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灰亦相思》第七章及《成灰亦相思》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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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成灰亦相思 作者:言妍 | 书号:25713 时间:2017/6/22 字数:116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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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彦回来的那一⽇,惜梅恰好去敏月和敏贞学校的运动会,看她们赛跑、跳⾼、拔河,到⻩昏才疲惫地返家。走过车站,就看到后镇的邻居及拣茶的女工纷纷笑着向她说:“你家哲彦回来了,恭喜呀!” 期待太久,一下梦想成真,竟是说不出的心情。 ![]() ![]() 她脑中清楚的只有一个:纪仁说的没错,船期无误。 她刚进店门,在大厅的秀子便喊:“惜梅,哲彦回来了!” 厅里黑庒庒坐着 ![]() “惜梅呀!快来见哲彦呀!我们⽇盼夜盼终于把他盼回来了!”⽟満一看到她就奋兴地说。 “惜梅,这些年都好吗?”哲彦站起⾝说。 哲彦?他就是哲彦?惜梅眼前站着的是个接近陌生的男子。 不!轮廓很 ![]() “哲彦!”她只能说出这一句。 “你还说呢!这些年要没有惜梅,还真不容易呢。尤其你大嫂生病饼世后,全靠惜梅里外帮忙,大家都夸她贤慧,这都还不是替你尽孝道。”⽟満擦着泪说:“现在终于夫 ![]() “谢谢你,惜梅。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大家。”哲彦向她一鞠躬,脸上有愧羞。 “战争时期,谁能意料呢?你恐怕过得比我们还辛苦吧。”惜梅体谅地说。 两人私己话说不到两句,就不断有恭贺的人嘲,一直到晚上仍络绎不绝。 惜梅、秀子和几个姑嫂进进出出忙奉荼、晚饭、点心,几乎没一刻空闲。 说实在,她有点失望,哲彦很少看她,也没想随她到后头说些思念的话。他这人一向保守老实,这个 ![]() ![]() 一家人忙到深夜,仍聚在⽟満的眠 ![]() ![]() 哲彦似自然许多,滔滔说着他如何由东北、重庆、江西、福建、海上、北平到港香的种种冒险故事。 “在福建我被⽇本汉奷的 ![]() ![]() 惜梅眼尖,还注意到他手肘有块绷带,忙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哲彦忽地有些不自在:“是下船不小心弄到的。” “一定是太奋兴了。当你知道惜梅在⻩家等你那么多年,有没有很感动呀?” 哲夫说。 “当然有。”哲彦看一眼惜梅,忙移开视线:“我十分意外。几年前我要纪仁转告惜梅,别为我耽误青舂。我一直以为惜梅已经嫁给别人了。” “我们朱⻩两家都是讲信用的人,文定就是承诺,哪能随便就改?古代指腹为婚还等更久呢!”⽟満说:“好啦!饼几⽇发个帖,把你们姐妹亲友都叫来,让你们两个拜天地进洞房,也好了我一桩心愿。” 惜梅看见哲彦満脸通红,那么大的人还害羞呢! “唉!如果宽慧和中圣还在,今天就更完満了。”⽟満叹息说。 一提到宽慧,秀子就俏然离去。 “阿⺟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哲夫说。 哲夫回到书房。哲彦仍不走,惜梅亦只好陪在左右。其实她也有些怕和哲彦单独相处,不知该说什么,但既有共度一生的缘分,一切都会很自然才对。 “好了,你们小俩口也该说说体己话了。哲彦可要安慰一下惜梅呀!”⽟満笑着说。 惜梅脸红头低,见哲彦仍没动静,偷偷望去,他却愁容満面,难道出了什么事了? 突然哲彦往地上一跪,口里颤颤地说:“对不起,我…我不能娶惜梅。” 惜梅双颊一下刷⽩,眼睛瞪得大大的,全⾝僵直不能动,她没有听错吧! “你说什么?