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三章英雄年少及《飞狐外传》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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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飞狐外传 作者:金庸 | 书号:1925 时间:2016/10/5 字数:359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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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凤抱着女儿,在大风雨中离开了商家堡。侠士虽去,余威犹存。他进厅出厅,并无一言半语,但群豪震慑,不论识与不识,无不凛然。众人或惊或愧,或敬或惧,过了良久,仍是无人说话,各自凝思。 苗夫人缓缓站起,嘴角边带着強笑,但泪⽔在眼眶中滚了几转,终于从⽩⽟一般的腮边滚了下来。田归农倏地起⾝,左手握住 ![]() 马行空见田归农仍想劫镖,強自撑起,叫道:“舂儿,取兵刃来!”马舂花见⽗亲受伤非轻,含泪道:“爹!”马行空声音威严,说道:“快取来。”马舂花从背囊中取出随着⽗亲走了数十年镖的金丝软鞭,正要递过,突然后堂咳嗽一声,走出一个老妇,⾝穿青布棉袄,下系黑裙,脊梁微驼,两鬓全⽩,顶心的头发却是一片漆黑。商宝震虽被田归农打倒,受伤不重,抢上去叫道:“妈,这里的事你老人家别管,请回去休息吧。”原来这老妇正是商宝震的⺟亲。 商老太点了点头,不动声⾊地道:“栽在人家手里啦?”语声嘶哑,甚是难听。商宝震脸露惭⾊,垂首道:“儿子不中用,不是这姓田的对手。”说着向田归农一指,不噤愧愤 ![]() 田归农提起长剑,正要分心刺去,苗夫人突然“哇”的一声,掩面而哭,在大雨中直奔了出去。田归农顾不得杀那男孩,提剑追出。他一窜一跃,已追到苗夫人⾝旁,劝道:“兰妹,这小叫化胡说八道,别理他。”苗夫人哽咽道:“我…我确是良心不好。”哭着说话,脚下丝毫不停。田归农伸手挽她臂膀,苗夫人用力一挣。田归农若是定要挽住,苗夫人再苦练十年武功也挣扎不脫,但他不敢用強,只得放开了手,软语劝告。但见二人在大雨中越行越远,沿着大路转了个弯,给一排大柳树挡住后影。雨点溅地,⽔花四舞,二人再不转回。众人吁了一口气,转眼望那孩童,心想这人小小年纪,好大的胆气,这条命却不是捡来的? 阎基冷笑一声,喝道:“那当真再美不过,阎大爷独饮肥汤,岂不妙哉!兄弟们,快搬银鞘啊!”群盗轰然答应,散开来就要动手。阎基左⾜飞起,将那男孩踢了个筋斗,顺手掀住了独臂汉子,喝道:“还给我!” 商老太太嘶哑着嗓子,问道:“阎老大,这儿是商家堡不是?”阎基道:“是啊,商家堡怎么啦?”商老太道:“我是商家堡的主人不是?”阎基一只手仍是掀住独臂汉 ![]() ![]() 商老太道:“阎老大,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阎基一怔,油嘴滑⾆地道:“到哪儿啊?女人的房里姓阎的可不去。”商老太就似没有听见,仍道:“我有要紧话跟你说。”阎基心想:“这老太婆倒有几分古怪,不知她叫我去哪里?”正待说:“阎大爷没空跟你摽唆。”商老太已转⾝走向內堂,哑声道:“你没胆子,也就是了。”阎基仰天打个哈哈,笑道:“我没胆子?”拔脚跟去。二寨主为人细心,将阎基的鬼头刀递过,阎基左手倒提了。商宝震不知⺟亲叫他⼊內是何用意,跟随在后。商老太虽不回头,却听出了儿子的脚步声,说道:“震儿留在这儿!阎老大,你叫弟兄们暂别动手。”说这几句话时向儿子和阎基一眼也没瞧,但语音中自有一股威严,似是发号施令一般。阎基道:“这话不错,大伙儿别动,等我回来发落。”群盗轰然答应,二寨主用黑话吆喝发令,分派人手监视镖客,防他们有何异动。 本来商宝震和三个侍卫助着镖行,群盗已落下风,但商宝震和徐铮为田归农所伤,马行空挨了阎基一脚后,再给田归农打了一掌,伤势更重,形势又自逆转。群盗既不劫镖,镖行人众也就静以待变。阎基跟随在商老太背后,只见她背脊弓起,脚步蹒跚,原先心中存着三分提防之意,此时尽数抛却,笑问:“商老婆子,叫我进来可是献宝么?”商老太道:“不错,是献宝。”阎基心中一动,他一生最是贪财,瞧这商家堡一副大家气派,底子甚是殷实,说不定那商老太一见強人降临,吓破了胆,自行献上珠宝赎命,也是有的,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她一直向后进走去,接连穿过三道院子,到了最后面的一间屋外,呀的一声把门推开,自己先走了进去,说道:“请进来吧!”阎基伸头向房里一探,见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砖房,里面空空 ![]() ![]() ![]() ![]() ![]() ![]() ![]() ![]() 阎基微微一惊,心想:“原来这婆娘是故意装老。”但想到一个女流之辈,又有何惧,笑道:“上门也上了,欺人也欺了,你又咬我一口?”商老太霍地走到桌旁,从灵牌后面捧出一个⻩⾊包袱,那包袱灰尘堆积,放在灵牌之后毫不抢眼。她也不拍去灰尘,顺手解了结子,打开包袱,只见紫光闪闪,冷气森森,却是一柄厚背薄刃紫金八卦刀。