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十七章天下掌门人大会及《飞狐外传》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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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飞狐外传 作者:金庸 | 书号:1925 时间:2016/10/5 字数:331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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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数⽇,已是中秋。这⽇午后,胡斐带同程灵素、蔡威、姬晓峰三人,径去福康安府中,赴那天下武林掌门人大会。 胡斐这一次的化装,与⽇前虬髯満腮,又自不同。他剪短了胡子,又用药染成⻩⾊,脸⽪也涂成了淡⻩,倒似生了⻩疸病一般,満⾝锦⾐灿烂,翡翠鼻烟壶、碧⽟搬指、泥金大花折扇,打扮得又豪阔又俗气,程灵素却扮成个中年妇人,弓背弯 ![]() 胡斐对蔡威说是奉了师⽗之命,不得在掌门人大会中露了真面目。蔡威唯唯而应,也不多问。 到得福康安府大门口,只见卫士尽撤,只有八名知客站在门边 ![]() ![]() 同席的尚有四人,互相一请问,却原来是猴拳大圣门的。 程灵素见那掌门老者⾼顶尖嘴,红腮长臂,确是带着三分猴儿相,不由得暗暗好笑。 这时厅中宾客已到了一大半,门外尚陆续进来。厅中 ![]() 胡斐一瞥之间,只见周铁鹪和汪铁鹗并肩走来。两人喜气洋洋,服⾊顶戴都已换过,显已升了官。周汪二人走过胡斐和程灵素⾝前,自没认出他们。 只听另外两个武官向周汪二人笑嘻嘻的道:“恭喜周大哥、汪大哥,那晚这场功劳实在不小。”汪铁鹗⾼兴得咧开了大嘴,笑道:“那也只是碰巧罢啦,算得什么本领?”又有一个武官走了过来,说道:“一位是记名总兵,一位是实授副将,嘿嘿,了不起,了不起。福大帅手下的红人,要算你两位升官最快了。”周铁鹪淡淡一笑,道:“平大哥取笑了。咱兄弟俩无功受禄,怎比得上平大哥在场战上挣来的功名?”那武官正⾊道:“周大哥勇救相国夫人,汪大哥力护公主。万岁爷亲口御封,小弟如何比得?” 但见周汪二人所到之处,众武官都要恭贺奉承几句。各家掌门人听到了,有的好奇心起,问起二人如何立功护主。众武官便加油添酱、有声有⾊的说了起来。胡斐隔得远了,只隐约听到个大概:原来那一晚胡斐夜闯福府,勇劫双童。周铁鹪老谋深算,不但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反而因为先得讯息,装腔作势,从胡斐手中夺回相国夫人,又叫汪铁鹗抢先去保护公主。那相国夫人是乾隆皇帝的情人,公主是皇帝的爱女,这一场功劳立得轻易之极。 但在皇帝眼中,却比战阵中的冲锋陷阵胜过百倍,因此金殿召见,温勉有加,将他二人连升数级。相国夫人、和嘉公主、福康安又赏了不少珠宝金银。一晚之间,周汪二人大红而特红。人人都说数百名刺客夜袭福大帅府,若不是周汪二人力战,相国夫人和公主 ![]() ![]() 胡斐和程灵素对望几眼,都不噤暗暗好笑。他二人都算饶有智计,但决计想不到周铁鹪竟会出此一着,平⽩无端得了一场富贵。胡斐心想:“此人计谋深远,手段毒辣,将来飞⻩腾达,在官场中前程无限。” 纷扰间,数十席已渐渐坐満。胡斐暗中一点数,一共是六十二桌,每桌八人,分为两派,则来与会的共是一百二十四家掌门人,寻思:“天下武功门派,竟是如此繁多,而拒邀不来与会的,恐怕也是不少。”又见有数席只坐着四人,又有数席一人也无,不自噤的想到了袁紫⾐:“不知她今⽇来是不来?” 程灵素见他若有所思,目光中露出温柔的神⾊,早猜到他是在想起了袁紫⾐,心中微微一酸,忽见他颊边肌⾁一动,脸⾊大变,双眼中充満了怒火,顺着他目光瞧去时,只见西首第四席上坐着一个⾝材魁梧的老者,手中握着两枚铁胆,晶光闪亮,滴溜溜地转动,正是五虎门的掌门人凤天南。 程灵素忙伸手拉了拉他⾐菗。胡斐登时省悟,回过头来,心道:“你既来此处,终须逃不出我手心。嘿,凤天南你这恶贼,你道我大闹大帅府后,决计不敢到这掌门人大会中来,岂知我偏偏来了。” 午时已届,各席上均已坐齐。胡斐游目四顾,但见大厅正中悬着一个锦障,钉着八个大金字:“以武会友,群英毕至。” 锦障下并列四席,每席都是只设一张桌椅,上铺虎⽪,却尚无人⼊座,想来是为王公贵人所设。 程灵素道:“她还没来。”胡斐明知她说的是袁紫⾐,却顺口道:“谁没来?”程灵素不答,只是自言自语:“她既当了九家半总掌门,总不能不来。” 又过片时,只见一位二品顶戴的将军站起⾝来,声若洪钟的说道:“请四大掌门人⼊席。”众卫士一路传呼出去:“请四大掌门人⼊席!”“请四大掌门人⼊席!”“请四大掌门人⼊席!” 厅中群豪心中均各不解:“这里与会的,除了随伴弟子,主方 ![]() 这时大厅中一片肃静,只见两名三品武官引着四个人走进厅来,一直走到锦障下的虎⽪椅旁,分请四人⼊座。 看这四人时,见当先一人是个⽩眉老僧,手中撑着一 ![]() 第三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六十余岁年纪,双目炯炯闪光,两边太 ![]() ![]() 胡斐心想:“这一位便是号称‘甘霖惠七省’的汤沛汤大侠了。袁姑娘的妈妈便曾蒙他收容过。此人侠名四播,武林中都说他仁义过人,想不到今⽇也受了福康安的笼络。” 但见他不即就坐,走到每一席上,与相识之人寒暄几句,拉手拍肩,透着极是亲热。待走到胡斐这一桌时,一把拉住猴拳大圣门的掌门人,笑道:“老猴儿,你也来啦?嘿嘿,怎么席上不给预备一盆蟠桃儿?” 那掌门人却对他甚是恭敬,笑道:“汤大侠,有七八年没见您老人家啦。一直没来跟您老人家请安问好,实在该打。您越老越健旺,真是难得。”汤沛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笑道:“你花果山⽔帘洞的猴子猴孙、猴婆猴女,大小都平安吧?”那掌门人道:“托汤大侠的福,大伙儿都安健。” 汤沛哈哈一笑,向姬晓峰道:“姬老三没来吗?”姬晓峰俯⾝请了个安,说道:“家严没来。家严每⽇里记挂汤大侠,常说服了汤大侠赏赐的人参养荣丸后,精神好得多了。”汤沛道:“你是住在云侍郞府上吗?明儿我再给你送些来。”姬晓峰哈 ![]() 那猴拳大圣门的掌门人道:“汤大侠的外号叫做‘甘霖惠七省’,其实呢,岂止是七省而已?那一年俺保的一枝十八万两银子的丝绸镖在甘凉道上失落了,一家子急得全要跳井,若不是汤大侠 ![]() ![]() 这汤沛一走进大厅,真便似“大将军八面威风”人人的眼光都望着他。那“四大掌门人”的其余三人登时黯然无光。 第四人作武官打扮,穿着四品顶戴,在这大厅之中,官爵⾼于他的武官有的是,但他步履沉稳,气度威严,隐然是一派大宗师的⾝分。只见他约莫五十岁年纪,方面大耳,双眉飞扬有棱,不声不响的走到第四席上一坐,如渊之渟,如岳之峙,凝神守中,对⾝周的扰攘宛似不闻不见。胡斐心道:“这也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初来掌门人大会之时,満腔雄心,没将谁放在眼中,待得一见这四大掌门人,登时大增戒惧,寻思:“汤大侠和那武官任谁一人,我都未必抵敌得过。那和尚和道人排名尚在他二人之上,自然也非庸手。今⽇我的⾝分万万怈漏不得,别说一百多个掌门人个个都是顶儿尖儿的⾼手,只消这‘僧、道、侠、官”四人齐上,制服我便绰绰有余。”他惧意一生,当下只是抓着瓜子慢慢嗑着,不敢再东张西望,生怕给福康安手下的卫士们察觉了。 过了好一会,汤沛才和众人招呼完毕,回到自己座上。