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第九章换巢鸾凤及《天龙八部》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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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龙八部 作者:金庸 | 书号:2095 时间:2016/10/5 字数:33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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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帝下旨免了盐税,大理国万民感恩。云南产盐不多,通国只⽩井、黑井、云龙等九井产盐,每年须向蜀中买盐,盐税甚重,边远贫民一年中往往有数月淡食。保定帝知道盐税一免,⻩眉僧定要设法去救段誉以报。他素来佩服⻩眉僧的机智武功,又知他两名弟子也是武功不弱,师徒三人齐出,当可成功。 那知等了一⽇夜一,竟全无消息,待要命巴天石去探听动静,不料巴天石以及华司徒、范司马三人都不见了。保定帝心想:“莫非延庆太子当真如此厉害,⻩眉师兄师徒三人,连我朝中三公,尽数失陷在万劫⾕中?”当即宣召皇太弟段正淳、善阐侯⾼升泰、以及褚万里等四大卫护,连同镇南王妃刀⽩凤,再往万劫⾕而去。刀⽩凤爱子心切,求保定帝带同御林军,索 ![]() ![]() 保定帝见对方十分镇定,显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像前⽇一上来便是乒乒乓乓的大战一场,反而更为心惊,当下还了一揖,说道:“如此甚好。”云中鹤当先令路,一行人来到大厅之中。 保定帝踏进厅门,但见厅中济济一堂,坐満了江湖豪杰,叶二娘、南海鳄神皆在其內,却不见延庆太子,心下又是暗暗戒备。云中鹤大声道:“天南段家掌门人段老师到。”他不说‘大理国皇帝陛下’,却以武林中名号相称,点明一切要以江湖规矩行事。 段正明别说是一国之尊,单以他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而论,也是人人敬仰的⾼手宗师,群雄一听,都立刻站起。只有南海鳄神却仍是大刺刺的坐着,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帝老儿。你好啊?”钟万仇抢上数步,说道:“钟万仇未克远 ![]() 当下各人分宾主就坐。既是按江湖规矩行事,段正淳夫妇和⾼升泰就不守君臣之礼,坐在保定帝下首。褚万里等四人则站在保定帝⾝后。⾕中侍仆献上茶来。保定帝见⻩眉僧师秆和巴天石等不在厅上,心下盘算如何出言相询。只听钟万仇道:“段掌门再次光临,在下的面子可就大得很了。难得许多位好朋友同时在此,我给段掌门引见引见。”于是说了厅上群豪的名头,有几个是来自北边的中原豪杰,其余均是大理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辛双清、左子穆、马五德都在其內。保定帝大半不曾见过,却也均闻其名。这些江湖群豪与保定帝一一见礼。有些加倍恭谨,有些故意的特别傲慢,有些则以武林后辈的⾝份相见。 钟万仇道:“段老师难得来此,不妨多盘桓几⽇,也好令众位兄弟多多请益。”保定帝道:“舍倒段誉得罪行了钟⾕主,被扣贵处,在下今⽇一来求情,二来请罪。还望钟⾕主瞧在下薄面,恕过小儿无知,在下感 ![]() 群豪一听,都暗暗钦佩:“久闻大理段皇爷以武林规矩接待同道,果然名不虚传。此处是大理国治下,他只须派遣数百兵马,立时便可拿人,他居然亲⾝前来,好言相求。” 钟万仇哈哈一笑,尚未答话。马五德说道:“原来段公子得罪了钟⾕主。段公子这次去到普洱舍下,和兄弟同去无量山游览,在下照顾不同,以致生出许多事来。在下也要求一份情。” 南海鳄神突然大声喝道:“我徒儿的事,谁要你来罗哩罗嗦?”⾼升泰冷清冷清的道:“段公子是你师⽗,你是磕过头,拜过师的,难道想赖帐?”南海鳄神満脸通红,骂道:“你***,老子不赖。老子今天就杀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师你。老子一不小心,拜了这小子为师,丑也丑死了。”众人不明说里,无不大感诧异。 刀⽩凤道:“钟⾕主,放与不放,但凭阁下一言。”钟万仇笑道:“放,放,放!自然放,我留着令郞⼲什么?”云中鹤揷口道:“段公子风流英俊,钟夫人‘俏药及’又是位美貌佳人,将段公子留在⾕中,那不是引狼⼊室、养虎贻患吗?钟⾕主自然要放,不能不放,不敢不放!”群豪一听,无不愕然,均觉察这‘穷凶极恶’云中鹤说话肆无忌惮,丝毫不将钟万仇放在眼里,‘穷凶极恶’之名,端正的不假。钟万仇大怒,转动头说道:“云兄,此间事了之后,在下还要领教领教阁下的⾼招。”云中鹤道:“妙极,妙极!我早就想杀其夫而占其 ![]() 群豪尽皆失⾊。无量洞洞主辛双清道:“江湖上英雄好汉并未死绝,你‘天下四恶’⾝手再⾼,终究要难逃公道。”叶二娘娇气声嗲气的道:“辛道友,我叶二娘可没冒犯你啊,怎地把我也牵扯在一起了?”左子穆想起她掳劫自己幼儿之事,兀自心有余悸,偷偷斜睨她一眼。叶二娘吃吃而笑,说道:“左先生,你的小公子长得更加肥肥⽩⽩了吧?”左子穆不敢不答,低声道:“上次他受了风寒,迄今患病示愈。”叶二娘笑道:“啊,那都是我的不好。回头我瞧瞧山山这乖孙子去。”左子穆大惊,忙道:“不敢劳动大驾。” 保定帝寻思:“‘四恶’为非作歹,结怨甚多。这些江湖豪士显然并非他们的帮手,事情便又好办得多。待救出誉儿之后,不妨俟机除去大害。‘四恶’之首的延庆太子虽为段门中人,我不便亲自下手,但他终究有当真‘恶贯満盈’之⽇。” 刀⽩凤听众人言语杂 ![]() 钟万仇也站了起来,道:“是!”突然转头,狠狠瞪了段正淳一眼,叹道:“段正淳,你已有了这样的好老婆、好儿子,怎地兀自贪心不⾜?今⽇声名扫地,丢尽脸面,是你自作自受,须怪我钟万仇不得。” 段正淳听钟万仇答允归还儿子,料想事情决不会如此轻易了结,对方定然安排版下 ![]() 钟万仇见他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气度清贵⾼华,自己实是远远不如,这一自惭形秽,登时妒火填膺,大声道:“事已如此,钟万仇便是家破人亡,碎尸万段,也跟你⼲到底了。你要儿子,跟我来吧!”说着大踏步走出厅门。 一行人随着钟万仇来到树墙之前,云中鹤炫耀轻功,首先一跃而过。段正淳心想今⽇之事已无善罢之理,不如先行立威,好教对方知难而退,便道:“笃诚,砍下几株树来,好让大伙儿行走。”古笃诚应道:“是!”举起钢斧,擦擦擦几响,登时将一株大树砍断。傅思归双掌推出,那断树喀喇喇声响,倒在一旁。钢斧⽩光闪耀,接连挥动,响声不绝,大树一株株倒下,片刻间便砍倒了五株。 钟万仇这树墙栽杆不易,当年着实费了一番心⾎,被古笃诚接连砍倒了五株大树,不噤 ![]() 只见树墙之后,⻩眉僧和青袍客的左手均是抵住一 ![]() 段正淳上前开解了二人⽳道,喝道:“万里,你们去推开大石,放誉儿出来。”褚万里等四人齐声答应,并肩上前。 钟万仇喝道:“且慢!你们可知这石屋之中,还有什么人在內?”段正淳怒道:“钟⾕主,你若以歹毒手段布摆我儿,须知你自己也有 ![]() ![]() ![]() 钟万仇笑道:“哈哈,那也未必是什么闲事。大理段氏,天南为皇,独霸一方,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声名。各位英雄好汉,大家睁开眼瞧瞧,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却在这儿 ![]() ![]() 段正淳道:“且慢!”伸手去拦。叶二娘和云中鹤各出一掌,分从左右袭来。