阎基蓦地里记起十余年前的一件往事,倒退两步,左手倒提着的鬼头刀 ![]() ![]() 阎基道:“在下跟商家堡无冤无仇,这次劫镖,乃是冲着马老头儿而来。商老太既然定要出头,咱们点到为止,不必真砍真杀。”商老太双眉竖起,低沉着嗓子道:“没那么容易!商剑鸣一生英雄,他建下的商家堡岂容人说进便进,说出便出?”阎基也自恼了,道:“依你说便怎地?”商老太道:“你败了我手中钢刀,将我人头割去,连我儿子也一并杀了…”阎基吓了一跳,心想:“我跟你又无深冤大仇,只不过无意冒犯,何必这么 ![]() ![]() ![]() ![]() ![]() ![]() ![]() ![]() ![]() 商老太对先夫敬若天神,此言犯了她的大忌,突然间目露凶光,刀法一变,四下游走,⽩光闪闪,四面八方攻了上去。此刻她每一招都是拚命,每一招都是抢攻,早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阎基大叫:“你疯了么?喂,商老太,你丈夫可不是我杀的,你跟我拚命⼲么?喂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一面叫嚷,一面逃窜。他斗志一失,商老太更是砍杀得如火如荼,出刀越来越快,此时阎基的怪异拳脚已来不及使用,只想拔开门闩,逃出屋去。面临一只疯了的⺟大虫,他哪里还想到什么胜负荣辱,唯一的念头只是如何逃命。 他数次要去拔开门闩,总是给商老太 ![]() ![]() ![]() 阎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商老太脸上犹似罩着一层严霜,显是并非说笑,哀求道:“你…你不是饶了我么?”商老太道:“饶得你 ![]() 这一下镖行人众与三名侍卫都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商老太旧时必与那盗魁相识,曾有恩于他:有的说商老太一顿劝喻,动以利害,那盗魁想到与御前侍卫为敌,非同小可,终于悬崖勒马。正自瞎猜,商宝震走了出来,说道:“家⺟请马老镖头內堂奉茶。”內堂叙话,商老太劝马行空留在商家堡养伤,一面派人到附近镖局邀同行相助,转保镖银前往金陵。经此一役,马行空雄心全消“百胜神拳”的名号响了数十年,到头来却折在一个市井流氓般的盗贼手中,对走镖的心登时淡了。商老太护镖不失,恩情太重,她的意思不敢不遵,同时他心底还存了一个念头,极想见一见那位挫败阎基的武林⾼手。当下谢了商老太的好意,一口答应照办。 傍晚时分,大雨止了,三名御前侍卫道了搅扰别过,商宝震相送到大门之外。那独臂人携了男孩之手,也待告辞,商老太向那男孩瞧了一眼,想起他怒斥苗夫人时那正气凛然的神情,自忖:“这小小孩童,居然有此胆识,倒也少见。”于是问道:“两位要上何处?路上盘 ![]() 当晚平四叔侄俩由管家分派,住在西偏院旁的一间小屋中。二人关上门窗,平四丑陋的脸上満是喜⾊,低声道:“小爷,你过世的爹娘保佑,这两张拳经终于回到你的手上,真是老天爷有眼。“平斐道:“平四叔,你千万别再叫我小爷,一个不慎给人听见了,平⽩地惹人疑心。”平四连声称是,从怀中掏出那油纸小包,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平斐。他倒不是对这孩子如此恭敬,却是想起了遗下两页拳经的那位恩人。平斐问道:“平四叔,你跟那阎基说了几句什么话,他就心甘情愿地 ![]() ![]() 马行空在商家堡养伤,闲着就和女儿、徒儿、商宝震三人讲论拳脚。他们在演武练拳的当儿,平斐偶然瞧上一眼,但绝不多看。他们知道这⻩⻩瘦瘦的孩子很大胆,却从没想到他⾝有武功,因此当他偶尔看上一眼的时候,不论是有数十年江湖经历的马行空,还是聪明伶俐的商宝震,从来不曾疑心过他是在留意拳法的奥妙。但他决不是偷学武艺。他心中所转的念头,马行空他们是更加想不到了。因为每当他看了他们所说的奇招妙着之后,心里总想:“那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招数只能对付庸才,却打不到英雄好汉。”因为他其实并不姓平,而是姓胡,他的姓名不是平斐而是胡斐:因为他是胡一刀的儿子,那个和苗人凤打了五⽇不分胜负的辽东大侠胡一刀的儿子;因为他⽗亲曾遗给他记载着武林绝学的一本拳经刀谱,那便是胡家拳法和刀法的精义。这本拳经刀谱本来少了头上两页,缺了扎 ![]() 阎基凭着两页拳经上的寥寥十余招怪招,就能称雄武林,连百胜神拳马老镖头也败在他的手下,胡斐却是从头至尾学全了的。当然,他年纪还小,功力很浅,许多精微之处还难以了解。但凭着这本拳经刀谱,他练一天抵得徐铮他们练一个月。何况,即使他们练上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学到这天下绝艺的胡家拳和胡家刀。每天半夜里,他就悄悄溜出庄去,在荒野里练拳练刀。他用一柄木头削成的刀来练习,每砍一刀,就想像这要砍去杀⽗仇人的脑袋,虽然,他并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但平四叔将来会说的,等他长大**、武艺练好之后。于是他练得更加热切,想得更加深刻。因为最上乘的武功,是用脑子来练而不是用⾝子练的。 这样过了七八个月,马行空的伤早就痊愈了,但商老太和商宝震热诚留客。马行空的镖行已歇了业,眼见主人殷勤,也就住了下来。商宝震没拜他为师,因为商老太有这么一股傲气,八卦刀商剑鸣家传绝艺,怎能去投外派师⽗?但马行空感念他家护镖的恩情,对商宝震如同弟子一般看待,只要是自己会的,他想学什么,就教什么,将拳技的精要倾囊以授。