份模范的修道院产业全面的不可挽回的衰败!这是怎样做到的?是抢光运走了?还是全在原地糟塌净了?有几千双空闲的手,却不能从肥美的土地里取得任何东西,这也颇不容易! 只有自由人才能吃到牛 ![]() ![]() 家里汇来的钱,一个月准许用九卢布。在格尔曼小礼拜堂里开设了一间小卖部。食物包裹一个月许可寄来一次,由情侦科拆包。如果不给他们送贿赂,就会宣布包裹中许多东西不合规定,如麦片等,不能给你。尼古拉教堂和乌斯宾斯基大教堂里的板铺越长越⾼——一直长到了四层。在贴着普列奥布拉仁斯基大教堂(见照片6y的宿舍里住的第十三连,也不比这里宽敞。下工回来的时候,三千五百人一起涌向这个门洞,请想象一下在这人口处挤成什么样子。到锅炉房打开⽔要排一个钟头的队。每礼拜六的晚点名要拖到深夜(如同以前的晚祷…)。对于卫生当然是特别注意的:強迫犯人们把头发推光,把胡子剃掉(所有的神⽗也一律照办)。此外,长⾐服的下摆都要剪掉(尤其是僧袍),因为据说它们是传染疾病的主要来源(而契卡人员的军大⾐是拖到地面的)。真的,只穿着內⾐和披着⿇袋片的病人和老人,冬天是没法从本连的板铺上爬起来走进澡洗房的。虱子就可以把他们结果了。(为了多领一份口粮,活人把死人蔵在板铺底下。尽管这样做对活人是不大有利的:虱子会从变冷了的尸体上爬到有热气的活人⾝上。)卫城里有一个很差劲的卫生科,它附设着一座很差劲的医院。在索洛维茨的其他各地,是没有任何医药的。 只有一个例外,那是在安泽尔岛上的各各他耶稣受难隐僧修道院,一个惩戒派遣点。那里治病的办法是用…谋害。被饥饿和 ![]() ![]() ![]() ![]() 这个山名和修道院的名称很不寻常,别处没有见过。传说(十八世纪手抄本,国立共公图书馆,《索洛维茨圣僧列传》),一七一二年六月十八⽇修士司祭约伯在这座山下做节前彻夜祝祷,忽然看见圣⺟“在天上光华中”显灵。她说道:“这座山从此称做各各他,山上将建造一座教堂,一座耶稣受难隐僧修道院。它将会因为遭受无数苦难而⽩头。”因此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建造了教堂。但是两百多年过去,这个预言仍是一句空话,似乎看不出何时能够应验。自从这里有了劳动营,你便不能这样说了。 一九七五年去过的人说,寺院毁了(六十年代还是完整的),但墙壁还保留着,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壁画。 一次,一九二八年,在克姆地区爆发了伤寒流行病。那里的居民死掉了百分之六十。伤寒也蔓延到大索洛维茨岛。在这个地方的冰冷的“剧场大厅”里同时倒卧着好几百名伤寒病人。成百的人进了坟场。(派工员为了怕把名单搞 ![]() ![]() 如果能断定,群岛在索洛维茨时代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这个孩童还没有猜出他自己将来的 ![]() ![]() ![]() 未来的经验中的许多东西,早在索洛维茨已经发明了。已经有了“免除一般劳动”这句话。全体犯人都睡板铺,可是已经有人睡木 ![]() ![]() 自由人也已经尝到了劳动营生活的甜头,开始认真地享受它的快乐。自由人的家庭有权得到营里派给的免费的女厨子,随时可以叫劈柴工、洗⾐妇、女裁 ![]() ![]() ![]() 索洛维茨卫城还不是整个索洛维茨,这还是最受优待的地方。真正的索洛维茨甚至不在各个修道院里(把社会 ![]() ![]() 但是索洛维茨的最初几年,要求拼命⼲活和下达突击任务看起来是阵发 ![]() ![]() ![]() ![]() ![]() 有这样一个官方的数字:一九二九年以前全俄罗斯联邦范围內“参加劳动的犯人只占全体犯人总数的百分之三十四至四十一”(在国內有大量业失的情况下,也只可能是这样)。不清楚这里面包括了劳动营本⾝的內勤劳动或者仅仅是“外活”但是其余百分之六十至六十五的犯人反正也是没有那么多內勤劳动可⼲的。