段正淳竖掌的挡。⾼升泰侧⾝斜上,去格云中鹤的手掌。不料叶云二人这两掌都是虚招,右掌一幌之际,左掌同时反推,也都击在大石之上。这大石虽有数千斤之重,但在钟万仇、南海鳄神、叶二娘、云中鹤四人合力推击之下,登时便滚在一旁。这一着是四人事先计议定当了的,虚虚实实,段下淳竟然无法拦阻。其实段正淳也是急于早见爱子,并没真的如何出力拦阻。但见大石滚开,露出一道门户,望进去黑黝黝的,瞧不清屋內情景。 钟万仇笑道:“孤男寡女,⾚⾝露体的躲在一间黑屋子里,还能有什么好事做出来?哈哈,哈哈,大家瞧明⽩了!” 钟万仇大笑声中,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披头散发,⾚裸着上⾝走将出来,下⾝只系着一条短 ![]() 保定帝満脸羞惭。段正淳低下了头不敢抬起。刀⽩凤双目含泪,喃喃的道:“冤孽,冤孽!”⾼升泰解下长袍,要去给段誉披在⾝上。马五德一心要讨好段氏兄弟,忙闪⾝遮在段誉⾝前。南海鳄神叫道:“八王羔子,滚开!” 钟万仇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突然间笑声止歇,顿了一顿,蓦地里惨声大叫:“灵儿,是你么?” 群豪听到他叫声,无不心中一凛,只见钟万仇扑向段誉⾝前,夹手去夺他手中横抱着的女子。这时众人已然看清这女子的面目,但见她年纪比木婉清幼小,⾝材也较纤细,脸上未脫童稚之态,那里是木婉清了,却是钟万仇的亲生女儿钟灵。当群豪初到万劫⾕时,钟万仇曾带她到大厅上拜见宾客,炫示他有这么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 段誉 ![]() 钟万仇万不料害人反而害了自己,那想得到段誉从石屋中抱将出来的,竟会是自己的女儿?他一呆之下,放下女儿。钟灵只穿着贴⾝的短⾐衫 ![]() 钟万仇忽想:“那木婉清明明关在石屋之中,谅她推不开大石,必定还在屋內,我叫她出来,让她分担灵儿的羞辱。”大声叫道:“木姑娘,快出来吧!”他连叫三声,石屋內全无声息。钟万仇冲进门去,石屋只丈许见方,一目了然,那里有半个人影?钟万仇气得几乎要炸破 ![]() 蓦地里旁边伸出一只手掌,无名指和小指拂向他手腕。钟万仇急忙缩手相避,见出手拦阻的正是段正淳,怒道:“我自管教我女儿,跟你有什么相⼲?” 段正淳笑昑昑的道:“钟⾕主,你对我孩儿可优待得紧啊,怕他独自一个儿寂静,竟命你令爱千金相陪。在下实在感 ![]() ![]() 群豪均想:“大理段氏果是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钟⾕主的女儿掉了包,囚在石室之中。钟万仇⾝大大理,却无端端的去跟段家作对,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原来这件事正是华赫艮等三人做下的手脚。华赫艮将钟灵擒⼊地道,本意是不令她怈漏了地道的秘密,后来听到钟万仇夫妇对话,才知钟万仇和延庆太子安排下极毒辣的诡计,立意败坏段氏名声。三人在地道中低声商议,均觉察此事牵连重大,且甚为紧急。一待钟夫人离去,巴天石当即悄悄钻出,施工展轻功,踏勘了那石屋的准确方位和距离,由华赫艮重定地道的路线。众人加紧挖掘,又忙了夜一,直到次晨,才掘到了石屋之下。 华赫艮掘⼊石屋,只见段誉正在斗室中狂奔疾走,状若疯颠,当即伸手去拉,岂知段誉⾝法既迅捷又怪异,始终拉他不着。巴天石和范骅齐上合围,向央中挤拢。石室实在太小,段誉无处可以闪避,华赫艮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登时全⾝大震,有如碰到一块热炭相似,当下用力相拉,只盼将他拉⼊地道,迅速逃走。那知刚一劲使,体內真气便向外急涌,妨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巴天石和范骅拉着华赫艮用力一扯,三人合力,才脫支了“北冥神功”昅引真气之厄。大理三公的功力,比之无量剑弟子自是⾼得多了,又是见机极快,应变神速,饶是如此,三人都是已吓出了一⾝次汗,心中均道:“延庆太子的琊法当真厉害。”再也不敢去碰段誉⾝子。 正在无法可施的当儿,屋外人声喧扰,听得保定帝、镇南王等都已到来,钟万仇大声讥嘲。范骅灵机一动:“这钟万仇好生可恶,咱们给他大大的开个玩笑。”当即除下钟灵的外衫,给木婉清穿上,再抱起钟灵, ![]() ![]() ![]() 保定帝见侄儿无恙,想不到事情竟演变成这样,又是欣慰,又觉好笑,一时也推想不出其中原由,但想⻩眉僧和延庆太子比拚內力,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稍有差池立时便有 ![]() 段誉神智一清,也即关心棋局的成败,走到两人⾝侧,观看棋局,见⻩眉僧劫材已尽,延庆太子再打一个动,⻩眉僧便无棋可下,势力非认输不可。只见延庆太子铁杖伸出,便往棋局中点了下去,所指之处,正是当前的关键,这一子下定,⻩眉僧便无可救药,段誉大急,心想:“我且给他混赖一下。”伸手便向铁杖抓去。 延庆太子的铁杖刚要点到‘上位’的三七路上,突然间掌心一震,右臂运得正如张弓満弦般的真力如飞⾝奔泻而出。他这一惊自是不小,斜眼微睨,但见段誉拇指和食指正捏住了铁杖杖头。段誉只盼将铁杖拨开,不让他在棋局中的关键处落子,但这 ![]() 延庆太子大惊之下,心中只想:“星宿海丁老怪的他功大法!”当下气运丹田,劲贯手臂,铁杖上登时生出一股強悍绝伦的大力,一震之下,便将段誉的手指震脫了铁杖。 段誉只觉半⾝酸⿇,便 ![]() ⾼手下棋,自是讲究落子无悔,何况刻石为枰,陷石为子,內力所到处石为之碎,如何能下了不算?但这’上‘位的七路八,乃是自己填塞了一只眼。只要稍明弈理之人,均知两眼是活,一眼即死。延庆太子这一大块棋早就已做成两眼,以此为攻 ![]() 延庆太子暗叹:“棋差一着,満盘皆输,这当真是天意吗?”他是大有⾝份之人,决不肯为此而与匝眉僧再行争执,当即站起⾝来,双手按在青石岩上,注视棋局,良久不动。 群豪大半未曾见过此人,见他神情奇特,群相注目。只见他瞧了半晌,突然间一言不发的撑着铁杖,杖头点地,犹如踩⾼跷一般,步子奇大,远远的去了。 蓦地里喀喀声响,青石岩幌了几下,裂成六七块散石,崩裂在地,这震烁古今的一局棋就此不存人世。群豪惊噫出声,相顾骇然,除了保定帝、⻩眉僧、三大恶人之外,均想:“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尸一般的青袍客,武功竟然这等厉害。” ⻩眉僧侥幸胜了这局棋,双手据膝,怔怔出神,回思适才种种惊险情状,心中始终难以宁定,实不知延庆太子何以在稳 ![]() 保定帝和段正淳、⾼升泰等对这变故也均大惑不解,好在段誉已然救出,段氏清名丝毫无损,延庆太子败棋退走,这一役大获全胜,其中猜想不透的种种细节也不用即行查究。段正淳向钟万仇笑道:“钟⾕主,令爱既成我儿姬妾,⽇內便即派人前来 ![]() 钟万仇正自怒不可遏,听得段正淳如此出言讥刺,刷的一声,子套 ![]() ![]() 蓦地里一条长长的人影飘将过来,迅速无比的抱住钟灵,便如一阵风般倏然面是过,已飘在数丈之外。嗒的一声响,钟万仇一刀砍在地下,瞧抱着钟灵那人时,却是‘穷凶极恶’云中鹤,怒喝:“你…你⼲什么?” 云中鹤笑道:“你这个女儿自己不要了,就算已经砍死了,那就送给我吧。”说着又飘出数丈。他知别说保定帝和⻩眉僧的武功远胜于己,便段正淳和⾼升泰,也均是了不起的人物,是以打定主意抱着钟灵便溜,眼见巴天石并不在场,自己只要施展轻功,这些人中便无一追赶得上。 钟万仇知他轻功了得,只急得双⾜ ![]() 段誉灵机一动,叫道:“岳老三,你师⽗有命,快将这个小姑娘夺下来。”南海鳄神一怔,怒道:“妈巴羔子,你说什么?”段誉道:“你拜了我为师,头也磕过了,难道想赖?你说过的话是放庇么?你定是想做乌⻳儿子八王蛋了!”南海鳄神横眉怒目的喝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是我师⽗便怎样?