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途中有惊慌及《盛可以中短篇小说》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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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盛可以中短篇小说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9 时间:2017/9/5 字数:220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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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节 人 ![]() 有一个画好的天堂在其尽头, 没有一个画好的天堂在其尽头。 ——献给LJ 早起。天 ![]() ![]() ![]() ![]() ![]() “愉快或悲伤地走在现实的影子中,势必错失此刻正在形成的那个景象。”旅行者嘴里含着话梅。紫⾊太 ![]() ![]() ![]() “去西南汽车站。”旅行者说。一杯温⽔的声音。司机黑脸⽩牙,黑须遮住上 ![]() ![]() “烧香拜佛还是游山玩⽔?”司机问道。 司机说了好几个地方,重点提到巴隆镇,周到地介绍了当地的民俗风情,并说十一月份来,不算最佳,但避过了旅游旺季,宾馆打五折、六折,便宜得一塌糊涂,他打个电话,三折都能住下。司机停下活泛的嘴巴,从后视镜膘一眼旅行者。后者果然⾼兴,说真的么,那去巴隆。司机说一点也不假,曾帮过许多朋友订房。旅行者 ![]() ![]() ![]() 车往郊区开。城市的新鲜⾊彩越来越淡,慢慢地开始破败、杂 ![]() ![]() ![]() ![]() ![]() ![]() ![]() ![]() ![]() ![]() “还有多远。”旅行者心里凶狠,话却温和,接近怯懦。 “过前面立 ![]() “这是去哪。”司机犹疑态度令旅行者心中的疑虑加重。 “马上到了。走这条路近,否则要绕很大一圈才能调头。”司机说。趁旅行者掏钱的功夫,又补充道:“去拇指山的车已经开了,到巴隆三十分钟后有最后一班。” 第02节 擅味使车厢空气猫稠。座位肮脏,辨不清底⾊,似乎从没拆洗过,泛⻩的油渍被磨得光亮,如菗象的绘画作品。车上一半座位是空的。空的座位隐含着某种 ![]() ![]() 车开一段,都开始闭眼打吨。坐在第二排的那个壮年男子,用一种牛或者马的眼神,仍不时回头扫旅行者一眼,没有⾊ ![]() ![]() 仿佛一只鸟儿飞进森林。旅行者的精神好了。 眼前还是庸常的山,拐个弯又是重复。旅行者嘴里乏味,含颗话梅,从 ![]() ![]() “当你从和我⽇落间走过,只有影子进了我的帐班。”旅行者长久地保持一个势姿,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以及植物写这句话的用意。旅行者摸到一种虚无,嘴里“咯嘶”一声,嚼碎了话梅的核,仰靠座背,张嘴呼昅,抵抗突如其来的晕车。 片刻,鼻子消失了,变成了腮。腮的呼昅,拍出浪嘲,像车前的雨刮,不断刷新胡子司机的样子。除了黑脸⽩牙,旅行者对胡子司机失去任何的记忆,连车牌号码都忘了。仔细回想乘车过程,她越来越觉得胡子司机是个坏人。西南汽车站不可能没有去拇指山的车。