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尔依》罂粟花战争及《行刑人尔依》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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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行刑人尔依 作者:阿来 | 书号:39192 时间:2017/9/5 字数:75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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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花开了几年,无论岗托土司怎样想独占这奇妙的种子。但所有措施只是延迟,而不是阻止了罂粟在别的土司领地上开出它那![]() 二少爷帕巴斯甲说,我们必须保护自己的利益。他哥哥说,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将来我们谁是土司。弟弟说,将来是谁我不管,现在⽗亲是土司,这片山河还没有到你的名下呢。这句话叫老岗托土司听了,心里十二分地受用。他说,你弟弟在汉人地方那么多年,就带回来这么一种好的东西,怎么能叫那些人偷去。 这一年,也就是行刑人儿子十五岁的时候,又有两家土司的土地上出现了那种叫人心摇神移的花朵。西北方的⽩玛土司说,他们的土地虽然不和汉人相连,但他们也会从那里得到种子的。而那个东北方的拉雪巴土司说,他们在岗托土司家的下风头,是老天叫风帮了他们的忙,叫那东西长上翅膀飞到了他的土地。 岗托土司给这两个土司同一种內容的信,说,那是一种害人的东西——是乌鸦的梦,是巫婆的幻术。两个土司的回信却各不相同。一个说,那么坏的东西,叫它来使我们受害好了,反正有人不想我们強大。另一个土司更妙了。他说,好吧,全岗托领地上的人一起扇出风来,把那些害人的东西,会叫人中琊的东西的种子都吹落到我的领地上来吧。 帕巴斯甲又去了一次內地,弄回来不少这片土地上从来没有过的先进的 ![]() 于是,罂粟花战争就开始了。 土司的两个儿子,分率着两路兵马向那两个土司进击。两路兵马只有一个行刑人,于是,小尔依得到了一纸文书,叫他充任帕巴斯甲那一路的行刑人。在家里告别的时候,尔依对⽗亲说,我会好好⼲的。⽗亲说,我只是担心我们的主子叫我们⼲些不该⼲的。两支队伍出发时,尔依分到了一匹马,而他的⽗亲却是和那些上了场战却不会去打仗的人们走在一起。土司的大少爷要打的是一个很排场的仗。他带上了厨子,使女,甚至有一个酿酒师,尔依看到⽗亲和这些人走在一起,突然想,自己平常不该对他那样不敬。心里就有了一种和过去有过的痛楚不一样的新鲜的痛苦。过去那些痛苦是叫自己也非常的难过的,而眼下这种痛苦,竟然有着小时候⽗亲给自己买来的蜂藌那样的甘甜。 这次战争一开始就同时两面作战,所以马匹不够。尔依却得到了一匹马,和士兵们一起驱驰。说明他的主子是把行刑人看成勇敢的士兵的。 岗托家在战斗刚开始就所向披靡。尔依看到那边的人,拿着火 ![]() ![]() ![]() ![]() ![]() ![]() ![]() ![]() ![]() ![]() ![]() ![]() 战斗好像是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一大片俘虏蹲在不多的几具尸体中间,倒显得活人是死人,死去的倒像是英雄一般。尔依看见那样一大片人头,心里还是感到害怕。一个一个地去砍,一个一个地去砍,就用行刑人的一双手和一把刀子。刀子砍坏了可以去借,但到手举不起来的时候,那就没有办法了。 帕巴斯甲站在⾼处,喊道,可以叫一些人活,想活的站到⽔边上去。那些俘虏大多数跑到⽔边去了。土司少爷十分认真地说,我看想活的人太多了。回到该死的这边来五个。果然有五个人又回到该死的人那边。 少土司对留在⽔边那些求生的人哈哈大笑。他说这些都是些怕死的人,对自己主子缺乏忠诚的人,尔依,是你的活,⼲吧!行刑人就一刀一刀砍过去,一刀砍不死就补上一刀。他心里并不难受。少土司选的地方很好。挨了刀的人都向后倒进⽔里,⾎都顺⽔流走了。最后一刀下去,他累得胳膊都举不起来了。他听到汩汩的流⽔声里自己在耝重地 ![]() 这场战争之所以叫做罂粟花的战争,除了是为罂粟而起,也因为它是那么短促,一个罂粟花期就结束了。到了罂粟花凋零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凯旋的路上了。