老子恼将起来,连你这师⽗也一刀杀了。”段誉道:“你认了便好。这个姓钟的小姑娘是我 ![]() 南海鳄神一怔,心想这话倒也有理,忽然想起木婉清是他 ![]() ![]() 云中鹤纵⾝向前飘行,叫道:“岳老三真是大傻瓜,你上了人家大当啦!”南海鳄神最爱自认了不起,云中鹤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他上了人家的当,更令他怒火冲天,大叫:“我后二老怎会上别人的当?”当即提气急追。两人一前一后,片刻间已转过了山坳。 钟万仇狂怒中刀砍女儿,但这时见女儿为恶徒所擒,毕竟⽗女情深,又想到 ![]() ![]() 保定帝当下和群豪作别,一行离了万劫⾕,迳回大理城,一齐来到镇南王府。华赫艮、范骅、巴天石三人从府中 ![]() 范骅向保定帝禀报华赫艮挖掘地道、将钟灵送⼊石屋之事,于救出木婉清一节却含糊带过。众人才知钟万仇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原来竟因如此,尽皆大笑。 那‘ ![]() ![]() ![]() 午间王府设宴。众人在席上兴⾼采烈的谈起万劫⾕之事,都说此役以⻩眉僧与华赫艮两人功劳最大,若不是⻩眉僧牵制住了段延庆,则挖掘地道非给他发觉不可。 刀⽩凤忽道:“华大哥,我还想请你再辛苦一趟。”华赫艮道:“王妃吩咐,自当遵命。”刀⽩凤道:“请你派人将这条地道去堵死了。”华赫艮一怔,应道:“是。”却不明她的用意。刀⽩凤向段正淳瞪了一眼,说道:“这条地道通⼊钟夫人的居室,若不堵死,就怕咱们这里有一位仁兄,从此天天晚上要去钻地道。”众人哈哈大笑。 木婉清隔不多久,便向段誉偷眼瞧去,每当与他目光相接,两人立即转头避开。她自知此生此世与他已休想成为夫妇,想起这几天两人石子屋共处的情景,更是黯然神伤。只听众人谈论钟灵要成为段誉的姬妾,又说她虽给云中鹤擒去,但南海鳄神与钟万仇两人联手,定能将她救回,又听保定帝吩咐褚古傅朱四人,饭后即去打探钟灵的讯息,设法保护,木婉清越听越怒,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金盒,便是当⽇钟夫人要段誉来求⽗亲相救钟灵的信物,伸手递到段正淳面前,说道:“甘宝宝给你的!” 段正淳一愕,道:“什么?”木婉清怒道:“是钟灵这小丫头的生辰八字。”持着金盒将段誉一指,又道:“甘宝宝叫他给你。” 段正离接了过来,心中一酸,他早认得这金盒是当年自己与甘宝宝定情之夕给她的,打开盒盖,见盒中一张小小红纸,写着:“已未年十二月初五丑时”九个小字,字迹歪歪斜斜,正是甘宝宝的手笔。 刀⽩凤冷冷地道:“那好得很啊,人家反女儿的生辰八字也送过来了。” 段正淳翻过红纸,只见背后写着几行极细的小字:“伤心苦候,万念俱灰。然是儿不能无⽗,十六年前朝思暮盼,只待君来。迫不得已,于乙未年五月归于钟氏。”字休纤细,若非凝目以观,几乎看不出来。段正淳想起对甘宝宝辜负良深,眼眶登时红了,突然间心仿一动,顷刻间便明明了这几行字的含义:“宝宝于乙未年五月嫁给钟万仇,钟灵却是该年十二月初五生的,多半便不是钟万仇的女儿。宝宝苦苦等候我不至,说‘是儿不能无⽗’,又说‘迫不得已’而嫁,自是因为有了⾝服,不能未嫁生儿。那么钟灵这孩儿却是我的女儿。正是…正是那时候,十六年前的舂天,和她 ![]() 刀⽩凤问道:“什么不成?”段正淳摇头摇,苦笑道:“钟万仇这家伙…这家伙心术太坏,安排了这等毒计,陷害我段氏満门,咱们决不能…决不能跟他结成亲家。此事无论如何不可!”刀⽩凤听他这几句呑呑吐吐,显然是言不由衷,将他手中的红纸条接过来一看,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原来,哈哈,钟灵这小丫头,也是你的私生女儿。”怒气上冲,反手就是一掌。段正淳侧头避开。 厅上众人俱都十分尴尬。保定帝微笑道:“既是如此,这事也只好作为罢论了…” 只见一名家将走到厅口,双手捧着一张名帖,躬⾝说道:“虎牢关过彦之过大爷求见王爷。”段正淳心想这过彦之是伏牛派掌门柯百岁的大弟子,外号叫作‘追魂鞭’,据说武功颇为了得,只是跟段家素无往来,不知路远迢迢的前来何事,当即站起⾝来,向保定帝道:“这人不知来⼲部什么,兄弟出去瞧瞧。” 保定帝微笑点头,心想:“这‘追魂鞭’来得巧,你正好乘机脫⾝。” 段正淳走出花厅,⾼升泰与褚、古、傅、朱跟随在后。踏进大厅,只见一个⾝材⾼大的中年汉子坐在西首椅上。那人一⾝丧服,头戴订冠,満脸风尘之⾊,双目肿红,显是家有丧事、死了亲人,见到段正淳进厅,便即站起,躬⾝行礼,说道:“河南过彦之拜会见王爷。”段正淳还礼道:“过老师光临大理,小弟段正淳未曾远 ![]() 过彦之道:“王爷,我师叔在府上寄居甚久,便请告知,请出一见。”段正淳厅道:“过兄的师叔?”心想:“我府里那里有什么杖牛派的人物?”过彦之道:“敝师叔改名换姓,借尊府避难,未敢向王爷言明,实是大大的不敬,还请王爷宽洪大量,不予见怪,在下这里谢过了。”说着站起来深深一揖。段正淳一面还礼,一面思索,实想不起他师叔是谁? ⾼升泰也自寻思:“是谁?是谁?”蓦地里想起了那人的外号和姓氏,心道:“必定是他!”向⾝旁家丁道:“到帐房去对霍先生说,河南追魂鞭过大爷到了,有要紧事禀告‘金算盘’崔崔老前辈,请他到大厅一叙。” 那家丁答应了进去。过不多时,只听得后堂踢踢蹋蹋脚步声响,一个人拖泥带⽔的走来,说道:“你这一下子,我这口闲饭可就吃不成了。” 段正淳听到‘金算盘崔老前辈’这七字,脸⾊微变,心道:“难道‘金算盘崔百泉’竟是隐迹于此?我怎地不知?⾼贤弟却又不跟我说?”只见一个形貌猥琐的老头儿笑嘻嘻的走出来,却是帐房中相助昭管杂务的霍先生。此人每⽇不是在醉乡之中,理是与下人赌钱,最是惫懒无聊,帐房中只因他钱银面上倒十分规矩,十多年来也就一直容他胡混。段正淳大是惊讶:“这霍先生当真便是崔百泉?我有眼无珠,这张脸往那里搁去?”幸好⾼升泰一口便叫了出来,过彦之还道镇南王府中早已众所知晓。 那霍先生本是七分醉、三分醒,颠颠倒倒的神气,眼见过彦之全⾝丧服,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过彦之抢上几步,拜倒在地,放声大哭,说道:“崔师叔,我师…师⽗给人害死了。”那霍先生崔百泉神⾊立变,一张焦⻩精瘦的脸上霎时间全是 ![]() 段正淳和⾼升泰对望一眼,均想:“‘北乔峰,南慕容’,他伏牛派与姑苏慕容氏结上了怨家,此仇只怕难报。” 崔百泉神⾊惨然,向过彦之道:“过贤侄,我师兄如何⾝亡归西,经过情由,请你详述。”过彦之道:“师仇如同⽗仇,一⽇不报,小侄寝食难安。请师叔即行上道,小侄沿途细禀,以免耽误了时刻。”崔百泉鉴貌辨⾊,知他是嫌大厅上耳目人多,说话不便,倒不争在这一时三刻的相差,心下盘算:“我在镇南王府寄居多年,不露形迹,那料到这位⾼侯爷早就看破了我的行蔵。我若不向段王爷深致歉意,便是大大得罪了段家。何况找姑苏慕容氏为师兄报仇,决非我一力可办,若得段家派人相助,那便判然不同,这一敌一友之间,出⼊甚大。”突然走到段正淳⾝前,双膝跪地,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这一下可大出众人意料之下,段正淳忙伸手相扶,不料一扶之下,崔百泉的⾝子竟如钉在地下般,牢牢不动。段正淳心道:“好酒鬼,原来武功如此了得,一向骗得我苦。”劲贯双臂,往上一抬。崔百泉也不再运力撑拒,乘势站起,刚站直⾝子,只感周⾝百骸说不出的难受,有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猛受风涛颠簸之苦,情知是段正淳出手惩戒。他想我若运功抵御,镇南王这口气终是难消,说不定他更疑心我混⼊王府卧底,另有奷恶图谋,乘着体內真气 ![]() ![]() ![]() ![]() 段正淳微微一笑,伸手拉他起⾝,拉中带捏,消解了他体內的烦恶。 崔百泉道:“王爷,崔百泉给仇人 ![]() ⾼升泰接口道:“崔兄何必太谦?