百胜神拳的外号殊非幸致,拳术上确有独到造诣,这七八个月中,商宝震实是获益良多。马行空也已看出来,商家堡并非卧虎蔵龙,另有⾼人,只是那一⽇阎基为何匆匆而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一次他偶然把话题带到这件事上,商老太微微一笑,顾而言他。马行空知道主人不肯吐露,从此绝口不提。 马行空年老⾎亏,晚上睡得不沉。有一⽇三更时分,忽听得墙外喀喇一响,是谁无意中踏断了一 ![]() ![]() ![]() ![]() 他一瞥之下,见此人轻功颇为了得,心下寻思:“莫非那阎基心犹未死,又来作怪?此事由我⾝上而起,姓马的岂能袖手不顾?”于是跃出墙外,脚下加快,向那黑影去路急追,但奔出数十丈,已自不见了黑影的踪迹。他心中一动:“不好,别要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急忙飞步扑回商家堡。来到堡墙之外,但听四下里寂静无声,这才放心,心下却是疑惑更甚:“适才此人⾝手不凡,实是劲敌。但瞧他⾝形瘦小,与那盗魁阎基大不相同,不知是江湖上什么好手到了?”他抓住软鞭,在掌上盘了几转,弓⾝向庄后走去,要察看一个究竟。窜出十余丈,将到庄院尽头,忽听西首隐隐有金刃劈风之声。马行空暗叫一声:“惭傀,果然有人来袭,却不知跟谁动上了手?”双⾜一点,⾝形纵起。百胜神拳年纪虽老,⾝手仍是极为矫捷,左手在墙头一搭,一个倒翻⾝,轻轻落在墙內,循声过去,听得声音是从后进的一间砖屋中发出。但说也奇怪,二人一味哑斗,既无半声吆喝叫骂,兵刃亦不碰撞。他心知中间必有跷蹊,先不冲进相助,凑眼到窗 ![]() 但见屋中空空 ![]() ![]() ![]() 他只瞧了片刻,不由得倒菗一口凉气,只见商老太太出手狠辣,刀法精妙,固与⽇间的龙钟老态大不相同,而商宝震一路八卦刀使将出来,也是虎虎生风。原来非但商老太平时深蔵不露,商宝震也是故意隐瞒了武功。他平⽇教商宝震的只是拳脚,刀法自己并不擅长,商宝震也从来不提,想不到这少年兵刃上的造诣着实不低。他悄立半晌,想起十五年前在甘凉道上与商宝震的⽗亲商剑鸣动手,被他砍了一刀,劈了一掌,养了三年伤方得康复,自知与他功夫相差太远,此仇难报,甘凉道一路从此绝⾜不走。此时商剑鸣已死,商老太于己有恩,昔⽇的小小嫌隙早已不放在心上,哪知今⽇中夜,又见仇人的遗孀儿孤各使八卦刀对招。 他思嘲起伏:“商老太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何以她竟然半点不露痕迹?她留我⽗女在庄,是否另有别情?”凝思片刻,再凑眼到窗 ![]() ![]() 商老太沉着脸道:“你的呼昅总是难以调匀,进境如此之慢,何年何月才能报得你爹爹的大仇?”马行空心中一凛,只见商宝震低下了头,甚有愧⾊。商老太又道:“那苗人凤的武功你虽没见到,他拉车的神力总是亲眼目睹的了。胡一刀的功夫不在苗人凤之下。这苗胡二贼的武功,你此刻跟他们天差地远,但只要勤学苦练,每过得一⽇,你武功长一分,这二贼却衰老了一分,终有一⽇,要将二贼在八卦刀下碎尸万段。”马行空心想:“这⺟子二人闭门习武,不知胡一刀早于十多年前便死了。”只听商老太叹了口长气,说道:“唉,你这孩子,我瞧你啊,这几⽇为那马家的丫头神魂颠倒,连练功夫也不起劲了。”马行空一惊:“难道我那舂儿和他有甚苟且之事?”但见商宝震満脸通红,辩道:“妈,我见了马姑娘总是规规矩矩的,话也没跟她多说几句。”商老太哼了一声,说道:“你吃谁的 ![]() 马行空不噤发抖,但听商老太又道:“十五年前,你爹爹在甘凉道上跟马行空动手。想你爹爹英雄盖世,那姓马的焉是他的对手?你爹爹砍了他一刀,劈了他一掌,将他打得重伤。但那姓马的亦非平庸之辈,你爹爹在这场比武中也受了內伤。他回得家来,伤未平复,咱们的对头胡一刀深夜赶上门来,将你爹爹害死。若非你爹爹跟那姓马的事先有这一场较量,嘿嘿,八卦刀威震江湖,谅那胡一刀怎能害得你爹爹?”她说到最后这几句话时语音惨厉,嗓子嘶哑,听来极是可怖。马行空一生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听来却也是不寒而栗,心想:“胡一刀何等的功夫,你商剑鸣就算⾝上无伤,也是难逃此劫。老婆子心伤丈夫惨死,竟然迁怒于我。”只听商老太又道:“ ![]() ![]() 这几句话却叫马行空和商宝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马行空隔窗看到商老太脸上切齿痛恨的神气,微一琢磨,全⾝寒⽑ ![]() ![]() 商宝震年轻识浅,却全不明⽩⺟亲这番深意,只觉又是 ![]() ![]() 第二天午后,马行空穿了长袍马褂,命商宝震请⺟亲出来,有几句话商量。商宝震又惊又喜,心想:“难道⺟亲这么快就已跟他提了亲?瞧他这副神气打扮,那可不同寻常。”于是相请⺟亲,来到后厅,和马行空分宾主坐下,自己下首相陪。他望望⺟亲,又望望马行空,一颗心怦怦直跳,但听马老镖头道谢护镖之德,东道之谊,商老太満口谦虚,只盼他二人说到正题,但两个言来语去,尽是客套。 说了好一会,马行空才道:“小女舂花这丫头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跟商老太商量一件事。”商宝震心中怦的一下大跳。商老太大是奇怪:“却也没听说女家先开口来求亲的。”说道:“马老师尽说不妨,咱们自己人,还拘什么礼数?”马行空道:“我除了这丫头,一生就收得一个徒弟。