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四十九回焚遣财伤心说命妇造揭帖密计遣群姬及《官场现形记》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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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官场现形记 作者:李伯元 | 书号:38576 时间:2017/8/16 字数:125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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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刁迈彭自蒙钦差童子良赏识,本省巡抚蒋中丞亦因他种种出力,心上十二分的感![]() 到任未久,忽然当地有个外路绅衿,姓张,名守财,从前带过兵,打过“捻匪”事平之后,带过十几年营头,又做过一任实缺提督。自从打“捻匪”掳来的钱财以及做统领克扣的军饷,少说手里有三百多万家私。这人到了七十岁上,因为手里钱也有了,官也到了极品了,看看世界上以后的官一天难做一天,如果还是恋栈,保不定那时出个 ![]() ![]() ![]() 这张守财生平只有一样不⾜,是年纪活到七十岁,膝下还是空无所有。前前后后,连买带骗,他的姨太太,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到了后来,也有半路上逃走的,也有过了两年不 ![]() ![]() 在任上的时候,一来太太来的⽇子还浅,不便放出什么手段,二则衙门里耳目众多,不至于闹什么笑话,所以彼时太太还不见得怎样,不过噤止张守财不再添小老婆而已。等到 ![]() ![]() ![]() 且说张守财告病回来,他是做过大员的人,地方官自然要拿他抬⾼了⾝分看待。县里官小说不着,本道刁迈彭乃是官场中著名的老猾,碰见这种主儿,而且又是该钱的,岂有不同他拉拢的道理。起先不过请吃饭,请吃酒,到得后来,照例拜了把子。张守财年尊居长,是老把哥;刁迈彭年轻,是老把弟。拜过把子不算,彼此两家的內眷又互相往来。刁迈彭又特特为为穿了公服到张守财家里拜过老把嫂;等到张守财到道衙门里来的时候,又叫自己的 ![]() 张守财一介武夫,本元虽⾜,到底年轻的时候,打过仗,受过伤,到了中年,斫丧①过度,如今已是暮年了,还是整天的守着一群小老婆厮混,无论你如何好的⾝体,亦总有撑不住的一⽇。平时常常有点头晕眼花,刁迈彭得了信,一定亲自坐了轿子来看他,上房之內,直出直进,竟亦无须回避的。到底张守财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常常有病,病了几天,竟其躺在 ![]() ![]() ①斫丧:指耗其精神于酒⾊。 后来又由刁迈彭荐了一个医生,说是他们的同乡,现在在海上行道,很有本事。张太太得到这个风声,立刻就请刁迈彭写了信,打发两个差官去请,要多少银子,就给他多少银子。好在海上有来往的庄家,可以就近划取的。等到到了海上,差官打到了医生的下处,一看场面,好不威武,一样帖着公馆条子,但是上门看病的人,却是一个不见,差官只得把信投进。那医生见是芜湖关道所荐,一定要包他三百银子一天,盘川在外,医好了再议。另外还要“安家费”二千两。差官样样都遵命,只是安家费不肯出,说:“我们大人自从有了病,请的大夫少说也有八九十位了,无论什么大价钱都肯出,从来没有听见还要什么安家费的。先生如果缺钱使用,不妨在‘包银’里头支五天使用,三五一十五,也有一千五百银子。”那医生见差官不允,立刻拿架子,说:“不去了。”