王爷早已知道阁下⾝份来历,崔兄既是真人不露相,王爷也不叫破,别说王爷知晓,旁人何偿不知?那⽇世子对付南海鳄神,不是拉着崔兄来充他师⽗吗?世子知道合府之中,只有崔兄才对付得了这姓岳的恶人。”其实那是段誉拉了崔百泉来冒充师⽗,全是误打误撞,只觉府中诸人以他的形貌最是难看猥崽,这才拉他来跟南海鳄神开个玩笑。但此刻崔百泉听来,却是深信不疑,暗自惭愧。 ⾼升泰又道:“王爷素来好客,别说崔兄于我大理绝无恶意 ![]() 崔百泉道:“⾼侯爷明鉴,话虽如此说,但姓崔的何以要投靠王府,于告辞之先务须阵明才是,否则太也不够光明。只是此事牵涉旁人,崔百泉斗胆请借一步说话。” 段正淳点了点头,向过彦之道:“过兄,师门深仇,事关重大,也不忙在这一时三刻。咱们慢慢商议不迟。”过彦之还未答应,崔百泉已抢着道:“王爷吩咐,自当遵命。” 这时一名家将走到厅口躬⾝道:“启禀王爷,少林寺方丈派遣两位⾼僧前来下书。”少林寺自唐初以来,即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段正淳一听,当即站起,走到滴⽔檐前相 ![]() 只见两名中年僧人由两名家将引导,穿过天井。一名形貌⼲枯的僧人躬⾝合什,说道:“少林寺小僧慧真、慧观,参见王爷。”段正淳抱拳还礼,说道:“两位远道光临,可辛苦了,请厅上奉茶。” 来到厅上,二僧却不就座。慧真说道:“王爷,贫僧奉敝寺方丈之命,前来呈上书信,奉致保定皇爷和镇南王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没纸包裹,一层层的开解,露出一封面⻩⽪书信,双手呈给段正淳。 段正淳接过,说道:“皇兄便在此间,两位正好相见。”向崔百泉与过彦之道:“两位请用些点心,待会再行详谈。”当下引着慧真、慧观⼊內。 其时保定帝已在暖阁中休矩,正与⻩眉僧清敬对谈,段誉坐在一旁静听,见到慧真、慧观进来,者站起⾝来。段正淳送过书信,保定帝拆开一看,见那信是写给他兄弟二人的,前面说了一大段什么‘主慕英名,无由识荆’、‘威镇天南,仁德广被’、‘万民仰望,豪杰归心’、‘阐护佛法,宏扬圣道’等等的客套话,但说到正题时,只说:“敝师弟玄悲禅师率徒四人前来贵境,谨以同参佛祖、武林同道之谊,敬恳赐予照拂。”下面署名的是‘少林禅寺释子玄慈合什百拜’。 保定帝站着读信,意思是敬重少林寺,慧真和慧观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垂手侍立。保定帝道:“两位请坐。少林方丈既有法谕,大家是佛门弟子,武林一脉,但教力所能及,自当遵命令。玄悲大师明晓佛学,武功深湛,在下兄弟素所敬慕,不知大师法驾何时光临?在下兄弟扫榻相候。” 慧真、慧观突然双膝跪地,咚咚咚咚的磕头,跟着便痛哭声失声。 保定帝、段正淳都是是一惊,心道:“莫非玄悲大师死了。”保定帝伸手扶起,说道:“你我武林同道,不能当此大礼。”慧真站直⾝子,果然说道:“我师⽗圆寂了。”保定帝心想:“这能书信本是要玄悲大师亲自送来的,莫非他死在大理境內?”说道:“玄悲大师西归,佛家门少一⾼僧,武林失一⾼手,实深悼惜。不知玄悲大师于何⽇圆寂?” 慧真道:“方丈师伯月前得到讯息,‘天下四大恶人’要来大理跟皇爷与镇南王为难。大理段氏威镇天南,自不惧他区区‘四大恶人’,但恐两位不知,手下的执事部虱中了暗算,因此派我师⽗率同四名弟子,前来大理禀告皇爷,并听由差遣。” 保定帝好生感 ![]() 慧夫道:“皇爷太谦了。我师徒兼程南来,上月廿八,在大理陆凉州⾝戒寺挂单,那知道廿九清晨,我们师兄弟四人起⾝,竟见到师⽗…我们师⽗受人暗算,死在⾝戒寺的大殿之上…”说到这里,已然呜咽不能成声。 保定帝长叹一声,问道:“玄悲大师是中了歹毒暗器吗?”慧真道:“不是。”保定帝与⻩眉僧、段正淳、⾼升泰四人均有诧异之⾊,都想:“以玄悲大师的武功,若不是⾝中见⾎封喉的暗哭,就算敌人在背后忽施突袭,也决不会全无抗拒之力,就此毙命。大理国中,又有那一个琊派⾼手能有这般本领下此毒手?” 段正淳道:“今儿初三,上月廿八晚间是四天之前。誉儿被服擒⼊万劫⾕是廿七晚间。”保定帝点头道:“不是‘四大恶人’。”段延庆这几⽇中都在万劫⾕,决不能分⾝到千里之外的陆凉州去杀人,何况即是段延庆,也未必能无声无息的一下子就打死了玄悲大师。 慧真道:“我们扶起师⽗,他老人家⾝子冰冷,圆寂已然多时,大殿上也没动过手的痕迹。我们追出寺去,⾝戒寺的师兄们也帮同搜寻,但数十里內找不到凶手的半点线索。” 保定帝黯然道:“玄悲大师为我段氏而死,又是在大理国境內遭难,在情在理,我兄弟决不能轩⾝事外。” 慧真、慧观二僧同时跪下叩谢。慧真又是道:“我师兄弟四人和⾝戒寺方丈五叶大师商议之后,将师⽗遗体暂栖在⾝戒寺,不敢就此火化,以便⽇后掌门师伯栓视。我两个师兄赶回少林寺禀报掌门师伯,小僧和慧观师弟赶来大理,向皇爷与镇南王禀报。” 保定帝道:“五叶方丈年⾼德劭,见识渊博,多知武林掌故,他老人家如何说?” 慧真道:“五叶方丈言道:十之八九,凶手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物。” 段正淳和⾼升泰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又是‘姑苏慕容’!” ⻩眉僧一直静听不语,忽然揷口道:“玄悲大师可是 ![]() ![]() ![]() 慧真、慧观听⻩眉僧评论自己师⽗,心下已是不満,但敬他是前辈⾼僧,不敢还嘴,待听段誉也在一旁多嘴多⾆,不噤都怒目瞪视。段誉只当不见,毫不理会。 段正淳问道:“师兄怎样知玄悲大师中了‘大韦陀杵’而死?”⻩眉僧叹道:“⾝戒寺方太五叶大师料定凶手是姑苏慕容氏,自然不是胡 ![]() 暖阁中一时寂静无声。过了半晌,⻩眉僧缓缓的道:“老僧听说世间确有慕容博这一号人物,他取名为‘博’,武功当真渊博到了极处。似乎武林中不论那一派那一家的绝技,他无一不精,无一不会。更厅的是,他若要制人死命,必是使用那人的成名绝技。”段誉道:“这当真匪夷所思了,天下有这许许多多武功,他又怎学得周全?”⻩眉僧道:“贤侄此言亦是不错,学如渊海,一人如何能够穷尽?可是慕容博的仇人原亦不多。听说他若学不会仇人的绝招,不能用这绝招致对方的死命,他就不会动手。” 保定帝道:“我也听说过中原有这样一位奇人。河北骆氏三雄善使飞锥,后来三人都⾝中飞锥丧命。山东章虚道人杀人时必定斩去敌人四肢,让他哀叫半⽇方死。这章虚道人自己也遭此惨报,慕容博这‘以彼之道,还施彼⾝’八个字,就是从章虚道人口中传出来的。”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济南闹市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围观章虚道人在地下翻滚号叫。”他说到这里,似乎依稀见到章虚道人临死时的惨状,脸⾊间既有不忍,又有不満之⾊。 段正淳点头道:“那就是了。”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过彦之过大爷的师⽗柯百岁,听说擅用软鞭,鞭上的劲力却是纯刚一路,杀敌时往往一鞭击得对方头盖粉碎,难道他…他…”击掌三下,召来一名侍仆,道:“请崔先生和过大爷到这里,说我有事相商。”那侍仆应道:“是!”但他不知崔先生是谁,迟疑不走。段誉笑道:“崔先生便是帐房中那个霍先生。”那侍仆这才大声应了一个“是”转⾝出去。 不多时崔百泉和过彦之来到暖阁。段正淳道:“过兄,在下有一事请问,尚盼勿怪。”过彦之道:“不敢。”段正淳道:“请问令师柯老前辈如何中人暗算?是拳脚还是兵刃上受了致命之伤。”过彦之突然満脸通红,甚是惭愧,嗫嚅半晌,才道:“家师是伤在软鞭的一招‘天灵千裂’之下。凶手的劲力刚猛异常,纵然家师自己,也不能…也不能…” 保定帝、段正淳、⻩眉僧等相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是不由自主的一凛。 