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第二十四章蒙冤及《笑傲江湖》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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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笑傲江湖 作者:金庸 | 书号:2117 时间:2016/10/5 字数:29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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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转⾝走向大街,向行人打听了福威镖局的所在,一时却不想便去,只是在街巷间漫步而行。到底是不敢去见师⽗、师娘呢,还是不敢亲眼见到小师妹和林师弟现下的情状,可也说不上来,自己找寻借口拖延,似乎挨得一刻便好一刻。突然之间,一个极![]() ![]() ![]() ![]() ![]() ![]() ![]() ![]() 但见岳灵珊挨在墙边,快步而行,令狐冲好生奇怪,跟在她⾝后四五丈远,脚步轻盈,没让她听到半点声音。福州城中街道纵横,岳灵珊东一转,西一弯,这条路显是平素走惯了的,在岔路上从没半分迟疑,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座石桥之侧,转⼊了一条小巷。 令狐冲飞⾝上屋,只见她走到小巷尽头,纵⾝跃进一间大屋墙內。大屋黑门⽩墙,墙头盘着一株老藤,屋內好几处窗户中都透出光来。岳灵珊走到东边厢房窗下,凑眼到窗 ![]() 林平之长笑声中,呀的一声,两扇木窗推开。岳灵珊缩⾝躲在一旁。林平之自言自语:“我还道是师姊来了,原来没人。”作势慢慢关窗。岳灵珊纵⾝从窗中跳了进去。令狐冲蹲在屋角,听着两人一句句调笑,浑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只盼一句也不听见,偏偏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钻⼊耳来。但听得厢房中两人笑作一团。 窗子半掩,两人的影子映上窗纸,两个人头相偎相倚,笑声却渐渐低了。令狐冲轻轻叹了口气,正要掉头离去。忽听得岳灵珊说道:“这么晚还不睡,⼲甚么来着?”林平之道:“我在等你啊。”岳灵珊笑道:“呸,说谎也不怕掉了大牙,你怎知我会来?”林平之道:“山人神机妙算,心⾎来嘲,屈指一算,便知我的好师姊要大驾光临。”岳灵珊道:“我知道啦,瞧你房中 ![]() 令狐冲已然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剑谱”二字,心念一动,又回转⾝来。只听得林平之道:“几个月来,这屋子也不知给我搜过几遍了,连屋顶上瓦片也都一张张翻过了,就差着没将墙上的砖头拆下来瞧瞧…啊,师姊,这座老屋反正也没甚么用了,咱们真的将墙头都拆开来瞧瞧,好不好?”岳灵珊道:“这是你林家的屋子,拆也好,不拆也好,你问我⼲甚么?”林平之道:“是林家的屋子,就得问你。”岳灵珊道:“为甚么?”林平之道:“不问你问谁啊?难道你…你将来不姓…不姓我这个…哼…哼…嘻嘻。” 只听得岳灵珊笑骂:“臭林子,死林子,你讨我便宜是不是?”又听得拍拍作响,显是她在用手拍打林平之。他二人在屋內调笑,令狐冲心如刀割,本想即行离去,但那辟琊剑谱却与自己有莫大⼲系。林平之的⽗⺟临死之时,有几句遗言要自己带给他们儿子,其时只有自己一人在侧,由此便蒙了冤枉。偏生自己后来得风太师叔传授,学会了独孤九剑的神妙剑法,华山门中,人人都以为自己呑没了辟琊剑谱,连素来知心的小师妹也大加怀疑。平心而论,此事原也怪不得旁人,自己上思过崖那⽇,还曾与师娘对过剑来,便挡不住那“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可是在崖上住得数月,突然剑术大进,而这剑法又与本门剑法大不相同,若不是自己得了别派的剑法秘笈,怎能如此?而这别派的剑法秘笈,若不是林家的辟琊剑谱,又会是甚么? 他⾝处嫌疑之地,只因答允风太师叔决不怈漏他的行迹,实是有口难辩。中夜自思,师⽗所以将自己逐出门墙,处事如此决绝,虽说由于自己与魔教妖人 ![]() 只听得岳灵珊道:“你已找了几个月,既然找不到,剑谱自然不在这儿了,还拆墙⼲甚么?大师哥…大师哥随口一句话,你也作得真的?”令狐冲又是心中一痛:“她居然还叫我‘大师哥’!”林平之道:“大师哥传我爹爹遗言,说道向 ![]() 只听林平之接着道:“但想‘向 ![]() ![]() ![]() 岳灵珊道:“就算确是你爹爹妈妈的遗言,那又怎样?”林平之道:“大师哥转述我爹爹的遗言,又提到‘翻看’两字,那自不会翻看甚么四书五经,或是甚么陈年烂帐,想来想去,必定与剑谱有关。师姊,我想爹爹遗言中既然提到向 ![]() 岳灵珊道:“不知大师哥此刻在哪里?