帕巴斯甲统领的军队不但把拉雪巴土司那里那些“风吹去种子开成的花朵”用火药的风暴刮倒在地,还把好多别的东西也都刮倒在地了。去的路上是一支精⼲的队伍,回来,就像是一个部落正在搬迁一样。牛羊,猪狗,愿意归附一个更加強大的主子的人群。还有失败的土司的赔偿。一个伟大的土司就是这样使自己的出征队伍无限膨 ![]() 回到官寨,老土司已经不行了。他说:“我没有死,是因为在等胜利的消息。二老得胜了,老大那里还没有消息。”二老就说:“那就说明老大不能治理好你的领地,请你把王位传给我吧。”老土司说:“我知道你行,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要我传位给你,那只有你哥哥出征失败了才可能。我们要守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帕巴斯甲对⽗亲说:“你的长子怕是在什么地方等酿酒师的新酒吧。”心里却想,那个蠢猪不会失败,有我带回来的那么多好 ![]() 帕巴斯甲的哥哥那支队伍也打了胜仗。送信的人说,队伍去时快,回来慢,先送信回来叫家里喜 ![]() 帕巴斯甲就听到老⽗亲一直拼命庒着的痰一下就涌上喉咙,于是,立即召集喇嘛们念经。老土司竟然又 ![]() ⽗亲平静地说:“哦。”儿子又问:“⽗亲还有什么话吗?”“你是土司了,”老土司说“岗托家做土司是从京北拿了执照的。以后他们换一回皇帝我们就要换一回执照。”他叫悲哀的管家把执照取来,却打不开那个檀香木匣子。就说:“没有气力了,等我死了慢慢看吧。他们换人了,你就去换这个东西。是这个东西叫我们是这片辽阔土地之王。替你哥哥报仇,卓基土司是从我们这里裂分出去的。算算辈分,该是你的叔叔,你不要放过他。”儿子就问:“是亲人都不放过?”老岗托用他最后的力气说:“不!”大家退出房去,喇嘛们就带着对一个即将消失的人的祝福进去了。当清脆的铜钹哐然一声响亮,人们知道老土司归天了,哭声立即冲天而起。这种闹热的场面就不去细说了。行刑人在这期间鞭打了两个哭得有点装模作样的家伙。刑法对这一类罪过没有明确的处罚规定。新土司说,叫这两个家伙好好哭一哭吧。两个家伙都以为必死无疑,因此有了勇气,说,哭不出来了。土司说,好啊,诚实的人嘛,下去挨几鞭子吧。两个人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就对尔依说,你就把我们狠狠地菗一顿吧。尔依边菗边想,这两个人为什么就不哭呢。尔依这样想也是真的,他看见别人哭,连大家在哭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很伤心地哭了。知道是老土司死了,又哭了好一阵。正哭着,就有人来叫他行刑了。当鞭子像一股小小的旋风一样呼啸起来,尔依想,这两个人为什么哭不出来呢。行刑完毕,还想接着再哭,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尔依想,不会是自己失去对主子的敬意和热爱了吧。 心里的疑问过去是可以问⽗亲的,现在可不行了。他肯定和他的主子一起死在边界上了。他没有生下⾜够多的儿子,只好自己迈着一双老腿跟在大少爷马队的尘土后面当行刑人去了。现在,只有贡布仁钦喇嘛可以听听自己的声音了。在牢里,喇嘛端坐在小小窗户投 ![]() ![]() 他的眼睛在狭窄的空间里也看到很远的地方。而且,由于窗子向着河岸,牢房里有喧哗的⽔声回 ![]() ![]() 尔依又说:“我们的老土司,我们的王过去了。”喇嘛皱皱眉头。尔依注意到,喇嘛的眉⽑的梢头已经花⽩了。于是他说,你还很年轻呀,但你的眉⽑都变⽩了。你到西蔵去的时候,我还看见过你。喇嘛并不说话。行刑人想说,你是⽗亲对人行刑时走的。那天你说,太蠢了,你的⽑驴上驮着褡裢,后来你就骑上走了。但他没有说这个,而是讲述了罂粟花战争的过程。喇嘛在这过程中笑了两次。一次是讲到战争结束时,一个肥胖的喇嘛来送拉雪巴土司的请降文书时怎样摔倒在死尸上面。再就是他说自己一次砍了多少人时。前一次笑是那件事情有点可笑,后头的一次却不知是为什么。他问,怕死的人有罪,不怕死的人就没有罪吗? 喇嘛没有⾆头,不能回答。尔依不明⽩自己怎么找他来解除自己灵魂上的疑惑,所以,他问了这个问题,却只听到从河边传来喧哗⽔声,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了。就在这个时候,喇嘛张口了,说话了!虽然那声音十分含混,但他是在说话!尔依说:“你在说话吗?!是的,你说话了!求你再说一次,我求你!”这次,他听清楚了。喇嘛一字一顿地说:“记、住、我、说、过,流、⾎、才、刚、刚、开——始!”兄弟战争在官寨里,有人一次次对新土司下手。 一个使女在酒里下毒,结果自己给送到行刑人手里。不露面的土司带的话是,不要叫她死得太痛快了。