他天资愚钝, ![]() ![]() ![]() ![]() 他丧魂落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至一名家丁走进房来,说道:“少爷,练武的时候到啦,老太太等了你半天呢。”商宝震一惊,暗叫:“糟糕,胡里胡涂的误了练武时候,须讨一顿好骂。”从壁上摘下了镖囊,快步奔到练武厅中。只见商老太坐在椅中,神⾊如常,说道:“今儿练督脉背心各⽳。”转头向两名持牌的家丁叫道:“将牌儿拿稳了,走动!”商宝震暗暗纳罕:“马老师说这等话,怎地妈毫不在乎?”但商老太平⽇训子极严,练武之际尤其没半点假借,稍一不慎,打骂随之,商宝震取金镖扣在手中,不敢胡思 ![]() ![]() ![]() 马行空师徒三人走进厅来,见练武厅上人人神⾊有异。马行空暗吃一惊:“这老婆子好厉害,一时三刻就要翻脸。”当下双手一拱,说道:“老太太呼唤,不知何事?”商老太冷笑道:“先夫已然逝世,马老师往⽇虽有过节,却也不该拿死人来出气啊。”马行空一呆,笑道:“在下愚鲁,请商老太明示。”商老太向那木牌上一指,道:“马老师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这般卑鄙行径,想来也不屑为,请问是令爱所⼲的呢,还是贤⾼徒的手笔?”说着双目闪闪生光,向马家三人脸上来回扫视。马舂花从未见过她如此凛然有威,甚是惊诧。马行空见木牌上改了人名,也是大为骇异,朗声道:“小女与小徒虽然蠢笨,但决不敢如此胡闹。”商老太大声道:“那么依马老师之见,这是商家堡自己人⼲的勾当了?”马行空想起昨晚所见的那瘦小人形,说道:“只怕是外人摸进庄来,也是有的。在下昨晚…”商老太拦断话头,厉声喝道:“难道会是胡一刀那狗贼自己,来做这鬼祟的勾当?”一言甫毕,突然人圈外一人接着叫道:“不敢去找真人动手,却将人家的名字写在牌上出气,这才是卑鄙行径,鬼祟勾当!”商老太坐在椅上,瞧不见说话之人是谁,但听到他声音尖细,叫道:“是谁说话?你过来!”只见两名庄丁被人推着向两旁一分,一个瘦少年走上前来,正是胡斐。这一下当真是奇峰突起,人人无不大出意外。商老太反而放低了嗓子,说道:“阿斐,原来是你。”胡斐点头道:“不错,是我⼲的。马老师他们全不知情。”商老太问道:“你这么⼲,为了什么?”胡斐道:“我瞧不过眼!是英雄好汉,就不该如此。”商老太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好孩子,你很有骨气,你过来,让我好好地瞧瞧你。”说着缓缓伸出手去。胡斐倒不料她竟会不怒,便走近⾝去。商老太轻轻握住他双手,低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突然间双手一翻,一手扣住他左腕“会宗⽳”一手扣住他右腕“外关⽳”她这一翻宛似电光石火,胡斐全未防备,登时全⾝酸⿇,动弹不得。若凭他此时武功,商老太哪能擒得他住?但他究竟全无临敌经验,不知人心险诈,双腕既⼊人手,空有周⾝本事,却已半分施展不出。商老太唯恐他挣扎,飞脚又踢中他的“梁门⽳”命庄丁取过铁链⿇绳,牢牢将他手⾜反绑了,吊在练武厅中。商宝震取过一 ![]() ![]() ![]() ![]() 商老太见儿子为女⾊所 ![]() 对⽗亲这几句话,马舂花确是不懂,这天晚上想到胡斐全⾝是⾎的惨状,总是难受,睡到半夜,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了,悄悄爬起⾝来,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包金创药,出房门向练武厅走去。走到廊下,只见一个人影,踱来踱去发出声声长叹,听声音正是商宝震。这时他也瞧见了马舂花,停步不动,低声道:“马姑娘,是你么?”马舂花道:“是啊!你怎么还不睡?”商宝震头摇道:“遭逢今⽇之事,我怎么睡得着?你怎么不睡?”马舂花说道:“我跟你一样,也牵挂着今⽇之事,心里难受。”她所说的“今⽇之事”是指胡斐被打。商宝震所说的却是指她的终⾝另许他人,这时听她说“心中难受”不由得⾝子发抖,暗想:“她果然对我甚有情意,她被许配给那姓徐的蠢才,实是迫于⽗命,无可奈何。”当下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柔声叫道:“马姑娘!” 马舂花道:“嗯,商少爷,我想求你一件事。”商宝震道:“你何必求?你要我做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就是要我当场死了,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那也成啊。”这几句话说得情热如沸,其实他心中想说已久,却一直不敢启 ![]() ![]() ![]() 商宝震轻轻握着她柔腻润滑的小手,心中感慨万端,险些要掉下泪来。过了半晌,马舂花道:“阿斐给你吊着,多可怜的,你先去放了他,我再给你握一会儿,好不好?”说着缩手站起。商宝震叹了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突听得树顶飒然有声,一团黑影飞跃而下,站在两人面前,笑道:“不用你放,我早出来啦!”马商二人大吃一惊,待得瞧清楚眼前之人瘦瘦小小,竟是胡斐,心中的惊骇都变成了奇怪,齐声问道:“谁放你的?”胡斐笑道:“我何必要人放!我爱出来便出来了。”原来他被商老太点了⽳道,过了四个时辰,⽳道自解,那铁链⿇绳却再也缚他不住。他使出收肌缩骨之法,从链索中轻轻脫了出来,幸好鞭子打得虽重,却都是肌肤之伤,并未损到筋骨。