不能娶惜梅?她可是已经拜了⻩家祖先,才进我⻩家门了!整整三年她是⻩家的媳妇,人人都知道的,怎能由你说不娶就不娶?”⽟満从眠 ![]() “我…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真不知道惜梅会等我,因为我逃到陆大时,就不敢有活着回来的念头。我…一直以为惜梅早结婚生子了,到了去年底我碰到范永南,才晓得,但已经太迟了…”哲彦痛苦地说。 “什么太迟?”惜梅本就机伶过人,她直觉地问:“难不成你娶别人了?” 一句 ![]() 她愣坐在那里,怀疑自己是在一场恶作剧的梦中,始料未及的结果,必是她在某处转错弯,陷在死角里了! “娶别人?你怎么可以娶别人?你明明和惜梅订婚,家里有个 ![]() “我…我那时病得很重,整天⾼烧呓语,在生死边缘挣扎,全是宛青在照顾我,从喂葯擦洗到我下 ![]() “怎么处理?先回来休离我,再去和她结婚,”惜梅忿忿地说。 “这断断行不得。我只承认惜梅是我的媳妇,那个叫什么青的女人,我绝不允许她进⻩家门。她哪里来,你就送她哪里去!”⽟満厉声说。 “阿⺟,宛青是我正式娶来的 ![]() “难道惜梅不是你正式娶来的 ![]() ⽟満反问。 “这就是我痛苦的地方,我罪该万死,对不起大家。”哲彦说:“可是我不能对宛青置之不理呀!她在湾台举目无亲,而且才在两个月前生下一个儿子,那是⻩家的骨⾁,我能丢下他们⺟子不管吗?” 连儿子都有了。好 ![]() ![]() 她回到房內仍不停地走,很像被人牵制的布袋戏木偶,啷当锣声响,她就不能止住。 可不是?她脑中充満各种杂音。有守业骂的,新郞都没有回来,你嫁什么;有算命说的,过了这婚期,你和新郞就无缘;有宽慧说的,为一个约定虚度青舂、痴痴傻等,你以为你会等到什么;有纪仁说的,订过亲并不是成亲,你哪里算他的 ![]() 纪仁还说,是不是要我们发给你一座贞节牌坊呢! 惜梅突然停下来,有一种想狂笑的冲动。她摸摸自己的脸,竟没有泪? 事发至今,她很愤忽、很不甘、很不解,就是没有很悲伤。她內心所想的就是如何对众人 ![]() 天呀!还真是一团剪不断、理还 ![]() ![]() ⽟満在门外轻声喊她,她走过去开门,看见哲彦也在,一张濒临绝望的苦瓜脸。 “惜梅,我万万没想到,发生在宽慧⾝上的事竟会在你⾝上重演,都怪我教子无方吧!”⽟満谨慎地说:“当时我把决定权 ![]() ![]() 没有哲彦,她朱惜梅在⻩家做什么?岂不成了活寡妇了?她感到一种变相的 ![]() 可怜的宽慧,不容丈夫纳妾,会活活被骂死;同意丈夫纳妾,又活活伤心死。 全部是死路一条。 不!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踏进这坟墓,她还年华正盛呢! 她比宽慧幸运的地方是,她无牵无挂,与哲彦也是清清⽩⽩,除了名誉上的瑕疵外,她并没损失什么,她当然不会把自己葬送在这摊烂泥里。 只是在脫⾝之前,她还有话问哲彦,他欠她感情上一个 ![]() “阿⺟,我可以和哲彦单独谈谈吗?”惜梅说。 “当然可以,你们是该静下心好好谈谈,最好脑萍虑个万全之策。”⽟満握握惜梅的手说。 屋內只剩下哲彦和惜梅,本应是两个最知心的人,如今陌然相对,准备在大难之后各自分飞。 “惜梅,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哲彦先沉不住气说:“我真是六神无主,这也是为什么一直迟迟不敢回湾台的原因。回来了我也没有勇气见你,要不是纪仁強押着我,要我不要耽误你,我还情愿让你们以为我死在外头了。” “纪仁知道这一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她猛回头问。 “他来接我的船,一看到宛青和孩子,马上狼狠训我一顿。我们三番两次争执,还因此打了一架,手肘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他说。 这个爱管闲事的邱纪仁!惜梅心中暗骂,仍不噤问:“你伤了他没有?” “他就额角流一点⾎,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知道我该打,而且万死不辞。” 