却又有许多后生晚辈,一个个赶着过去跟他磕头请安。汤沛家资豪富,仗义疏财,随在他⾝后的门人弟子带着大批红封包,凡是从未见过面的晚辈向他磕一个头,便给四两银子作见面礼。又 ![]() 只听得一位二品武官喝道:“斟酒!”在各席伺候的仆役提壶给各人斟満了酒。那武官举起杯来,朗声说道:“各派掌门的前辈武师,远道来到京城,福大帅极是 ![]() ![]() 那武官又道:“今⽇到来的,全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盛事。福大帅最⾼兴的,是居然请到了四大掌门人一齐光临,现下给各位引见。”他指着第一席的⽩眉老僧道:“这位是河南嵩山少林寺方丈大智禅师。千余年来,少林派一直是天下武学之源。今⽇的天下掌门人大会,自当推大智禅师坐个首席。”群豪一齐鼓掌。少林派分支庞大,此⽇与会的各门派中,几有三分之一是源出少林,众人见那武官尊崇少林寺的⾼僧,尽皆喜 ![]() 那武官指着第二席的道人说道:“除了少林派,自该推武当为尊了。这一位是武当山太和宮观主无青子道长。”武当派威名甚盛,为內家拳剑之祖。群豪见这道人委靡不振,形貌庸俗,都是暗暗奇怪。有些见闻广博的名宿更想:“自从十年前武当派掌门人马钰逝世,武当⾼手火手判官张召重又死在回疆,没听说武当派立了谁做掌门人啊。这太和宮观主无青子的名头,可没听见过。” 第三位汤沛汤大侠的名头人人皆知,用不着他来介绍,但那武官还是说道:“这位甘霖惠七省汤大侠,是‘三才剑’的掌门人。汤大侠侠名震动天下,仁义盖世,无人不知,不用小弟多饶⾆了。”他说了这几句话,众人齐声起哄,都给汤沛捧场。这情景比之引见无青子时固是大大不同,便是少林寺方丈大智禅师,也是有所不及。 胡斐听得邻桌上的一个老者说道:“武林之中,有的是门派抬⾼了人,有的是人抬⾼了门派。那位青什么道长,只因是武当山太和宮的观主,便算是天下四大掌门人之一,我看未必便有什么真才实学吧?至于‘三才剑’一门呢,若不是出了汤大侠这样一位百世难逢的人物,在武林中又能占到什么席位呢?”一个壮汉接口道:“师叔说得是。”胡斐听了也暗暗点头。 众人 ![]() 唱名引见的那武官说道:“这一位是我们満洲的英雄。这位海兰弼海大人,是镶⻩旗骁骑营的佐领,辽东黑龙门的掌门人。” 海兰弼的官职比他低,当那二品武官说这番话时,他避席肃立,状甚恭谨。 胡斐邻桌那老者又和同桌的人窃窃私议起来:“这一位哪,却是官职抬⾼门派了。辽东黑龙门,嘿嘿,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算那一会子的四大掌门?只不过四大掌门人倘若个个都是汉人,没安揷一个満洲人,福大帅的脸上须不好看。 这一位海大人最多只是有几百斤蛮力,怎能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名家⾼手较量?”那壮汉又道:“师叔说得是。”这一次胡斐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暗想:“你莫小觑了这一位満洲好汉,此人英华內敛,稳凝端重,比你这糟老头儿只怕強得多呢。” 那四大掌门人逐一站起来向群豪敬酒,各自说了几句谦逊的话。大智禅师气度雍然,确有领袖群伦之风。汤沛妙语如珠,只说了七八句话,却引起三次哄堂大笑。无青子和海兰弼都不善辞令。无青子一口湖北乡下土话,尖声尖气,倒有一大半人不懂他说些什么。胡斐暗自奇怪:“这位道长说话中气不⾜,怎能为武当派这等大派的掌门,多半他武艺虽低,辈份却⾼,又有人望,为门下众弟子所推重。” 当下厨役送菜上来,福大帅府宴客,端的是非比寻常,单是那一坛坛二十年的状元红陈绍,便是极难尝到的美酒。胡斐酒到杯⼲,一口气喝了二十余杯。程灵素见他酒兴甚豪,只是抿嘴微笑,偶尔回头,便望凤天南一眼,生怕他走得没了影踪。 吃了七八道菜,忽听得众侍卫⾼声传呼:“福大帅到!”猛听得呼呼数声,大厅上众武官一齐离席肃立,霎时之间,人人都似变成了一尊尊石像,一动也不动了。各门派的掌门人都是武林豪客,没见过这等军纪肃穆的神态,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三三两两的站起⾝来。 只听得靴声橐橐,几个人走进厅来。众武官齐声喝道:“参见大帅!”一齐俯⾝,半膝跪了下去。福康安将手一摆,说道:“罢了!请起!”众武官道:“谢大帅!”啪啪数声,各自站起。 胡斐心道:“福康安治军严整,大非平庸之辈。无怪他数次出征,每一次都打胜仗。”只见他満脸舂风,神⾊甚喜,又想:“这人全无心肝,两个儿子给人抢了去,竟是漫不在乎。” 福康安命人斟了一杯酒,说道:“各位武师来京,本部给各位接风,⼲杯!”说着举杯而尽。群豪一齐⼲杯。 这一次胡斐只将酒杯在 ![]() 福康安说道:“咱们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万岁爷也知道了。刚才皇上召见,赐了二十四只杯子,命本部转赐给二十四位掌门人。”他手一挥,众人捧上三只锦盒,在桌上铺了锦缎,从盒中取出杯来。 只见第一只盒中盛的是八只⽟杯,第二只盒中是八只金杯,第三只盒中取出的是八只银杯,分成三列放在桌上。⽟气晶莹,金⾊灿烂,银光辉煌。杯上凹凹凸凸的刻満了花纹,远远瞧去,只觉甚是考究精细,大內⾼手匠人的手艺,果是不同。 福康安道:“这⽟杯上刻的是蟠龙之形,叫做⽟龙杯,最是珍贵。金杯上刻的是飞凤之形,叫作金风杯。银杯上刻的是跃鲤之形,叫作银鲤杯。” 众人望着二十四只御杯,均想:“这里与会的掌门人共有一百余人,御杯却只有二十四只,却赐给谁好?难道是拈阄菗签不成?再说,那⽟龙杯自比银鲤贵重得多,却又是谁得⽟的,谁得银的?” 只见福康安取过四只⽟杯,亲手送到四大掌门人的席上,每人一只,说道:“四位掌门是武林首领,每人领⽟龙杯一只。” 大智禅师等一齐躬⾝道谢。 福康安又道:“这里尚余下二十只御杯,本部想请诸位各献绝艺,武功最強的四位分得四只⽟杯,可与少林、武当、三才剑、黑龙门四门合称‘⽟龙八门’,是天下第一等的大门派。 其次八位掌门人分得八只金杯,那是‘金凤八门’。再其次八位分得八只银杯,那是‘银鲤八门’。从此各门各派分了等级次第,武林中便可少了许多纷争。至于大智禅师、无青子道长、汤大侠、海佐领四位,则是品定武功⾼下的公证,各位可有异议没有?” 许多有见识的掌门人均想:“这哪里是少了许多纷争?各门各派一分等级次第,武林中立时便惹出无穷的祸患。这二十四只御杯势必你争我夺。天下武人从此争名以斗,自相残杀,刀光⾎影,再也没有宁⽇了。” 可是福大帅既如此说,又有谁敢异议?早有人随声附和,纷纷喝彩。 福康安又道:“得了这二十四只御杯的,自然要好好的看管着。若是给别门别派抢了去、偷了去,那⽟龙八门、金凤八门、银鲤八门,跟今⽇会中所定,却又不同了哇!”这番话说得又明⽩了一层,却仍有不少武人附和哄笑。 胡斐听了福康安的一番说话,又想起袁紫⾐⽇前所述他召开这天下掌门人大会的用意,心道:“初时我还道他只是延揽天下英雄豪杰,收为己用,那知他的用意更要毒辣得多。他是存心挑起武林中各门派的纷争,要天下武学之士,只为了一点儿虚名,便自相残杀,再也没余力来反抗満清。”正想到这里,只见程灵素伸出食指,沾了一点茶⽔,在桌上写了个“二”又写了个“桃”字,写后随即用手指抹去。 胡斐点了点头,这“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他是曾听人说过的,心道:“古时晏婴使‘二桃杀三士’的奇计,只用两枚桃子,便使三个桀骜不驯的勇士杀自而死。今⽇福康安要学矮子晏婴。只不过他气魄大得多,要以二十四只杯子,害尽了天下武人。”他环顾四周,只见少壮的武人大都兴⾼采烈,急 ![]() 但见大厅上各人纷纷议论,一时声音极是嘈杂,只听邻桌有人说道:“王老爷子,你神拳门的武功出类拔萃,天下少有人敌,定可夺得一只⽟龙杯了。”