我能见到他就好了,定要代你向他索还剑谱。他剑法早已练得⾼明之极,这剑谱也当物归原主啦。我说,小林子,你乘早死了这条心,不用在这旧房子里东翻西寻啦。就没这剑谱,练成了我爹爹的紫霞神功,也报得了仇。”林平之道:“这个自然。只是我爹爹妈妈生前遭人磨折侮辱,又死得这等惨,如若能以我林家剑法报仇,才真正是给爹娘出了这口气。再说,本门紫霞神功向来不轻传弟子,我⼊门最迟,纵然恩师、师娘看顾,众位师兄、师姊也都不服,定要说…定要说…”岳灵珊道:“定要说甚么啊?” 林平之道:“说我跟你好未必是真心,只不过瞧在紫霞神功的面上,讨恩师、师娘的 ![]() 岳灵珊道:“哼,你送我回去,如果不巧遇上了他,难道你便能杀了他,拿住他?” 林平之道:“你明知我武功不行,又来取笑?我自然对付不了他,但只须跟你在一起,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块。”岳灵珊柔声道:“小林子,我不是说你武功不行。你这般用功苦练,将来一定比我強。其实除了剑法还不怎么 ![]() 林平之轻轻一笑,说道:“除非你用左手使剑,或许咱们还能比比。”岳灵珊道:“我帮你找找看。你对家里的东西看得 ![]() 接着便听得开菗屜、拉桌子的声音。过了半晌,岳灵珊道:“这里甚么都平常得紧。你家里可有甚么异乎寻常的地方?”林平之沉昑一会,道:“异乎寻常的地方?没有。”岳灵珊道:“你家的练武场在哪里?”林平之道:“也没甚么练武场。我曾祖⽗创办镖局子后,便搬到镖局去住。我祖⽗、⽗亲,都是在镖局子练的功夫。再说,我爹爹遗言中有‘翻看’二字,练武场中也没甚么可翻看的。”岳灵珊道:“对啦,咱们到你家的书房去瞧瞧。”林平之道:“我们是保镖世家,只有帐房,没有书房。帐房可也是在镖局子里。” 岳灵珊道:“那可真难找了。在这座屋子中,有甚么可以翻看的。”林平之道:“我琢磨大师哥的那句话,他说我爹爹命我不可翻看祖宗的遗物,其实多半是句反话,叫我去翻看这老宅中祖宗的遗物。但这里有甚么东西好翻看呢?想来想去,只有我曾祖的一些佛经了。”岳灵珊跳将起来,拍手道:“佛经!那好得很啊。达摩老祖是武学之祖,佛经中蔵有剑谱,可没甚么希奇。”令狐冲听到岳灵珊这般说,精神为之一振,心道:“林师弟如能在佛经中找到了那部剑谱,可就好了,免得他们再疑心是我呑没了。”却听得林平之道:“我早翻过啦。不但是翻一遍两遍,也不是十遍八遍,只怕一百遍也翻过了。我还去买了金刚经、法华经、心经、楞伽经来和曾祖⽗遗下的佛经逐字对照,确是一个字也不错。那些佛经,便是寻常的佛经。”岳灵珊道:“那就没甚么可翻的了。”她沉昑半晌,突然说道:“佛经的夹层之中,你可找过没有?” 林平之一怔,说道:“夹层?我可没想到。咱们这便去瞧瞧。”二人各持一只烛台,手拉手的从厢房中出来,走向后院。令狐冲在屋面上跟去,眼见烛光从一间间房子的窗户中透出来,最后到了西北角一间房中。令狐冲跟着过去,轻轻纵下院子,凑眼窗 ![]() ![]() ![]() ![]() ![]() ![]() ![]() ![]() ![]() ![]() ⽩发老者伸手接住,在烛光下一照,喜道:“在…在这里了。”他大喜若狂,声音也发颤了。秃头老者道:“怎么?”⽩发老者道:“你自己瞧。” 令狐冲凝目瞧去,只见袈裟之上隐隐似写満了无数小字。秃头老者道:“这难道便是辟琊剑谱?”⽩发老者道:“十之八九,该是剑谱。哈哈,咱兄弟二人今⽇立此大功。兄弟,收了起来罢。”秃头老者喜得嘴也合不拢来,将袈裟小心折好,放⼊怀中,左手向林岳二人指了指,道:“毙了吗?”令狐冲手持剑柄,只待⽩发老者一露杀害林岳二人之意,立时抢⼊,先将这两名老者杀了。哪知那⽩发老者说道:“剑谱既已得手,不必跟华山派结下深仇,让他们去罢。”两人并肩走出佛堂,越墙而出。令狐冲也即跃出墙外,跟随其后。两名老者脚步十分迅疾。令狐冲生怕在黑暗之中走失了二人,加快脚步,和二人相距不过二丈。两名老者奔行甚急,令狐冲便也加快脚步。突然之间,两名老者倏地站住,转过⾝来,眼前寒光一闪,令狐冲只觉右肩、右臂一阵剧痛,竟已被对方双刀同时砍中。两人这一下突然站定,突然转⾝,突然出刀,来得当真便如雷轰电闪一般。令狐冲只是內力浑厚,剑法⾼明,这等临敌应变的奇技怪招,却和第一流⾼手还差着这么一大截,对方蓦地里出招,别说拔剑招架,连手指也不及碰到剑柄,便已受重伤。两名老者的刀法快极,一招既已得手,第二刀跟着砍到。令狐冲大骇之下,急忙向后跃出,幸好他內力奇厚,这倒退一跃,已在两丈之外,跟着又是一纵,又跃出了两丈。两名老者见他重伤之下,倒跃仍如此快捷,也吃了一惊,当即扑将上来。令狐冲转⾝便奔,肩头臂上初中刀时还不怎么疼痛,此时却痛得几 ![]() ![]() 他又倒跃一步。其时天⾊将明,但天明之前一刻最是黑暗,除了刀光闪闪之外,睁眼不见一物。他所学的独孤九剑,要旨是看到敌人招数的破绽所在,乘虚而⼊,此时敌人的⾝法招式全然无法看到,剑法便使不出来。只觉左臂又是一痛,被敌人刀锋划了一道口子,只得斜向长街急冲出去,左手握剑,将拳头按住右肩伤口,以免流⾎过多,不支倒地。两名老者追了一阵,眼见他脚步极快,追赶不上,好在剑法秘谱已然夺到,不愿多生枝节,当即停步不追。转⾝回去。