慧真走到崔百泉和过彦之跟前,合什一礼,说道:“贫僧师兄弟和两位敌忾同分,若不灭了姑苏慕容…”说到这里,心想是否能灭得姑苏慕容氏,实在难说,一咬牙,说道:“贫僧将 ![]() ![]() 过彦之神⾊悲愤,咬牙痛恨。崔百泉却是垂头丧气的不语,似乎浑没将师兄的⾎仇放在心上。慧观和尚冲口说道:“崔先生,你怕了姑苏慕容氏么?”慧真忙喝:“师弟,不得无礼。”崔百泉东边瞧瞧,西边望望见,似怕隔墙有耳,又似怕有极厉害的敌人来袭,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慧观哼的一声,自言自语:“大丈夫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慧真也颇不以崔百泉的胆层为然,对师弟的出言冲撞就不再制止。 ⻩眉僧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这事…”崔百泉全⾝一抖,跳了起来,将几上的一只茶碗带翻了,乒乓一声,在地下打得粉碎。他定了定神,见众人目光都瞧在自己⾝上,不由得面红耳⾚,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过彦之皱着眉头,俯⾝拾起茶杯碎片。 段正淳心想:“这崔百泉是个脓包。”向⻩眉僧道:“师兄,怎样?” ⻩眉僧喝了一口茶,缓缓的道:“崔施主想来曾见过慕容博?”崔百泉听到‘慕容博’三字,‘哦’的一声惊呼,双手撑在椅上,颤声道:“我没有…是…是见过…没有…”慧观大声道:“崔先生到底见过慕容博,还是没见过?”崔百泉双目向空瞪视,神不守舍,段正淳等都是暗暗头摇。过彦之见师叔如此在人前出丑,更加的尴尬难受。过了好一会。崔百泉才颤声道:“没有…嗯…大概…好像没有…这个…” 典眉僧道:“老衲曾有一件亲⾝经历,不妨说将出来,供各位参详。说来那是四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时老衲年轻力壮,刚出道不久,在江湖上也闯下了一点名声。当真是初生牛犊儿不畏虎,只觉天下之大,除了师⽗之外,谁也不及我的武艺⾼強。那一年我护送一位任満回籍的京官和家眷,从汴梁回山东去,在青豹岗附近折山坳中遇上了四名盗匪。这四个匪徒一上来不抢财物,却去拉那京官的姐小。老衲当时年少气盛,自是容情不得,一出手便是辣招,使出金刚指力,都是一指刺⼊心窝,四名匪徒哼也没哼,便即一一毙命。 “我当时自觉不可一世,口沫横飞的向那京官夸口,说什么‘便再来十个八个大盗,我也一样的用金刚指送了他们 ![]() ⻩眉僧的出⾝来历,连保定实兄弟都不深知。但他在万劫⾕中以金刚指力划石为局,陷石成子,和延庆太子搏斗不屈,众人均十分敬仰,而他的金刚指力更是无人不服,这时听他述说那少年之言,均觉小小孩童,当真胡说八道。 不料⻩眉僧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时我听了这句话虽然气恼,但想一个⻩口孺子的胡言何⾜计较?只向他怒目瞪了一眼,也不理睬。却听得那妇人斥道:‘这人的金刚指是福建蒲田达摩下院的正宗,已有三成火候。小孩儿家懂得什么?你出指就没他这般准。’ “我一听之下,自然又惊又怒。我的师门渊源江湖上极少人知,这妇少居然一口道破,而说我的金刚指力只有三成火候,我当然大不服气。唉,其实那时候我太也不知天⾼地厚,以其时的功力而论,说我有三成火候,还是说得⾼了,最多也不过二成六七分而已。我便大声道:‘这位夫人尊姓?小觑在下的金刚指力,是有意赐教数招么?’那少年勒住花驴,便要答话。那妇少忽然双目一红,含泪 ![]() “我越想越不服,纵马追了上去,叫道:‘喂!胡说八道的指摘别人武功,若不留下数招,便想一走了之吗?’我骑的是匹脚力极快的好马,说话之间,已越过两匹花驴,拦在二人之前。那妇人向那少年道:‘你瞧,你随口 ![]() “那妇人仍是正眼也不进我瞧上一眼,向那少年道:‘这位叔叔说得不错,以后你说话可得小心些。’倘若就此罢休,岂不极好?可是那时候我年少气盛,勒马让在道边,那妇少纵驴先行,那少年一拍驴⾝,舿下花驴便也开步,我扬起马鞭,向花驴臋上菗去,大笑道:‘快快走吧!’马鞭距那花驴臋边尚有尺许,只听得嗤的一声,那少年回⾝一指,指力凌空而来,将我的马鞭 ![]() “只听那妇人道:‘既出了手,便得了结。’那少年道:‘是。’勒转花驴,向我冲过来。我伸左掌使一招‘拦云手’向他推去,突然间嗤的一声,他伸指戳出,我只觉左边 ![]() ⻩眉僧说到这里,缓缓开解僧袍,露出瘦骨嶙嶙的 ![]() ![]() ⻩眉僧指着自己右边 ![]() ⻩眉僧缚好僧袍上的布带,说道:“似这等心脏生于右边的情状,实是万中无一。那少年见一指戳中我的心口,我居然并不立时丧命,将花驴拉开几步,神⾊极是诧异。我见自己 ![]() ![]() ![]() ![]() ![]() 崔百泉颤声问道:“大…大师,以后…以后你再遇到他们没有?” ⻩眉僧道:“说来惭愧,老衲自从经此一役,心灰意懒,只觉人家小小一个少年,已有旭此造诣,我便再练一辈子武功,也未必赶他得上。 ![]() 段誉问道:“大师,这少年若是活到今⽇,差不多有六十岁了,他就是慕容博吗?” ⻩眉僧头摇道:“说来惭愧,老衲不知。其实这少年当时这一指是否真是金刚指,我也没看清楚,只觉得出手不大像。但不管是不是,总之是厉害得很,厉害得很…” 众人默然不语,对崔百泉鄙视之心都收起了大半,均想以⻩眉僧这等武功修为,尚自对姑苏慕容氏如此忌惮,崔百泉吓得神不守舍,倒也情有可原。 崔百泉说道:“⻩眉大师这等⾝份,对往事也毫不隐瞒,姓崔的何等样人,又怕出什么丑了?在下本来就要将混⼊镇南王府的原由,详细禀报联合会下和王爷,这里都不是外人,在下说将出来,请众位一起参详。”他说了这几句话,心情 ![]() ![]() 他定了定神,才又道:“南 ![]() ![]() “我从大门口杀起,直杀到后花园,连花匠婢女都一个不留。到得园中,只见一座小楼的窗上兀自透出灯火。我奔上楼去,踢房开门,原来是间书房,四壁一架的摆満了书,一对男女并肩坐在桌旁,正在看书。 “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相貌俊雅,穿着书生⾐巾。那女的年纪较轻,背向着我,瞧不见她的面貌,但见她穿着淡绿轻衫,烛光下看去,显得 ![]() 段誉听到“从⻳妹到武王”六字,寻思:“什么⻳妹、武王?”一转念间,便即明⽩:“啊,是‘从⻳妹到无妄’,那男子在说易经,”登时精神一振。 听崔百泉又道:“那女的沉昑了一会,说道:‘要是从东北角上斜行大哥,再转姊姊,你瞧走不走得通呢?’”段誉心道:“大哥?姊姊?啊,那是‘大过’、‘既济’。”跟着一惊:“这女子说的明明是‘凌波微步’中的步法,只不过位轩略偏,并未全对。难道这女子和山洞中的神仙姊姊竟有什么关联?” 崔百泉续道:“我听他夫妇二人讲论不休,说什么乌⻳妹子、大舅子、小姊姊,不耐烦起来,大声喝道:‘两个狗男女,你***,都给我滚出来!’不料这两人好像都是聋子,全没听到我的话,仍是目不转睛的瞧着那本书。那女子细声细气的道:‘从这里到姊姊家,共有九步,那是走不到的。’我又喝道:‘走走走!走到你姥姥家,见你们的十八代祖宗去吧!’正要举步上前,那男的忽然双手一拍,大笑道:‘妙极,妙极!姥姥为坤,十八代祖宗,喂,二九一十八,该转坤位。这一步可想通了!’他顺手抓起书桌上一个算盘,不知怎样,三颗算盘珠儿突然飞出,我只感 ![]() 这两人对我仍是不加理会,自顾自谈论他们的小哥哥、小畜生,我心中可说不出的害怕。在下匪号‘金算盘’,随⾝携带一个⻩金铸成的算盘,其中装有机括,七十七枚算珠随时可用弹簧弹出,可是眼见书桌上那算盘是红木所制,平平无奇,中间的一档竹柱已断为数截,显然他是以內力震断竹柱,再以內力 ![]() ![]() “这一男一女越说越⾼兴,我却越来越害怕。我在这屋子里做下了三十几条人命的大⾎案,偏偏僵在这里,动是动不得,话又说不出,我自己杀人抵命,倒也罪有应得,可是这么一来,非连累到我柯师兄不可。这两个多时辰,真比受了十年二十年的苦刑还要难过。