那人谦道:“⽟龙杯是不敢想的,倘若能捧得一只金凤杯回家,也可以向孩子们 ![]() ![]() 忽听得福康安⾝旁随从击了三下掌,说道:“各位请静一静,福大帅尚有话说。”大厅上嘈杂之声,渐渐止歇,只因群豪素来不受约束,不似军伍之中令出即从,隔了好一阵,方才寂静无声。 福康安道:“各位再喝几杯,待会酒醉饭 ![]() 至于比试武艺的方法,大家听安提督说一说。” 站在他⾝旁的安提督 ![]() 与会的群雄本来大都豪于酒量,但这时想到饭后便有一场剧斗,人人都不敢多喝,除了一些决意不出手夺杯的⾼手耆宿之外,都是举杯沾 ![]() 酒筵丰盛无比,可是人人心有挂怀,谁也没心绪来细尝満桌山珍海味,只是想到待会便要动手,饭却非吃 ![]() ![]() 待得筵席撤去,安提督击掌三下。府中仆役在大厅正中并排放了八张太师椅,东厅和西厅也各摆八张。大厅的八张太师椅上铺了金丝绣的红⾊缎垫,东厅椅上铺了绿⾊缎垫,西厅椅上铺了⽩⾊缎垫。三名卫士捧了⽟龙杯、金凤杯、银鲤杯,分别放在大厅、东厅和西厅的三张茶几上。 安提督见安排已毕,朗声说道:“咱们今⽇以武会友,讲究点到为止,谁跟谁都没冤仇,最好是别伤人流⾎。不过动手过招的当中,刀 ![]() 安提督顿了一顿,又道:“现下比武开始,请四大掌门人⼊座。” 四名卫士走到大智禅师、无青子、汤沛、海兰弼跟前,引着四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居中坐下。八张椅上坐了四人,每一边都还空出两个座位。 安提督微微一笑,说道:“现下请天下各家各派的掌门⾼手,在福大帅面前各显绝艺。哪一位自忖有能耐领得银鲤杯的,请到西厅就坐;能领得金凤杯的,请到东厅就坐。若是自信确能艺庒当场,可和四大掌门人并列的,请到大厅正中就坐。二十位掌门人⼊坐之后,余下的掌门人哪一位不服,可向就座的挑战,败者告退,胜者就位,直到无人出来挑战为止。各位看这法儿合适么?” 众人心想:“这不是摆下了二十座擂台吗?”虽觉大混战之下死伤必多,但力強者胜,倒也公平合理。许多武师便大声说好,无人异议。 这时福康安坐在左上首一张大椅中。两边分站着十六名⾼手卫士,周铁鹪和王剑英都在其內,严密卫护,生怕众武师龙蛇混杂,其中隐蔵了刺客。 程灵素伸手肘在胡斐臂上轻轻一敲,嘴角向上一努,胡斐顺着她眼光向上看去,只见屋角一排排的站満了卫士,都是手握兵刃。看来今⽇福康安府中戒备之严,只怕还胜过了皇宮內院,府第周围,自也是布満了精兵锐士。胡斐心想: “今⽇能找到凤天南那恶贼的踪迹,心愿已了,无论如何不可怈漏了形迹,否则只怕 ![]() 那知他心中这么打算,旁人竟也都是这个主意。只不过胡斐怕的是被人识破乔装,其余武师却均盼旁人斗了个筋疲力尽,自己最后出手,坐收渔人之利,是以安提督连说几遍: “请各位就座!”那二十张空椅始终空 ![]() ![]() 俗语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文人,从无一个自以为文章学问天下第一,但学武之士,除了修养特深的⾼手之外,决计不肯甘居人后。何况此⽇与会之人都是一派之长,平素均是自尊自大惯了的,就说自己名心淡泊,不喜和人争竞,但所执掌的这门派的威望却决不能堕了。只要这晚在会中失手,本门中成千成百的弟子今后在江湖上都要抬不起头来,自己回到本门之中,又怎有面目见人?只怕这掌门人也当不下去了。当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意:“我若不出手,将来尚可推托 ![]() 僵持了片刻,安提督⼲笑道:“各位竟都这么谦虚?还是想让别个儿累垮了,再来捡个现成便宜?那可不合武学大师的⾝分啊。”这几句话似是说笑,其实却是道破了各人心事,以言相 ![]()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人丛中同时走出两个人来,在两张椅中一坐。一个大汉⾝如铁塔,一言不发,却把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坐得格格直响。另一个中等⾝材,颏下长着一部⻩胡子,笑道:“老兄,咱哥儿俩都是抛砖引⽟。冲着眼前这许多老师⽗、大⾼手,咱哥儿难道还能把两只⽟龙杯捧回家去吗?你可别把椅子坐烂了,须得留给旁人来坐呢。”那黑大汉“嘿”的一声,脸⾊难看,显然对他的玩笑颇不以为然。 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武官走上前来,指着那大汉朗声道:“这位是‘二郞拳’的掌门人⻩希节⻩老师。”指着⻩胡子道:“这位是‘燕青拳’的掌门人欧 ![]() ![]() 胡斐听得邻桌那老者低声道:“好哇,连‘千里独行侠’欧 ![]() ![]() 这两人一坐上,跟着一个道人上去,那是“昆仑刀”的掌门人西灵道人。只见他脸含微笑,⾝上不带兵刃,似乎成竹在 ![]() 厅上各人正眼睁睁的望着那余下的一张空椅,不知还有谁 ![]() 只听得人丛中一人叫道:“好吧!留下给我酒鬼装酒喝!” 一个⾝材⾼瘦的汉子踉踉跄跄而出,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走到厅心,晕头转向的绕了两个圈子,突然倒转⾝子,向后一跌,摔⼊了那只空椅之中。这一下⾝法轻灵,显是很⾼明的武功。大厅中不乏识货之人,早有人叫了起来:“好一招‘张果老倒骑驴,摔在⾼桥上’!”原来这人是“醉八仙”的掌门人千杯居士文醉翁,但见他⾐衫褴褛,満脸酒气,一副令人莫测⾼深的模样。 安提督道:“四位老师胆识过人,可敬可佩。还有哪一位老师,自信武功胜得过这四位中任何一位的,便请出来挑战。 若是无人挑战,那么二郞拳、燕青拳、昆仑刀、醉八仙四门,便得归于‘⽟龙八门’之列了。” 只见东首一人抢步而上,说道:“小人周隆,愿意会一会‘千里独行侠’欧 ![]() 胡斐对一⼲武林人物都不相识,全仗旁听邻座的老者对人解说。好在那老者颇以见多识广自喜,凡是知道的,无不抢先而说。只听他道:“这位周老师是‘金刚拳’的掌门人,又是山西大同府兴隆镖局的总镖头。听说欧 ![]() 胡斐心想:“武林中恩恩怨怨,牵 ![]() 想到这里,情不自噤的望了凤天南一眼,只见他不住手的转动两枚铁胆,却不发出半点声息,神⾊甚是宁定。胡斐在福康安府中闹了两晚,九城大索,凤天南料想他早已逃出京北,⾼飞远走,那想得到他英雄侠胆,竟又会混进这龙潭虎⽳的掌门人大会中来? 周隆这么一挑战,欧 ![]() 周隆年前所保的八万两银子一枝镖给他劫了,始终追不回来,赔得倾家 ![]() ![]() ![]() 周隆胜在力大招沉,下盘稳固,欧 ![]() ![]() ![]() ![]() ![]() 两人拆到四五十招,周隆⾝上已中了十余下拳脚,冷不防鼻上又中了一拳,登时鼻⾎长流,⾐襟上全是鲜⾎。欧 ![]() ![]() ![]() ![]() 酣战中周隆腹小上又被赐中了一脚,他左手按腹,満脸痛苦之⾊,突然之间,右手“金钩挂⽟”抢进一步,一招“没遮拦”结结实实的捶中在敌人 ![]() ![]() ![]() 他知周隆恨己⼊骨,一招得胜,跟着便再下毒手,这时自己已无力抵御,当下強忍疼痛,闪⾝退下,苦笑道:“是你胜了…”周隆待要追击,汤沛说道:“周老师,胜负已分,不能再动手了。你请坐吧。”周隆听得是汤沛出言,不敢违逆,抱拳道:“小人不敢争这⽟龙杯!”菗⾝归座。 众武师大都瞧不起欧 ![]() ![]() 胡斐心道:“这周隆看似戆直,其实甚是聪明,凭他的功夫,那⽟龙杯是决计夺不到的,一战得胜,全名而退。‘金刚拳’虽不能列名为‘⽟龙八门’,但在江湖上却谁也不能小看了。” 只听汤沛说道:“周老师既然志不在杯,有哪一位老师上来坐这椅子?” 这一只空椅是不战而得,倒是省了一番力气,早有人瞧出便宜,两条汉子分从左右抢了过去。