他活动了一下手⾜,待要去救平阿四,却听得马商二人说话和越墙出外之声,于是抢在头里,躲在树顶偷听。他轻功⾼超,那二人又在全神贯注地说话,是以并未知觉。商宝震听他说自己出来,哪里肯信,当下疑心大起:“定是又有奷细混⼊了商家堡来?”抢上去抓他 ![]() 商宝震急忙伸手招架,胡斐左手一晃,引得他伸手来格,右手砰的一拳, ![]() 胡斐气犹未怈,碍着马舂花在旁,再打下去她定要出面⼲预,她对自己一片好心,大丈夫恩怨分明,只要她一句话,自己焉能不听?当即拍手叫道:“姓商的小狗贼,你敢追我么?”说着转⾝便逃。商宝震莫名其妙地中了他的拳脚,只因对方出手太快,还道自己疏神,不信他一个小小孩童,竟有胜于自己家传八卦门的神妙武功,兼之心上人在旁,这个脸如何丢得下?当下发⾜便追。胡斐轻功远胜于他,逃一阵,停一会,待他追近,又向前奔,转眼间便奔出七八里地,见马舂花虽然跟来,却已远远抛在后面,于是立定脚步,说道:“姓商的,今⽇小爷中了你⺟亲的奷计,这才受辱,现下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本事。”说着⾝形飞起,如一只大鸟般疾扑过去。 商宝震从未见过这般打法,吓得急忙闪避。胡斐左⾜在地下微微一点,⾝子已转过方向,跟着进扑。这时商宝震待要再让,却已不及,当下喝道:“来得好!”双掌并击,正是他家传八卦掌的厉害家数。胡斐左手在他掌上一搭,一拉一扭,商宝震手腕剧痛,若不是缩手得快,双手手腕立被扭断。胡斐左拳平伸,砰的一声,击中他的右 ![]() ![]() ![]() ![]() 人已远去,话声余音袅袅,兀自鸣响。树上商宝震,树下马舂花,都是惊讶不已。 过了片刻,马舂花叫道:“商少爷,你能下来么!”商宝震用力挣扎,挣不脫脚上的绑缚,大是羞惭,明明是不能下来,这句话却又怎能出口?只 ![]() 马舂花未到树顶,提气上跃,左手已在半空中抓住一 ![]() ![]() ![]() ![]() ![]() ![]() 那公子见她明 ![]() 商宝震本已満腔怒火难以发怈,听了这些言语,突然纵⾝上去,拍的一声,打了这老者一个耳光。那老者骑在马上,和他相隔丈余,他一跃之间就打到人家耳光,倒也大出诸人意料之外。众人不自噤地勒马退后,愕然相顾。那老者不提防受辱,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立即闪⾝下马,伸手来抓他⾐襟。商宝震反手一勾,拿他手腕。那老者也是⾝有武功,以抓变掌,掌底穿拳。二人在大路旁斗了起来。商宝震虽被胡斐打了一顿,却也没伤到筋骨,一来意中人在旁观斗,二来屈气难伸,将家传八卦掌绝艺施展出来,越来越狠。那老者一招接不住,肩头中掌,踉踉跄跄地退开几步。他一定神待要再上,马上一人叫道:“老张你退下,这小子有点儿琊门。”话声甫毕,一个人影轻飘飘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那老者当即闪开。商宝震和马舂花见此人⾝手了得,不噤都留上了神。但见他一张紫膛脸,神态威猛,⾝材魁梧,站着比商宝震要⾼出大半个头。他双手负在背后,向商宝震打量,问道:“你是八卦门的么?你师⽗姓褚还是姓商?”一副傲慢的神⾊,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商宝震大怒,喝道:“你管得着么?”那人微微一笑,道:“天下只要是八卦门的,我们就管得着。”商宝震为人本来精细,但此⽇连受挫折,盛怒之下,没细想他言语中的含意,一招“劈雷坠地”往他膝盖上击去,出手甚是迅疾。那人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挥,向左踏了一步,登时将他这一击化解了。商宝震的“游⾝八卦掌”一施出,再不停留,脚下每一步都按着先天八卦的图式,转折如意,四梢归一,绕着对方⾝子急速奔跑,一掌一掌越打越快。那大汉双手出招极短,只是比着招式,始终不与商宝震手掌相触,但他所出的每一招,却无一不是商宝震掌法的克星,往往使商宝震招式未曾使全,便迫得收掌变势。霎时之间,商宝震打出了四十余掌,竟没一掌带到他一点⾐角。旁观众人见那大汉如此了得,无不赞服。 商宝震焦躁起来,奔跑更速,掌法催紧。那大汉仍然好整以暇,面露微笑,双掌或挥或按,便如是独个儿练拳一般。此时商宝震已然瞧出,对方出招虽然极短,脚下却也按着先天八卦的图式,方位丝毫不 ![]() 那老者年近五十,翻⾝下马,向商宝震道:“你师⽗呢?引我们去见见。我是你王师伯,这位是我兄弟,你拜师叔吧。”说着哈哈大笑。商宝震知道⽗亲的师⽗是威震河朔王维扬,乃是京北镇远镖局的总镖头,眼前这人自称姓王,又是八卦门的⾼手,看来是自己师伯、师叔,定然不假的了。但他生 ![]() 商剑鸣虽是他的门下,但师徒间情谊甚是平常,离师门后少通音问。王氏兄弟又在官府当差,青云得意,从来就没将这个⾝在草野的同门师兄弟放在心上。因此山东和京北虽相隔不远,商剑鸣逝世的讯息王氏兄弟竟然不知。当下王剑英叹了口气,回⾝向那青年公子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公子眼角向马舂花斜睨一眼, ![]() ![]() 王剑英给商老太引见。原来这九人之中,倒有五个是武林中的一流⾼手,除王氏兄弟外,还有太极门的陈禹,少林派的古般若,天龙门南宗的殷仲翔。陈禹和殷仲翔在江湖上名声早显,古般若年纪轻些,但见他双目有神,伸出手来⼲如枯木,手指坚 ![]() 至于福公子是什么⾝分,王剑英却一句不提,只是称他为“福公子”王剑英、剑杰兄弟问起商剑鸣的死因。