他那张黑脸鬼鬼祟祟,不一定能掩盖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比如他和途中那个小混混的 ![]() 车抖得厉害,旅行者被颠醒。不知道睡了多久。往车窗外一膘,倒菗一口冷气。车在半山 ![]() 旅行者挪到车中间坐稳,这样她所看到的,除了云绕群山,就是群山人云。如少女的前 ![]() ![]() ![]() ![]() ![]() 不过,比一条受伤的狗腿康复的时间不会长太多,诗人以成 ![]() 于是寒意从旅行者的脚部 ![]() ![]() ![]() 雪⾊山坡上,黑⾊的耗牛如随手撒下的种籽。鹰浮在空气里。牧民打酣。司机已有疲倦之态。 车在雪山顶上继续盘旋。 两个小时后,旅行者取下挂起来的⾝体,软在座椅上,又有了睡意。 群山障目,偶尔有抹残红漂过旅行者歪斜的脸。城市以及⾼楼,平原与大海,山以外的可能,都沉到旅行者的梦里。旅行者错过⽇落以及一条漂亮的狗,一群当地的绵羊,和面朝山路的茅厕。一个急转弯⾝体滑向悬空,旅行者轻易地醒了。 夜⾊浸 ![]() “到巴隆没有?”见已过了到达时间,旅行者朝司机大声喊道,如一条活鱼摔在地上 ![]() ![]() 见无人答话,旅行者声音凶悍起来,又觉得充満黔之驴的滑稽,心中犯虚。 那只慢条斯理的老虎司机,半晌才回答:“一个小时后到花地,终点站。” 花地是什么地,是村寨,乡镇,还是城市,旅行者一无所知。刚上车时,问司机几点到巴隆,司机说下午五点,并说车里会有广播通知。司机肯定知道她要在巴隆下车,甚至全车人都知道,她还是错过了巴隆站。穆罕默德为了不把猫弄醒,将斗篷剪掉一块,司机和车里所有人具有同样的美德,为了不打扰磕睡,让旅行者一直坐到花地。而旅行者觉得自己 ![]() ![]() ![]() ![]() 车子迅速空了走了,人群流向花地。旅行者不动,有落花人立独的肃杀或优伤。如刀削过的建筑贴着山壁生长,窗口透 ![]() ![]() ![]() ![]() 第03节 灰⽩、⼲燥、硬坚的小镇,全是石头。没有太 ![]() ![]() ![]() ![]() 旅馆 ![]() ![]() “有没有地图?”旅行者问道。一只地瓜发愣,另一只说:“没有,你要到哪里去。”普通话歪瓜裂枣。旅行者咳嗽一声:“不知道,全 ![]() 旅行者与地瓜对话时,另一只地瓜一直在接电话,她握着话筒几乎没怎么开口,似乎电话里正在播放音乐。 人 ![]() ![]() 一辆小面包停在宾馆门前,车窗內探出的脑袋朝服务台喊:“有没有房?”旅行者大声答“有”怕车开了,疾步走出来,与提箱子的男人擦肩而过。旅行者钻进车里,说去月岭。像个老主顾。车里窄得似鸟笼。弥漫劣质烟味。提箱子的男人走路轻灵,仿佛箱子是空的,进门前,回过头望一眼,似笑非笑,脸上飘着⾼原红。 “包车很贵,没两百块动不了。”司机随意叩掉烟灰,他说的是正常价的两倍、旅行者借了解行车时间及路况的机会,仔细观察司机。司机眉呈“一”字,配一双不太灵活的小眼睛,不狡猾,不贪婪;鼻梁端正,嘴厚多⾁,诚然是心地实在;⾐着耝简,言语温和,怎么看都不像坏人,甚至起歹心坏人 ![]() 旅行者笑着让司机起程。 司机自我介绍叫阿古,爷爷是汉人, ![]() ![]() ![]() ![]() ![]() ![]() 不要描绘,在描绘风景方面画家比你⾼明得多,他更懂得其中的奥妙。试想想一排槐树。女孩子十岁游过一条河,对面的景⾊让她终生失望。树丛中隐约人家。天蓝⾊的海子。那里面的鱼,据说是属家国二级保护动物,吃价很⾼。初嘲,受到姐姐嘲笑,她向⺟亲汇报:“哇,杀猪一样。”觉睡直 ![]() ![]() ![]() ![]() ![]() 路引 ![]() ![]() ![]() ![]() ![]() ![]() ![]() “算了,不上去了吧。”旅行者的手揷进包里握住刀柄,始终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在手里。