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第三章带“笼口”的自由及《古拉格群岛》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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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拉格群岛 作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 书号:44579 时间:2017/12/3 字数:17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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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关于古拉格群岛的一切主要方面都写到了、读到了和懂得了,但关于我国的自由的真面目是不是有人能洞悉呢?人们是否知道这个几十年来肚子里装着群岛的家国是什么样子? 我⾝体里曾有一个男人拳头大小的肿瘤。它把我的肚子撑⾼、变形,妨碍我吃饭和觉睡,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尽管它还不到我体积的百分之零点五,而群岛却占国全面积的百分之百!)。但是它的可怕之处倒不在于它庒迫附近的內脏并使它们移位,最可怕的是它分泌出毒素,感染整个⾝体。 我们的家国也是如此,群岛的毒素逐渐感染了它的全⾝。天晓得它何年何月才能把这些毒素排除。 我们能不能、敢不敢拒我们过去的(其实和今天也离得不远的)生活环境里的全部卑污描写出来?如果不透彻地揭示这种卑污,写出来的东西必定是谎言。据此我认为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我国 ![]() ![]() 这虽不是本书的任务,但我们不妨试试简明扼要地把自由生活中的某些特征列举在下面。这些特征都是因为与群岛为邻而形成的,或者是与它的格调一致的。 1.永恒的恐惧。读者已经注意到,群岛人员大扩充的年份并不止于一九三五、三七、四九年。逮捕一直进行着,正如没有一分钟不在死人、不在生孩子一样,没有一分钟不在抓人。有时候它 ![]() 就和在群岛上每个杂役脚底下都有一个一般劳动的深渊(和 ![]() ![]() 恐惧——并不一概是对逮捕的恐惧。还有一些中间阶段:清洗、审查、填表(常规的表格和特别的表格)、解雇、吊销户口、驱逐或者流放声登记表设计得如此周密详细、追 ![]() ![]() ![]() 加在一起的各种恐惧使人们正确地认识到自己的微渺和毫无权利!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娜塔莎·阿尼奇科娃听说她的爱人(未登过记的丈夫)在奥廖尔被捕⼊狱。她赶到那里去。监狱门前的大广场上挤満了马车。车上坐着穿桦⽪鞋和大棉袄的农村妇女,手里拎着监狱当局不肯转 ![]() ![]() 曼德尔施塔姆说得很好,她指出我们的生活被监狱渗透得这样深,以至于像“抓”、“关”、“蹲”、“放”这一些多意的单词即使没有上下文我们也只会按一方面的含意去理解! 无忧无虑的感觉与我国公民向来是无线的! 2。依附 ![]() ![]() 3.隐秘 ![]() ![]() ![]() ![]() ![]() ![]() ![]() 一九四九年大生学B·H的中学女同学的⽗亲被捕。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人都赶紧躲得远远的,这被认为是很自然的,可是B·H偏偏没有躲开,他公开对这女孩子表示同情并尽力帮助她。这姑娘被他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惊呆了,她拒绝了B·H的帮助和关心,她撒谎说她不相信她⽗亲的诚实,说她⽗亲一定是一辈子向全家隐瞒着自己的罪行。