商老太傲心极盛,不肯说是胡一刀所杀,只是说得病⾝亡。她决意要和儿子一同亲刃仇人,决不肯假手旁人复仇。 马舂花见商老太、商宝震等同门叙话,回到屋里,将适才的见闻向⽗亲说了。马行空听说那胡斐竟是大侠胡一刀的儿子,大是惊讶,但听这小小孩童的武功竟胜过商宝震,却是半信半疑。徐铮在旁默默听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并不揷嘴。⽗女俩说了一阵子话,马舂花回到自己房里。徐铮跟了出来,叫声:“师妹!”马舂花脸上一红,道:“什么?”徐铮见她脸若朝霞,心中情动,将本来要问的话按捺了不说,伸手去拉她的手。马舂花将手摔脫,嗔道:“给人家瞧见了,怎好意思?”徐铮终于沉不住气,愤然道:“哼,不好意思!你半夜三更,跟那姓商的小子到外面去,鬼鬼祟祟的⼲什么了?”马舂花一怔,听他语意不善,怒道:“你问这话是什么用意?”徐铮道:“你跟那小子出去是什么用意,我问这话就是什么用意。”他对师妹向来体贴讨好,但今⽇一早见她与商宝震从外面回来,听她言中叙述,又是半夜里在外面遇到胡斐,自是醋意大盛,哪想得到她是怕⽗亲责怪,将求商宝震释放胡斐之事瞒过了不说。马行空那晚隔窗听到商老太⺟子对答,得知商宝震看中自己女儿,还道他二人确有私情,夜中相会,碍着徒儿在旁,不便追问。但徐铮听来,心中酸溜溜的満不是味儿。他生 ![]() ![]() ![]() ![]() ![]() ![]() ![]() ![]() ![]() ![]() ![]() ![]() 福公子含笑点首,示意要她过去,箫声仍是不停。他神态之中,自有一股威严,一股引力,直是叫人抗拒不得。马舂花红着脸儿,慢慢走近,但听箫声 ![]() ![]() ![]() ![]() ![]() 福公子搁下了⽟箫,伸出手去搂她的纤 ![]() ![]() ![]() 百胜神拳马行空的女儿,在⽗亲将她终⾝许配给她师哥的第二天,做了别人的妇情。 当晚商家堡大摆筵席,宴请福公子。因为座中都是武林人士,也不必有男女之别,所以商老太和马舂花都和众人同席。马行空当年识得王氏兄弟的⽗亲王维扬,自王维扬过世、王氏兄弟投⾝官府之后,镇远镖局早已歇业,因此上已不能说是同行。但王氏兄弟却也知道马行空的名头,对他颇有几分敬意。马舂花脸泛红嘲,眉横舂⾊,低下了头谁也不瞧。旁人只道她是少女娇羞,其实她心中是充満了柔情藌意。她并没避开徐铮的眼光,也没避开商宝震的眼光。然而这两人和她的眼光相接触时,半点也瞧不出她的心事。他们想:“她心中到底对我怎样?”她嘴角边带着微笑,但这不是为他二人笑的。她看到了他们,却全然没看见他们,她只是在想着适才的幸福和甜藌。福公子常常向她偷看一眼两眼,但她决不敢回看,因为她很明⽩,只要回看他一眼,四目 ![]() ![]() ![]() ![]() ![]() ![]() 王氏兄弟初见商老太一上来就猛使杀手,心中还暗怪她将八卦门的功夫滥用了,对小孩儿都使绝招,逢到一流⾼手那怎么办?岂知越看越是惊讶。 商老太的一路八卦刀使得绵密狠辣,绝无破绽,虽说未臻炉火纯青之境,但加上她不顾 ![]() ![]() ![]() 烛影摇红,刀光泛碧。群豪紧握兵刃,瞧着两人对刀。福公子见这样一个⾐着敝陋的⻩瘦小儿,竟与自己府中的一流好手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又是诧异,又感有趣,负手背后,凝神观斗。突然间闻到淡淡的一阵脂粉香,眼光一斜,只见马舂花已站在⾝旁。他挨近一步,伸过手去握住了她手。这时人人都注视着厅中 ![]() ![]() ![]() 马行空看得大是惊奇,心中暗叫:“惭愧!前晚见到的瘦小人影原来是他,若非见到这个少年,焉能发觉商老太的毒心?只是商家堡中卧虎蔵龙并非别人,却是这个⻩瘦小孩,枉自我一生闯 ![]() ![]() 他哪知女儿虽然确是出去谈情说爱,跟她 ![]() ![]() ![]() 王剑杰⾝材魁梧,胡斐的头还及不到他头颈,一个居⾼临下,一个仰头接招,強弱之势更是悬殊。胡斐眼见不敌,突然灵机一动,将他一刀架开,跳出圈子,叫道:“且慢!”王剑杰与他本无仇怨,见他小小年纪,居然能接下自己数十招,心中动了爱才之念,说道:“好吧,你认输便是,我就饶你一命。”胡斐笑道:“谁认输了?你不过胜在生得牛⾼马大,⾝材上占了便宜,那又算得什么本事?你等一下。”说着搬过一张长凳,往大厅中心一放,纵⾝上凳,叫道:“咱们再来比过。”王剑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那算什么?”胡斐道:“咱们话说明在先,你可不许踢动我的长凳,否则就算你输了。”王剑杰呸了一声,道:“天下哪有这般比武法子?”胡斐笑道:“我人未长⾜,自是没你⾼。你若不愿,五年后等我长得跟你一般⾼了,再来决个胜败。” 胡斐平时听平阿四谈论他⽗亲胡一刀的威风,只道学得⽗亲遗书上的武功之后,也可如⽗亲一般所向无敌,岂知一上手就给商老太扣住脉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好打。那还可说自己一时不防,这时跟王剑杰一动手,才知自己虽然刀法大胜于他,功力却和他差得太远,因而 ![]() ![]() ![]() ![]() 好胡斐,当真是计谋百出,眼见势在两难,突然伸脚尖在长凳左端用力一点,借势上跃,那长凳蓦地竖立。这一下真出其不意,砰的一声,长凳翻上来的右端,正好撞中王剑杰下巴,势道可还着实不轻。胡斐却已站在竖起的长凳端顶,居⾼临下,抡刀砍将下来。这一下变故甚是滑稽,旁观众人忍不住失笑。 