直等到四处 ![]() ![]() ![]() ![]() 众人一看,都忍不住失笑。但见两颗算盘珠恰好嵌在他两个啂头之上,两啂之间又是一颗,事隔多年,难得他竟然并不设法起出。崔百泉摇头摇,扣起衫钮,说道:“这三颗粒算盘珠嵌在我⾝上,这罪可受得大了。我本想用小刀子挖了出来,但微一用力,撞动自己⽳道,立时便晕了过去,非得两个时辰不能醒转。慢慢用挫伤刀或沙纸来挫、来擦吗?还是疼我爷爷*** ![]() ![]() 崔百泉叹了口气道:“这人说下次见到再取我 ![]() ![]() ![]() ![]() 众人均匀想:“此人的遭际和⻩眉僧其实大同小异,只不过一个出家为僧,一个隐 ![]() 崔百泉搔搔头⽪,道:“那是我师哥推想出来的。我挨了这三颗算盘珠后,便去跟师哥商量,他说,武林中只有姑苏慕容氏一家,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我惯用算盘珠打人,他便用算盘珠打我。‘姑苏慕容’家人丁不旺,***,幸亏他人丁稀少,要是千子百孙,江硝上还有什么人胜下来,就只他慕容氏一家了。”他这话对‘大理段氏’实在颇为不敬,但也无人理会。只听他续道:“他这家出名的人就只一个慕容博,四十三年前,用金刚指力伤了这位大师的少年十五六岁,十八年前,给我⾝上装算盘珠的家伙当时四十来岁,算来就是这慕容博了,想不到我师哥又命丧他手。彦之,你师⽗怎地得罪他了?” 过彦之道:“师⽗这些年来专心做生意,常说‘和气生财’,从没跟人合气,决不能得罪了‘姑苏慕容’家。我们在南 ![]() 崔百泉道:“多半这慕容博找不到我这缩头乌⻳,便去问你师⽗。你师⽗有义气,宁死也不肯说我是在大理,便遭了他毒手。柯师哥,是我害了你啦。”说着泪⽔鼻涕齐下,呜咽道:“慕容博,博博博,我剥你的⽪!”他哭了几声,转头向段正淳道:“段王爷,我话也说明⽩了,这些年来多谢你照拂,又不拆穿我的底细,崔某真是感 ![]() 崔百泉道:“是啊。我师哥跟我是亲兄弟一般。杀兄之仇,岂能不报?彦之,咱们这就去吧!”说着向众人团团一揖,转⾝便出。过彦之也是拱手为礼,跟了出去。 这一着倒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眼见他对姑苏慕容怕得如此厉害,但一说到为师兄报仇,明知此去必死,却也毫不畏惧。各人心下暗暗起敬。段正淳道:“两位不忙。过兄远来,今晚便在舍下歇一宿,明⽇一早动⾝不迟。”崔百泉停步转⾝,说道:“是,王爷吩咐,我们再扰一餐便了。彦之,咱们喝酒去。”带了过彦之出外。 保定帝对段正淳道:“淳弟,明⽇你率同华司徒、范司马、巴司空,前去陆凉州⾝戒寺,代我在玄悲大师灵前上祭。”段正淳答应了。慧真、慧观下拜致谢。保定帝又向段正淳道:“拜见五叶方丈后,便在⾝戒寺等候少林寺的大师们到来,请他们转呈我给玄慈方丈的书信。”向巴天石道:“写下两通书信,一通致少林方丈,一通致⾝戒寺方丈,再备两份礼物。”巴天石躬⾝奉旨。保定帝道:“你陪少林寺的两位大师下去休息吧。”待巴天石陪同慧真、慧观二僧出去,保定帝道:“我段氏源出中原武林,数百年来不敢忘本。中原武林朋友来到大理,咱们礼敬相待。可是我段氏先祖向有遗训,严噤段氏子孙参与中原武林的仇杀私门。玄悲大师之死,我大理仙家虽不能袖手不理,但报仇之事,仍当由少林派自行料理,我们不能揷手。”段正淳道:“是,兄弟理会得。” ⻩眉僧道:“这中间的分寸,当真不易拿捏。咱们非相助少林派不可,却又不能混⼊仇杀。慕容氏一家虽然人丁不旺,但这样的武林世家,朋友和部属必定众多。少林派与姑苏慕容正面为敌,实是震惊武林的大事,腥风⾎雨,不知要杀伤多少人命。大理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咱们倘若卷⼊了这个漩涡,今后中原武人来大理寻衅生事,只怕要源源不绝了。” 保定帝道:“大师说得是。咱们只有一面凭正道行事,一面处处让人一步。淳弟,你须牢牢记得‘持正忍让’这四个字。”段正淳躬⾝领训。 ⻩眉僧道:“两位贤弟,这就别过,我还得去万劫⾕走一遭。”众人均感诧异。保定帝道:“师兄去万劫⾕尚有何事?可要带什么人?”⻩眉僧呵呵笑道:“我连两个小徒也不带。两位贤弟且猜上一猜,我去万劫⾕何事?”保定帝与段正淳见他笑昑昑地,料来并非什么难事,却也猜想不透。⻩眉僧对段誉笑道:“贤侄多半猜得到。” 段誉一怔:“为什么伯⽗和爹爹都猜不到,我反而猜得到?”一沉昑间,已知其理,笑道:“大师要去覆局。”⻩眉僧哈哈大笑,说道:“正是。我怎地会赢得延庆太子这局棋,实在厅怪之极。他自己填死一只眼,那是什么缘故?”段誉头摇道:“小侄也想不明⽩。”⻩眉僧道:“莫非石屋中或青石上有什么古怪?老衲非再去瞧瞧不可。”喜弈之人下了一局之后,不论是胜是败,事后必定细加推敲,何处失着失先,何处过強过缓,定要钻研明⽩,方得安心。⻩眉僧这局棋胜得尤其奇怪,若不弄清楚这中间的关键所在,难免烦恼终⾝。 当下保定帝起驾回宮。⻩眉僧吩咐两个徒儿回拈花寺,独自来到万劫⾕,将段延庆震裂了的青石棋局重行拼起,一着着的从头推想。 段正淳送了保定帝和⻩眉僧出府,回到內室,想去和王妃叙话。不料刀⽩凤正在为他又多了个私生女儿钟灵而生气,闭门不纳。段正淳在门外哀告良久,刀⽩凤发话道:“你再不走,我立刻回⽟虚观去。” 段正淳无奈,只得到书房闷坐,想起钟灵为云中鹤掳去,不知钟万仇与南海鳄神是否能救得回来,褚万里等出去打探讯息,迄未回报,好生放心不下。从怀中摸准出甘宝宝 ![]() ![]() 越想越难过,突然之间,想起了先前刀⽩凤在席上对华司徒所说的那名话来:“这条地道通⼊钟夫人的居室,若不堵死,就怕咱们这里有一位仁兄,从此天天晚上要去钻地道。”当即召来一名亲兵,命他去把华司徒手下两名得力家将悄悄传来,不可怈漏风声。 段誉在书房中,心中翻来覆去的只是想着这些⽇子中的奇遇:跟木婉清订了夫妇之约,不料她竟是自己妹子,岂知奇上加奇,钟灵竟然也是自己妹子。钟灵被云中鹤掳去,不知是否已然脫险,实是好生牵挂。又想慕容博夫妇钻研‘凌波微步’,不知跟洞中的神仙姊姊是否有什么瓜葛?难道他们是‘逍遥派’的弟子?神仙姊姊吩咐我去杀了他们?这对夫妇武功这样⾼強,要我去杀了他们,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又想这些⽇子给关在石屋之中,幸好没做下 ![]() ![]() ![]() 过了良久,才依稀想起,给青袍怪客关在石屋之时,他体內热燥难当,将全⾝⾐衫 ![]() ![]() ![]() ![]() ![]() 对着图中裸女的断手残肢发了一阵呆,又不自噤的大有如释重负之感“卷轴已烂,神仙姊姊的神功便练不成了,这不是我不肯练,而是没法练。什么杀尽‘逍遥派’弟子云云,一概不算了。”将破碎帛片投⼊火炉,打着了火,烧成了灰烬。心想:“这卷轴中的裸体图开,多看一次,便亵渎了一次神仙姊姊,如此火化,正乃天意。” 眼见天⾊已晚,于是到⺟亲房去,想陪好心产话,跟她一起吃饭。来到房外,却见房门紧闭。服侍王妃的婢女笑嘻嘻的道:“王妃睡了,公子明天来吧。”段誉心道:“啊,是了,爹爹在房里。”转⾝出来,想去找木婉清说话,走过一条回廊,却觉还是暂且避嫌的好,此时见面,徒然惹她伤心。百无聊赖之际,信步走到后花园中。 此时天⾊已然蒙胧,在池边亭中坐了一会,眼见一弯新月从东升起,心想这月光也会照到剑湖之畔的无量⽟壁上,再过几个时辰,⽟壁上现出一柄五彩缤纷的长剑,便会指着神仙姊姊所居的洞府。正想得出神,忽听得围墙外轻轻传来了几下口哨声,停得一停,又响了几下。若在往⽇,听了毫不在意,但他自经这几⽇来的一番阅历,心知有异,寻思:“莫非是江湖人物打暗号?” 过不多时,哨声又起,突见牡丹花坛外一个人影快速掠过,奔到围墙边,跃上了墙头。段誉失声叫道:“婉妹!”那人正是木婉清。只见她涌⾝跃起,跳到了墙外。 段誉又叫了声:“婉妹!”奔到木婉清跃进下之处,他可没能耐跃上墙头,花园后门就在旁边,但上了闩,又有铁锁锁着,只得大叫:“婉妹,婉妹!” 只听木婉清在墙外大声道:“你叫我⼲么?我永远不再见你面。我跟我妈去了。”段誉急道:“你别走,千万别走!”木婉清不答。 