这种比例不能不同样表现在索洛维茨。可以肯定,整个二十年代那里有不少犯人没有被派去从事任何经常 ![]() 震撼了国全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头一年也震撼了索洛维茨。北方特种营管理局的新局长(一九三0年前上任的)诺格捷夫(就是那个杀屠社会 ![]() 先前苦于不知怎样消耗犯人体力的冷冷清清的索洛维茨到此告终。劳动——魔术师前来帮忙了。 索洛维茨的创办时期,一切都是通过克姆佩朋克特进来的。它度过了成 ![]() ![]() 犯人们开始修筑一条由克姆往西穿过沼泽地带的克姆-乌赫塔公路“过去认为在这里修路几乎是不可能的”夏天淹死,冬天冻死。索洛维茨的犯人们对这条路怕得要命。在好长时期內,卫城大院的上空回响着低沉的恐吓声:“怎么?想去乌赫塔了?” 这时动工的第二条公路是帕兰多夫斯克公路(以麦德维热戈尔斯克为起点)。在施工过程中,契卡人员加什泽命令把炸药填在一块岩石里,叫几名反⾰命分子站到岩石上。他通过望远镜观看怎样把他们崩上天。 据说,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在红山(卡累利阿),让一群犯人留在森林里过夜,作为对他们没有完成任务的惩罚,结果冻死了一百五十人。这是常规的索洛维茨方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另一个传说就比较难以置信了:一九二九年二月,在克姆-乌赫塔公路上的一个叫库特的小居住点附近,一个大约一百人的犯人连队因为没有完成定额而被赶进火堆里——全都烧死了! 告诉我这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时站在附近的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卡利斯托夫教授,是一个老索洛维茨囚徒,不久前才去世。是的,我没有搜集到关于这个事件的旁证(可能谁也搜集不到。还有许多别的事情,也搜集不到证据,哪怕是一条孤证)。但是他们既然能把人们冻死,把人们炸死,为什么就不能把他们烧死?是因为⼲这件事在技术上困难一些吗? 请那些不相信活人的口述而宁愿相信印刷字⺟的人读一读下面的材料吧。这是同一年,由同一个北方特种营管理局,由同样的犯人,但在另一地点——科拉半岛修筑道路的情况: “在⽩河河⾕,沿着伍德亚尔湖岸,克服了大巨困难,修通了一条通往库基斯伍乔尔山(磷灰石产地)的全长二十七公里的土路。他们用…”(你们想的是用什么?有一个词好像要脫口而出,但是不能写到纸面上,不是吗?)“…原木和沙土把沼泽填平,整平了由于塌陷的多石山坡造成的复杂地形。”在这以后,北方特种营管理局又在那里修筑了一条铁路——“需要在冬季的一个月內完成十一公里…”(为什么非要在一个月內完成不可?为什么不能推迟到夏天?)“…任务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三十万立方,”(在北极圈內!冬天!那难道是泥土吗?那比任何花岗岩还要硬坚!)“必须完全依靠人力——用丁字镐、铁 ![]() ![]() ![]() ![]() 请你们再读几遍。现在请眯上眼睛。现在猜想象一下:您,一个柔弱无力的城里人,契柯夫的 ![]() ![]() ![]() 这是在最光明最美好的二十年代,还是在各种各样的“个人 ![]() 仅在若⼲小岛上建立一座与世隔绝的特种营的这个原来的意图,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被生产任务)破坏了。在索洛维茨诞生和成 ![]() ![]() 这时便产生了一个课题:既要把我国全境都向它开放,又不让国全被它服征,被它昅引,被它接管和同化。群岛的每一个小岛屿,每一块小⾼地都必须处在苏维埃汹涌大海般的敌意包围之中,两个世界中许界限分明,不许互相掺混。 