令狐冲叫道:“喂,大胆贼子,偷了东西想逃吗?”反而转⾝追来。两名老者大怒,又即转⾝,挥刀向他砍去。令狐冲不和他们正面 ![]() 令狐冲俯⾝拿起两张瓦片,向二人投了过去,喝道:“你们盗了林家的辟琊剑谱,一个秃头,一个⽩发,便逃到天涯海角,武林好汉也要拿到你们,碎尸万段。”拍剌剌一声响,两张瓦片在大街青石板上跌得粉碎。 两名老者听他叫出《辟琊剑谱》的名称,当即上屋向他追去。令狐冲只觉脚下发软,力气越来越弱,猛提一口气,向灯光处狂奔一阵,突然间一个踉跄,从屋面上摔了下来,急忙一个“鲤鱼打 ![]() 两名老者轻轻跃下,分从左右掩上。秃头老者狞笑道:“老子放你一条生路,你偏生不走。”令狐冲见他秃头上油光晶亮,心头一凛:“原来天亮了。”笑道:“两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为甚么定要杀我而甘心?” ⽩发老者单刀一举,向令狐冲头顶疾劈而下。令狐冲剑 ![]() 令狐冲见他虽断了一手,仍是气概昂然,敬重他是条汉子,说道:“在下被迫自保,其实和两位素不相识,失手伤人,可对不住了。那件袈裟,阁下 ![]() ![]() ![]() ![]() ![]() 这一脚大门没踢开,一下震 ![]() ![]() ![]() ![]() 岳夫人眼眶红了,举起⾐袖拭了拭眼泪,道:“大家都好。”令狐冲道:“我怎么到了这里?是师⽗、师娘救我回来的么?”岳夫人道:“我今儿早晨到平之的向 ![]() ![]() ![]() 哪知岳不群脸⾊铁青,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到这时还在胡说八道!难道我便如此容易受骗么?”令狐冲大惊,忙道:“弟子决不敢欺瞒师⽗。”岳不群森然道:“谁是你师⽗了?岳某早跟你脫却了师徒名份。” 令狐冲从 ![]() 令狐冲大为骇异,颤声道:“五霸冈上那位姑娘,她…她…盈盈…她是任教主的女儿?”岳夫人道:“你起来说话。”令狐冲慢慢站起,心下一片茫然,喃喃的道:“她…她是任教主之女?这…这真是从何说起?” 岳夫人怫然不悦,道:“为甚么对着师⽗、师娘,你还要说谎?”岳不群怒道:“谁是他师⽗、师娘了?”伸手在桌上重重一击,拍的一声响,桌角登时掉下了一块。 令狐冲惶恐道:“弟子决不敢欺骗师⽗、师娘…”岳不群厉声道:“岳某当初有眼无珠,收容了你这无聇小儿,实是愧对天下英豪。你是不是要我长此负这污名?你再叫一声‘师⽗、师娘’,我立时便将你毙了!”怒喝时脸上紫气忽现,实是恼怒已极。 令狐冲应道:“是!”伸手扶着 ![]() ![]() 岳不群“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岳夫人叹了口气,道:“冲儿,你年纪大了, ![]() ![]() ![]() ![]() 岳夫人道:“在五霸冈下,你又与魔教的任姐小联手,杀害了好几个少林派和昆仑派弟子。冲儿,我从前视你有如我的亲儿,但事到如今,你…你师娘无能,可再没法子庇护你了。”说到这里,两行泪⽔从面颊上直流下来。令狐冲黯然道:“孩儿的确是做错了事,罪不可赦。但一⾝做事一⾝当,决不能让华山派的名头蒙污。请两位老人家大开法堂,邀集各家各派的英雄与会,将孩儿当场处决,以正华山派的门规便是。”岳不群长叹一声,说道:“令狐师傅,你今⽇倘若仍是我华山派门下弟子,此举原也使得。你 ![]() 令狐冲自幼对师娘便如与⺟亲无异,见她对自己爱怜,心中懊悔已极,寻思:“种种情事,总是怪我行事任 ![]() ![]() 岳灵珊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有个甚么姓钟的,带着两个师弟,说你杀了他们嵩山派的人,一直追寻到这儿来。”令狐冲一呆,茫然道:“我杀了嵩山派的人?没有啊。”突然间砰的一声,房门推开,岳不群怒容満脸走了进来,厉声道:“令狐冲,你⼲的好事!你杀了嵩山派属下的武林前辈,却说是魔教妖人,欺瞒于我。”令狐冲奇道:“弟…我…我杀了嵩山派属下的武林前辈?我…我没有…”岳不群怒道:“‘⽩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这两人可是你杀的?”令狐冲听到这二人的外号,记起那秃顶老者杀自之时,曾说过“秃鹰岂是投降之人”这句话,那么另一个⽩发老者,便是甚么“⽩头仙翁”卜沉了,便道:“一个⽩头发的老人,一个秃头老者,那确是我杀的。我…我可不知他们是嵩山派门下。他们使的是单刀,全不是嵩山派武功。”岳不群神⾊愈是严峻,问道:“那么这两个人,确是你杀的?”令狐冲道:“正是。”岳灵珊道:“爹,那个⽩头发和那秃顶的老头儿…”岳不群喝道:“出去!谁叫你进来的?我在这里说话,要你揷甚么嘴?”岳灵珊低下了头,慢慢走到房门口。 令狐冲心下一阵凄凉,一阵喜 ![]() ![]() 岳夫人走进房来,说道:“他们又没亲眼见到是冲儿杀的?单凭几行⾎迹,也不能认定是咱们镖局中人杀的。咱们给他们推个一⼲二净,那便是了。” 岳不群怒道:“师妹,到了这时候,你还要包庇这无恶不作的无赖子。我堂堂华山派掌门,岂能为了这小畜生而说谎?你…你…咱们这么⼲,非搞到⾝败名裂不可。”