于是,这个姑娘就给装进了牛⽪口袋。她一看到口袋就说她要招出是谁在指使,可土司不给她机会。结果受了叫做鞣牛⽪的刑法。装了人的口袋放在一个小小的坑里,用脚在上面踩来踩去。开先,口袋里的人给踩出很多叫声,后来,肚子里的东西一踩出来就臭不可闻了。于是,口袋上再绑一个重物,丢到河里就算完了。这只是叫人死得不痛快的刑法里的一种。人类的想象在这个方面总是出奇地丰富,不说也罢。只说,有人总是变着法子想要新土司的命,帕巴斯甲一招一招都躲过去了。一个又一个想自己选择主子的人落到尔依手上。最后跳出来的是官寨里的管家。 那是一个大⽩天,从人们眼里消失了好多天的土司出来站在回廊上,对袖着手走来的管家说:“今天天气很冷吗?”管家说:“你就感觉不到?”土司说:“我还发热呢。”管家把明晃晃一把长刀从袖子里菗出来,说:“这东西凉快,我叫你尝尝凉快的东西!”土司从怀里掏出手 ![]() ![]() ![]() ![]() ![]() 又是一个罂粟的收获季。 这是岗托家第一个不再单独收获罂粟的秋天。大少爷已经和刚被他打败的⽩玛土司联合起来。好啊,岗托土司说,从今天起,我就不是和我的哥哥,而是和外姓人打仗,和偷去了我们种子的贼战斗了。他又派人用鸦片换回来很多弹子。在一个大雪天领着队伍越过了山口。那场进攻像一场冬天的雪暴,叫对方无法招架。尔依跟着队伍前进,不时看见有人脸朝下趴在雪地里,没有气了。要是有气,那就是他行刑人的事情。两天过后,天晴了,脚下的地冻得比石头还硬。在那样的地上奔跑有点不太实真的感觉。通过一条河上的冰面时,尔依看到自己这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跌倒了。那些人倒下时,都半侧过⾝子对后面扬一扬手,这才把⾝子非常舒展地扑向河上晶莹的冰盖。好像躺到冰上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土司发出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尔依才听到了 ![]() ![]() ![]() ![]() ![]() ![]() ![]() ![]() ![]() ![]() ![]() 队伍渡过河去,对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岗托土司说,不会再有大的抵抗,他们已经吓破胆了。他吩咐开了一顿进攻以来最丰盛的晚饭。想不到,就是那个晚上,人家的队伍摸上来。两支队伍混到一起,机 ![]() ![]() ![]() ![]() 尔依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人的声音,带兵官说:“真的是你。”他抬起头,看到一张认识的脸。那人脫下帽子,确实有一只耳朵不在头上。那人笑了,说:“你在帮我找耳朵吗?掉在岗托土司的官寨前了。”带兵官说“你的⽗亲现在在我们这里⼲活。”尔依终于找到了一点勇气说:“不是替你们,他是替他的主子、我们土司的哥哥⼲活,你杀我吧,我不会向你求饶的。”军官说:“谁要一个行刑人投降呢。你走吧。”于是就把尔依提着领口扔到山坡下去了。他赶紧爬起来,手脚并用,攀爬上另一面山坡。回头时,看见⽗亲十分吃惊地向着自己张望。他站了一下,想看清楚⽗亲手里拿的是什么刑具,一支箭嗖一声揷⼊脚下的雪里,他又拔腿飞奔起来,连头也不敢再回一下了。 故事从此进⼊了胶着状态。到开舂的时候,连 ![]() ![]() ![]() ![]() ![]() ![]() ![]() 在桥央中,老太太吻着儿子的额头,说:“女人嘛,儿子小时是儿子的,如今,儿子大了,就该是他⽗亲的了。”⺟亲又对着儿子的耳朵说“你⽗亲还总是以为我一直是他的呢。”说完这句话,老太太哭了,她说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儿子了。 尔依把一摞银元放到桥的央中,向对岸喊:“谁替我的⺟亲弄一匹口牲,这些就是我的谢仪了!”那边一个人问:“我来拿银子你们的人不会开 ![]() ![]() 那个人说:“你别!我害怕你的手!”那个有点滑稽的家伙又大声对着两岸说:“看啊,伙计们,我们这样像是在打仗吗?”两岸的人都哄笑起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尔依看着⺟亲骑上一头⽑驴走远了,消失在夏天的绿⾊中间。绿⾊那么浓重,像是一种流淌的东西凝固而成的一样。这天,他还成了一幕闹剧的主角,两边的士兵开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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