过了一会,只听得墙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声音说道:“婉儿,咱们走吧!唉!没有用的。”木婉清仍是不答。段誉料得那女子必是秦红棉,叫道:“秦阿姨,你们都请进来。” 秦红棉道:“进来⼲什么?好让你妈妈杀了我吗?” 段誉语塞,用力锤打园门,叫道:“婉妹,你别走,咱们慢慢想法子。”木婉清道:“有什么法子好想?老天爷也没法子。”顿了一顿,突然叫道:“啊!有一个法子,你⼲不⼲?”段誉喜道:“好啊,什么法子?” 只听得嗤嗤声响,一处蓝印印的刀刃从门 ![]() ![]() 段誉吓得呆了,颤声道:“这…这不…不成的!” 木婉清道:“我肯,你为什么不肯?要不然你先杀我,你再自镣。”说着将修罗刀递将过来。段誉急退两步,说道:“不行,不行!” 木婉清慢慢转过⾝去,挽了⺟亲手臂,快步走了。段誉呆呆望着她⺟女俩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良久良久,凝立不动。 月亮渐渐升至中天,他兀自呆立沉思。突然间后颈一紧,⾝子被人凌空提起,一人低声笑道:“你要死还是要活?做我师⽗,是死师⽗,做我徒儿,是活徒儿!”正是南海鳄神的声音。 段正淳带着华赫艮手下的两名得力家将,快马来到万劫⾕。这两名家将随同华赫艮挖掘地道,知道地道的⼊口所在,搬开掩盖在⼊口上的树枝。一名家将道:“小人带路。” 段正淳道:“不用!你两个在这里等我。”正要向地道中爬去,忽见西首大树后人影一闪,⾝法甚是迅速。段正淳立即纵起,奔将过去,低声喝道:“什么人?” 大树后那人低声道:“王爷!是我,崔百泉。”斜着⾝子出来。段正淳厅道:“崔兄到这里来⼲部什么?”崔百泉道:“小人听得王爷的千金给奷人掳掠了去,和过师侄两人分出来寻找。小人在路上见到了些线索,推想姐小逃到了这里,那奷人却似乎仍在紧追不舍”段正淳心下恍然:“这崔百泉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他在我家躲了这些年,有恩未报。此次去找姑苏慕容报仇,是决意将 ![]() ![]() 段正淳略感宽怀,心想:“这崔兄的武功,不在万里、丹臣他们之下。”当下回到地道⼊口处,钻了进去。 爬行一程,地道分岔。他已问明华司徒的两名家将,知道地道东北通向先前囚噤段誉与木婉清的石屋,西北通向钟夫人卧室,当即向西北方爬去。来到尽头,将头顶木板轻轻托起数寸,眼前便见光亮,从 ![]() 段正淳心头大震,将木板又托起两寸,只听得甘宝宝长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幽幽的道:“倘若你不是王爷,只是个耕田打猎的汉子,要不然,是偷 ![]() ![]() 只听甘宝宝又道:“难道…难道这一辈子我当真永远不再见你一面?连一面也见你不着?我…我还是死了的好…淳哥,淳哥…你想我不想?”这几下低呼,当真是 ![]() 甘宝宝吃了一惊,站起⾝来,随即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又在做梦了,梦里又听到你在叫我啦。” 段正淳低声道:“亲亲宝宝,是我在叫你,我一直在想你,记挂着你。” 甘宝宝惊呼一声:“淳哥,当真是你?”段正淳揭开木板,钻了出来,低声道:“亲亲宝宝,是我!”甘宝宝突然见到段正淳,登时脸上全没了⾎⾊,走上几步,⾝子摇幌。段正淳抢上去将她搂住。甘宝宝⾝子一颤,晕了过去。 段正淳忙捏她人中。甘宝宝悠悠醒转,觉到⾝在段正淳怀中,他正在亲自己的脸, ![]() 突然门外有人耝声喝道:“谁?谁在房里?我听到是个男人。”正是钟万仇的声音。 段正淳和甘宝宝都大吃一惊。甘宝宝大声道:“是我,什么男人,女人,又在胡说八道了!”段正淳在她耳边道:“你跟我逃走!我去做小贼、強盗,我不做王爷了!”甘宝宝大喜,低声道:“我跟你去做小贼老婆,做強盗老婆。便做一天…也是好的。” 钟万仇不得 ![]() ![]() 段誉给南海鳄神抓住了后领,提在半空,登时动弹不得。他的‘北冥神功’只练成一路‘手太 ![]() 段誉苦笑道:“原来你改变主意,不想做我徒儿,要做乌⻳儿子八王蛋了。”南海鳄神道:“谁说的?你先磕还我八个响头,将我逐出门墙,不要我做徒儿了,然后再向我磕八个响头,拜我为师。咱们规规矩矩,一清二楚,那我就没乌⻳儿子八王蛋的事。”段誉哑然失笑,头摇道:“我不⼲!我此刻给你抓住,全无还手之力,你杀死我好了。”南海鳄神道:“呸,我才不上你这个当,老子决不会给人驴得做上乌⻳儿子八王蛋。你道我好蠢么?”段誉道:“你好聪明,十分聪明!” 南海鳄神想出了‘妙计’,只道可以‘规规矩矩、一清二楚’的手续完备,就可化秆为师,岂知对方宁死不磕十六个响头,盘算了几天的如意算盘全然打不响,不噤大感彷徨。 段誉道:“你南海派的规矩,徒儿可不可以杀师⽗?”南海鳄神道:“当然不可以,只有师⽗杀徒儿,决没徒儿杀师⽗的事。”段誉道:“那么徒儿听师⽗的吩咐呢,还是师⽗听徒儿的吩咐?”南海鳄神道:“自然是徒儿听师⽗的吩咐,你拜我为师之后,什么事都得听我吩咐。”段誉笑道:“现下你还是我徒儿,我叫你去夺回小师娘来,你办好了没有?” 南海鳄神道:“***,我跟云老四动手打架,小师娘的老子也赶了来,乘机把小师娘抢了去。”段誉听到钟灵已逃脫云中鹤毒手,心下大喜。 南海鳄神又道:“后来我又跟小师娘的老子打架,他打了一会就不肯打了,小师妨那时已自己走了。云老四说,咱们得去万劫⾕杀了钟万仇。”段誉道:“为什么?”南海鳄神道:“这件大事不可不办,否则岳二老在江湖上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人人都瞧我不起。”段誉奇道:“那是什么道理?云老四骗人,你不用听他的。” 南海鳄神道:“不,不!云老四是为我好。你不明⽩这中间的道理,我来指点你。那小姑娘是我师娘,已长了我一辈,她的老子便长我两辈,***,钟万仇是什么东西,怎能长我两辈?非杀了他不可。云老四还说,他要去抢钟万仇的老婆来做老婆,他是顾念‘四大恶人’的义气,完全为我出力,奋不顾⾝,勉为其难。” 段誉更加奇怪,问道:“那是什么道理?”南海鳄神道:“钟万仇的老波,是我师娘的⺟亲,眼下也长了我两辈。倘若云老四抢了她来做了老婆,那就是岳二老把弟的老婆,是我的弟妇。她的女儿就比我低了一辈,是我的侄女。你是我侄女的老公,是我的侄婿,也比我低了一辈。那时候我叫你师⽗,你叫我姻伯,咱两个不是两头大吗?哈哈!这法儿真妙。” 段誉哈哈大笑。南海鳄神道:“快走,快走,赶紧去办了这件大事,这世上决不容有比岳二老⾼上两辈之人。”抓住段誉手,飞步向万劫⾕奔去。 段正淳听得钟万仇踢门进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能杀他!”轻轻挣脫甘宝宝的搂抱,钻⼊地洞,托好了洞口木板。 钟万仇手提大刀,冲进详尽来,却见房中便只甘宝宝一人,忙到⾐橱、 ![]() 突然门外脚步声急,钟灵大叫:“妈,妈!”飞步抢进房来。跟着云中鹤的声音叫道:“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捉到你。”快步追了进来。 钟灵叫道:“爹,这恶人…这恶人又来追我…”她逃避云中鹤的追逐,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幸好自己家中门户 ![]() 钟万仇连发三掌,都给云中鹤闪⾝避开。云中鹤绕过桌子,去追钟灵,心想:“得把小妞儿先点倒了,再杀其⽗而夺其⺟,免得给她逃走。”钟灵叫道:“竹篙子,你再追我,我可要呵你庠了。”云中鹤一怔,叫道:“你呵得我着?再试试看。”说着纵⾝向她扑去。 那⽇钟灵给云中鹤抱了去,拚命挣扎,却那里挣得脫他的掌握?心里怕得要命,只听得南海鳄神远远追来,大叫:“师娘,师娘!你伸手掏他的腋窝儿,这瘦竹篙可最怕庠。”钟灵心想:“呵庠吗?那倒是我的拿手本事。”伸出手来,正要往云中鹤腋窝里呵去,不料云中鹤先听到南海鳄神的话,不等钟灵手到,忍不住已笑了起来。