又说:“我又不是唱戏的戏子,不应该说‘包银’。同来请的是两个差官,一个不认安家费,以致先生不肯去;那一个急了,便做好做歹,磕头赔礼,仍旧统通答应了他,方才上轮船。在轮船上包的是大餐间,一切供应,不必细述。 谁知等到先生来到芜湖,张守财的病已经九分九了。当时急急忙忙,张太太恨不得马上就请这位名医进去替老爷看脉,把药灌下,就可以起死回生。齐巧这位先生偏偏要摆架子,一定不肯马上就看,说是轮船上吹了风,又是夜一没有好生觉睡,总得等他养养神,歇息夜一,到第二天再看。无论如何求他,总是不肯。甚至于张太太要出来跪求他,他只是执定不答应。他说:“我们做名医的不是可以耝心浮气的。等到将息过一两天,敛气凝神,然后可以诊脉。如此,开出方子来才能有用。”大家见他说得有理,也只得依他。这医生是早晨到的,当天不看脉,到得晚上,张守财的病越发不成样子了,看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来的气。 这两天刁迈彭是一天两三趟的来看病,偏偏这天有公事,等到上火才来。会见了海上请来的先生,问看过没有。差官便把医生的话回了。刁迈彭道:“人是眼看着就没有用了,怎么等到明天!还不早些请他进去看看,用两味药,把病人扳了过来。你们不会说话,等我去同他商量。”当下幸亏刁迈彭好言奉劝,才把先生劝得勉強答应了。于是由刁大人陪着,前面十几个差官打了十几个灯笼,把这位先生请到上房里来。此时张太太见了先生,他的心上赛如老爷的救命星来了。満上房里,洋灯、险保灯、洋蜡烛、机器灯、点的烁亮。先生走到 ![]() ![]() 那先生进去之后,坐在 ![]() 这里先生双手捧着一支烟袋,楞在那里坐着发呆。正在出神的时候,不提防一个差官举手一个巴掌,说:“你这个混帐八王蛋!不替我滚出去,还在这里等什么!说着,又是一脚。先生亦因坐着没味,便说:“我的当差的呢?我要到关道衙门去。”又道:“我是你们请来的,就是要我走,也得好好的打发我走,不应该这个样子待我。我倒要同刁大人把这个情理再细细的同他讲讲。”差官道:“你早晨来了,叫你看病,你不看,摆你娘的臭架子!一直等到人不中用了,还是刁大人说着,你这才进去看!我们军门的病都是你这杂种耽误坏的!不走,等做不成!”说着,举起拳头又要打过来,幸亏刁大人的管家劝住,才腾空放那先生走的。 闲话少叙。再说张太太在上房里,原指望请了这个名医来,一帖药下去,好救回军门的 ![]() ![]() 张守财既死之后,一切成殓成服,都不必说,横竖有钱,马上就可以办得的。但是一件:他老人家做了这们大的一个官,又挣下了这们一分大家私,没有儿子,叫谁承受?他本来出⾝微 ![]() ![]() 此时张府上是整⽇整夜请了四十九位僧众在大厅上拜礼“梁王忏”晚上“施食”闹得昼夜不得休息。到了“三七”的头两天,有个尼阉的姑子走了一位姨太太的门路,也想揷进来做几天佛事。姨太太已答应了他。谁知太太不答应,一定要等和尚拜完四十九天功德圆満之后,再用姑子。这件事本来小事情,谁知他们妇道家存了意见。这位姨太太不允,扫了他面子,立刻満嘴里叽哩咕噜的,瞎说了一泡,还是不算,又跑到军门灵前,连哭带骂,絮絮叨叨哭个不了。太太听得话內有因,便把他拉住了,问他说些甚么。这位姨太太索 ![]() ![]() 太太也有听得明⽩的,气的坐在房里,瑟瑟的抖,后来又听说什么养汉不养汉,越发气急了。也不顾前虑后,立起走到 ![]() ![]() 此时张太太早哭得头发散 ![]() ![]() ![]() 当下刁迈彭回到自己衙门,独自盘算着,说道:“这位军门,他的钱当初也不晓得是怎么来的,如今整大捧的被他太太一齐往火里送。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挣了这分大家私,死下来又没有个传宗接代的人,不知当初要留着这些钱何用!我刚才想要替他们大小老婆分派分派,似乎张太太心上还不⾼兴。唉!我这人真正也太呆了!