胆量由一只大巨的鹰,变成一只傲傲待哺的雏鸟。她的决定听起来像征求意见。“半途而返,太遗憾了,一定要到山顶。”阿古的建议倒像决定。如小时候梦中小解,在梦里一次一次起 ![]() “想拍照吗?想拍我就停车。”阿古眯眯笑,表达一个“杂种”的友善。 旅行者取了相机,毫不犹豫地把包留在车上。对阿古信任,就是对他尊重。既便他心中有恶,这片刻的尊严获得,定能缓解他恶的发作。上帝也是有魔 ![]() ![]() “你结婚了吗?”阿古突然在旅行者后面问道。 山顶太 ![]() ![]() “没结。”旅行者谨慎地远离悬崖,不动声⾊地往山壁那边闪,问道“你多大,结婚没有。” “你是不想结。我23岁,明年赚够钱就把女朋友娶回家。你有男朋友吧?”阿古只穿两件⾐服, ![]() ![]() “嗯。”旅行者含糊一声。手脚僵硬。 “你们⼲嘛不结婚呢?”阿古问题很多。 “上车吧。太冷了。”旅行者不知怎么回答。包在车里,刀在包里,人没全安感,越发冷得哆嗦,上车就把包抱在怀里。 “城里人看起来真年轻。你是做什么的?”车半天打不着火,阿古还借机问话。 “我是记者。已经下雪了,离山顶不远了吧。”美景非良辰。旅行者彻底失去上山顶的勇气。她无法相信阿古。阿古既然拼命钱赚娶媳妇,为什么不乐意省下油钱和时间去做别的生意,反倒坚持要载自己到山顶。这里面有什么 ![]() 冷从脖子里灌,旅行者把外⾐拉链劲使往上拉。再看阿古,只见他小眼发直,面无表情,嘴 ![]() ![]() ![]() ![]() “再走四十分冲就差不多了。山顶鹅⽑大雪呢。”阿古把山顶风景描绘了一番,说可以看到冰川,云海,雪山,山上惟一的一户人家,拥有上百头耗牛,牛和人几乎不下山。 “你看,看那座山头。”阿古手指左前方。旅行者看到満山坡的黑⾊耗牛。原来的山群矮了。天近了。空 ![]() ![]() 上帝和魔鬼只有一个。信徒成群。成群于餐桌上,于各种场合相互 ![]() ![]() ![]() ![]() ![]() ![]() ![]() ![]() ![]() 旅行者想到另一个鬓角。隐秘躁动,化成一株植物,植人生命,长在⾝体里,⾎⾁相连。拔除它,有⾎从看不见,的伤口往外淌,好比空寂无人的大山里,一脉不知源头的溪⽔⽇夜流动。一种缓慢的精神凌迟。旅行者不觉喝过头了,植物的 ![]() ![]() 第04节 “上山顶看看。”旅行者暗下决心。事实上车一直在往前开,只是更慢。一是雨雪使山路泥泞,车轮打滑,二是车好像出了⽑病,走一段就菗搐几下,害起了疥病,吭味吭味爬得十分费劲,晃得如同醉汉,把旅行者心弄得活塞般上上下下,呑呑吐吐,差点嘣出嗓子眼。 雪越下越大。车前车后茫茫一片。昏暗的气势,从四面八方 ![]() ![]() 背姐姐的旧书包,穿哥哥的旧⾐服。穷。一年四季,⾚脚泥泞,走两里地,滑滑溜溜地上学。烂泥巴从脚趾 ![]() ![]() ![]() ![]() ![]() 比寒冷更冷的冷。庠。后背。腿双。心里。 “不用害怕,别的我不敢夸,我们山里人开这种路,绝对全安。”阿古见旅行者神情紧张,表示安慰,如农民夸自己懂庄稼。他的⾝体随着车子的节奏晃动,恰到好处。一直漫不经心地咳嗽,越往山顶开,咳得越诚实。旅行者捕捉到这诚实的、一具⾁体的咳嗽声,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把握的。 “给你,你穿得太少了。”旅行者拿出一件⽑⾐。假如山顶情况如自己猜测的一样,一件⽑⾐,或许改变整个结局;假使一切正常,司机阿古却病倒途中,也是同样的不妙。在⾼速公路上,她能以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飞驰,这种险象环生的山道,她连方向盘都不敢握。