这时便有了引起“惊讶的低语声”的诺格捷夫的报告。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写成一个决议,为了写成克姆市劳动者的决议(接着就会登上报纸,就会在各村镇张贴): “…苏联国內⽇益加剧的阶级斗争…以及空前增长的战争危险…要求家国政治保卫总局和北方特种营管理局与劳动群众同心协力,提⾼警惕… “…通过组织社会舆论…展开斗争,反对…自由人与犯人拉拉扯扯、窝蔵逃犯、收买赃物和公物…反对阶级敌人散布的关于北方特种营管理局的形形⾊⾊的流言蜚语。” 这都是些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呢?是说营里关着完全无辜的人们。是说如何在那里把他们整死。 下面还有一条:“…人人都有义务及时报告…” 可恶的自由人!他们和犯人 ![]() 于是针对着这类“恶意”的流言,散布出一些诚实而进步的流言:营里关着的是杀人犯,暴徒!每一个逃犯都是危险的強盗!关上门,提防着,救救你们的孩子!捕捉吧,告发吧,协助家国政治保卫局的工作!如果有人不协助——赶紧来报告! 现在,随着群岛的蔓延扩大,逃亡事件增多了:林业和筑路派遣点上的绝无生望的前景,但毕竟逃犯脚底下踩着的是完整的陆大,这里总归有一线活命的希望。即使当北方特种营还局限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的时候,逃亡的思想也不断地扰动着索洛维茨人的心。容易受骗的人期待着自己的三年期満,而有先见之明的人已经明⽩,无论是三年也好,二十三年也好,他们都是看不到自由的。要自由,只能逃亡。 但是从索洛维茨怎么逃呢?海面半年结冰,而且不是整的,许多地方有裂沟。飞旋的暴风雪,彻骨的严寒,无边的浓雾和黑暗。舂季和夏季的大部分又是⽩夜,值班汽艇老远就能看见。只有夏末和秋季,夜晚渐长的时候,才是方便机会。当然不是从卫城里逃出来,而是认可以走动和有时间进行准备的派遣点上逃走。人们在靠近海岸的树林里造好小船或木筏,夜间划出去(有时直接骑在原木上),碰运气,主要是希望遇到一艘外国轮船。岛上的人们 ![]() ![]() 那次著名的逃亡英国的事件是在克姆发生的。那个勇敢的家伙(我们实在孤陋寡闻,不知道他的姓氏)懂得英语,但是没有让别人知道。他得到了在克姆码头给外轮装木材的机会,和英国人接上了头。押解队发现少了人,把这艘英国船扣留了一个星期,搜查了几遍,但是没有找到逃犯。(原来:每当从靠岸的一侧开始搜查时,英国人把他用锚链从另一侧放到⽔下,嘴里叼着一 ![]() 经海上逃走的还有别松诺夫等五人(马尔扎戈夫,马尔布罗斯基,萨佐诺夫,普里布卢金)。 于是在英国便出现了一部书,好像还不止出了一版(尤德-刘松诺夫《我的二十六座监狱和我从索洛维茨岛的逃亡》)。 这部书使欧洲大吃一惊,(他们无疑会指责逃犯作者夸大其词;“新社会”之友们当然不会相信这部诽谤 ![]() ![]() ![]() 诽谤虽然是诽谤,但是它终归造成了一个叫人伤脑筋的缺口!一个以“ ![]() 人未到,消息已到,索洛维茨囚徒们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警卫人员们忙碌起来。要 ![]() ![]() 首长们也发了⽑:连忙把见不得人的东西尽量隐蔵起来。把门面尽量装点得漂亮些。一批批的犯人被发送到遥远的派遣点,以便营里留的人少一点,卫生所让许多病人出院,打扫环境卫生。用没有 ![]() 只是在克姆发生了疏忽:只穿着內⾐和披着⿇袋片的犯人们在波波夫岛上为“格列市-博基”号轮船装货,这时不知从哪里忽然出现了⾼尔基的扈从们,要上这艘船!发明家和思想家们!尽管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但这也是一个值得你们郑重研究的课题:一个光秃秃的小岛,没有一丛灌木,没有任何可以隐蔵的地方——在三百步之外出现了⾼尔基的扈从。