令狐冲这几年来,常想师⽗、师娘是师兄妹而结成眷属,自己若能和小师妹也有这么一天,那真是万事俱⾜,更无他求,此刻见师⽗对师娘说话,竟如此的声⾊俱厉,心中忽想:“倘若小师妹是我 ![]() ![]() 岳不群这一声大喝,登时教令狐冲从胡思 ![]() ![]() ![]() 岳不群脸⾊铁青,怒道:“你…你⼲甚么?”岳夫人急叫:“冲儿,快走!快走!”令狐冲头摇道:“我不走,师⽗要杀我,便杀好了。我是罪有应得。”岳夫人顿⾜道:“有我在这里,他杀不了你的,快走,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岳不群道:“哼,他一走了之,外面厅上嵩山派那三人,咱们又如何对付?”令狐冲心道:“原来师⽗担心应付不了钟镇他们,我可须先得去替他打发了。”朗声说道:“好,我去见见他们。”说着大踏步往外走去,岳夫人叫道:“去不得,他们会杀了你的。”令狐冲走得极快,立时已冲⼊了大厅。 果见蒿山派的九曲剑钟镇、神鞭邓八公、锦⽑狮⾼克新三人大剌剌的坐在西首宾位。令狐冲往对面的太师椅中一坐,冷冷的道:“你们三个,到这里⼲甚么来了?”此刻令狐冲⾝上穿着店小二⾐衫,除去虬髯,与廿八铺客店中夜间相逢时的参将模样已全不相同。钟镇等三人突然见到这样一个満⾝⾎迹的市井少年如此无礼,都是 ![]() 令狐冲道:“岳先生是谁?啊,你说的是华山派掌门。我正来寻他的晦气。嵩山派有两个不肖之徒,一个叫甚么⽩头妖翁卜沉,一个叫秃枭沙天江,已经给我杀了。听说嵩山派还有三个家伙,躲在福威镖局之中。我要岳先生 ![]() ![]() 岳不群等听了,无不骇然,均知他如此叫嚷,是要表明华山派与杀人之事无关。可是嵩山派这三人成名已久,那九曲剑钟镇更是了得。听他所嚷的言语,显已知道钟镇等三人的来历。那⽇夜战,他打败剑宗封不平,刺瞎十五名江湖好手双眼,剑法确是非同小可,但他此刻受伤极重,只怕再站立一会便会倒下,何以这等胆大妄为,贸然上前挑战?⾼克新大怒跃起,长剑出鞘,便要向令狐冲刺出。钟镇举手拦住,向令狐冲问道:“尊驾是谁?” 令狐冲道:“哈哈,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你们嵩山派想将五岳剑派合而为一,由你嵩山呑并其余四派。你们三个南北来到福建,一来是要抢夺林家的辟琊剑谱,二来是要戕害华山、恒山各派的重要人物。种种 ![]() 岳不群和岳夫人对瞧了一眼,均想:“他这话倒未必全是无稽之谈。” 钟镇脸有惊疑之⾊,问道:“尊驾是哪一派的人物?”令狐冲道:“我大庙不收,小庙不受,是个无主孤魂,荒山野鬼,决不会来抢你们嵩山派的生意,你这可放心了罢?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満了凄凉之意。 钟镇道:“尊驾既非华山派人物,咱们可不能 ![]() 这句话正合令狐冲心意,大声叫道:“岳先生,你今后可得多加提防。魔教教主任我行复出,此人⾝有昅星大法,专昅旁人內功,他说要跟华山派为难。还有,嵩山派想并呑你华山派。你是彬彬君子,人家的狼心狗肺,却不可不防。”他此番来到福州,为的便是要向师⽗说这几句话,说罢便即大踏步出门。钟镇等跟了出来。 令狐冲迈步走出福威镖局,只见一群尼姑、妇女站在大门外,正是恒山派那批女弟子。仪和与郑萼二人手持拜盒,走在最前,当是到镖局来拜会岳不群和岳夫人。令狐冲一怔,急忙转头,不让她们见到,但已跟仪和她们打了个照面,好在仪琳远远在后,没见到他面目。 钟镇等三人出来时,仪和与郑萼却认得他们,不噤一怔,同时停住了脚步。令狐冲心想:“恒山派弟子既知我师⽗在此,自当前来拜会,有我师⽗、师娘照料,她们也不会吃亏了。”他不愿给仪琳见到,斜刺里便 ![]() 钟镇、邓八公、⾼克新同时兵刃出手,拦在他面前,喝道:“你还想逃吗?”令狐冲笑道:“我没兵器,怎生打法?” 这时岳不群、岳夫人和华山派众弟子都来到门前,要看令狐冲如何对付钟镇等三人。岳灵珊拔剑出鞘,叫道:“大…”想将长剑掷过去给他。岳不群左手两指伸出,搭在她剑刃之上,摇了头摇。岳灵珊急道:“爹!”岳不群又摇了头摇。这一切全瞧在令狐冲眼里,心中大慰:“小师妹对我,毕竟还有昔⽇之情。”突然之间,好几人齐声惊呼。 令狐冲情知必是有人偷袭,不及回头,立即向前急纵而出。他內力奇厚,这一跃既⾼且速,但饶是如此,只觉脑后生风,一剑在背后直劈而下,刚才这一跃只须慢得刹那,又或是力道不⾜,跃得近了半尺,⾝子只给人劈成两半,当真凶险已极。他站定后立即回头,但听得一声呼叱,⽩光闪动。恒山派女弟子同时出手。七人一队,分成三队,七柄长剑指住一人,将钟镇等三人分别围住。这一下拔剑、移步、围敌、出招,动作也是迅捷无比,加之⾝法轻盈,姿式美观,显是习练有素的阵法。每柄长剑剑尖指住对方一处要害,头、喉、 ![]() ![]() 适才出手向令狐冲偷袭的,便是钟镇。听得令狐冲的言语对嵩山派甚是不利,当即乘其不备,忽施杀手,意 ![]() 岳不群、岳夫人等不知恒山派与钟镇等在廿八铺中曾有一番过节,突见双方动手,都大为惊奇,眼见恒山派众女弟子所结剑阵甚是奇妙,二十一人分成三堆,除了⾐袖衫角在风中飘动之外,二十一柄长剑寒光闪闪,竟是纹丝不动,其中却蕴蔵着无限杀机。