哲彦说。 “你是该打,但死倒没有必要!”她冷笑一声又说:“我只想问你,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数不清了,我们自幼就玩在一起。”他迟疑说。 “少说也二十年了,是不是?可悲的是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有些悲哀地说:“你若了解我,就明⽩我朱惜梅不是那种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我与你既有承诺,就会遵守到底,绝不会在你为国事奔走、生死不明之际,弃你而去。你把我看得如此肤浅,断定我会改嫁,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惜梅,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从小你就是有主见、意志坚定的人,告诉我怎么做好吗?”他愧羞地说:“你对我有义,宛青对我有恩,恩义都难偿,我真恨不能化成二⾝来报答你们。” “古人是无情恼,你如今是多情苦。”她讽刺他说:“你也对她念相思词吗?” “什么相思词?”他一脸 ![]() “你自己制的签你都忘了吗?”她把荷包中的信及签取出,用力地放在他面前。 哲彦拿起来看, ![]() 惜梅脸⾊大变,几乎控制不住脾气说:“好哇!⻩哲彦,你忘了婚约不说,现在连自己的信也不承认了?这后面不是明明⽩⽩签着你的名字吗?” “昭和十七年二月…,不可能的,我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就到东北了,我不可能写这些信给你…”他看着信,突然说:“对了!一定是纪仁写的!我去东北以前曾拜托纪仁模仿我的笔迹写信给你,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以为我能够绕道回湾台赶赴婚期,后来才发现是困难重重…也只有纪仁能写出那么富有感情的信。” 惜梅踉跄一下,这个打击比哲彦说他另娶还大!她可以确定自己是在一场恶作剧的梦中了! 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是她全部精神支柱的信笺及书签竟都是假的?只是纪仁和哲彦的接力游戏? 她觉得天地翻转,部腹 ![]() ![]() “惜梅!你怎么了?”哲彦察觉她双眸的狂 ![]()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恨你!”她喊。 她双眼死命瞪着哲彦,目光却落在一个遥远未知的所在,那儿站着纪仁,双手揷着 ![]() 她抢回信纸书签,把哲彦狠狠推出去,再锁上门。 然后那些纸页洒落地上,每一张都像烈火般烫人。 纪仁怎么能这样做?他信手拈来的几个词句、随便玩笑的一个游戏,就毁了她一生,难道他不知道吗? 没有“成灰亦相思”她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贸然下嫁?怎么会矢志不移地守着一个音讯全无的人?不就是为了一场爱情的梦吗? 结果梦比远山的云还虚无缥缈,不过是别人指间弹落的几片残花而已。 邱纪仁到底玩弄过多少女人?像他对昭云的有情又似无情,对倩玲的招之即来、呼之即去,更不用说在京都的女朋友了。 但他怎么敢把这些下三流的花招玩到她的⾝上来?她甚至真的为他动心、为他哭泣、为他自责…,到头来不过是在他胜利的凯歌中多一面勋章而已!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尽情哭着。她要在黑暗无人处将泪流尽,明天她就不再脆弱,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了。 晨光初透时,惜梅已经将自己的物品整理在几个箱笼里。该留的留,该丢的丢。还有该毁的毁,比如哲彦在京都写给她的信。 她边撕信边想到宽慧,也真正能了解她死前焚信的心情了。 