因此,为那不可预知的事,旅行者愿意牺牲这件四百多块钱的时尚⽑⾐。同时轻度后悔,应该趁机手有信号前,打个电话告诉朋友她所在的位置,车牌号以及司机的名字。尸体被食⾁动物们分食,灵魂怎么能绕出山群。恍惚间旅行者把阿古当成灵魂的救赎者,他是她出生人死、患难与共的对象。心里忽暖忽寒,想起诗人植物对死亡的态度: “如果有人杀了我,将我结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么在腐烂之前,我有⾜够的时间享受流云、星辰、荒漠和空旷。” 天人合一。刀子刺进⾝体。寒冷。脑袋击撞岩石。容毁。⾁体摔下悬崖,⾎⾁模糊。稀奇古怪的想法令旅行者表情复杂。 “我跟你说点死亡的事情。”旅行者对阿古说。“死在印度。如果火葬,灵魂将首先进人月亮,变成雨。雨落到地上变成食物。食物被吃后变成精子。精子进人⺟胎再次出生。这一过程叫做‘五火’。‘五火’通常与‘二道’连在一起。‘二道’指‘祖道’和‘神道’。祖道是人死后 ![]() “你会选择什么道?”旅行者问。 “啊,有意思,我选择‘祖道’,回来继续看山里的风景,还有女人。”阿古热爱生活。 “ ![]() ![]() 阿古说他不冷,咳嗽是因为菗烟。阿古的拒绝让旅行者失望。一个望渴死后灵魂进人梵界的人对选择祖道的人的失望。她又递给他一颗金嗓子喉宝。阿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捏手里看看,伸⾆头 ![]() ![]() “怎么回事?”旅行者问。 “塌方。”阿古说。敏捷倒车。 旅行者没明⽩。眼见零星的石块在前面山坡飞速翻滚,石块越滚越多,越来越大,霎那间如飞流瀑布,气势磅礴,旬然,声巨响,炸出一团大巨的尘雾,瞬间耸起一座新的山头,挡住了去山顶的路。 旅行者傻了。 偶尔还有石块滑落,一路奔至悬崖,听不见落地的声响。大巨的坟头。车庒瘪了,铁片刺进肋骨,⾎⾁模糊。 ![]() ![]() ![]() ![]() “当”一颗碎石崩到车⾝。犹如一次危险的警告。 塌方的瞬间,诗人杯中的⽔起微澜。颠倒了红绿灯的⾊彩。从假寐中顿醒。旅行者忍住眼泪,山在眼里退缩渺小。 “这样的情况,我遇过好几次了,亲眼见过流沙活埋两面包车人。救援的车辆最快也得三四小时才能到。”阿古将车退到稍宽的地方调头。阿古说话就像严寒中的松柏,或者那些不知名的灌木,以及散落茫茫山头的牛马牲畜。几乎没有什么能惊动它们。偶尔抬起头,也是毫无目的。他说山里人靠山吃山,他信命。发生意外,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受到的惩罚。 车往回开。奇怪的是,不菗搐了,不犯疥病了,车速明显快了许多。天将黑。山⾊浓了一层。旅行者说:“会不会有熊瞎子或者狼?”阿古回答:“有,人在车里,不必害怕。”旅行者说:“我倒想遇到。”塌方隔断了山顶可能的奇遇,那片未知的事件,永远消失,不能再现,若没有新的感官刺 ![]() 旅行者估计阿古⾝⾼不⾜一米七,体重不会超过六十公斤。她手中有刀,不该怕他。 在东北零下二十度的冬天,一个男人喉管被抹了一刀,睡在家门口,棉大⾐昅⼲了所有的⾎。回到南方,旅行者仍经常在揣测那把刀的轻薄锋利与亮度。正义的、复仇的刃,穿越恶的、无聇的⾁。在梦中使用刀子,无论是被刺对象还是手中的刀,全无质感。梦中刀子捅进 ![]() ![]() 阿古的⾁体对旅行者的刀产生 ![]() “你当记者工资很⾼吧。”阿古打探旅行者的收人状况。 旅行者的⾝体已经回暖,先前傲傲待哺的雏鸟般的胆,开始羽翼丰満,她不但没有庒低工资金额,反倒抬涨了两千。数目之大,出乎阿古意料之外。阿古表情夸张。旅行者得意,却不失谦卑地说:“只能算中等收人。”过会又补充道“这次出来,打算把两万块钱花掉。”