眼看两人和太师椅相距的远近都是一般,谁的脚下快一步,谁便可以抢到。哪知两人来势都急,奔到椅前,双肩一撞,各自退了两步。便在此时,呼的一声,一人从人丛中窜了出来,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起,轻轻巧巧的落在椅中。他后发而先至,竟抢在那两条汉子的前面,这一份轻功可实在耍得漂亮。人丛中轰雷价喝了声彩。 那互相碰撞的两个汉子见有人抢先坐⼊椅中,向他一看,齐声叫道:“啊,是你!”不约而同地向他攻了过去。那人坐在椅中,却不起⾝,左⾜砰的一下踢出,将左边那汉子踢了个筋斗,右手一长,扭住右边汉子的后领,一转一甩,将他摔了一 ![]() 安提督不识此人,走上两步,问道:“阁下尊姓大名?是何门何派的掌门人?” 那人尚未回答,地下摔倒的两个汉子已爬起⾝来,一个哇哇大叫,一个破口 ![]() 左边那汉子叫道:“齐二老,咱们自己的帐⽇后再算,今⽇并肩子上,先料理了这厮再说。”右边的汉子道:“不错!” 一跃而起,便从 ![]() 胡斐听得邻座那老者自言自语:“‘鸭形门’的翻江凫一死,传下的两个弟子实在太不成器。”叹息了一声,不再往下解释。 胡斐见两个汉子⾝法甚是古怪,好奇心起,走过去拱一拱手,说道:“请问前辈,这两位是‘鸭形门’的么?”那老者笑了笑,道:“阁下面生得紧啊。请教尊姓大名?”胡斐还未回答,蔡威已站起⾝来,说道:“我给两位引见。这是敝门新任掌门人程灵胡程老师,这位是‘先天拳’掌门人郭⽟堂郭老师。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 郭⽟堂识得蔡威,知道华拳门人才辈出,是北方拳家的一大门派,不由得对胡斐肃然起敬,忙起立让座,说道:“程老师,我这席上只有四人,要不要到这边坐?”胡斐道:“甚好!”向大圣门的猴形老儿告了罪,和程灵素、姬晓峰、蔡威三人将杯筷挪到郭⽟堂席上,坐了下来。“先天拳”一派来历甚古,创于唐代,但历代拳师传技时各自留招,千余年来又没出什么出类拔萃的英杰,因之到得清代,已趋式微。郭⽟堂自知武功不⾜以与别派的名家⾼手争胜,也没起争夺御杯之意,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饮酒观斗,这时听胡斐问起,说道:“‘鸭形拳’的模样很不中瞧,但马步低,下盘稳,⽔面上的功夫尤其了得。当年翻江凫在世之⽇,河套一带是由他称霸了。翻江凫一死,传下了两个弟子,这拿匕首的叫做齐伯涛,那拿破甲锥的叫做陈⾼波。两人争做掌门人已争了十年,谁也不服谁。这次福大帅请各家各派的掌门人赴会,嘿,好家伙,师兄弟俩老了脸⽪,可一起来啦!” 只见齐伯涛和陈⾼波各持一柄短兵刃,左右分进,坐在椅中那人却仍不站起,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我在兰州跟你们怎么说了?叫你们别上京北,却偏偏要来。”这人头尖脸小,拿着一 ![]() 安提督连问他姓名门派,他却始终不理。胡斐见他手脚甚长,随随便便的东劈一掌,西踢一腿,便将齐陈二人的招数化解了去,武功似乎并不甚⾼,但招数却极怪异,问郭⽟堂道:“郭老师,这位前辈是谁啊?”郭⽟堂皱眉道:“这个… 这个…”他可也不认识,不由得脸上有些讪讪的,旁人以武功见负自惭,他却以识不出旁人的来历为羞。 只听那昅旱烟的老者骂道:“下流胚子,若不是瞧在我那过世的兄弟翻江凫脸上,我才不理你们的事呢。翻江凫一世英雄,收的徒弟却贪图功名利禄,来赶这趟混⽔。你们到底回不回去?”陈⾼波 ![]() 那老者骂道:“翻江凫是我小时玩泥沙、捉虫蚁的朋友,你这娃娃知道什么?”突然左手一伸,啪的一下,打了他一个耳括子。这时齐伯涛已攻到他的右侧,那老者抬腿一踹,正好踹中他的面门,喝道:“你师⽗死了,我来代他教训。” 大厅上群雄见三人斗得滑稽,无不失笑。但齐伯涛和陈⾼波当真是大浑人两个,谁都早瞧出来他们决不是老者的对手,二人却还是苦苦纠 ![]() 胡斐暗暗点头,心想:“这位前辈倒是颇有见识,也亏得他有这副胆子,说出这几句话来。” 果然安提督听了他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捣 ![]() 那老者咧嘴一笑,说道:“我自管教我的两个后辈,又碍着你什么了?”旱烟管伸出,叮叮两响,将齐陈手中的匕首和破甲锥打落,将旱烟管往 ![]() 胡斐心道:“这位前辈见事明⽩,武功⾼強,他⽇江湖上相逢,倒可和他相 ![]() 安提督骂道:“混帐八王羔子,到大帅府来胡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忽然波的一声,人丛中飞出一个⾁丸,正好送在他的嘴里。安提督一惊之下,骨碌一下,呑⼊了肚中,登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虽然牙齿间沾到一些⾁味,却不清楚到底呑了什么怪东西下肚,又不知这物事之中是否有毒,自是更不知这⾁丸是何人所掷了。这一下谁也没瞧明⽩,只见他张大了口,満脸惊惶之⾊,一句话没骂完,却没再骂下去。 汤沛向着安提督的背心,没见到他口呑⾁丸,说道:“江湖上山林隐逸之士,所在多有,原也不⾜为奇。这位前辈很清⾼,不愿跟咱们俗人为伍,那也罢了。这里有一张椅子空着,却有哪一位老师上来坐一坐?” 人丛中一人叫道:“我来!”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过了好一会,才见人丛中挤出一个矮子来。只见这人不过三尺六七寸⾼,満脸虬髯,模样甚是凶横。有些年轻武师见他矮得古怪,不噤笑出声来。那矮子回过头来,怒目而视,眼光炯炯,自有一股威严,众人竟自不敢笑了。 那矮子走到二郞拳掌门人⻩希节⾝前,向着他从头至脚的打量。⻩希节坐在椅上,犹似一座铁塔,比那矮子站着还⾼出半个头。那矮子对他自上看到下,又自下看到上,却不说话。⻩希节道:“看什么?要跟我较量一下么!”那矮子哼了一声,绕到椅子背后,又去打量他的后脑。⻩希节恐他在⾝后突施暗算,跟着转过头去,那矮子却又绕到他正面,仍是侧了头,瞪眼而视。那四品武官说道:“这位老师是陕西地堂拳掌门人,宗雄宗老师!” ⻩希节给他瞧得发⽑,霍地站起⾝来,说道:“宗老师,在下领教领教你的地堂拳绝招。”那知宗雄双⾜一登,坐进了他⾝旁空着的椅中。⻩希节哈哈一笑,说道:“你不愿跟我过招,那也好!”坐回原座。宗雄却又纵⾝离座,走到他跟前,将一颗冬瓜般的脑袋,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只是瞧他。 ⻩希节怒喝道:“你瞧什么?”宗雄道:“适才饮酒之时,你⼲么瞧了我一眼,又笑了起来?你笑我⾝材矮小,是不是?” ⻩希节笑道:“你⾝材矮小,跟我有什么相⼲?”宗雄大怒,喝道:“你还讨我便宜!”⻩希节奇道:“咦,我怎地讨你便宜了?” 宗雄道:“你说我⾝材矮小,跟你有什么相⼲?嘿嘿,我生得矮,那只跟我老子相⼲,你不是来混充我老子吗?”此言一出,大厅中登时哄堂大笑。 福康安正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噴了出来。程灵素伏在桌上,笑得 ![]() ⻩希节笑道:“不敢,不敢!我儿子比宗老师的模样儿俊得多了。”宗雄一言不发,呼的一拳便往他小肚上击去。⻩希节早有提防,他⾝材虽大,行动却甚是敏捷,一跃而起,跳在一旁。只听喀喇一响,宗雄一拳已将一张紫檀木的椅子打得碎裂。这一拳打出,大厅上笑声立止,众人见他虽然模样丑陋,言语可笑,但神力惊人,倒是不可小觑了。 宗雄一拳不中,⾝子后仰,反脚便向⻩希节踢去。⻩希节左脚缩起“英雄立独”跟着还了一招“打八式跺子脚” 宗雄就地滚倒,使了地堂拳出来,手⾜齐施,专攻对方的下三路。⻩希节连使“扫堂腿”、“退步跨虎势”、“跳箭步”数招,攻守兼备。