(只是到了赫鲁晓夫时代才谈开:这女孩子当时断定B·H或者是告密者,或者是专门搜罗不満分子的某个反苏组织的成员。) 这种普遍的互不信任把奴役制度的万人坑挖得越来越深。谁一开口大胆而公开地说点什么——大家忙不迭地躲得老远:“这准是故意挑动!”这样一来,任何一声冲口而出的真诚的议抗都注定会遭到孤立和疏远的对待。 4.普遍的闭塞。我们互相隐瞒,互不相信,从而自己促成绝对的封闭 ![]() ![]() ![]() ![]() ![]() ![]() 如果你对周围的生活一无所知,你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公民?只有当你自己掉进陷阱之后才会知道真相,可是晚了。 5.告密制度。它发达到了使人无法理解的程度。几十万名行动人员在他们公开的办公室里,在机关大楼的普通房间里,在供秘密接头用的民宅里,不惜纸张和他们无用的时间,孜孜不倦地收买眼线,召他们来汇报。眼线的数量远远超过收集报情的需要。连明知没用的、不适合的、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死于劳改营的浸礼会长老尼基金之 ![]() 我可以提出一个自己的耝浅的估计。每四、五名城市居民中必定有一个人一生中至少曾有一次接到过当报情员的建议。也可能超过这个比率。最近期间,我曾在几批前囚犯以及在几批从未坐过监牢的人们当中进行过菗查:我问他们之中有谁、在什么时候、怎么样被收买过?结果发现同我围在一张桌子边的人全都接到过这样的建议。 曼德尔施塔姆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结论:除了削弱人们之间的联系这个目的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凡是被收买过的人由于害怕被社会揭露,必定非常关心现权政的持续稳定。 隐秘 ![]() ![]() 6.背叛成为生存方式。由于多年不断地为自己和自己的家属担惊受怕,人们开始向恐惧纳贡称臣了。人们发现风险最小的生存方式就是经常地背叛。 最轻微然而也是最普遍的背叛行为就是不直接做任何坏事,但是:对在你⾝旁遭灭顶之灾的人视而不见,不予帮助,扭开脸,缩成一团。你的邻居、同事甚至你的密友被捕,你一声不吭,装做连看也没有看见的样子(你决不能失去你今天的工作啊!)。在全体大会上宣布了昨天消失的那个人是民人不共戴天的敌人。你虽然跟他在同一张办公桌上趴了二十年,现在却必须以自己⾼尚的沉默(有时候还得用谴责 ![]() ![]() ![]() 帕尔钦斯基工程师被捕后,他的 ![]() 窝蔵敌人的人同样是敌人!帮助敌人的人同样是敌人!与敌人保持友谊的人也是敌人。这家凶⽑里的电话变成了哑巴。他们再也收不到信。人家在街上不认识他们,不伸手,不点头。更不用说邀请他们去做客。也没人借钱给他们。生活在一座热热闹闹的大城市里,他们感到是生活在沙漠上。 而这正是斯大林所需要的!他,这个小鞋匠,正在胡子下面窃笑呢? 谢尔盖·瓦维洛夫院士在自己伟大的哥哥被镇庒以后当上了科学院的奴才院长。(这也是那位胡子诙谐家为戏弄他而想出来的点子,同时也是对人心的检验。)苏维埃伯爵A·H·托尔斯泰不但避免去看望他被捕的兄弟的家属,而且连钱也不敢给他们。列昂尼德·列昂诺夫噤止他的 ![]() 被法西斯法庭开释的波波夫和塔涅夫在苏联国土上以“企图谋害季米特洛夫同志”的罪名被各判十五年徒刑(并在克拉斯拉格服刑)的时候,传奇般的季米特洛夫,这位莱比锡法庭上的吼狮,竟置这两个老朋友于不顾,没有营救,甚至还出卖了他们。 被捕者家属的处境是大家 ![]() 民警把一位领着几个小孩子的⺟亲带到火车站以便把他们送去流放。他们是一九三七年被捕的某人的家属。经过候车室的时候,其中一个小男孩(八岁左右)忽然不见了。民警想尽办法也没有找到。于是就把这个缺了一个小男孩的人家送去流放了。原来这孩子钻进裹着红布的支着斯大林半⾝塑像的⾼⾼的支架里去了。他在里面一直坐到危险过去。事后他走回家。家的门上贴了封条。他去找邻居和 ![]() 但上面这一切仅仅是背叛行为的最矮的一层台阶——摆脫关系。