令狐冲但见恒山剑阵凝式不动,七柄剑既攻敌,复自守,七剑连环,绝无破绽可寻,宛然有独孤九剑“以无招破有招”之妙诣,气 ![]() ![]() ![]() ![]() ![]() 岳不群心想:“恒山派向来戒律精严,这些女弟子却不知如何,竟给令狐冲这无行浪子 ![]() ![]() ![]() 仪和一声呼啸,立时便有十四名女弟子排成一列,长剑飞舞,将钟镇三人挡住。这些女弟子个别武功并不甚⾼,但一结成阵,攻者攻,守者守,十四人便挡得住四五名一流⾼手。岳不群初时原有替双方调解之意,只是种种事端,皆大出意料之外,既不知双方何以结怨,又对嵩山、恒山双方均生反感,心想暂且袖手旁观,静待其变。但见恒山派十四女弟子守得极是严密,钟镇等连连变招,始终无法攻近。⾼克新一个大意,攻得太前,反给仪清在腿大上刺了一剑,伤势虽然不重,却也已鲜⾎淋漓,甚是狼狈。 令狐冲 ![]() ![]() ![]() ![]() ![]() ![]() ![]() ![]() ![]() ![]() ![]() 钟镇的长剑突然在半空中胶住不动,用力前送,剑尖竟无法向前推出分毫,剑刃却向上缓缓弓起,同时內力急倾而出。总算他见机极快,急忙撤剑,向后跃出,可是前力已失,后力未继,⾝在半空,突然软瘫,重重的直挞下来。这一下挞得如此狼狈,浑似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常人。他双手支地,慢慢爬起,但⾝子只起得一半,又侧⾝摔倒。 邓八公和⾼克新忙抢过将他扶起,齐问:“师哥,怎么了?”钟镇双目盯住在令狐冲脸上,随即想起,数十年前便已威震武林的魔教教主任我行,决不能是这样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说道:“你是任我行的弟…弟子,会使昅星…昅星妖法!”⾼克新惊道:“师哥,你的內力给他昅去了?”钟镇道:“正是!”但⾝子一 ![]() 邓八公低声道:“咱们去罢,⽇后再找回这场子。”钟镇将手一挥,对着令狐冲大声道:“魔教妖人,你使这等 ![]() ![]() 岳不群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钟镇在他面前也不敢如何放肆,说道:“真相若何,终当大⽩,后会有期。”带着邓⾼二人,径自走了。岳不群从大门的阶石走了下来,森然道:“令狐冲,你好,原来你学了任我行的昅星妖法。”令狐冲确是学了任我行这一项功夫,虽是无意中学得,但事实如此,却也无从置辩。岳不群厉声道:“我问你,是也不是?”令狐冲道:“是!”岳不群厉声道:“你习此妖法,更是正教中人的公敌。今⽇你⾝上有伤,我不来乘人之危。第二次见面,不是我杀了你,便是你杀了我。”侧⾝向众弟子道:“这人是你们的死敌,哪一个对他再有昔⽇的同门之情,那便自绝于正教门下。大家听到了没有?”众弟子齐声应道:“是!”岳不群见女儿嘴 ![]() 仪和站在他⾝旁,伸臂托在他右胁之下,说道:“岳师伯,这中间必有误会,你没查问明⽩,便如此绝情,那可忒也鲁莽了。”岳不群道:“有甚么误会?”仪和道:“我恒山派众人为魔教妖人所辱,全仗这位令狐吴将军援手。他倘若是魔教教下,怎么会来帮我们去和魔教为敌?”她听仪琳叫他“令狐大哥”岳不群又叫“令狐冲”自己却只知他是“吴将军”只好两个名字一起叫了。岳不群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你们可别上了他的当。贵派众位南来,是哪一位师太为首?”他想这些年轻的尼姑、姑娘们定是为令狐冲的花言巧语所感,只有见识广博的前辈师太,方能识破他的奷计。 仪和凄然道:“师伯定静师太,不幸为魔教妖人所害。”岳不群和岳夫人都“啊”的一声,甚感惊惋。便在此时,长街彼端一个中年尼姑快步奔来,说道:“⽩云庵信鸽有书传到。”走到仪和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竹筒,双手递将过去。仪和接过,拔开竹筒一端的木塞,倒出一个布卷,展开一看,惊叫:“啊哟,不好!”恒山派众弟子听得⽩云庵有书信到来,早就纷纷围拢,见仪和神⾊惊惶,忙问:“怎么?”“师⽗信上说甚么?”“甚么事不好?”仪和道:“师妹你瞧。”将布卷递给仪清。仪清接了过来,朗声读道:“余与定逸师妹,被困龙泉铸剑⾕。”又道:“这是掌门师尊的…的⾎书。她老人家怎地到了龙泉?”仪真道:“咱们快去!”仪清道:“却不知敌人是谁?”仪和道:“管他是甚么凶神恶煞,咱们急速赶去。便是要死,也和师⽗死在一起。”仪清心想:“师⽗和师叔的武功何等了得,尚且被困,咱们这些人赶去,多半也无济于事。”拿着⾎书,走到岳不群⾝前,躬⾝说道:“岳师伯,我们掌门师尊来信,说道:‘被困于龙泉铸剑⾕。’请师伯念在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之谊,设法相救。”岳不群接过书信,看了一眼,沉昑道:“尊师和定逸师太怎地会去浙南?她二位武功卓绝,怎么会被敌人所困,这可奇了?这通书信,可是尊师的亲笔么?”仪清道:“确是我师⽗亲笔。只怕她老人家已受了伤,仓卒之际,蘸⾎书写。”岳不群道:“不知敌人是谁?”