最后是纪仁的几封信在手上,迟迟没有下手。对!她应该当他的面撕,撕得碎碎的,让他一字一句呑回去,看他敢不敢再拿女人的感情开玩笑! 她把那些信放回荷包,塞在⾐物下。再慢慢走到窗边对镜梳妆,眉眼都务必描得钿致美丽。 她转头审视自己,恰见到陪嫁柜子镶的那张⺟子图,在清早的光线下竟似有了魔气,年轻⺟亲细长媚妩的凤眼彷拂飘出森冷的鬼气。 “我不会像宽慧姐一样毁了你。”惜梅对着图像说:“所谓物不 ![]() ![]() 她来到⽟満的房间帮敏月和敏贞梳洗,准备上学。⻩家她什么都不留恋,唯有这两姐妹是千万不舍。她离开⻩家,有负宽慧的重托;但留在⻩家郁闷委屈,又如何能带好那两个女孩呢? 反正她终究是敏月和敏贞的亲阿姨,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満早已下 ![]() “阿⺟,我先带敏月、敏贞去吃饭,回来再说。”惜梅声音很平静,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厨房忙一阵以后,她又踱到⽟満这里,哲彦已坐在椅子上,两眼充満⾎丝,也是夜一未眠的模样。 “你早。”他试着给她一个笑容。 她看他一眼,径自向⽟満说:“阿⺟,我和哲彦已经商量好了。我离开⻩家,让宛青和孩子进门,一切就没有问题了。” “惜梅…”哲彦有些 ![]() “这不正是你的需要吗?”惜梅堵住了他的口。 “那怎么行?你是我⻩家媳妇,这样无缘无故休离你,我向朱家如何 ![]() “阿⺟,这不是休离。我和哲彦 ![]() “我的好惜梅,到现在还处处为人着想。可是我已经失去宽慧,又怎么能再失去你?我们太对不起朱家了。你这一回娘家要如何向众人 ![]() “阿⺟,我还算个清⽩的媳妇家,有什么不能过的。这三年就算我暂住⻩家,与您有一场⺟女缘分罢了。”惜梅也不由感慨说。 “惜梅,谢谢你。没有娶你为 ![]() “你别轻松得太早,我还要你把我‘送’回桃园,亲自向我⽗⺟解释清楚,他们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惜梅说。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満问。 “我东西都收好了,今天就走。我先带一些细软,免得大家闲言闲语。有关嫁妆聘礼的事,以后我会请我兄弟来处理。”惜梅很清楚地说。 “那么快吗?”⽟満似乎很吃惊。 “我还有什么名目再待下去呢?早走早省心。”惜梅说:“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敏月和敏贞。她们失去⺟亲已经够可怜了,如今又要失去阿姨的照料。求阿⺟多多疼惜她们两姐妹吧!” “她们都是我的亲孙女,我怎能不疼呢?”⽟満擦着泪说。 “多谢阿⺟。我光送敏月和敏贞上学,然后就出发。”惜梅说。 十一月的清晨寒意甚重,惜梅牵着敏月和敏贞的手,沿着她们最喜爱的秀里溪走。树须低垂、野鸭戏⽔, ![]() 她要怎么开口呢?真相必须说,但如何说得她们小小的心灵能够了解呢? 走到校门口,惜梅蹲下来对她们说:“阿姨要回桃园去,恐怕一阵子不会回来。” “叔叔回家了,你并不⾼兴对不对?”敏贞马上问。 “谁告诉你我不⾼兴的?”惜梅讶异说。 “昨天我听见你们吵架,你很生气。”敏贞说。 “你这爱偷听大人说话的⽑病真该改掉。”惜梅摸摸敏贞的头爱怜地说。 “阿姨,为什么叔叔一回来,你就离开呢?”敏月已经略懂人事,直接问。 “你们不是不爱喊我阿婶吗?所以我并不是你们的真阿婶,只是阿姨。”惜梅尽量简单说:“叔叔现在把真阿婶带回来了,就不需要我了呀!” “不管有没有真阿婶,我们都只要你。”敏月抱着她说。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敏贞往后退一步,控诉地说:“你骗我!” “傻孩子,我没有离开你们。我在桃园,你们随时可以来看我呀!”惜梅拉住敏贞说。 “那不一样!”敏贞甩开她的手:“一点都不一样。” “桃园很远,我们不能天天看到阿姨了。”敏月难过地说:“我不要你走。” “我不能留下来…”惜梅无言以对。 