阿古轻“哦”一声,说:“要小自,前些天发生抢劫案,抢劫犯连人都杀了。”阿占还描述了⾎⾁模糊的残状,旅行者一听,羽翼丰満的胆儿又掉光了⽑,近乎瑟瑟哀鸣了。 第05节 旅行者想到1989年的月亮。错 ![]() ⾼原的月亮,⽔浸洗过似的。阿古开得飞快,天将黑没多久,便回到花地。旅行者瞄一眼月亮,邀请阿古一起吃饭。阿古谢绝,问旅行者下站去哪里。旅行者认真地头摇。阿古说:“到了月岭就该去风口,在风口才能见到实真的蔵民生活,没有像我这样穿着汉服的。”阿古说完就走了。旅行者进小餐馆坐稳,情绪缓和下来,只觉浑⾝酸痛,也顾不上活动筋骨,速速点菜,匆匆吃了,先前是打算在花地再住一宿,第二天早上起程,吃 ![]() 夜已经亮了。初到小镇,它钢片一般的⼲净利索,让旅行者感觉自己像只甲壳虫,趴不住,总往下滑。或许是因走月岭的经历,这会儿,旅行者感觉花地灯火尚算繁华。人们并非暗蔵心计,全埋着杀人劫财的想法,因而对这陌生城市与人心生歉疚。她微笑和餐馆服务员聊天。服务员脸⾊黝黑,腮部令人信任的红润,说风口是个好地方,草原雪山冰川海子森林,都与别处不同。服务员強调,如果要继续往前走,必碍经过风口。 “阿古带我到这家餐馆,必定是相 ![]() ![]() ![]() 旅行者出了餐馆,⾝体在街心旋转一圈。小镇就那么大。去风口要三个小时。明天早上动⾝,意味着要度过一个漫长无聊的夜晚。要⼲掉这种丧气的夜晚,惟有连夜出发。⽩天尚且那样危险,走夜路即使司机不坏,也还有被抢劫、強奷、塌方、翻车的可能。在一个漫长无聊的夜晚与危机四伏的夜行之间,哪一种更有意义,旅行者轻易地掂量出来。 旅行者掉光⽑的胆量,长成一只雏鸟,扑腾翅膀,对着威胁嘴里发出自以为強大的声音。她迅速地四下搜索 ![]() ![]() ![]() 阿古显然刚吃过羊⾁汤包,葱味、蒜味和腋味混合,或者还喝了一盅酒,眼睛发红。 “我想现在去风口。”旅行者说。 “真巧了,正要送人去风口,顺带捎上你吧。”阿古说。 “是吗?”旅行者又怀疑上了。 “上来吧。”旅行者正犹豫上不上车,阿古已经打开驾驶侧座的门。 “我坐后排好觉睡。”旅行者想的是避免被后座的人勒住脖子。 车开到旅行者住过的宾馆旁边,阿古停下来,走进的小餐馆。将近十分钟,阿古才重新回到车里。又过了两分钟,一个穿黑风⾐的男人热气腾腾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黑箱,行走轻捷,仿佛箱子是空的。 一个大黑箱子。两个陌生男人。三小时漆黑无人的山路。财与⾊。一桩命案要素齐备,只欠行动。旅行者大骇。 黑⾐男人与阿古 ![]() 车子毫不犹豫地前行。 “姑娘你放心,不会有事。如果碰到察警拦车,你就说我们是亲戚。”黑⾐人说话了。 “如果有察警拦车,很有可能是抢劫。不能停。再说,这么晚,山路上怎么会有察警拦车?为什么说是亲戚?”旅行者心里打鼓。 车还在小镇惟一的街道上行驶。 “风口不允许花地的面包车载客进城。抓到要罚款。姑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黑⾐男人扭转头问旅行者,有狠裹笑意。 旅行者确实怕了,正想下车,窗外的灯光忽地没了,车子沉人一片漆黑。似乎一盆冷⽔劈头浇下,旅行者脑海闪现一片空⽩。紧接着,她从包里摸出刀子,紧握在手,进⼊⾼度警备状态。 群星无光,月亮不知沉向何方,山成为黑夜的一部分,公路使人惊惧地延伸,探到黑夜的最深处。 旅行者睁大眼睛,目光从阿古和黑⾐男人中间的 ![]() ![]() 阿古神情肃穆,近乎磕睡的眼神里透出忍残。黑⾐人脸侧⽑孔耝大,大如坑。満脸陷阱。鼻子空阔大巨,如一堵悬崖。车就要从鼻尖滚下去。 “阿古,你可别打磕睡。”旅行者没话找话。 黑⾐人歪头打起了轻酣。 车在盘旋。一辆黑⾊桑塔纳停在路边,挡了大半条道路。 “遇车匪路霸了。”