此外还有多少层 ![]() ![]() 布柳赫尔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象征:他曾像猫头鹰一样坐在法庭主席团里审判过图哈切夫斯基(不过后者也可能做出同样的事)。图哈切夫斯基被 ![]() 人们生活在背叛“场”里——他们拿出最有力的论据为背叛辩解。一九三七年一对夫妇预料会双双被捕——因为 ![]() ![]() 当时有过多少这类的脫离关系的声明啊!—一或是当众宣布,或是在报刊上声明:“我,某某,决定自某年某月某⽇起脫离与变为苏维埃民人敌人的⽗⺟的一切关系。”用这个东西可以买到一条命。 没有在那时候生活过的人对这一点几乎是没法理解,没法原谅的。在通常的人类社会里,一个人可以一次也不掉进这种抉择的铁钳而活完他的六十年。他自己确信自己的行为端正,在他坟头上致告别词的人也确信这一点。一个人可以直到离开人世也不知道人会掉进怎样的罪恶的深井。 大片的灵魂疥癣并不是顷刻间就布満了整个社会。整个二十年代以及三十年代的初期,我国许多人还保持着他们的灵魂和原先那个社会的观念:扶危济困,为受难者仗义执言。直到一九三三年,尼古拉·瓦维洛夫和迈斯特依然公开地为全苏植物栽培科研所全体⼊狱者奔走营救。败坏也得有一个最起码的必要期限,在这个期限到来之前,伟大的机关还是对付不了民人的。这个期限的长短也决定于那些还没有衰老的执拗分子的年龄。对于俄国,这个过程用了二十年。一九四九年,大逮捕席卷了波罗的海各国,他们的败坏过程总共才开始了五六年;时间太短,所以那里受当局害迫的家庭尚能得到各方面的支援。(不过有一个附带的因素加強了波罗的海沿岸民人的反抗:社会害迫是以民族庒迫的形式出现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的反抗总是比较坚定的。) 当从群岛的角度评价一九三七年时,我们没有给它戴上荣耀的王冠。但是谈到那一年的狱外社会,我们不得不把这项锈蚀斑驳的背叛行为的王冠奉献给它。可以承认正是这一年摧毁了我国狱外社会的灵魂并使它遭到普遍的败坏。 但即使这样,那一年也还不是我国社会的末⽇!(正如我们今天见到的,总的说本⽇从未到来过——俄罗斯的不绝如缕的生命的细丝活到了、拖到了最美好的时光——一九五六年。而到了今天它更不至于死灭了。)反抗没有外露,没有给普遍堕落的时代涂上光彩,但是它的不可见的温暖的⾎管一直在跳动、跳动、跳动。 在这个可怕的时期,当珍贵的照片、珍贵的信件和⽇记在担惊受怕的独居中被烧毁的时候,当家庭柜橱里的每一张发了⻩的纸片都突然变成冒着死亡的火苗的羊齿草叶,自己争先恐后地飞进炉膛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好几千个夜晚不去烧掉,而是保存着被判刑的(如弗洛连斯基)或被公开批判的(如哲学家费多罗夫)人物的档案!利季娅·楚科夫斯卡娅的中篇小说《索菲姐·彼得罗夫娜》在当时看起来一定是一桩多么触目惊心的地下反苏活动的罪证啊!伊西多尔。格利金却把它保存了下来。他在被围困的列宁格勒感到死亡临近的时候,挣扎着穿过全城,把手稿送到了他姐姐那里。 每一个和当局对抗的行动都要求具有和这个行动不成比例的勇气。在亚历山大二世时代私存炸药比在斯大林时代收养一个民人敌人留下的儿孤所担的风险还小。然而有多少这样的孩子被人收养,被人救活。(让这些孩子们自己说出来吧!)暗地里帮助受难者的家属的事情也是有过的。当一个被捕者的 ![]() 我们已经提到过那些有胆量对处决“工业 ![]() ![]() ![]() 现在把当时的逮捕说成是菗彩(爱伦堡语)倒是很便当的说法。不错,菗彩是不假。但有的彩票的号码是“圈定”的。当时确曾普遍地撒大网,确曾按任务数字完成捕人量,但是他们即刻要抓的是那些敢说一个“不”字的人。结果这仍形成了灵魂的淘汰,而不是简单的菗彩。勇敢分子们被置于刀斧之下,送上了群岛,而一片唯唯诺诺的自由人的社会景象则没有受到丝毫扰动。凡是较纯洁、较优秀的,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呆不住;而这个社会失去了这些人就变得越来越腐烂。这些人的悄然离去完全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这却意味着民人灵魂的死亡。 