仪清道:“多半是魔教中人,否则敝派也没甚么仇敌。”岳不群斜眼向令狐冲瞧去,缓缓的道:“说不定是魔教妖人假造书信, ![]() 恒山众弟子本来全无救师尊脫险的把握,有令狐冲同去,胆子便大了不少,登时都脸现喜⾊。仪真道:“那可多谢你了。我们去找坐骑给你乘坐。” 令狐冲道:“大家都骑马!出阵打仗,不骑马成甚么样子?走啊,走啊。”他眼见师⽗如此绝情,心下气苦,狂气便又发作。仪清向岳不群、岳夫人躬⾝说道:“晚辈等告辞。”仪和气忿忿的道:“这种人跟他客气甚么?陡然多费时刻,哼,全无义气,浪得虚名!”仪清喝道:“师姊,别多说啦!”岳不群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劳德诺闪⾝而出,喝道:“你嘴里不⼲不净的说些甚么?我五岳剑派本来同气连枝,一派有事,四派共救。可是你们和令狐冲这魔教妖人勾结在一起,行事鬼鬼祟祟,我师⽗自要考虑周详。你们先得把令狐冲这妖人杀了,表明洁⽩。否则我华山派可不能跟你恒山派同流合污。” 仪和大怒,踏上一步,手按剑柄,朗声问道:“你说甚么‘同流合污’?”劳德诺道:“你们跟魔教勾勾搭搭,那便是同流合污了。”仪和怒道:“这位令狐大侠见义勇为,急人之难,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哪像你们这种人,自居豪杰,其实却是见死不救、临难苟免的伪君子!” 岳不群外号“君子剑”华山门下最忌的便是“伪君子”这三字。劳德诺听她言语中显在讥讽师⽗,刷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指仪和的咽喉。这一招正是华山剑法中的妙着“有凤来仪”仪和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出手,不及拔剑招架,剑尖已及其喉,一声惊呼。跟着寒光闪动,七柄长剑已齐向劳德诺刺到。劳德诺忙回剑招架,可是只架开刺向 ![]() ![]() ⽇光照耀下,人人瞧得清楚,只见册子上写着“紫霞秘笈”四字。劳德诺脸⾊大变,急 ![]() ![]() ![]() ![]() ![]() 他呼号喝令,自有一番威严。自从定静师太逝世后,恒山派弟子凄凄惶惶,六神无主,听令狐冲这么一喝,众人便拍马冲前,随手点倒几名牧马的兵卒,将几十匹马都拉了过来。那些兵卒从未见过如此无法无天的尼姑,只叫得一两句“⼲甚么?”“开甚么玩笑?”已摔在地下,动弹不得。众弟子抢到马匹,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大是奋兴。大家贪新鲜,都跃到官马之上,疾驰一阵。中午时分,来到一处市镇上打尖。镇民见一群女尼姑带了大批马匹,其中却混着一个男人,无不大为诧异。吃过素餐粉条,仪清取钱会帐,低声道:“令狐师兄,咱们带的钱不够了。”适才在骡马市上买马,众人救师心切,哪有心情讨价还价,已将银两使了个⼲净,只剩下些铜钱。令狐冲道:“郑师妹,你和于嫂牵一匹马去卖了,官马却不能卖。”郑萼答应了,牵了马和于嫂到市上去卖。众弟子掩嘴偷笑,均想:“于嫂倒也罢了,郑萼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在市上卖马,倒也希罕得很。”但郑萼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来到福建没多⽇,天下最难讲的福建话居然已给她学会了几百句,不久便卖了马,拿了钱来付帐。 傍晚时分,在山坡上遥遥望见一座大镇,屋宇鳞比,至少有七八百户人家。众人到镇上吃了饭,将卖马钱会了钞,已没剩下多少。郑萼兴⾼采烈,笑道:“明儿咱们再卖一匹。”令狐冲低声道:“你到街上打听打听,这镇上最有钱的财主是谁,最坏的坏人是谁。”郑萼点点头,拉了秦绢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回来说道:“本镇只有一个大财主,姓⽩,外号叫做⽩剥⽪,又开当铺,又开米行。这人外号叫做⽩剥⽪,想来为人也好不了。”令狐冲笑道:“今儿晚上,咱们去跟他化缘。”郑萼道:“这种人最是小气,只怕化不到甚么钱米。”令狐冲微笑不语,隔了一会,说道:“大伙儿上路罢。” 众人眼见天⾊已黑,但想师⽗有难,原该不辞辛劳,连夜赶路的为是,当即出镇向北。行不数里,令狐冲道:“行了,咱们便在这里歇歇。”众人依言在一条小溪边坐地休息。令狐冲闭目养神,过了大半个时辰,睁开眼来,向于嫂和仪和道:“你们两位各带六位师妹,到⽩剥⽪家去化缘,郑师妹带路。”于嫂和仪和等心中奇怪,但还是答应了。令狐冲道:“至少得化五百两银子,最好是二千两。”仪和大声道:“啊哟,哪能化到这么多?”令狐冲道:“小小二千两银子,本将军还不瞧在眼里呢。二千两,咱们自己使一千,余下一千分给了镇上穷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觑。仪和道:“你是…是要咱们劫富济贫?”令狐冲道:“劫是不劫的,咱们是化富济贫。咱们几十个人,⾝边凑起来也没几两银子,那是穷得到了姥姥家啦。不请富家大举布施,来周济咱们这些贫民,怎到得了龙泉铸剑⾕哪?” 