早自习的钟声响起,敏贞倔強地看着惜梅,见惜梅不语,她掉头就走,双脚笔直向前,不再乞求眷恋。 “敏贞…”惜梅颓然而立,抱抱敏月说:“照顾妹妹,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惜梅热泪盈眶,几乎不能自持,走几步仍忍不住回首。敏月站在校门旁向她招手再见;而敏贞愈行愈远,始终没有停下来,只有双手不断在脸上擦抹。 她知道敏贞是哭了,而且哭得非常伤心,只是不愿让她看见。 宽慧说得没有错,敏月像⻩家人,敏贞像朱家人。若是遗传到她和宽慧的脾气,凡事活得太认真,还不晓得要吃多少亏呢! 她无力再想,自己眼前已是跨不过的坎坷崎岖了。 鲍路车慢慢地驶离秀里,惜梅知道自己有一段⽇子不会再踏⼊此地,至少在流言未平息之前。小小的依山村镇,可能要经年累月才能理葬一个 ![]() 自幼因为祖⽗喜爱,惜梅一直住在秀里,和自己⽗⺟生活的时间反而不长。祖⽗疼她和宽慧这两个孙女,违反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栽培她们到⾼女,并找了会疼惜她们的好夫婿,谁知道他老人家的眼光竟误判了? 临行前哲夫来看她,脸上难过遗憾的表情,让她相当意外。 “我没有想到哲彦竟会在我之后成为负心人,我觉得更加对不起宽慧。”哲夫非常沮丧地说:“命运真是捉弄人,明明是天作之合的两对姻绿,却落得如此结局,真叫人难以接受。” “有什么好难以接受?前世债今生还,就算朱家欠⻩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枉送 ![]() “惜梅,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气我们兄弟,认为我们该被千刀万剐。但请你听我一句话,我真的不曾存心要负宽慧。”哲夫说:“她是我內心最完美的化⾝,我最挚爱的 ![]() 哲夫把脸理在双掌中,她看见他的泪… “宽慧甚至到死前都不肯和我说话。我明⽩她心中充満恨意,至死都不能原谅我。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都没有关系,但想到宽慧死得如此不甘,⻩泉路上还要⾎泪斑斑,我…我就…”哲夫说不下去了。 惜梅原本硬绝的心,不知为什么,随着哲夫的话,也一阵阵伤心起来。 她知道哲夫⾝上背负着极大的痛苦,也认为他罪有应得。但此刻他的悔恨是如此深,深到将近自 ![]()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宽慧姐的最后遗言吗?”她淡淡地说:“她要我照顾敏月、敏贞和…你。既然提到你,就表示原谅你了。我想她走得算是平静,⻩泉路上也不会为人间恩怨再流泪了。” 哲夫抬头看她,已没也一向的严肃正经。此时在她的眼前只是一个意失憔悴的丧 ![]() ![]() 人死不能复生,缘尽不能再续,嗔怨也由不得她了。 至于哲彦,一路陪她回桃园,神情十分凝重,她不太搭理他,两人就默默坐在车上,想着各自的心事。 回忆以往,他们的确也没有几句贴心话。除了婚约,彼此的感情比朋友亲密不了多少。如今连那几封感人肺腑的情书都是伪品,又有什么可 ![]() 经夜一思量,怪罪他的心也淡了。 布庄就在桃园最热闹的大街上,几座骑楼还挂着“庆祝光复合湾”的红布条。 他们一进店门,全家人由前呼到后,齐齐跑来看历劫归来的姑爷。 哲彦苦笑应付,惜梅冷眼旁观。一个小时后,她受不住了,才找借口驱退众人,只留⽗⺟在大厅,哲彦早就一⾝汗,在这寒冷的十一月,看来 ![]() 他支吾几句仍开不了口,一点也不像抗⽇救国的英雄,她⼲脆自己说了:“阿爸,阿⺟,这次我是回来长住的。我和哲彦已经解除婚约,不再相⼲了。” “什么?”守业和淑真同时叫出,眼却瞪得铜铃大。 惜梅很冷静地把来龙去脉都说一遍,尽量将事情归咎于战争离 ![]() 无论惜梅如何淡化,做⽗⺟只全心地想到女儿所受的委屈及朱家声誉的毁害,狠狠地教训哲彦好长一段时间。 “⻩家老头家在世时最重承诺,谁知后生全都是说话当风、不讲情义的人!” 守业愤怒地说:“我们朱家好好的把女儿 ![]() “伯⽗,是我们⻩家不对,任宰任割都应该。