诸位能拿出解决办法吗?把这些有碍观瞻的穿⿇袋片的男人们蔵到哪里去?如果伟大的人道主义者现在看到了他们,他整个这次旅行将等于⽩费。是的,当然,他会努力不去注意他们,但是也要帮帮他的忙啊1把他们扔到海里去?他nJ会在⽔里扑腾…理进土里?时间来不及…不,这件事只有当之无愧的群岛之子才能找到出路。派工员下了一个命令:“停止工作!全体靠拢,挤紧些!坐在地下,坐着不许动!”一块帆布苦到了他们头上。“谁动一动我要他的命!”前装卸工马克西姆-⾼尔基登上了舷梯,启碇前站在轮船上观赏了整整一小时的风景——并且没有注意到… 这是一九二九年六月二十⽇。大名鼎鼎的作家在幸福湾走下了轮船。和他并排走的是他的儿媳妇,穿着一⾝⽪货(黑⾊⽪⾰的制帽,⽪外套,⽪马 ![]() ⾼尔基在家国政治保卫局员官们的簇拥下,迈着轻捷的阔步,走过几个宿舍的走廊。所有的房门都大敞着,但他几乎一间也没有进去。在卫生科,穿着崭新的⽩大褂的医生护士们夹道 ![]() ![]() ![]() ![]() ![]() 乘车去儿童教养院参观。一切多么文明1每人单独睡一张木 ![]() ![]() ![]() 但是我们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六月二十二⽇,已经和男孩子谈过话以后,⾼尔基在为这次访问特备的“意见簿”上留下了这样一段题词: “我难以用简单的几句话表述我的印象。我不想而且羞于(!)对既是警惕不倦的⾰命卫士同时又能成为异常勇敢的文化创造者的人们的惊人的毅力做一些俗套的颂扬。” 二十三⽇,⾼尔基登船离去。他的船刚一离岸,那个男孩子就被 ![]() 这就是他们向新的一代灌输对正义的信仰的方式。 人们试图对我们说,这位文学界的领袖在上面曾百般推托,不愿意发表对北方特种营管理局的赞颂。但是这怎么行呢,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这可是在资产阶级的欧洲面前啊!这可是在当前的形势下啊,在这样危险而复杂的局势下啊!那里的管理制度吗?…我们会改变,我们会改的。 于是他就发表了自己的文章,这篇文章接二连三地转载于我国的和西方的自由人的各大报刊,以雄鹰和海燕的名义,宣称拿索洛维茨来恐吓民人是毫无 ![]() 在他行将⼊木的时候,给了群岛以祝福… 我一向把⾼尔基从意大利归来直到死前的可怜的行径归因于他的谬见和糊涂。但是不久前公布的他的二十年代书信促使我用比那更低下的动机——物质 ![]() 至于劳动营的管理制度,他们的确履行了诺言。管理制度修改了——在第十一惩戒连里,现在是人贴人地连续站一个星期。一个委员会来到了索洛维茨,这次已经不是索尔茨的那个,而是侦查惩戒委员会。经过调查(在当地报情侦查科的协助下),查清了索洛维茨管理方面一切暴 ![]() 预定抓三百人。如数抓完了。一九二九年十月十四⽇夜晚,全管犯人被赶回宿舍锁起来。为了缩短去坟场的道路,打开了平时封闭的“圣门”整个晚上,一批接一批地带到刑场。(每带出一批人都传来一阵狗的绝望的哀号,这是一条被挂在什么地方的叫做“黑子”的狗,它每次都以为它的主人巴格拉图尼正走在这一批人中间。各连的犯人们 ![]() ![]() ![]() ![]() 行刑者有那三个昅吗啡的浪 ![]() ![]() ![]() 他们杀人的时候喝得醉醺醺, ![]() 整个十月份,也包括十一月份,又陆续从陆大上运来一批批的人,到这里来 ![]()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在乐队的伴奏声中,由犯人们把整个坟场推成了平地。 经过这些处决之后,北方特种营管理局长易人,扎林接替了文赫曼斯,据认为这就是新的索洛维茨的法制时代的开始。 不过新时代也不过如此。一九三0年夏天几十名“教派分子”被押到索洛维茨。这些人拒绝来自反基督者的一切:不肯领取任何件证和护照,不肯在任何文书上签字,手里不肯拿钱。