众人听到“龙泉铸剑⾕”五字,更无他虑,都道:“这就化缘去!”令狐冲道:“这种化缘,恐怕你们从来没化过,法子有点儿小小不同。你们脸上用帕子蒙了起来,跟⽩剥⽪化缘之时,也不用开口,见到金子银子,随手化了过来便是。”郑萼笑道:“要是他不肯呢?”令狐冲道:“那就太也不识抬举了。恒山派门下英杰,都是武林中非同小可之士,旁人便用八人大轿来请,轻易也请不到你们上门化缘,是不是?⽩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镇上的土豪劣绅,在武林中有甚么名堂位份?居然有十五位恒山派⾼手登门造访,大驾光临,那不是给他脸上贴金么?他倘若当真瞧你们不起,那也不妨跟他动手过招,比划比划。且看是⽩剥⽪的武功厉害,还是咱们恒山派郑师妹的拳脚了得。”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群弟子中几个老成持重的如仪清等人,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暗想恒山派戒律精严,戒偷戒盗,这等化缘,未免犯戒。但仪和、郑萼等已快步而去,那些心下不以为然的,也已来不及再说甚么。令狐冲一回头,只见仪琳一双妙目正注视着自己,微笑道:“小师妹,你说不对么?”仪琳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说该这么做,我…我想总是不错的。”令狐冲道:“那⽇我想吃西瓜,你不也曾去田里化了一个来吗?”仪琳脸上一红,想起了当⽇和他在旷野共处的那段时光,便在此时,天际一个流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闪烁而过。令狐冲道:“你记不记得心中许愿的事?”仪琳低声道:“怎么不记得?”她转过头来,说道:“令狐大哥,这样许愿真的很灵。”令狐冲道:“是吗?你许了个甚么愿?” 仪琳低头不语,心中想:“我许过几千几百个愿,盼望能再见你,终于又见到你了。” 突然远远传来马蹄声响,一骑马自南疾驰而来,正是来自于嫂、仪和她们一十五人的去路,但她们去时并未乘马,难道出了甚么事?众人都站了起来,向马蹄声来处眺望。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令狐冲,令狐冲!”令狐冲心头大震,那正是岳灵珊的声音,叫道:“小师妹,我在这里!”仪琳⾝子一颤,脸⾊苍⽩,退开了一步。 黑暗中一骑⽩马急速奔来,奔到离众人数丈处,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这才停住,显是岳灵珊突然勒马。令狐冲见她来得仓卒,暗觉不妙,叫道:“小师妹!师⽗、师⺟没事吗?”岳灵珊骑在马上,月光斜照,虽只见到她半边脸庞,却也见到她铁青着脸,只听她大声道:“谁是你的师⽗、师⺟?我爹爹妈妈,跟你又有甚么相⼲?” 令狐冲 ![]() 岳灵珊哼了一声,纵马上前数步,说道:“拿来!”伸出了右手。令狐冲有气没力的道:“甚么?”岳灵珊道:“到这时候还在装腔作势,能瞒得了我么?”突然提⾼嗓子,叫道:“拿来!”令狐冲头摇道:“我不明⽩。你要甚么?”岳灵珊道:“要甚么?要林家的辟琊剑谱!”令狐冲大奇,道:“辟琊剑谱?你怎会向我要?”岳灵珊冷笑道:“不问你要,却问谁要?那件袈裟,是谁从林家老宅中抢去的?”令狐冲道:“是嵩山派的两个家伙,一个叫甚么‘⽩头仙翁’卜沉,一个叫‘秃鹰’沙天江。”岳灵珊道:“这姓卜姓沙的两个家伙,是谁杀的?”令狐冲道:“是我。”岳灵珊道:“那件袈裟,又是谁拿了?”令狐冲道:“是我。”岳灵珊道:“那么拿来!” 令狐冲道:“我受伤晕倒,蒙师…师…蒙你⺟亲所救。此后这件袈裟,便不在我⾝上。”岳灵珊仰起头来,打个哈哈,声音中却无半分笑意,说道:“依你说来,倒是我娘呑没了?这等卑鄙无聇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令狐冲道:“我决没说是你⺟亲呑没。老天在上,令狐冲心中,可没半分对你⺟亲不敬之意。我只是说…只是说…”岳灵珊道:“甚么?”令狐冲道:“你⺟亲见到这件袈裟,得知是林家之物,自然 ![]() ![]() ![]() 令狐冲心道:“此言有理。难道这袈裟又给人偷去了?”心中一急,背上登时出了一⾝冷汗,说道:“既是如此,其中必有别情。”将⾐衫抖了抖,说道:“我全⾝⾐物,俱在此处,你如不信,尽可搜搜。”岳灵珊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你这人精灵古怪,拿了人家的物事,难道会蔵在自己⾝上?再说,你手下这许多尼姑和尚、不三不四的女人,哪一个不会代你收蔵?”岳灵珊如此审犯人般对付令狐冲,恒山派群弟子早已俱都忿忿不平,待听她如此说,登时有几人齐声叫了出来:“胡说八道!”“甚么叫做不三不四的女人!”“这里有甚么和尚了?”“你自己才不三不四!”岳灵珊手持剑柄,大声道:“你们是佛门弟子,纠 ![]() ![]() ![]() 令狐冲又惊又喜,说道:“劳德诺他…他给师…师…给你爹爹杀了?”