替他们分派之后,一个人守着十几万银子,各人⼲各人的,这钱岂非仍落他人之手。我明天何不另想一个主意,等到太太出面,把些小老婆好打发的打发几个,打发不掉的,每人些须少分给他们几个,余下的,一齐仍归太太掌管。如此办法,少不得他太太总要相信我。以后各事经了我的手,便有了商量了。”转念一想“凡事不能光做一面,总要两面光”必须如此如此方好。 主意打定,第二天止衙门不见客,独自一个溜到张家,先到大厅上见了张守财的几个老差官。晓得这班人都很有点权柄,太太跟前亦都说得动话的。刁迈彭便着实拿他们抬举,又要拉他们坐下谈天。几个老差官因他是实缺关道,又是主人把弟,齐说:“大人跟前,那有标下坐位。”刁迈彭道:“不必如此说。一来,诸位大小亦是皇上家的一个官;二来,你们太太托了我要替他料理料理家务,有些事情还得同诸位商量。现在跟前没有别人。我们还是坐下好谈。诸位不坐,我亦只好站着说话了。”众人至此无奈,方才一齐斜签着⾝子坐下。 刁迈彭先夸奖诸位如何忠心“军门过去了,全靠诸位替他料理这样,料理那样。”又说:“诸位跟了军门这许多年,可惜不出去投标投营。有诸位的本领,倘若出去做官,还怕不做到提、镇大员,戴红顶子吗。”随后方才说到自己同军门的 ![]() ![]() 众人一听刁大人有委他们做管带的意思,指⽇便是个官了,总比如今当奴才好,便一齐请安“谢大人提拔”然后跟着同到上房,见了张太太,照例请安,劝慰一番,然后又提到替他料理家务的话。此时一众差官都当他是好人,见他同太太讲话,并不生他的疑心,把他送到上房之后,便一齐退到外面,候着站班恭送。 刁迈彭见跟前的人渐渐少了,方才把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张太太一听,甚中其意,连忙満脸堆着笑,说道:“到底我们军门的眼力不差, ![]() 刁迈彭辞别回去,第二天办了五六个札子,叫人送到张府上。那札子便是委这几个差官当什么新军管带的。凡是张府上几个拿权老差官,都被他统通调了去。这般人正愁着军门过世以后绝了指望;如今凭空里一齐得了差使,更胜军门在⽇,有何不感 ![]() 且说张太太自从听了刁迈彭的话,同那班姨太太忽然又改了一副相待情形,天天同起同坐,又同在一块儿吃饭,说话异常亲热。从前这班姨太太出出进进都要打太太的 ![]() ![]() ![]() 这一个多月,刁迈彭竟其推称有公事,一趟未曾来过。又不时把他新委的几个张府上的差官传来谕话,说:“我这一阵因为公事忙,未曾到你们军门家里。自从军门去世之后,留下这些年轻女人,我实在替他放心不下。你们得空,还得常常回去,带着招呼招呼,也好替我分分心。”众人一齐答应称“是”背后私议,齐说:“刁大人如此关切,真正是我们军门的好朋友!” 又过两天,正是初一,刁迈彭到城隍庙里拈香,磕头起来,说是:“神桌底下有张字帖似的,看是什么东西。”便有人拾了起来,递到刁迈彭手里,故意看了一看,就往袖子里一蔵,出来上轿。此时那一班差官都跟来看见。刁迈彭回到衙中,脫去⾐服,吩咐左右之人一齐退去,单把那班差官传进来,拿这帖给他们看。又是埋怨自己,又是怪他们,说道:“我再三的同你们说,我这阵子公事忙,不能常常到你们军门公馆里去。况且现在又不比军门在⽇,公馆里全是班女人,我常常跑了去亦很不便。所以再三 ![]() 刁迈彭一头说,众差官一面应“是”一面看那匿名揭帖。內中有两个识字的,只得把上写的四句诗念给众人听道:“芜湖城里出新闻,提督军门开后门, ⽇⽇人前来卖俏,便宜浪子与 ![]() 那两个差官毕竟是武夫,字虽认得,句子的意思究竟还不懂。念完之后,楞住不响。刁迈彭特地逐句讲给他们听过,然后大家方才明⽩。內中就有一耝卤的,听了这些言语,不觉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气愤愤的说道:“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我们军门做了这们大的一个官,倒叫他死后丢脸!