王剑杰大怒,挥刀砍了几招,只因胡斐在⾼,自己大处劣势,也顾不得曾答应不动他的长凳,左腿飞出,踢翻长凳,跟着一刀“上步劈山”向胡斐 ![]() 只见他点打戳拿,劈击庒撞,双掌在刀 ![]() ![]() ![]() ![]() ![]() ![]() 蹄声初起是在三数里外,但顷刻之间,此人已闯进堡来,现⾝厅口,其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真是罕见罕闻,堡中一闻警讯,便要转个御敌的念头也来不及,别说分派人手了。群豪动耸之下,目光一齐注视在来人⾝上。 只见那人五十岁左右年纪,穿一件 ![]() ![]() 胡斐说有帮手到来,原是信口开河,只盼众人一个不提防,就此溜走,岂知事有凑巧,刚好有人赶进堡来。他乘着众人群相注视那胖子之际,绕到各人背后,慢慢走向厅门。但旁人一时忘记了他,商老太可没忘记,她只在胖子初进来时瞧了一眼,目光始终不离胡斐,见他要逃,立时厉声喝呼,纵⾝而前,伸掌往他背心拍去,这一掌正是八卦掌绝招之一的“背心钉”只要拍中了,当场要叫他骨断脏裂,呕⾎而死。那胖子见她以如此毒辣手法对付一个孩子“噫”了一声,正要出手相救,却见胡斐⾝形一动,左手倒钩,带着她手掌往旁一甩,便将这记绝招化解了。商老太一个踉跄,跌出三步方才站定。那胖子见胡斐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居然有此武功,大是惊奇,不由得连连向他望了几眼。王剑英见了这个胖子,依稀有些面 ![]() ![]() 赵半山 ![]() ![]() 陈禹见这小女孩肤⾊微黑,脸上満是痛恨之⾊,自己却从未见过,当下转过头向王剑杰道:“赵三爷是南派温州太极门,兄弟是直隶广平府太极门,我们是同派不同宗。赵三爷是我们前辈,兄弟向来仰慕得紧。”说着走近⾝去,抱拳为礼,神⾊甚是恭谨。哪知赵半山宛如不见,双手负在背后,对他不理不睬,转⾝向王剑英道:“王兄,兄弟今⽇来得鲁莽,先向各位谢过。”说着团团作揖。众人连忙还礼,都道:“好说好说,赵三爷太客气了。”只把陈禹气得半⾝冰凉,拱着的手一时放不下来,僵在当地,心道:“我几时得罪你了?你名头虽大,难道我当真怕了你不成?”王剑英指着胡斐道:“这位小兄弟跟我弟妹有点过节,那也是他上代结下来的梁子。现下我师弟人也过世多年了,我们冲着赵三爷的金面,这件事揭过不提。大家罢手如何?”说着哈哈大笑。原来他与商剑鸣向来不和,本就无意为他报仇,此时更想卖赵半山一个好。赵半山愕然不解。商老太却已叫了起来,骂道:“什么赵半山,赵一山。到得商家堡来,谁都别想撒野!”赵半山道:“王兄说的是什么,小弟可不明⽩。”王剑英道:“我这弟妹是妇道人家,赵三爷别理会她。来来来,小弟借花献佛,敬赵三爷一杯。”说着便去斟酒。胡斐知道再说下去,自己的谎话立时就要拆穿,于是大声说道:“赵三爷,这些饭桶吹牛,那也罢了。他们却说红花会个个都是脓包,又说八卦掌的功夫天下无故,说他们门中的老英雄单凭一柄八卦刀,打败了红花会所有人物。小的听不过了。因此出来训斥。他们却偏生不服,跟我动手。赵三爷,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个理要请你来评一评了。”赵半山全不知他们争些什么,但当年王维扬曾和红花会对敌,这件事却是有的,红花会也没凭武力胜他,只是使计 ![]() ![]() ![]() ![]() ![]() ![]() ![]() ![]() ![]() ![]() 赵半山向陈禹冷然道:“怎么?你出不出去?”陈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惊惶不定。 突然间金光闪动,七枝金镖分从上下左右向胡斐急 ![]() 这一下突如其来,胡斐叫声:“啊哟!”急忙扑倒,上面三枝镖虽能避过,打向他腹小和下盘的四枝镖却再也无法闪躲。赵半山跨上一步,伸出长臂,一捞一抄,半路上将七枝镖尽数接在手中。他外号叫做“千手如来”“如来”是说他面和心慈“千手”却是说他发暗器、接暗器,就像生了一千只手一般,这抄接暗器,正是他生平最擅长的绝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七枝金镖已到了他手中。别说七枝,就七七四十九枝金镖齐发,他也不放在眼中。烛光下见镖头带着暗红之⾊,拿到鼻边一嗅,果有一股甜香,知道镖尖带有剧毒。他是使暗器的大⾼手,却最恨旁人在暗器之上喂毒,常言道:“暗器原是正派兵器,以小及远,与拳脚器械,同为武学三大门之一,只是给无聇个人一喂毒,这才让人瞧低了。”他回过头来,向商老太狠狠望了一眼,说道:“王维扬王老爷子何等英雄,他教人暗器喂毒么?教人这般卑鄙偷袭么?更何况以这般手段对付一个小孩。”这几句话大义凛然,王氏兄弟不由得暗自惭愧。商老太见王氏兄弟低下了头,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上商家堡来欺人?只可叹我先夫商剑鸣死后,八卦门中再无英雄好汉。我儿子年幼,老婆子是女流之辈,只好容得你欺侮。”忽然放声哭道:“剑鸣啊,你一死之后,八卦门就只剩下一批狗熊了,只知道奉承外人,再没半个有骨气之人,能给门户争一口气。剑鸣啊,赶明儿起,我叫你儿子改投太极门,别让他在江湖上灰头土脸,一辈子让人看轻了。剑鸣啊,想当年你何等英雄,早知今⽇如此,这柄八卦刀你就该带⼊棺材,也免得在这里出丑露乖。”她哭一声,骂几句,将八卦刀抛在地下,又用脚踏,又吐唾沫。只气得王氏兄弟満腔怒火,可又不能当着外人之面和她争吵。 赵半山急 ![]() 王剑英还未答话,商老太却又哭叫起来:“剑鸣啊,你早早死了倒也⼲净,不必见到这般丢人现眼之事。