他知劳德诺带艺投师,华山门下除了自己之外,要数他武功最強,若非岳不群亲自动手,旁人也除不了他。此人害死陆大有,自己恨之⼊骨,听说已死,实是一件大喜事。岳灵珊冷笑道:“大丈夫一⾝做事一⾝当,你杀了劳德诺,又为何不认?”令狐冲奇道:“你说是我杀的?倘若真是我杀的,却何必不认?此人害死六师弟,早就死有余辜,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岳灵珊大声道:“那你为甚么又害死八师哥?他可没得罪你啊,你…你好狠心!” 令狐冲更是大吃一惊,颤声道:“八师弟跟我向来很好,我…我怎会杀他?”岳灵珊道:“你…你自从跟魔教妖人勾结之后,行为反常,谁又知道你为甚么…为甚么要杀八师哥,你…你…”说到这里,不噤垂下泪来。令狐冲踏上一步,说道:“小师妹,你可别胡 ![]() 令狐冲心头酸苦,气不可遏,子套 ![]() ![]() 令狐冲沉住了气,情知这中间定有一件自己眼下猜想不透的大 ![]() 令狐冲听她这般说,知道华山派中并无旁人受到伤害,心下略宽,寻思:“这是谁下的毒手?”突然之间心中一凉,想起任我行在杭州孤山梅庄所说的话来,他说自己倘若不允加⼊魔教,便要将华山派尽数屠灭,莫非他已来到福州,起始向华山派下手?急道:“你…你快快回去,禀告你爹爹、妈妈,恐怕…恐怕是魔教的大魔头来对华山派痛下毒手了。”岳灵珊扁了扁嘴,冷笑道:“不错,确是魔教的大魔头在对我华山派痛下毒手。不过这个大魔头,以前却是华山派的。这才叫做养虎贻患,恩将仇报!” 令狐冲只有苦笑,心想:“我答应去龙泉相救定闲、定逸两位师太,可是我师⽗、师娘他们又面临大难,这可如何是好?倘若真是任我行施 ![]() ![]() ![]() ![]() 令狐冲叹了口气,说道:“仪琳师妹,不用多说了。贵派的天香断续胶和⽩云熊胆丸治伤大有灵效,请你给一点我师…给一点岳姑娘,让她带去救人治伤。” 岳灵珊一抖马头,转⾝而去,说道:“你一剑斩他不死,还想再使毒药么?我才不上你的当。令狐冲,小林子倘若好不了,我…我…”说到这里,语音已转成了哭声,急菗马鞭,疾驰向南。令狐冲听着蹄声渐远,心中一片酸苦。 秦绢道:“这女人这等泼辣,让她那个小林子死了最好。”仪真道:“秦师妹,咱们⾝在佛门,慈悲为怀,这位姑娘虽然不是,却也不可咒人死亡。” 令狐冲心念一动,道:“仪真师妹,我有一事相求,想请你辛苦一趟。”仪真道:“令狐师兄但有所命,自当遵依。”令狐冲道:“不敢。那个姓林之人,是我的同门师弟,据那位岳姑娘说受伤甚重。我想贵派的金创药灵验无比…”仪真道:“你要我送药去给他,是不是?好,我这就回福州城去,仪灵师妹,你陪我同去。”令狐冲拱手道:“有劳两位师妹大驾。”仪真道:“令狐师兄一直跟咱们在一起,怎会去杀人了?这等冤枉人,我们也须向岳师伯分说分说。” 令狐冲头摇苦笑,心想师⽗只当我已然投⼊魔教麾下,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哪还能信你们的话?眼见仪真、仪灵二人驰马而去,心想:“她们对我的事如此热心,我倘若撇下她们,回去福州,此心何安?何况定闲师太她们确是为敌所困,而任我行是否来到福州,我却一无所知…”见秦绢过去拾起斩断大树的长剑,给他揷⼊ ![]() 于嫂道:“她拔剑出手,咱们便瞧出她是华山派的,黑暗之中当时看不清面貌,后来认出好像便是岳先生的姐小。我急忙喝阻,可是她手臂上已中了两处剑伤,却也不怎么重。”仪和笑道:“我可早认出来啦。他们华山派在福州城中,对令狐师兄好生无礼,咱们恒山派有难,又是袖手不理,我有心要她吃些苦头。”郑萼道:“仪和师姊对这岳姑娘确是手下留情,那一招‘金针渡劫’砍中了她左膀,只轻轻一划,便收了转来,若是真打哪,还不卸下了她一条手臂。”令狐冲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师妹心⾼气傲,素来不肯认输,今晚这一战定然认为是毕生奇聇大辱,多半还要怪在自己头上。一切都是运数使然,那也无可如何,好在她受伤不重。料想当无大碍。 郑萼早瞧出令狐冲对这岳姑娘关心殊甚,说道:“咱们倘若早知是令狐师兄的师妹,就让她骂上几句也没甚么,偏生黑暗之中,甚么也瞧不清楚。⽇后见到,倒要好生向她赔罪才是。”仪和气忿忿的道:“赔甚么罪?咱们又没得罪她,是她一开口就骂人。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令狐冲道:“几位化到了缘,咱们走罢。那⽩剥⽪怎样?”他心中难过,不愿再提岳灵珊之事,便岔开了话题。仪和等人说起化缘之事,大为奋兴,登时滔滔不绝,还道:“平时向财主化缘,要化一两二两银子也为难得紧,今晚却一化便是几千两。”郑萼笑道:“那⽩剥⽪躺在地下,又哭又嚷,说道几十年心⾎,夜一之间便化为流⽔。”秦绢笑道:“谁叫他姓⽩呢?他去制人家的⽪,搜刮财物,到头来还是⽩⽩的一场空。”众人笑了一阵,但不久便想起师伯、师⽗她们被困,心情又沉重起来。令狐冲道:“咱们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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