但他的“二郞拳”的长处是在拳掌而非腿法,若与常人搏击,给他使出“二郞担山掌”、“盖马三拳”等绝招来,凭着他拳快力沉,原是不易抵挡,而他所练腿法,也是窝心腿,撩 ![]() 宗雄纵⾝扑上,那知⻩希节⾝子跌倒,反而有施展余地,一拳击出,正中对方肩头,将宗雄击出丈余。宗雄一个打滚,又攻了回来。⻩希节跪在地下,瞧准来势,左掌右拳,同时击出,宗雄斜⾝滚开。两人着地而斗,只听得砰砰之声不绝,⾝上各自不断中招。但两人都是⽪耝⾁厚之辈,很挨得起打击,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一时竟分不出胜负,这般搏击,宗雄已占不到便宜,蓦地里⻩希节卖个破绽,让宗雄滚过⾝来,拚着 ![]() ![]() 群雄见二人蛮打烂拚,宛如市井之徒打架一般,那还有丝毫掌门人的⾝分,都是头摇窃笑。 眼见宗雄渐渐不支,人丛中忽然跳出一个汉子,擂拳往⻩希节背上击去。安提督喝道:“退下,不得两个打一个。”但那人拳头已打到了⻩希节背心。⻩希节吃痛,手一松,宗雄翻⾝跳起,人丛中又有一人跳出,长臂抡拳,没头没脑的向那汉子打去。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宗雄的大弟子,一个是⻩希节的儿子,各自出来助拳,大厅上登时变成两对儿相殴。 旁观众人呐喊助威,拍手叫好。一场武林中掌门人的比武较艺,竟变成了耍把戏一般,庄严之意, ![]() 宗雄吃了一次亏,不敢再侥幸求胜,当下严守门户,和⻩希节斗了个旗鼓相当。⻩希节的儿子临敌经验不⾜,接连给对方踢了几个筋斗。他一怒之下,从靴筒中子套一柄短刀,便向敌人剁去。宗雄的弟子吃了一惊,他⾝上没携兵刃,抢过汤沛⾝旁那张空着的太师椅,舞动招架。 这场比武越来越不成模样。安提督喝道:“这成什么样子? 四个人通统给我退下。”但宗雄等四人打得兴起,全没听见他的说话。 海兰弼站起⾝来,道:“提督大人的话,你们没听见么?” ⻩希节的儿子一刀向对手剁去,却剁了个空。海兰弼一伸手,抓住他的 ![]() ![]() ![]() ![]() 海兰弼这一显⾝手,旁观群雄无不惕然心惊,均想:“这人⾝列四大掌门,果然有极⾼的武功,这么随手一抓一掷,就将宗⻩二人如稻草般抛了出去。”要知宗雄和⻩希节虽然斗得狼狈,但两人确有实真本领,在江湖上也都颇有声望,实非等闲之辈。 海兰弼掷出四人后,回归座位。汤沛赞道:“海大人好⾝手,令人好生佩服。”海兰弼笑道:“可叫汤大侠见笑了,这几个家伙可实在闹得太不成话。” 这时侍仆搬开破椅,换了一张太师椅上来。“昆仑刀”掌门人西灵道人本来一直脸含微笑,待见海兰弼露了这手功夫,自觉难以和他并列,忝居“⽟龙八门”的掌门人之一,不由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那一旁“醉八仙”掌门人千杯居士文醉翁,却仍是自斟自饮,醉眼模糊,对眼前之事恍若不闻不见。 安提督说道:“福大帅请各位来此,乃是较量武功,以定技艺⾼下,可千万别像适才这几位这般 ![]() 宗雄大怒,叫道:“你这么说,是骂我不是真英雄了?难道我是狗熊?”他不理会适才曾被海兰弼掷跌,当即从廊下纵了出来,向安提督奔去,突然间脚步踉跄,跌了个筋斗。原来一名卫士伸⾜一绊,摔了他一 ![]() 这时众人都望着中间的两张太师椅,没谁再去理会宗雄。 原来一张空椅上坐着一个穿月⽩僧袍的和尚,唱名武官报称是蒙古哈⾚大师,另一张空椅上却挤着坐了两人。 这两人相貌一模一样,倒挂眉,斗 ![]() ![]() 众人一听他俩的名字,登时都乐了,再瞧二人的容貌⾝形,真的再也没半分差异,也不知倪不大是哥哥呢,还是倪不小是哥哥。如果一个叫倪大,一个倪小,那自是分了长幼,但“不大”似乎是小“不小”似乎是大,却又未必尽然。只见两人双手都拢在⾐袖之中,好像天气极冷一般。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有的更打起赌来,有的说倪不大居长,有的说倪不小为大,但到底哪一个是倪不大,哪一个是倪不小,却又是谁也弄不清楚。两兄弟神⾊木然,四目向前直视,二人都非瘦削,但并排坐在一张椅中,丝毫不见挤迫,想来自幼便这么坐惯了的。福康安凝目瞧着二人,脸含微笑,也是大感兴味。 众人正议论间,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穿淡⻩罗衫,下⾝系着葱绿裙子,二十一二岁年纪,肤⾊⽩嫰,颇有风韵。唱名武官报道:“凤 ![]() 郭⽟堂对胡斐道:“五湖门的弟子都是做江湖卖解的营生,世代相传,掌门人一定是女子。便是有武艺极⾼、本领极大的男弟子,也不能当掌门人。只是这位桑姑娘年纪这样轻,恐怕不见得有什么实真功夫吧?” 只见桑飞虹走到倪氏昆仲面前,双手叉 ![]() 这几下头摇,大厅上登时群情动耸,他二人相貌如此似法,决不能不是双生兄弟。 桑飞虹哼了一声道:“这还不是打诳?你们若不是双生兄弟,杀了我头也不信。那么谁是倪不大?”左首那人道:“我是倪不大。”桑飞虹道:“好,是你先出世呢还是他先出世?” 倪不大皱眉道:“你这位姑娘 ![]() 桑飞虹甚是固执,说道:“你们是双生兄弟,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不肯相认?”倪不小道:“你一定要知道其中缘由,跟你说了,那也不妨。但咱兄弟有个规矩,知道了我们出⾝的秘密之后,须得挨咱兄弟三掌,倘若自知挨不起的,便得向咱兄弟磕三个响头。” 桑飞虹实在好奇心起,暗想:“他们要打我三掌,未必便打得到了,我先听听这秘密再说。”于是点头道:“好,你们说罢!” 倪氏兄弟忽地站起,两人这一站,竟无分毫先后迟速之差,真如是一个人一般。桑飞虹得意洋洋的道:“这还不是双生兄弟?当真骗鬼也不相信!”只见他二人双手伸出袖筒,眼前金光闪了几闪,原来二人十 ![]() 桑飞虹吃了一惊,急忙纵⾝跃开,喝道:“⼲什么?” 倪不大站在东南角,倪不小站西北角上,两个人手臂伸开,每 ![]() 安提督忙道:“今⽇会中规矩,只能单打独斗,不许倚多为胜。” 倪不小那双斗 ![]() 安提督尚未答话,桑飞虹抢着道:“照啊,你们刚才说不是双生兄弟,这会儿自己又承认了。”倪不小道:“我们不是双生兄弟!” 众人听了他二人反反复复的说话,都觉得这对宝贝儿兄弟有些儿痴呆。桑飞虹格格一笑,道:“不和你们歪 ![]() 倪不大道:“好,你一定要听,便跟你说了。”倪不小道:“我们两个一⺟同胞。”倪不大道:“一⺟同胞共有三人。”倪不小道:“我两人是三胞胎中的两个。”倪不大道:“所以说虽是兄弟,却不是双生兄弟。”倪不小道:“大哥哥生下娘胎就一命呜呼。”倪不大道:“我们二人同时生下,不分先后。”倪不小道:“双头并肩,⾝子相连。”倪不大道:“一位名医巧施神术,将我兄弟二人用刀剖开。”倪不小道:“因此上我二人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倪不大道:“我既不大,他也不小。”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口气的说将下来,中间没分毫停顿,语气连贯,音调相同,若有人在隔壁听来,决计不信这是出于二人之口。大厅上众人只听得又是诧异,又是好笑,人人均想这事虽然奇妙,却也并非事理所无,不由得尽皆惊叹。 桑飞虹笑道:“原来如此,这种天下奇闻,我今⽇还是第一次听到。”倪不小道:“你磕不磕头?”桑飞虹道:“头是不磕的。你要打,便动手吧,我可没答应你不还手。” 倪不大、倪不小两兄弟互相并不招呼,突然间金光晃动,二十 ![]() ![]() ![]() 厅上旁观的群雄之中,许多人忍不住呼喝起来:“两个打一个,算是英雄呢还是狗熊?”“两个大男人合斗一个年轻姑娘,可真是要脸得紧!”“人家姑娘是空手,这两位爷们手指上可带着兵刃呀!”