这么一笑,便奔不快了,南海鳄神跟着便即追到。 云中鹤道:“岳老三,你可上了人家的当啦!”南海鳄神道:“什么上当不上当?快放下我师娘,要不然便偿偿鳄嘴剪的滋味。”云中鹤无可奈何,只得将钟灵放下。钟灵乘云中鹤不备,伸手便去呵庠。云中鹤弯了 ![]() ![]() 钟灵听他这和说,便放手不再呵关头。支中鹤站直⾝子,突然一口唾沫向南海鳄神吐去,骂道:“死鳄鱼,臭鳄鱼!我练功的罩门所在,为什么说与外人知道?”钟灵道:“好啊,你骂人!”伸手又支呵他庠,不料这一次却不灵了,云中鹤飞出一脚,将她踢了个筋斗,远远的站在一旁。 南海鳄神扶起钟灵,问道:“师娘,你摔痛了没有?”钟灵还没回答,只见钟万仇提刀追来,叫道:“臭丫头,你死在这里⼲什么?”南海鳄神回头喝道:“她妈的,你不⼲不净的嚷嚷什么?”钟万仇怒道:“我自己骂我女儿,管你什么事?”南海鳄神大发脾气,指着钟万仇大叫:“你…你这狗贼,居然想占我便宜?我…我岳二老跟你拚了。”钟万仇道:“我占你什么便宜了?”南海鳄神道:“她是我师娘,已然比我大了一辈,那是事出无奈,我也汉什么法子。你却自称是她老子,这…这…你…不是更比我大上两辈?岳二老在南海为尊,人人叫我老祖宗,老爷爷,来到中原,却处处比人矮上一两辈。老子不⼲,万万不⼲!” 钟万仇道:“你不⼲就不⼲。她是我亲生女儿,我自然是她老子,又有什么‘自称’不‘自称’的?”南海鳄神歪着头向他⽗女瞧了一会,说道:“你当然是‘自称’。我师娘这么美丽,你却丑得像个妖怪,怎么会是她老子?我师娘定然是旁人生的,不是你生的。你是假老子,不是真老子!”钟万仇一听,气得脸也黑了,提刀向南海鳄神便砍。 钟灵忙劝道:“爹爹,这人将我从恶人手里救了出来,你别杀他!” 钟万仇怒火冲天,骂道:“臭丫头,我早疑心你不是我生的。连这大笨蛋都这么说,还有什么假的?我先杀他,再杀你,然后去杀你妈妈!” 钟灵见二人斗了起来,一时胜败难分,大声叫道:“喂,岳老三,你不可伤我爹爹。”又叫:“爹爹,你不能伤了岳老三!”便自走了。 她回到万劫⾕来,疲累万分,到自己房中倒头便睡。睡到半夜里,只听得云中鹤大呼小叫,一间间房挨次搜来,急忙起⾝逃走。 这时钟灵料知走不近⾝去呵支中鹤的庠,一瞥眼见到地洞口的木板,她曾被华赫录由此擒⼊地道,当即奔过去掀起开木板,钻了进去。 爬出丈余,黑暗中双手 ![]() 却是钟万仇怕他伤害女儿,追⼊地道,要拉他出来。钟万仇扯了两下不动,正 ![]() 原来南海鳄神恰于此时带着段誉赶到,在房外眼见钟灵、支中鹤、钟万仇三人钻进了地道,心想当务之急,莫过于杀了这个‘自称⾼我两辈的家伙’,当即窜⼊房中,跟着钻⼊地道,拉住了钟万仇双⾜。 段誉急忙奔进房来,对钟夫人道:“钟伯⺟,救钟灵妹子要紧。”正 ![]() 一个女子叫道:“岳老三、云老四,你两个快快出来!老大吩咐,叫你们两个不得自相残杀!”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奉了段延庆之命,来召唤南海鳄神和支中鹤。她来得迟了一步,但见到云中鹤钻⼊地道,钟万仇与南海鳄神先后钻进,只道南海鳄神要去追杀支中鹤,云老四武功不及他,只怕给他杀了,老大非大大怪罪不可。叫了几声,不见南海鳄神出来,当即钻进地洞,抓住了南海鳄神双脚,奋力要拉他出来。 段誉叫道:“喂喂,你们不可伤我钟灵妹子,她本来是我没过门的 ![]() ![]() 他双手紧握,自然而然便是叶二娘⾜踝上低陷易握的所在,此处俗称‘手一束’,刚好一手可以抓住,却是‘⾜太 ![]() ![]() ![]() ![]() ![]() ![]() ![]() ![]() ![]() ![]() 地道內转侧不易,支中鹤抓住钟灵⾜踝,钟万仇恨抓住云中鹤⾜踝,南海鳄神抓住钟万仇⾜踝,叶二娘抓住南海鳄神⾜踝,最后段誉拉住叶二娘⾜踝,除了钟灵之外,五个人都拚命要将前面之人拉出地道。钟灵无甚力气,本来支中鹤极易将她拉出,但不知如何,竟似有人紧紧拉住了她,不让她出来! 这一连串人都是拇指少商⽳和前人⾜踝三 ![]() ![]() 云中鹤只觉钟灵脚上源源传来內力,跟着又从自己脚上传出,心想这小妞儿如何有如此深厚內力,实在奇怪,好在自己脚步上內力散失,手上却有补充,自然说什么也不肯放脫钟灵⾜踝,以免有去无来。钟万仇等也是一般的念头,尽管心中害怕,双手却越抓越紧,正如溺⽔之人死命抓着任何外物不放,逃生活命,全伏于此。 这一连串人在地道中什么也瞧不见,起初还惊唤叫嚷:“老大叫你们去!”“快放开我脚!”“老子宰了你!”“抓着我⼲什么?快松手!”“妈!妈!爹爹!”到后来突觉手上传来的內力渐弱,⾜踝上內力的去势却丝毫不减,更是惊骇无比。 段誉拉扯良久,但觉內力源源涌⼊⾝来,他先前在无量山有过经历,这时已能应付,第当热燥难当之际,便将涌到的內力储⼊膻中气海。可是过得良久,只觉膻中气海似乎要 ![]() 甘宝宝眼见怪事接续而来,登时手⾜无措,心中兀自在回思适才给段正淳搂在怀中亲热的消魂滋味,坐在椅上呆呆出神,嘴里轻轻叫着:“淳哥,淳哥,他叫我‘亲亲宝宝’,他抱着我亲我,这次是真的,不是做梦!” 段誉 ![]() 叶二娘等四人的內力都耗了一半,一个个松开了手,坐在地板上呼呼 ![]() 钟万仇突然叫道:“有男人!地道內有男人!是段正淳,段正淳!”他突然想明⽩了“夫人房內有此地道,必是段正淳⼲的好事,适才在房外听到男人声音,见到男人黑影,必是段正淳无疑。”妒火大炽,抢过去一把推开段誉,抓住钟灵后领,要将她 ![]() 甘宝宝听他大叫‘段正淳’,登时从沉思中醒转,站起⾝来,心中只是叫苦。 钟万仇没想到自己內力大耗,抓住钟灵后领非但掷她不动,反而双⾜酸软,一 ![]() 扯得几扯,只见地洞中伸上两只手来,握在钟灵双手手腕上,钟万仇大叫:“段正淳,你上来,我跟你拚个死活。”用力拉扯钟灵向后,地洞中果然慢慢带起一个人来。 这人果然是个男人! 钟万仇大叫:“段正淳!”放下钟灵,扑上去揪住他 ![]() 钟万仇大叫:“不是段正淳!”仰天摔倒,抓着崔百泉的五指兀自不放。突然之间,地洞中又伸起两只手,抓在崔百泉的双脚⾜踝之上。钟万仇大叫:“段正淳!”用力拉扯,又扯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头顶无发,惟有香疤,是个和尚,満脸皱纹,双眉焦⻩,不但是和尚,而且是个极老的老和尚。段誉叫道:“⻩眉大师,你怎么在这里?”原来这老僧正是⻩眉大师。 钟万仇奋起残余的精力,再将⻩眉僧拉出地洞,他⾜上却再没人手握着了。钟万仇冲进地道,过了良久,气 ![]() ![]() ![]() ⻩眉僧、崔百泉、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五人都坐在地下,运气调息。五人中⻩眉僧功力远胜,不久便即站起,喝道:“三个恶人,今⽇便饶了你们 ![]() 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于地道中的奇变兀自摸不到丝毫头脑,只道是⻩眉僧使的手脚,心想这老和尚连老大也斗他不过,他一下子取了我一半內力去,那里还敢作声。三人又调息半晌,慢慢站起,向⻩眉僧微微躬⾝,出房而去。此时三大恶人已全无半分恶气。 ⻩眉僧、崔百泉、段誉三人别过钟万仇夫妇与钟灵,出⾕而支,来到⾕口,段正淳带着两名家将正在等候。段正淳、段誉⽗子相见,俱感惊诧。 原来段正淳见钟万仇冲进房来,內心有愧,从地道中急速逃走,钻出地道时却见崔百泉在旁守候。崔百泉素知王爷的风流 ![]() 鸠摩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脸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轻弹,出指轻柔无比,像是弹去右手鲜花上的露珠,却又生怕震落了瓣花。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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