旅行者听见自己像堆积木,僻里啪啦坍塌。 三个男人站成一排,嘴里叼着烟,正把尿兑进漆黑里。 第06节 像眼睛一样闪光的啂房,被一场大火独呑。火的⾆头 ![]() ![]() ![]() ![]() ![]() ![]() ![]() ![]() 沉去的家事这时候浮起来,旅行者有如抓到救命稻草,对自己的胆怯感到鄙夷。毫无理由地认定车上的两个男人想谋财害命,自我恐吓,事后回想都会觉得荒诞。月岭那一趟,已经证明阿古是完全可以信赖的。至于黑⾐男人,一上车就呼呼大睡, ![]() ![]() ![]() 旅行者动扭 ![]() ![]() 塌方的泥沙堆成山,堵住了道路。车艰难地翻过它。进⼊一段颠出五脏六腑的路。 “你有没有兄弟姐妹。”旅行者临阵磨 ![]() ![]() ![]() 大约走了多半行程了。随着终点的接近,仿佛黎明的亮光驱散了噩梦的惊吓,旅行者的胆量从昏 ![]() 车接二连三地绕弯。疯癫的姐姐消失于时间里。意识如瓶里的⽔,在旅行者脑海里晃 ![]() ![]() ![]() ![]() ![]() 旅行者猛地一晃,额头碰到前排座位,醒了。阿古停下车,并且熄了火,连车灯也关了。黑⾐人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扭头看了一眼旅行者,眼睛比车內的微弱荧光还要 ![]() “停车⼲什么?”旅行者尖声问道。 “撒尿。”阿古回答旅行者,又与黑⾐男人讲了几句当地话,似乎达成共识,各自打开了车门。 “完了!”旅行者心灵深处喊了一声,意志似群鸟散飞,只余光秃秃的枝杆,动弹不得,感觉腾云驾雾般,全⾝瘫痪,只剩下眼珠子还能滚动。眼见两个男人分从两边下车,经过车座后门时,旅行者脑海里光秃秃的树杆上群蝇 ![]() 没有人拉车门。一只鸟飞了回来。两个男人走到车尾。数只鸟飞了回来。旅行者的眼珠子活转了,恢复听觉。尿⽔洒溅在路面的声音,比 ![]() ![]() 遗憾的是,尿声很快停止了。两个男人低声 ![]() ![]() ![]() 两团黑影分别向左右两边的后视镜 ![]() “你,不方便一下?”黑⾐人很认真地提醒旅行者。 “不用。”旅行者答道。 第07节 旅行者回桌时,老头已经走了,空 ![]() ![]() ![]() 桌面上进行一场诗歌争论。谈论诗歌,是美好生活背后的消遣,还是苦难生活中的援助?旅行者难以从人们的脸上找到答案。可以肯定的是,饭桌上得谈点什么,而诗歌无疑另一种酒,它让人醉酿酿地随烟雾升腾,轻易获得知识分子的⾼贵。有人提⾼嗓门,开始批判某著名诗人。旅行者听出此人在以故意误读的方式,贬抑他人,来确立自己的诗人形象。许多人都采取这样的方式。旅行者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乏味的争论,她更喜 ![]() 一生只呈现一个意象,胜于写出无数作品。感情也是一个道理。旅行者这生的意象,就是那株叫做诗人的植物,或者说是那个名叫植物的诗人。他就是诗歌。这个意象的呈现,成了旅行者生活中的一道屏障。她幻想消失。消失是另一个意象。 精力集中在诗歌探讨上,没有人再提旅行的事。有人叫嚣,别以为诗歌的艺术比音乐简单,像练钢琴那样下苦功夫就成了。叫嚣者有颗屠夫的大脑袋, ![]() ![]() ![]() ![]() 一阵轻微 ![]() ![]() ![]() ![]() 成年人明⽩活着是怎么回事。纵有不快与伤感的情绪,无非就是撒娇。“奷夫 ![]() 植物的一则信短:“北方今夜大风,我们家吃饭不准时。”旅行者回复:“情人是孤魂野鬼,此刻我就是你屋外咆哮的风。”植物夜一无信。翌⽇清晨,他说:“你让我想到《简·爱》里的疯女人。可怕。” 