“小兄弟,你上去相助一臂之力,说不定人家大姑娘对你由感生情呢,哈哈!” 正嘈闹间,倪不大和倪不小突然同时“咦”的一声呼叫,并肩跃在左首,凝目望向福康安,脸上充満惊喜的神⾊。众人一齐顺着他二人目光瞧去,但见福康安笑昑昑的坐在椅中,一手拉着一个孩儿,低声跟两人说话。这两个孩儿生得⽟雪可爱,相貌全然相同,显然也是一对双生兄弟,但与倪不大、倪不小兄弟相比,二俊二丑,衬托得加倍分明。众人看了,又均是一乐。 胡斐和程灵素却同时心头大震,原来这两个孩儿正是马舂花的儿子,不知又如何给福康安夺了回来?胡程二人跟着便想:“孩儿既给他夺回,那么我们的行蔵也早便给他识破了。”程灵素向胡斐使个眼⾊,示意须当及早溜走。胡斐点了点头,心想:“对方若已识破,自然暗中早有布置,此时已走不脫了。只能随机应变,再作道理。” 倪不大、倪不小兄弟仔细打量那两个孩儿,如痴如狂,直是神不守舍的模样。桑飞虹笑道:“这两个孩儿很好,你们可要收他们做弟子么?”这两句话,恰正说中了倪氏兄弟的心事。 要知武林之中,徒固择师,师亦择徒。要遇上一位武学深湛的明师固是不易,但要收一个聪明颖悟、勤勉好学的徒弟,也非有极好的机缘不可。“双子门”的技艺武功必须两人同练同使,虽然可收两个年龄⾝材、 ![]() ![]() ![]() 福康安笑嘻嘻的低声道:“看这两位师⽗,他们也是双生的同胞兄弟。他两位的相貌,不是完全相同么?你们猜,这二人之中,那一位是哥哥?”原来福康安夺回这对孩子后,心下甚喜,忽然见到倪氏兄弟的模样,于是叫了孩子俩出来瞧瞧。 两个孩儿凝视着倪氏兄弟,他二人本⾝是双生兄弟,另具一种旁人所无的特异感觉,本来极易分辨倪氏兄弟谁大谁小,但这二人同时出世,连体而分,两个孩儿却也无法辨别。 群雄瞧瞧大的一对,又瞧瞧小的一对,都是笑嘻嘻的低声谈论。 突然之间,倪氏兄弟大喝一声,猛地里分从左右向福康安 ![]() ![]() ![]() 大厅上登时大 ![]() 这二人所出招数迥不相同。海兰弼一手抓向倪不小的后颈,又快又准,汤沛却是向倪不大的后 ![]() 便这么缓得一缓,王剑英和周铁鹪双双抢到,抱起了孩儿。王周二人的武功远在倪氏兄弟之上,这对孩儿一⼊二人之手,倪氏兄弟再也无法抢到了。 福康安惊魂略定,怒喝:“大胆狂徒,抓下了。”海兰弼和汤沛抢上两步,一出擒拿手,一使锁骨法,分别将倪氏兄弟扣住。倪氏兄弟适才跟他们一 ![]() 海汤二人拿住倪氏兄弟,正要转⾝,忽见檐头人影一晃,飘下两个人来。大厅中蜡烛点得明晃晃地,无异⽩昼,但众人一见这两人,无不背上感到一阵寒意,宛似黑夜独行,在深山夜墓之中撞到了活鬼一般。 这二人⾝材极瘦极⾼,双眉斜斜垂下,脸颊又瘦又长,正似传说中魂勾拘魄的无常鬼一般,说也奇怪,二人相貌也是一模一样,竟然又出现了一对双生兄弟。 他二人⾝法如电,一个出掌击向海兰弼,另一个击向汤沛。海汤二人各自出掌相 ![]() ![]() 群雄正自万分错愕,一直稳坐太师椅中的“醉八仙”掌门人文醉翁猛地一跃而起,尖声惊叫:“黑无常,⽩无常!” 那双瘦子手掌和海汤二人相接,目光如电, ![]() 猛地里两人掌力向外一吐,海汤二人各退一步,这对瘦子已抢起倪氏兄弟。右首那人说道:“这二人跟咱兄弟无亲无故,瞧在大家都是双生兄弟份上,救了他们 ![]() 海兰弼和汤沛跟二人对了一掌,均感 ![]() ![]() 常氏兄弟头一点,抓起倪氏兄弟,上了屋檐,但听得“啊哟!”“哼!”“哎!”之声,一路响将过去,终于渐去渐远,隐没无声,那自是守在屋顶的众卫士一路上给他兄弟驱退,或是摔下屋来。 海兰弼和汤沛都觉手掌上有⿇辣辣之感,提起一看,忍不住又都“啊”的一声,低低惊呼。原来两人手掌均已紫黑,这才想起西川双侠“黑无常、⽩无常”常氏兄弟的黑沙掌天下驰名,闻名已久,今⽇一会,果然是非同小可。 福康安召开这次天下掌门人大会,用意之一,本是在对付红花会群雄,岂知众目睽睽之下,常氏兄弟倏来倏去,竟是如⼊无人之境。他心下极是恼怒,沉着脸一言不发,目光向居中的几只太师椅一瞥,只见少林寺的大智禅师垂眉低目,不改平时神态;武当派的无青子脸带惶惑,似有惧⾊。那文醉翁直 ![]() ![]() 这一幕胡斐瞧得清清楚楚,他听到“红花会”三字,已是心中怦怦而跳,待见常氏兄弟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将満厅武师视如无物,更是心神俱醉,心中只是想着一个念头: “这才是英雄豪杰!” 桑飞虹一直在旁瞧着热闹,见了这当⽇文醉翁还是吓成这个模样,她少年好事,伸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推,笑道:“坐下吧,一对无常鬼早去啦!”那知她这么一推,文醉翁应手而倒,再不起来。桑飞虹大吃一惊,俯⾝一看,但见他満脸青紫之⾊,早已胆裂而死,忙叫道:“死啦,死啦,这人吓死啦!” 大厅上群雄一阵 ![]() 郭⽟堂叹道:“死有余辜,死有余辜!”胡斐道:“郭前辈,这姓文的生平品行不佳么?”郭⽟堂头摇道:“岂单是品行不佳而已,奷 ![]() 说话之际,人丛中走出一个老者来, ![]() ![]() 胡斐听得他骂“西川双侠”为鼠辈,心下大怒,低声道:“郭前辈,这老儿是谁?”郭⽟堂道:“这是开封府‘玄指门’的掌门人,复姓上官,叫作上官铁生,自己封了个外号,叫什么‘烟霞散人’。他和文醉翁一鼻孔出气,自称‘烟酒二仙’!”胡斐见他一件大褂上光滑晶亮,満是烟油, ![]() 上官铁生抱着文醉翁的尸⾝⼲号了几声,站起⾝来,瞪着桑飞虹怒道:“你⼲么⽑手⽑脚,将我文二弟推死了?”桑飞虹大出意外,道:“他明明是吓死的,怎地是我推死的?”上官铁生道:“嘿嘿,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吓死?定是你暗下 ![]() ![]() 原来他见文醉翁一吓而死,江湖上传扬开来,声名大是不好“醉八仙”这一门,只怕从此再无抬头之⽇,因此硬派是桑飞虹暗下毒手。须知武林人物被人害死,那是寻常之事,不致于声名有累。桑飞虹年岁尚轻,不懂对方嫁祸于己的用意,惊怒之下,辩道:“我跟他素不相识,何必害他?这里千百对眼睛都瞧见了,他明明是吓死的。” 坐在太师椅中的蒙古哈⾚大师一直楞头楞脑的默不作声,这时突然揷口道:“这位姑娘没下毒手,我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两个恶鬼一来,这位文爷便吓死了。我听得他叫道:‘黑无常、⽩无常!’”他声音宏大,说到“黑无常、⽩无常” 这六个字时,学着文醉翁的语调,更是十分古怪。众人一愣之下,哄堂大笑起来。 哈⾚却不知众人因何而笑,大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这两个无常鬼生得这般丑恶,怪模怪样的,吓死人也不稀奇。 你可别错怪了这位姑娘。” 桑飞虹道:“是么?这位大师也这么说。他自是吓死的,关我什么事了?” 上官铁生从 ![]() ![]() ![]() 桑飞虹见⽩烟噴到,急忙闪避,但为时不及,鼻中已昅了一些⽩烟进去,头脑中微微发晕,听他出口伤人,再也忍耐不住,回骂道:“ ![]() ![]() 那哈⾚和尚大声道:“老头儿,你别冤枉好人,我亲眼目睹,这文爷明明是给那两个恶鬼吓死的…” 胡斐见这和尚傻里傻气, ![]() 那书生道:“那两位不是‘恶鬼’,乃是赫赫有名的‘西川双侠’常氏昆仲,相貌虽生得特异,但武功⾼強,行侠仗义,江湖之上,人人钦仰。”这几句话只把胡斐听得心中大悦,心道:“这位书生相公能说得出这样几句来,人品大是不凡,倒要跟他结 ![]() ![]() 哈⾚道:“那文爷不是叫他们‘黑无常、⽩无常’吗?黑无常、⽩无常怎么不是恶鬼?”那书生道:“他二位姓常,名字之中,又是一位有个‘赫’字,一位有个‘伯’字,因此前辈的朋友们,开玩笑叫他二位为黑无常、⽩无常。这外号儿若非有⾝分的前辈名宿,却也不是随便称呼得的。” 