7.败坏。在多年的恐惧和叛卖的环境里活过来的人们只是在外表上、⾁体上活下来了。而內里的东西全都在发烂。 所以才会有成百万人同意当眼线。如果说一九五三年以前的三十五年之內,在群岛上服过刑的算上死去的一共有四五千万人(这是很谨慎的估计。这只是古拉格在同一时期的人口数字的三倍至四倍。要知道,战争期间群岛上的死亡率每天通常达到百分少一)。那么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案子或者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案子是 ![]() 灵魂中的毒瘤也在暗暗地发展,它恰恰损害着灵魂中掌管报答恩情的那个部位。费多尔·佩列古德对米沙·伊万诺夫有⾐食之恩;伊万诺夫没有工作,佩列古德把他安置在唐波夫铁路车辆修理厂并且教会他手艺。他没地方住,佩列古德让他搬进自己家,待他如亲人。到头来这个米哈伊尔·德米特里耶维奇·伊万诺夫向內务民人委员部打了个报告,说费多尔·佩列古德在家里的饭桌上吹捧德国技术。(费多尔·佩列古德这个人可不简单。他是机修工、马达工、无线电工、电工、修表反、镜片工、铸造工、模型工、细木工,有二十来种专业。在劳改营里他开设了一间精密机械作坊;他失掉了一条腿以后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条义肢。)佩列古德被捕,连他的十四岁的女儿也一道被抓。这全是伊万诺夫⼲的好事!他出庭作证的时候脸上发黑。这说明正在腐烂的灵魂有时候也会透露到脸上来的。但很快他就离开了工厂,开始公开地在家国 全安部门工作。后来因为缺乏办事能力而被下放到消防队。 在道德败坏的社会里以怨报德是司空见惯、普遍流动的习 ![]() ![]() 莫斯科和列宁格勒的许多学术界的盛名也是建立在鲜⾎和⽩骨之上的。生学的忘恩负义像一条花斑的带子穿贯于我国三四十年代的科学和技术,这有一个可以理解的原因:当时的科学技术正从真正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手里转⼊啂臭未⼲、贪得无厌的新提拔的工农⼲部手里。 所有这些夺来的论文和偷来的发明现在—一追究和列举是办不到的了。可是占用被捕者的住宅呢?可是趁火打劫来的东西呢?这种野蛮风习在战争时期不是成了普遍现象吗:如果谁遭了大难,或是房子被炸、被烧,或是疏散到后方,幸免于难的邻居,普通的苏维埃人,都要在这个时刻竭力从受害者⾝上捞点好处。 败坏的形式多种多样,不是我们在这一章里能介绍得完的。我们的社会生活总括起来说,就是卖友求荣者受提拔,庸碌无能之辈得胜利,优秀而正直的人成为任人宰割的鱼⾁。从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在国全范围內,谁能向我指出⾼尚的人把卑鄙的无理取闹者打倒、搞垮、赶走的一桩事实?我肯定这样的事例是不可能发生的,正像不可能有哪一道瀑布能例外地从下朝上流一样。要知道⾼尚的人不会去找家国 全安部门,而卑鄙的人则随时可以利用这个机关。家国 全安部门既然对待尼古拉·瓦维洛夫这样的人都没有讲客气,还会对什么人讲客气?所以怎么会有瀑布倒流的事呢? 下 ![]() ![]() ![]() ![]() ![]() ![]() ![]() ![]() ![]() ![]() 当然,在不是从小就在少先队和共青团支部里教育出来的个别人⾝上,灵魂还是完好无损的。在西伯利亚的一个火车站上,一个健壮的兵士看到一列运囚犯的火车,忽然跑去买了几包纸烟,跟押解队说好话,请他们转 ![]() 8.说假话成为生存方式。然而,被恐惧慑服了也罢,被私 ![]() 如果我们读到⾼教工作人员致斯大林同志的这样一封信: “我们将不断提⾼⾰命警惕 ![]() 主义者、斯大林式的民人委员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叶 若天导领的我国光荣的侦察机构从我国⾼等学校以及全 国把托洛茨基-布哈林集团的以及其他的反⾰命败类清 除⼲净”—— 我们总不至于把千人大会的全体参加者都当成⽩痴,而只会认为这是一些对于明天自己被抓也会乖乖服从的道德堕落的说谎者。 