他们之中为首的是一位八十岁的⽩胡子老头,盲人,拄着一 ![]() ![]() ![]() 现在,在我们这个伟大世纪的六十年代,有谁来追究罪责呢? 不过,孔林不久也被撤掉了,因为犯了自由主义的错误(好像判了十年)。 索洛维茨劳动营的面貌,自二十年代末起,逐渐变化。从一个为必遭灭亡的反⾰命分子准备的无声陷阱越来越变为对当时说来是新式的,对我们现在说来是旧式的普通人的劳改营的模样。国內“劳动民人中特别危险分子”的人数急剧地增长。普通刑事犯和无赖们大量地送到岛上来。老资格的惯窃和初出茅庐的扒手们登上了索洛维茨的土地。这里的营地里灌进了大股的女扒手和 ![]() ![]() ![]() ![]() ![]() 男贼们在这里⼲起了赌牌的营生,而女扒手们则认为在索洛维茨最有利的事莫过于生孩子;当地没有托儿所,有了孩子就可以在本来就短暂的服刑期间免除劳动。(在她们之前的女反⾰命分子从来没有走过这条道。) 一九二九年三月十二⽇,索洛维茨来了第一批未成年罪犯,以后就不断地送来了(全在十六岁以下)。起先把他们安置在卫城附近的儿童教养院。那里有前面说的那些装门面的木 ![]() ![]() 随着好成分的犯人们的到来,文化教育科顿时振作起来了。劲使地号召扫除文盲(但是小偷们对“红桃”和“梅花”本来就会认),挂出了一条横幅:“犯人是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参加者!”甚至还发明了一个术语:“再锻造”(正是在这里发明的!) 这时候已经是一九三0年的九月, ![]() 我们下面引用的资料不是来自活着的人,而是摘自法律学家阿维尔巴赫的大作,因此建议读者将它们除以十六、除以二百五十六,有时候甚至需要在它们前头加上负号。 一九三O年秋,建立了索洛维茨社会主义竞赛和突击工作者运动指挥部。穷凶极恶的累犯、杀人犯和強盗突然变成了“精打细算的经济工作者, ![]() ![]() ![]() ![]() ![]() 不过索洛维茨的行政长官们并不像文教工作者那样头脑发热,他们并不过分信赖小偷们的积极 ![]() ![]() 非社员们也很喜 ![]() 一篇篇的报告用机飞送到古拉格:索洛维茨的奇迹!盗窃犯态度的急剧转变!罪恶世界的 ![]() 从此索洛维茨就开始这样生活了:一部分编⼊“劳动集体”他们完成任务的百分数不是简单地提⾼,而是成倍地增长!(文教科用集体的影响解释取得这个成绩的原因。可是我们知道这不过是“图赫他”——劳动营里玩惯了的虚报产量的把戏。) 另一部分是“无组织的”(也就是吃不 ![]() 一九三一年二月的索洛维茨突击队代表会议决定:“用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壮阔浪嘲来回答资本家关于苏联強迫劳动的谰言。”三月,突击队已经发展到一百二十三个。可是在四月间忽然要求它们实行总清洗,因为“阶级异己分子钻进了集体,以便从內部进行瓦解。”(果真是个谜:“五十八条”一个也没有让参加,是谁在瓦解它们?恐怕是因为虚报产量的事露了馅。只顾吃喝玩乐,一算帐,砸了锅,只好拉出几个来打庇股,好让别人能继续混下去。) 在 ![]() 听说一艘(又一艘?)运犯人的超载驳船沉没了(又是偶然的?)。 可是某些犯人从安泽尔被单个地、秘密地带出去。警卫人员都奇怪:这是什么神秘的犯人? 读者,请您打开俄国极北地区的地图。从索洛维茨群岛去西伯利亚的海路要经过新地岛。以破冰船打头的船队每年一次(六月一七月)开往西伯利亚,运去犯人和各劳改营一年的口粮。很多年在新地岛上也有劳改营,那是最可怕的——因为落到这里来的人是“没有通信权”的。从来没有一个犯人从这里回去过。这些苦命人在那里开采和建设了什么,怎么活的,怎么死的——这些今天我们都还不知道。 但总有一天我们能等到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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