这件事标下倒有点不服气!近来半个月,我们太太有病,睡在屋里不出来,这一定是那班姨太太闹的。太太病了,没有人管他们,就闹得无法无天了。大人,说不得,我们军门死了,知己朋友可以帮着替他料理料理家务的,只有你老人家一位。标下在这里替你老人家跪着,总得求你老人家替他管管才好!”于是一齐跪下。刁迈彭看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情闹的太难为情了,叫我亦不好管啊。也罢,等我慢慢的想个法子。你们且出去,一面打听打听,到底怎么样,一面访访那个写匿名帖子的人到底是谁,查得人头,我也好办。况且这帖子既然被我拾着一张,看来总不止一张,外面一定还有,你们姑且留起心来。”众差官只好答应着,退了下来。 有两个回到公馆里把这话禀告了张太太。张太太听了,一声不响。歇了半天,方说:“我自己的病还不晓得怎样。那里有工夫管他们!你们姑且出去查查看,查到了什么凭据,告诉我说,我再来问他们。”差官退出,因见太太并不追究此事,心中俱各愤愤,齐说:“军门死了,怎么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尽他们无法无天,这还了得!” 于是又过两天,那两个 ![]() 太太看了一遍,还是不懂,叫帐房师爷来讲给他听,方才明⽩。等到明⽩之后,这一气真非同小可!登时面孔一板,两脚一顿,也不顾有人没人,蓬着个头,穿了一⾝小⾐裳,也不及穿裙子,一跑跑到军门灵前,拍着灵台,又哭又骂,数说:“老爷在世,吃了皇上家的钱粮,不替皇上家办事,只知道克扣军饷,弄了钱来讨小老婆。人家讨小老婆,三个五个,也尽够的了,你偏一讨讨上几十个。又不是开窑子,要这群狐狸做什么用!如今等你死了,留下这班祸害,替你换了顶戴还不算,还要拿我往浑⽔缸里 ![]() ![]() 正吵着,刁大人来了。一只脚才跨进门,张太太已经跪下了,口口声声“请大人伸冤!大人倘若不替我伸冤,我今天就死在大人跟前!”说完,从袖筒管里一把烁亮雪尖的剪刀伸了出来,就在面前地下一摆。刁迈彭见了,连连摇手,道:“快别如此!快别如此!有话起来说,我们好商量。我受了大哥临终时候的嘱托,我赛如就是他的顾命大臣一样,还有什么不尽心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起先张太太还只是跪着不起来,后来听见刁大人答应了他,方才又磕了一个头,从地下爬起,就在灵前一张矮脚杌子上坐下。刁迈彭亦即归座。 张太太便一五一十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刁迈彭道:“这事原难怪大嫂生气。大娘一直有病,睡在家里,如今忽然拿你带累在里头,自然你要生气。但是这事情关系府上的大局,传扬出去各声不好听,而且也对不住死的大哥。依兄弟愚见:还是请大嫂训斥他们一番,等他们以后收敛些就是了。”差官揷口道:“头一回大人拾着那张帖子,标下就赶回来告诉太太说:‘请太太管管他们,不准他们出去,’太太不听。如今果然闹到自己⾝上来了。”刁迈彭道:“是啊,当初我 ![]() 刁迈彭装做没主意,向众人道:“这事怎么办呢?”众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得主意。张太太又只是催着问刁大人:“到底怎么?”后来还是那个来送信的差官心直口快,帮着说道:“军门过世之后,只有太太是一家之主,不要说是自尽,就是要往别处去住也是万万不能的。”张太太道:“留着我在这里受气!人家做了坏事,好一齐推在我的⾝上!既然不准我死,我无论如何,断然不能再同这班狐狸住在一块儿的!”差官道:“太太说到这步田地,料想是不能挽回的了。现在没得法想,只好求大人把这些姨太太都叫出来问问:谁是安分守己的谁留下,以后跟着太太同住;既然住下,就有得服太太规矩。倘若不情愿的,只好请他另外住,免得常在一块儿淘气。”张太太道:“这些人我是一个合不来的!”