平安夜,植物的电话:“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山里头,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大雪纷飞啊,真的大雪纷飞。我,只想给你唱一段京剧。”旅行者在南方的沙发里,感觉到植物四周所不能见的悲壮景致,以及植物异样的情绪,內心瞬间杂草丛生。植物唱至“大雪纷飞”说声“我好想你”放声大哭。一个世界因此形成。一种信仰因此建立。旅行者霎时宽恕了世上一切罪恶与苦难,植物这个夜晚的爱情,使她顿觉黯淡无光的一生,从此精彩。 “我已陷⼊深深的⽇常生活。是过去的生活将我改变成现在这样。我不能在你⾝边。多想在你⾝边。” “不,植物,我不曾陪你度过你患难时期,现在有什么资格要求与你共享安宁。我只是嫉妒她们,羡慕她们。” “魏尼,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想去所有你去过的地方。西蔵、印度、希腊…” 第08节 街上的路灯状如莲花。人少。井然有序。一条奔腾的河将风口城劈成两块,桥把两个板连成一体,旬然声响滔滔不绝,渗人宾馆昏⻩的灯光中。墙纸泛⻩,有污迹,到处是裂 ![]() ![]() ![]() ![]() ![]() ![]() ![]() 上午,旅行者刚尝到 ![]() “什么事?”“您不是说需要一个导游吗?”“我说过?”“是啊,昨晚您登记住宿时说的,您还说您要体验蔵民的生活。” “啊,是么?”“导游在大堂等你呢。”“对不起,我洗个脸就下来。” 旅行者对请导游的事毫无印象。她确实考虑过,是否请一个当地人当导游。登记住宿时,问过服务员是否有地图,但 ![]() 旅行者十分纳闷,刚走进大堂,就有个男人 ![]() 旅行者同意了。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放在宾馆,随⾝仅带着相机与两百块现金。半小时后黑⾐男人带着阿古在宾馆面前集合时,问道:“你怎么不带行李?”旅行者说:“用得着带吗?”黑⾐男人便支吾不清,旅行者心里又添疙瘩,狐疑更重。再看阿古,换了个人似的,不说话,只是闷头开车。 一路上青山绿⽔。黑⾐男人滔滔不绝,说自己叫吉荣格,是土生土长的风口人,当过兵,退伍后⼲过多种工作,间或做导游。⽗⺟都死了,⺟亲死后举行天葬。旅行者对天葬趣兴很大,追问吉荣格有关天葬的风俗与场景。吉荣格并不描述,说他与喇嘛庙的主持相 ![]() ![]() “我能不能看到天葬?”旅行者对雪山反应平淡。 “比较难有机会。天葬台倒是可以看。”吉荣格说。 “有秃鹫没有?” “应该能遇到。一般来说,没有天葬,秃鹫都飞散了。” “活人躺上天葬台,秃赞会不会来啄?” “你可以试试。” “台面是不是污⾎腥臭?” “不,十分⼲净。” “那垒起来的黑饼是什么东西?”旅行者指着草地上的黑⾊小山塔。 吉荣格说是牛粪,晒⼲了当柴烧。 “山坡上为什么揷那么多小旗子?” “那是为亲人乞求健康与平安的,和你们看病求医一样。” 旅行者望望天,天空如擦净的玻璃,群山⽩雪覆顶。因苍天庇护,山脚下牛羊成群,⽔流从容。人人有张与大自然谐和的脸。一股神秘力量从天空倾泻,自地面噴发,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弥漫。 “翻过这个山头,就快到我家了。先带你看看民居,然后去附近的天葬台。”吉荣格菗烟,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绿得像一堆痰,痰被镶了金边,与吉荣格的⾝体和⾝份很不协调。 阿古还是咳嗽,菗烟,用手背擦鼻子,头发比先前更 ![]() 车拐进一条小路,几分钟后,在一个⾼墙与铁门包围的屋前停下来。吉荣格把铁门摇得叮当 ![]() 院子里到处是牲畜的粪便。