他二人一个瞪着眼睛大呼小叫,一个斯斯文文的给他解说,那一边上官铁生和桑飞虹却已动上了手。莫看桑飞虹适才给倪氏兄弟 ![]() 但听得他嗤溜溜的不停昅烟,呑烟吐雾,那 ![]() ![]() ![]() 那书生站在一旁跟哈⾚和尚说话,没理会⾝旁的打斗,忽然间鼻中闻到一股异香,其中竟混有黑道中所使的 ![]() ![]() 那书生怒喝:“住手!”上官铁生一怔之间,那书生一弯 ![]() 那书生这几下手脚当真是如风似电,哈⾚和尚一怔之下,大叫:“你…你脫了我鞋子⼲么?”他喊叫声中,那书生已用两只鞋子的鞋底挟住了那烧得通红的镔铁烟斗,一挣一扭,绕到上官铁生⾝后。嗤嗤几声响,上官铁生⾐袖烧焦,他右臂吃痛,只得撒手。那书生连鞋带烟管往外一抖,摔了出去,抢步去看桑飞虹,只见她双目紧闭,昏 ![]() 啪啪两响,哈⾚的一对鞋子跌在酒席之上,汤⽔四溅,那烟管却对准了郭⽟堂飞去,力劲势急。郭⽟堂叫声:“啊哟!” 急 ![]() 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莫测,大厅上群豪呆了一呆,这才齐声喝彩。那书生向胡斐点头一笑,谢他相助,免致无意伤人,转过头来,皱了眉望着桑飞虹,不知如何解救,一顿之下,向上官铁生喝道:“这里大伙儿比武较艺,你怎地用起 ![]() 上官铁生被他夺去烟管,知道这书生出手敏捷,自己又没了兵刃,不敢再硬,只 ![]() ![]() ![]() 却见西厅席上走出一个 ![]() 上官铁生道:“哈,这丫头可不是自己醒了?怎地胡说八道,说我使 ![]() 桑飞虹伸手 ![]() ![]() ![]() 上官铁生斜⾝闪开,向那中年妇人瞪了一眼,心中又惊又怒:“此人怎能解我的独门 ![]() 桑飞虹向那书生点了点头,道:“多谢相公援手。”那书生指着那妇人道:“是这位女侠救醒你的。” 那妇人冷冷的道:“我不会救人。”转⾝接过胡斐手中的筷子,挟着那 ![]() ![]() 这一来,那书生、桑飞虹、上官铁生全都胡涂了,不知这妇人是何路道,她救醒了桑飞虹,却又将烟管还给上官铁生,难道她是个滥好人,不分是非的专做好事么?只见她头发花⽩,脸⾊蜡⻩,体质极是衰弱,不似⾝有武功,待要仔细打量时,那妇人已转过⾝子,回归席上。这妇人正是程灵素所乔装改扮。要知若不是毒手药王的⾼徒,也决不能在顷刻之间,便解了上官铁生所使的独门 ![]() 哈⾚一直不停口的大叫:“还我鞋子来,还我鞋子来!”但各人心有旁骛,谁也没有理他。哈⾚大恼,伸手往那书生背心扭去,喝道:“还我鞋子不还?”那书生⾝子一侧,让了开去,笑道:“大和尚,鞋子烧焦啦?”哈⾚⾜下无鞋,甚是狼狈,奔到酒席上去捡起,只是一对鞋子酒⽔淋漓,里里外外都是油腻,怎能再穿?可是不穿又不成,只得勉強套在脚上,转头去找那书生的晦气时,却已寻不到他的踪影。 但见上官铁生和桑飞虹又已斗在一起。哈⾚转了几个圈子,不见书生,只得回去坐在太师椅中,喃喃道:“直娘贼,今⽇也真晦气,撞见了一对无常鬼,又遇上了一个秀才鬼。” 口中千贼万贼地骂个不停。 他骂了一阵,见上官铁生和桑飞虹越斗越快,一时也分不出⾼下,无聊起来,更住口不骂了,却觉脚上油腻腻的十分难受,忍不住又破口骂了出来。 突然间只听得众人哈哈大笑,哈⾚瞪目而视,不见有何可笑之处,却见众人的目光一齐望着自己,哈⾚摸了摸脸,低头瞧瞧⾝上⾐服,除了一双鞋子之外,并无什么特异,怒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众人却笑得更加厉害了。哈⾚心道:“好吧,⻳儿子,你们笑你们的,老子可不来理会。”一本正经的坐在椅中,只道自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众人瞎笑一阵,自会止歇,岂知大厅中笑声越来越响。桑飞虹虽在恶斗,但偶一回头之际,却也忍不住抿嘴嫣然。 哈⾚目瞪口呆,心慌意 ![]() 原来他在椅背上已坐了甚久,默不作声的做出各种怪模怪样。 哈⾚大怒,喝道:“秀才鬼,你⼲么作弄我?”那书生耸耸肩头,做个手势,意谓:“我没作弄你啊。”哈⾚喝道:“那你⼲么坐在这里?”那书生指指茶几上的八只⽟龙杯,做个取而蔵之怀內的手势,意思说:“我想取这⽟龙杯。”哈⾚又道:“你要争夺御杯?”那书生点了点头。哈⾚道:“这里还有空着的座位,⼲么不坐?”那书生指指厅上的群豪,左手连扬,右手握拳虚击己头,跟着缩肩抱头,作极度害怕状。众人轰笑声中,哈⾚道:“你怕人打,不敢坐,又为什么坐在我的椅背上?”那书生虚踢一脚,双手虚击拍掌,⾝子滑下,坐在椅中,这意思十分明显:“我将你一脚踢开,占了你的椅子。”他⾝子一滑下,登时笑声哄堂。 福康安、安提督等见这场比武闹得怪态百出,与原意大相径庭,心中都感不快,但见这书生刁钻古怪,哈⾚和尚偏又忠厚老实,两人竟似事先串通了来演一出双簧戏一般,也噤不住微笑。这时那对双生孩儿已由王剑英、王剑杰兄弟护送到了后院,若是尚在大厅,孩子们喜 ![]() 程灵素低声对胡斐道:“这人的轻功巧妙之极。”胡斐道:“是啊,他⾝法奇灵,另成一派,我生平还没见过。”程灵素道:“似乎存心捣蛋来着。”胡斐缓缓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会中有识之士也都已看出,这书生明着是跟哈⾚玩闹,实则是在搅扰福康安这天下掌门人大会,要令他一个庄严肃穆的英豪聚会,变成百戏杂陈的胡闹之场。 只见那书生从怀中取出一柄折扇指着哈⾚,说道:“哈⾚和尚,你不可对我无礼。此扇之中,蔵着你的老祖宗。”哈⾚侧过了头,瞧瞧折扇,不见其中有何异状,头摇道:“不信你的瞎说!”那书生突然打开折扇,向着他一扬,一本正经的道:“你不信?那就清清楚楚的瞧一瞧。” 众人一看他的折扇,无不笑得打跌,原来⽩纸扇面上画着一只极大的乌⻳。这只乌⻳肚⽪朝天,伸出长长的头颈,努力要翻转⾝来,但看样子偏又翻不转,神情极是滑稽。 胡斐忍住笑望程灵素一眼,两人更加确定无疑,这书生乃是有备而来,存心捣 ![]() 哈⾚大怒,吼声如雷,喝道:“你骂我是乌⻳?臭秀才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那书生不动声⾊,说道:“做乌⻳有什么不好?⻳鹤延龄,我说你长命百岁啊。”哈⾚道:“呸,乌⻳是骂人的话。老婆偷汉子,那便是做乌⻳了。”那书生道:“失敬,失敬!原来大和尚还娶得有老婆!不知娶了几个?” 汤沛见福康安的脸⾊越来越是不善,正要出来⼲预,突见哈⾚怒吼一声,伸手便往那书生背心抓去。这一次那书生竟是没能避开,被他提起⾝子,重重的往地下一摔。原来哈⾚是蒙古的摔 ![]() ![]() ![]() ![]() 那书生被他一抓一摔,眼看要吃个小亏,那知明明见到他是背脊向下,落地时却是双脚先着。他腿上如同装上机括,一着地立刻弹起,笑嘻嘻的站着,说道:“你摔我不倒。”哈⾚道:“再来!”那书生道:“好,再来!”走近⾝去,突然伸出双手,扭住他的 ![]() ![]() 哈⾚当即伸手抓书生肩头,出脚横扫。那书生向前一跌,搂住了哈⾚耝大的脖子,双⾜⾜尖同时往哈⾚膝盖里踢去。哈⾚腿双一软,向前跪倒。但他虽败不 ![]() 从他腋窝底下探头出来,伸伸⾆头,装个鬼脸。 此时胡斐、汤沛、海兰弼等⾼手心下都已雪亮,这书生精于点⽳打⽳,哈⾚绝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书生于摔 ![]() ![]() 另一边桑飞虹展开小巧功夫,和上官铁生游斗不休。她凤 ![]() ![]() ![]() 桑飞虹见他昅烟,已自提防,急忙抢到上风,防他噴烟。 上官铁生昅了这口烟后,又拆得数招,渐渐双目圆瞪,向前直视,眼中露出疯狗般的凶光,突然“胡胡”大叫,向桑飞虹扑了过去。桑飞虹见了这神情,心中害怕,不敢正面与斗,闪⾝避在一旁。上官铁生⾜不停步的向前直冲“胡”的一声大叫,却向福康安扑了过去。 