事已到此,实不敢再耽误惜梅。”哲彦擦着汗说:“我⺟亲临行前有 ![]() “你以为我们朱家希罕这些?金银土地我们统统不要,我只要你们还惜梅一个公道。三年前我亲自把她 ![]() 守业说:“我不管什么天大的理由,神明注定的我也不怕,你就是要把惜梅带回去!” “阿爸!我回去做什么?人家有 ![]() “要嫁也是你,要离也是你。你呀!会被自己的脾气误一辈子呀!”守业对女儿又气又怜说:“当年我是怎么反对的?新郞都推三阻四的不回来,你⼲嘛巴巴地进门去当人家的媳妇?难怪人家会看轻你,嫌碍手碍脚了就被赶出来,我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回娘家!”“好啦!惜梅已经够委屈了,你还帮着别人骂她!”淑真抱着惜梅掉泪说:“千错万错都是⻩家的错,惜梅守信守礼守德守义,她哪有错?你也未免太老番癫了,她受恶人欺负,不回娘家,还能去哪里?” “伯⺟说的对,一切罪过都在我,与惜梅无关。请您责怪我吧,千万不要为难借梅。”哲彦恳求地说。 “惜梅已经被你们苦惨了,何需我来为难?”守业说:“你走吧!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会叫你⻩家族人给我朱家一个 ![]() 哲彦看着惜梅,有些犹豫。 “你走吧!”惜梅不带感情说。 “我…”他嗫嚅一下说:“请多多保重。” 哲彦缓缓转⾝离去。惜梅听他的⾜音踏过门槛,穿过长廊及店铺,消失在大街的茫茫人海之中。 这就是五年漫长等待的结果吗?曾经轰轰烈烈的一段,如此耝率收尾,倒像是被草席里尸,往 ![]() 哲彦走后,大厅一片死寂。守业一张黑长的脸彷佛老了好几岁,不过一顿饭的时间,由极喜到极悲,拉出他许多条皱纹。他重重地叹口气,一句不哼就踱回店里去。 “这次你又太冲动了,哪有人那么轻易就让步呢?你阿爸气你不是没有道理。”淑真见丈夫一走就说。 “阿⺟,他已经是人家的夫婿了,我何苦苍蝇逐腐⾁般纠 ![]() “唉!当年庙口那个师⽗说,过了时机就无缘分,害得我们急勿匆把你嫁掉。谁知道仍是枉然,算命仙的话真是不能信呀!”淑真头摇说。 “我们那时是急病 ![]() “你现在怎么办?被⻩家这么一作弄,名誉损坏,还有媒婆敢上门吗?”淑真马上就考虑到现实:“我看给人家做继室当后娘,人家都不要呢!” “我已经决心一辈子不嫁人了。”惜梅说。 “你胡说什么?”淑真急急说:“这种话可不能 ![]() “那我就到庙里当英姑,长伴育灯古佛。”惜梅说。 “愈说愈胡涂了,枉我让你读了那么多书。”淑真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允许你走上这一条路!” 那天惜梅回到房间就没有再出来。 她环视着少女时代住饼的卧室,窗外的竹林依然青翠,窗內的人儿却物事全非。 想到往⽇的青舂梦想,今⽇的终⾝无靠,人前的坚強一寸寸瓦解。 案亲说得没错,当初她仓卒的下嫁,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矜持和尊严,怨不得人家看轻她;今天又草草的回娘家,走得偷偷摸摸,彷佛做贼做娼似的,只会让人更笑话而已。难怪⽗亲会气得痛心疾首! 她这个人是不是基本上就有问题呢? 她冲动、好辩、轻狂、任 ![]() 第一次和纪仁见面,就⺟老虎发威,让他讥为没有大家风范,她那时真应该立即走避的。以后他屡次戏弄她,就是认为她不配当他好友的贤 ![]() 防空壕的亲密拥抱、她卧房的夜半私语,她都没有严正的拒绝与责备,怪不得他一次次得寸进尺,原来她 ![]() ![]() 她真太天真、太愚蠢、太丢脸、太不会保护自己了! 她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人生是愈想愈悲哀,⽩纸上的污点也只会愈描愈黑。 宽慧姐是死得⼲净,但她不想死。除了死,这世间一定还有了却这些纠葛烦恼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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