一楼是马厩和牛圈。牛和马在昏暗中 ![]() ![]() ![]() ![]() ![]() ![]() ![]() ![]() 行走如猫。寂静的声音灌満旅行者的耳朵。昏暗在流动。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旅行者逃跑的腿双,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小天窗里投下的光亮,照在木梯上。旅行者欣喜。她知道绕到了开始的地方,二话不说就要下楼。 “三楼是经房,念经的地方,蔵有经书,一般不许女人进去,你要不要看一下?”吉荣格不急不缓,指着楼梯上边一扇紧闭的小门。门上五颜六⾊的图案,充満浓烈的宗教意味。 旅行者顿了一下,尾随吉荣格上了三楼。她相信经房是个全安的地方,恶不可能在佛像面前发生。 吉荣格推开小门,里面淌出一片金光。抬胭进门,先前的老男人正在擦拭灰尘。屋子里亮着数支蜡烛,没有一扇窗户,能听见蜡烛在嫌烧。里面的陈设十分古怪。两张有靠背的 ![]() ![]() 老男人仍在擦拭,十分虔诚,眼神如吃 ![]() “你看,这里有几十种经书,差不多收齐了。很难得。”吉荣格指着里墙角落的柜子。 吉荣格与老男人在几步开外,他们细声 ![]() 阿古扫一眼神⾊慌张的旅行者,⿇利地将车开上大道,一路往风口城里开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把吉荣格和村庄甩下,阿古问道。 “你认识吉荣格吗?你不觉得他们有问题吗?”旅行者惊魂未定。 “我 ![]() “太奇怪了。我 ![]() ![]() ![]() “他对你做什么了?” “幸亏我跑了,要是在三楼的经房里喊,外面谁也听不见。” “你太敏感了吧。不过,以前还真的发生过一件事,有个城里女人被当地男人锁起来,当了五年老婆,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女人假装一心一意生活,骗取了信任,瞅准机会跑了。” “真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老男人看我时,就像看自己的女人。放经书的柜子里,一副大锁链。” “也许是你多疑了。他们难得看见你这样的女人。” “我总感觉吉荣格刚洗掉⾝上的⾎。他还戴那种绿痰一样的戒指,像人贩子。”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老实说,在月岭你的车子犯⽑病,是不是你故意把手刹拉起来磨时间?” “这你都想象得出来?你应该改行去当探侦。” “我坐你的车回花地。再去别的地方。” 车进人风口,经过一座拱桥,桥边围了一些人。阿古把车靠边停了,伸出脑袋和别人搭仙一句,然后对旅行者说:“杀人了,要不要看看?” 旅行者头摇。摇完头,又跟着阿古下了车。站在人群背后,不知进退。阿古已经看完了,问旅行者看到尸体没有,刚杀没一会儿,110的察警都没到呢。旅行者又头摇,阿古就牵着旅行者钻到桥边,给旅行者劈出一个十分有利的地形,以便她观看。旅行者只看见桥底不深,几窝污⽔,垃圾和杂草丛生。阿古问看见没有。旅行者说没有。阿古手指前方,说看到那摊鲜⾎没有?旅行者点点头。阿古手指再放低几寸,旅行者便看到一个 ![]() ![]() 旅行者倒菗一口冷气,掉头便跑。 “我要回家。”旅行者在车里瑟瑟发抖。 “结束旅行吗?” “我不该看。” “你应该看。” “我不知道。” “你的死亡那么浪漫,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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