不断地说假话,和背叛行为一样,变成了唯一全安的生存方式。每动一下⾆头都可能被人听去,每一个面部表情都可能有人观察。因此每一句话如果木必须是直接的谎言,也必须不与共同的谎言相抵触。存在着一套现成的句子、一套现成的标签、一套现成的公式。任何一篇讲话,任何一篇文章,任何一本书,不论是学术的、政论的、批评的或者是所谓“文艺”的——不使用这些主要的套话是通不过的。在最最科学 ![]() 腾诺在监狱里害臊地回忆起,他被捕前的两个礼拜还向⽔兵们做过一次《斯大林宪法——世界上最主民的宪法》的报告。自然一句真心话也没有。) 没有一个打出过一页稿纸而没有说过假话的人;没有一个走上过讲坛而没有说过假话的人;没有一个在麦克风前面站过而没有说过假话的人。 如果到此为止也还罢了。要知道下面还有呢:和上级的任何一次谈话,在⼲部科的任何一次谈话,一般地和另一个苏联人的任何一次谈话都要求你说假话——有时候是瞪眼瞎说,有时候是瞻前顾后,有时候是点头认可。如果你的⽩痴 ![]() ![]() 但这还不是全部:你的孩子在长大!如果他们已经长得够大了,你和你的老婆就不应当在他们面前公开说出你心里想的话;要知道,人家正在教育他们学习帕夫利克·莫罗佐夫,他们会脸不红心不跳地去建立这个功勋。而如果你的孩子们还小,就需要决定怎样教育他们最合适:是一开头就拿谎言当做真理端给他们(为了使他们将来比较容易生活),并且今后永远在他们面前说假话呢,还是冒着他们可能说漏嘴的风险,可能捐出去的风险,对他们说真话。因此一开始就得向他们讲清楚,真话是会带来杀⾝之祸的,一出家门就要说假话,只能说假话,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这样的选择使得你恐怕连孩子也不想要了。 谎言是生活得以长期稳定的基础;A·k——一个年轻、聪明、懂世故的女人,从首都来到某个省城的学院教文学。她的档案里没有任何问题,并且拿着一张崭新的副博士证书。她看到她讲主课的班级里只有一个 ![]() ![]() ![]() ![]() ![]() ![]() 的确!A·K为了适应一个报情员的接受能力,把一切搞得內容贫乏、⾊彩暗淡、棱角磨平,把她本来有能力讲得很精彩的这门课程完全毁了。 像某个诗人很机智地说过的;我们过去搞的不是个人 ![]() ![]() 当然这也要区别不同的等级:有被迫的、自卫 ![]() ![]() 谎言使我们远离了正常的社会,使我们失去衡量事物的基准,在灰茫茫的浓雾中看不到一 ![]() 进一步说,即使有人提供了解真相的机会,还有一个我们这些自由的人们想不想知道的问题。奥克斯曼一九四八年从劳改营回来,以后没有再被抓进去,在莫斯科住下了。他的朋友和 ![]() 战争结束以后有一首歌很流行:《这儿听不到城市的喧嚣》。没有一个歌手,即使是最平凡的,唱完这首歌得不到热烈的掌声。“思想感情管理总局”开头没有猜出其中的奥秘。既然是俄罗斯的、民间的,可以让电台广播嘛,舞台演唱也可以嘛。后来他们恍然大悟——赶紧划X。因为歌词讲的是一个在劫难逃的囚徒,讲的是一对被拆散的情人。忏悔的需要终归还潜蔵在人们心里,它微微地 ![]() 9.忍残。在上述的种种品 ![]() 一个未署姓名的妇女写信给我(来信地址是阿尔巴特大街十五号),向我提出关于“某些苏维埃人”特有的“忍残 ![]() ![]() ![]() 一九四三—四四年冬,在车里雅宾斯克火车站行李寄存室外的遮檐下。气温是零下二十五度。由外面刮到遮檐下的积雪被紧紧地踩牢在⽔泥地面上。行李寄存室窗口里坐着一个穿棉袄的女人,隔窗站着一个穿 ![]() ![]() ![]() ![]() 这一切——她心里怎么想的,她怎么走开的——对于我们的社会是多么典型啊。还有那个狠心的民警,那个狠心的穿棉袄的女人,那个不给他们车票的售票员,那个不肯送他们进市內医院的女护土,那个在劳改营里给他们开证明的昏头昏脑的自由雇员。 严峻而险恶的岁月来临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会像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时代那样把犯人叫做“苦命人儿”要叫,大约只会叫做“臭⾁”一九三八年马加丹的小生学们朝押解过路的女犯队伍扔石头(苏罗夫采娃回忆)。 