刁迈彭道:“好是好,坏是坏,不可执一而论。就是叫他们另外住,也得有个章程给他们,不是出去之后,就可以任所 ![]() 张太太道:“什么章程!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私房,还怕不够吃用。公中的钱,那是一个不能动我的。不愿意,尽管走!从前我没有来的时候,小老婆听说也打发掉不少了,没有甚么稀罕!后来这几年,幸亏有我替他管得凶,所以没闹甚么笑话。如今军门过了世,还没不断七,他们就一个个的变了样子!刁大人若看把兄弟分上,这班狐狸办都可以办得的,如今还要拿出钱来送给他们,那却万万不能!”刁迈彭听毕,凑近一步,低低说道:“这话做兄弟的岂有不知。但是如此一做,被别人瞧着,好像我们做事过于刻薄,不如好好的叫他们另外去住。回来兄弟放个风声给他们,并且不要他们住在这里芜湖地面上才好,叫他们远远的,我们看不见,听不着,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他们跟了人逃走,也不与我们相⼲,以后我们倒反⼲净。大嫂意思以为何如?但是姨太太听说一共还有头二十位,…”张太太道:“还有十八个。”刁迈彭道:“也得做几起慢慢的分派,不是一天可以去得完的。况其中果有一二安分守己的,也不妨留两个陪伴陪伴自己。兄弟今天先把几个常常爱出去玩的替你打发掉,其余的过天再来。”张太太一听他话有理,便也点头应允,不作一声。 刁迈彭于是回过脸,朝着众人说道:“我同你们军门是把兄弟,有些事情虽然我也应该管得;然而今天之事,一张匿名帖子也作不得凭据。我如今并不拿这帖子上说的话派谁的不是。不过一样:现在军门已经过世,太太便是一家之主,太太说的话,无论谁都不能违拗的。各位姨太太既然不服太太的规矩,爱出去现耍,以致把太太的名声连累弄坏,这便是各位姨太太的不是。太太发过誓,不能再同各位姨太太住在一处,我劝来劝去,劝不下来。这是天长⽇久之事,倘若今天说和之后,明天又翻腾起来,或是闹得比今天更凶,叫我旁边人也来不及。所以我替他们想,也是分开住的好。现在有我做个当中人,也决计不会克苦了他们。我今天先替大家分派停当:愿意去的,尽半月之內,各自另外去住。倘若半月之后不走,便是有心在这里陪伴太太,太太亦并不难为他,一样分钱给他使,但是永远不得再出大门。叫他们想想看,还是走那条路的好。”张太太道:“走的人一家给他多少,亦请刁大人吩咐个数目。”刁迈彭道:“这要太太吩咐的。”张太太不肯,一定要刁大人说。刁迈彭无奈,只得说道:“今天我来分派,无论走的同不走的,总归一样。至于走不走,听便。各人⾐服、首饰仍给本人。每人另给折子一个,就把大哥所有的当铺分派均匀,每人写明:当本三万,只准取利,不准动本。另外每人再给一千银子的搬家费,不去的不给。” 张太太意思似乎太多。刁迈彭道:“出去之后仍是军门的人,军门有这分家当在这里,不好少他们的。”说完,又对来的两个差官说道:“你俩暂且在这里伺候两天。那位姨太太要走,我不便当面问他们,他们也不便对我说。今天请帐房先生把当铺里官争的一齐约好,赶把利钱折子写给他们。谁要走,有你们在这里,也好帮着招呼招呼;不走的,再等我来同你们太太商量安置的法子。” 刁迈彭说先了一席话,便即起⾝告辞。他说话时,一众姨太太在孝幔里都听得明明⽩⽩。有两个规矩的,早打定主意不出去。有两个尖刁的,听了不服,说道:“我偏不走,看他能够拿我怎样!”后来转念一想“太太的气,从前也受够了。如今有了三万银子的利钱,又有自己私房,乐得出去享用,无拘无束。”因此也就不闹。又有些本来不打算出去另住,听了旁人的挑唆,或是老妈、丫环的窜掇,也觉得出去舒服些。因此愿意分开另外住的,十八位之中倒有一十五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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