站在福康安⾝边最近的卫士是魔爪雁行门的曾铁鸥,忽见上官铁生犯上作 ![]() ![]() ![]() 胡斐斜眼瞧着程灵素,见她似笑非笑,方始明⽩她适才将烟管还给上官铁生的用意,原来她于顷刻之间,在烟斗之中装上了另一种厉害 ![]() ![]() ![]() ![]() ![]() ![]() 东首席上的好手见他冲到,自即出手将他赶开。上官铁生在地下打了个滚,忽然抱住一张桌子的桌腿,张口 ![]() ![]() 众人一时默不作声,大厅之上,只听得哈⾚在“小畜生、贼秀才”的骂不绝口。那书生道:“我劝你别骂了吧。”哈⾚怒道:“我骂你便怎样?贼秀才!”那书生道:“谅你也不敢骂福大帅,你有种的,便骂一声贼大帅。” 哈⾚气恼头上,不加考虑,随口便大声骂道:“贼大帅!” 话一出口,才知不妙,但已经收不回转,急得只道:“我…我不是骂他,是…是…骂你!”那书生笑道:“我又不做大帅,你骂我贼大帅⼲么?” 哈⾚上了这个当,生怕福康安见责,只急得额头青筋暴现,満脸通红,和⾝扑了下来,那书生乘他心神恍惚,侧⾝一让,揪着他右臂借力一送,哈⾚一个肥大的⾝躯飞了出去。 上官铁生正抱住桌腿狂咬,哈⾚摔将下来,腾的一响,恰好庒在他背上。 上官铁生“胡胡”大叫,抱牢他双臂,一口往他的光头大脑袋上咬落。哈⾚吃痛,振臂 ![]() 那书生哈哈大笑,叫道:“妙极,妙极!”他一面鼓掌,一面慢慢退向放着八只⽟龙杯的茶几,突然间⾐袖一拂,抓起两只⽟龙杯,对桑飞虹道:“御杯已得,咱们走吧!” 桑飞虹一怔,她和这书生素不相识,但见他对自己一直甚是亲切,不自噤的点了点头,随着他飞奔出外。 福康安⾝旁的六七名卫士大呼:“捉奷细!捉奷细!”“拿住了!”“拿住偷御杯的贼!”一齐蜂拥着追了出来。 群豪见这少年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尔大胆取杯 ![]() 适才常赫志、常伯志兄弟从屋顶上冲⼊,救去了贵州双子门倪氏兄弟,福康安府中卫士在大门外又增添人员,这时听见大厅中一片吆喝之声,门外的卫士立时将门堵住。安提督一声令下,数十名卫士将那少年书生和桑飞虹前后围住。 那书生笑道:“谁敢上来,我就将⽟杯一摔,瞧它碎是不碎。”众卫士倒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他当真豁出了 ![]() 桑飞虹受邀来参与这掌门人大会,只是来赶一个热闹,并无别意,突然间闯出这个大祸来,只吓得脸⾊惨⽩,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 胡斐对程灵素对望一眼,程灵素缓缓的摇了头摇。两人虽对那少年书生甚有好感,但这时⾝陷重围之中,如果出手相救,只不过⽩饶上两条 ![]() 那书生⾼举⽟杯,笑昑昑的道:“桑姑娘,这一次咱们可得改个主意啦,你若是将⽟杯往地下摔去,说不定还没碰到地上,已有快手快脚的家伙抢着接了去。咱们不如这样吧,你听我叫一二三,叫到‘三’字,喀喇一响,就在手中捏碎了。” 桑飞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骂自己,为什么跟他素不相识,却事事听他指使。 海兰弼走上前去,原是打算在他摔出⽟杯时快手接过,听他这几句话一说,登时停住了脚步。 汤沛哈哈一笑,走到书生跟前,说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啊?今⽇在天下英雄之前大大的露了一下脸,当真是动耸武林。你不留下个名儿,那怎么成?”那书生笑道:“在下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觉这⽟杯儿好玩,想拿回家去玩玩,玩得厌了,便即奉还。” 汤沛笑道:“小兄弟,你的武功很特异,老哥哥用心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一个门道来。尊师是哪一位啊?说起来或许大家都有 ![]() 说着侧头向众卫士道:“大伙儿退开些!这位兄弟是好朋友,他开个玩笑,却来这么兴师动众的,不让人家笑话咱们太过小气么?”众卫士听他这么说,都退开了两步。 那书生笑道:“姓汤的,我可不⼊你这笑面老虎的圈套。 你再走近一步,我便把⽟杯捏碎了。你若是真有担当,便让我把⽟杯借回家去,把玩三天。三⽇之后,一准奉还。” 众人心想:“你拿了⽟杯一出大门,却到哪里再去找你? 什么三⽇之后一定奉还,谁来信你?”各人的目光一齐望着汤沛,瞧他如何回答。 只见他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那又有什么打紧?小兄弟,你手里这只⽟杯嘛,主儿的名份还没定。老哥哥却蒙福大帅的恩典先赏了一只。这样吧,我自己的那只借给你,你爱玩到几时便几时,什么时候玩得厌了,带个信来,我再来取回就是了。”说着走到放⽟杯的几前,先取过一块铺在桌上的大锦缎,兜在左手之上,然后取过一只⽟龙杯,放在锦缎上,郑而重之的走到那书生跟前,说道:“你拿去吧!” 这一着大出人人的意料之外。众人只道他嘴里说得漂亮,实则是在想乘机夺回书生手中的⽟杯,哪知他借杯之言并非虚话,反而又送一只⽟杯过去。 那书生也是颇为诧异,笑道:“你外号儿叫做‘甘霖惠七省’,果然是慷慨得紧。两只⽟杯一模一样,也不用掉了。桑姑娘的⽟杯,就算是向这位海大人借的。汤大侠,烦你作个中保。海大人,请你放心,三⽇之后桑姑娘若是不 ![]() 桑飞虹嗫嚅着道:“我…我…”眼望那少年书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汤沛左肘突然一抖,一个肘锥,撞在她右腕腕底。桑飞虹“啊”的一声惊呼,⽟杯脫手向上飞出,便在此时,汤沛右手抓起锦缎上⽟杯,左手锦缎挥出,已将那少年上⾝裹住。 右手食指连动,隔着锦缎点中了他“云门”、“曲池”、“合⾕”三处⽳道,跟着伸手接住空中落下的⽟杯,左⾜飞出,踢倒了桑飞虹,⾜尖顺势在她膝弯里一点。那“云门⽳”是在肩头“曲池⽳”在肘弯“合⾕⽳”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三⽳被点,那书生自肩至指,一条肩膀软瘫无力,再也不能捏碎⽟杯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直如变戏法一般,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怎地,汤沛已打倒二人,手捧三只⽟龙杯,放回几上。待他笑昑昑的,坐回太师椅中,大厅上这才彩声雷动。 郭⽟堂摸着胡须,不住价连声赞叹:“这一瞬之间打倒两人,已是极为不易,更难的是三个人手里都有一只⽟杯,只要分寸拿捏差了厘毫,任谁一只⽟杯都会损伤,那么这一次大会便不免美中不⾜,更难得的是这一副胆识。程老弟,你说是不是?” 胡斐点头道:“难得,难得。”他见了适才犹如雷轰电闪般的一幕,不由得雄心顿起,暗想:“这姓汤的果是艺业不凡,若有机缘,倒要跟他较量较量。”又想:“那少年书生和桑姑娘失手被擒,就算保得 ![]() 这时众卫士已取过绳索,将那书生和桑飞虹绑了,推到福康安跟前,听由发落。福康安将手一挥,说道:“押在一旁,慢慢再问,休得阻了各位英雄的兴头。安提督,你让大家比下去吧!”安提督道:“是!”当即传下号令,命群豪继续比试。 胡斐见这些人斗来斗去,并无杰出的本领,念着马舂花的两个儿子不知如何重被夺回,马舂花不知是否又遭危难,也无心绪去看各人争斗。 来来去去比试了十多人,忽听得门外卫士大声叫道:“圣旨到!”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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