我国从前或别国现在有没有这么多使人厌恶和寒心的住宅里的和家庭里的纠纷?这种事情每一个读者都能说出一大堆,我们仅略举 罗斯托夫市多洛马诺夫大街上的一座筒子楼里住着一个叫维拉·克拉苏茨卡娅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一九三八年被捕后死在狱中的。她的邻居安娜·斯托利贝格知道这件事——整整十八年,从一九三八至一九五六,她一直因为抓着这个把柄而洋洋得意,经常用威胁的话磨折克拉苏茨卡娅;在厨房里和走廊上碰到她就会用咝咝的声音对她说:“我说要你活你才能活。我只要说一个字,‘黑乌鸦’就会来接你。”只是到了一九五六年克拉苏茨卡娅才决定给检察长写了一封控告信。从此斯托利贝格不说了。但她们仍继续合住一个单元。 柳比姆市的尼古拉·雅科夫列维奇·谢苗诺夫一九五0年被捕后,他 ![]() ![]() ![]() ![]() ![]() ![]() ![]() 既然要斗,就当真地斗! 是你亲爹?!也要狠狠地揍! 道德?!全是胡说八道, 我才不听那一套! 在生活中迈步向前, 我只需要冷静的算盘。 但是 ![]() ![]() 这场悲剧涉及了七个人。这就是我国狱外社会的大海之一滴。 在比较有教养的家庭里是不会把仅穿着內⾐的无辜受害的亲属赶到大街上去的,但是他们会以他为聇,他们会对他的充満怨气的“错误”世界观感到⿇烦。 还可以列举下去。还可以指出存在着: 10.奴隶心理。上面提到的那个巴比奇在写给检察长的申诉书里是这样说的:“我理解,在战争期间,我们的权政机关负担着比审查个人案件更为重要的任务。” 还有许多别的。 但是这里我们也要承认:如果斯大林时代的这一切不是自发产生的,如果这全是他亲自为我们一条一条地设计出来的——他可真算得了是个天才。 在这个恶臭 ![]() ![]() ![]() ![]() 有时候她们轻信地把希望寄托在按字面理解“剥夺通信权”的判决词上,以为十年过去,他就会来信。她们在监狱门外排队。她们跑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什么地方,因为听说那里接受寄往监狱的邮包。有时候是她们自己死在她们狱中的亲人之前。有时候是她们 ![]() 这些女人⾝边有年幼的孩子,每个孩子长到一定时期都绝对需要爸爸回来,过了这个关键时期就会迟了。可是爸爸总不回来。 用生学练习本上撕下的一张斜格纸折成的三角信。是用红⾊和蓝⾊铅笔 ![]() “爸爸你好我忘了应该怎样写我很快就要 上学了过了第一个冬天你就快回来吧不然 我们可不好啦我们没有爸爸妈妈说你一会儿 出差一会儿有病你⼲嘛不从医院跑出来这儿的 奥列什卡从医院只穿衬衫就跑出来啦妈妈会给 你做新 ![]() 我只有奥列什卡我从来不打他也说实话他也是 穷人还有一次我害病发烧想跟妈妈一块死可 是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唉手累⿇了不写了吻 你好多好多次 伊戈廖克六岁半 我已经学会写信封妈妈还没下班我已经把 信放进邮箱啦 马诺利斯·格列佐斯“在一次鲜明而 ![]() “我明⽩,我所讲的使你们的心都发颤了。但我这样做是有意识的。我希望你们的心为那些在监牢里受苦的人们感到痛楚…请你们为争取希腊爱国者的释放而大声疾呼吧。” 这些 ![]() “家有伤心事,何必为人愁” 在我国各地都能看到这样的雕塑:一个石膏卫兵牵着一条挣着扑向前方去咬什么人的警⽝。在塔什⼲,这样的塑像至少还是立在內务民人委员部学校大门口的,可是在梁赞市它却成了全城的标志:如果你由米哈依洛沃方向进城的话,它是你能见到的唯一的纪念像。 而我们见到它也不会厌恶地打一个冷战。对于这种唆使狗去咬人的形象我们习惯了,觉得它是很自然的。 它要咬的是我们。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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