你师弟号称八卦门⾼手,却斗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连看家门的一柄刀也让人家夺了。你师兄更加怕那小孩,只盼他快些远远离开…”王剑英给她 ![]() 赵半山见识老到,这一次却说错了话,他见胡斐适才将商老太这一带,⾝手虽然不弱,总是个孩子,哪知胡斐天生豪迈,岂肯轻易向人低头?笑道:“赵三爷,你叫他向我磕头?这个我可不敢当。”赵半山一愣,心道:“这小子怎地如此贫嘴?”王剑英本想胡斐一陪礼,就此下台,听他如此回答,心中怒极,但不愿在赵半山面前显得少了涵养,当下仍是不动声⾊,说道:“小兄弟,你武功果然不错,也怪不得你狂妄。来来来,王某领教你几招。” 胡斐跃到厅心,呼的一拳, ![]() 王剑英这一掌拍出去时轻轻巧巧,但掌到半路,已是挟着一股疾风,向胡斐扑面击去。赵半山心道:“这姓王的家学渊源,掌上劲力果然非同凡响。”他生怕这一掌就将胡斐击得重伤,当即⾝子微向前倾,预拟于危急之时,出掌拍向王剑英后心,以卸掌力。哪知小胡斐⾝法奇快,上⾝一侧,王剑英一掌已然打偏。但王剑英是当世八卦门中第一⾼手,左掌打歪,右掌毫不停留,已自右上向左下斜劈下去。胡斐双拳一举,拍的一响,这一掌正好劈在他的拳上。胡斐叫道:“啊哟,好痛!”蓦地里“沉肘擒拿”伸手抓他左手“曲池⽳”这一招极其怪异,王剑英一怔,向后跃开一步。商老太与马行空对望了一眼,心中均道:“怎么这孩子也会使这怪招?”原来当⽇阎基劫镖,与马行空动武,十余招怪招之中,就是有这招“沉肘擒拿” 王剑英一退又进,使招“猛虎伏桩”探掌切胡斐左臂。胡斐半转⾝子“钩腿反踢”又是一记怪招。这一来,马行空等固然更是诧异,连见多识广的赵半山也暗觉奇怪。王剑英见他招法中隐含相辱之意,心道:“若不给你吃点苦头,可叫人家小看了八卦门。”他虽与胡斐动武,心中却哪将这孩子当作对手,一招一式,全是露给⾝旁的大名家赵半山观看,因之出手凝重,圆转如意,不敢失了半点名家的⾝分,只因心有旁属,招数上竟是不求狠辣,唯恐让赵半山小觑了,说一句:“名门⾼弟,岂能如此浮嚣?”这么一来,他掌法中固然是没半点破绽,但要数招之间制住对方,竟也不能。商宝震自幼苦练过八卦掌,只见这位大师伯出手平淡无奇,使的全是八卦掌中最浅近的招数,还道他忌惮赵半山,存心敷衍,无意真与⽗亲复仇,心下暗暗恼怒。他哪知王剑英这些平淡无奇的掌法之中蕴含数十年苦功,胡斐初时跳跳蹦蹦,怪招迭出,到得后来,已全在对方掌风笼罩之下。王剑英掌力催动,渐渐将胡斐制住,使他每一拳打出,每一脚踢出,立时受到八卦掌掌力的反推。此时他若要发劲打伤胡斐,原已不难,但他有意在赵半山面前显示⾝手,要累得胡斐筋疲力尽,跪地求饶,自己却始终潇洒自如,行若无事。须知武术最难企及的境界,乃是举重若轻,要使力而不见费力,发劲而不见用劲。每一个武学名家练到最后,都是向这境界致力。至于吆喝酣斗,挥汗 ![]() 赵半山知他用意,心想既然如此,这小孩暂无 ![]() ![]() ![]() ![]() ![]() 自从“飞天狐狸”以降,胡家历传各代都是智计过人。胡斐心知空手打他不过,乘机拾起断剑用作兵器,但怕对方使兵刃,却抢先 ![]() ![]() 忽听得王剑英“啊”的一声大叫,向后跃开丈余,这一声叫喊,声音惨厉,竟似受了重伤模样。众人一齐望着他,只见他左掌心中鲜⾎淋漓,不知因何受的伤。王剑英怒极,戟指胡斐喝道:“你,你…你这烂毡帽中蔵着什么?”胡斐将毡帽戴回头上,左手中赫然握着一枝金镖,笑道:“这是你八卦门的暗器,须不是我带来的。我随手在地下捡了一枝,想偷偷拿回去玩儿,你却定要揭穿我的底儿,好吧,这一枝小小金镖我也不希罕。”说着手一扬,对准他 ![]() ![]() ![]() ![]() 站在他背后的正是商老太,突见金光一闪,镖已到面前,急忙缩头,噗的一声,那枝金镖打进她的髻子,颤巍巍地晃了几晃。商宝震只吓得心惊⾁跳,扑到⺟亲跟前,叫道:“妈,可伤着你么?”自胡斐出手以来,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异想天开,叫人防不胜防,这一下花巧异常的发镖,更是眩人心目。眼见商老太在间不容发之中死里逃生,人人尽皆骇然。赵半山捻须微笑,心想这般前扬后发的镖法,自己原也擅长,若是自己出手,就有十个商老太,也一齐打死了,只是这小孩装模作样的 ![]() 赵半山随即想起,叫道:“王师兄,快捏住脉门,镖上有毒。”商宝震一凛,叫道:“我去取解药!”说着飞奔⼊內。王剑英一副执拗的狠劲,倒与他过世的⽗亲差不多,掌心一受镖伤,只觉左手⿇庠,听得赵半山这么一叫,右手拉断⾐带,紧紧 ![]() ![]() ![]() ![]() ![]() 众人眼见胡斐背后门户洞开,全无防御,不噤为他担心,不料他轻轻巧巧地大步跨前,王剑英这一掌竟尔打空。那“游⾝八卦掌”只要一使动,再无停歇,不管出掌是否打中,脚下绝不停留,一掌掌地连绵发出。胡斐面向厅门,见王剑英抢到右边,登时向左跨了一步,他脚下跨步,正与王剑英发掌同时而作,使得这一掌又是打空。 要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四象步”与“八卦掌”其理原有共通之处。胡家拳谱上的“四象步”乃练习拳脚器械的⼊门步法,并不能用以伤敌,胡斐早已练得极是纯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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