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后遗症及《盛可以中短篇小说》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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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盛可以中短篇小说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9 时间:2017/9/5 字数:22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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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节 那天早晨,我刚打开眼睛,就被几个人弄走了。闻不出是哪条道上混的人。他们用硬家伙顶住我的后背,⿇利地将我塞进了面包车,把我眼睛蒙了,警告我老实点。路上没人说话,只有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三四十分钟以后,我被牵进了这个暗间。 我能猜到一点来头。前不久,趁着雾气不散,动植物们都发蔫的时候,我与伙计们“做”了一件大“生意”他们用战利品回家孝敬爹妈,我只有到老妈的坟上烧纸钱。不知道老爹埋在什么地方,曾经问过田甲,她说老爹的骨灰撒进了资江河,流到海里去了。 田甲的话信不得。我没见过海,把海想成茫茫的黑夜,在海里安⾝,算不错的归宿。 像我这种不良少年,在社会上混了些年头,经历比同龄人复杂,不必同情,要歧视也随你的便。出派所的人,有事没事便拎我过去问东问西,我对那儿的环境比自己的⾝体还 ![]() 坦⽩说,没有比问话更令人犯困的了。条件反 ![]() ![]() 第一次和他们打 ![]() 眼下这间暗室,比出派所更单调。局面差不多。有一把椅子,看上去该我坐,我坐了下去。房间里除了墙壁,没什么看头。地上没有烟头。也没人喝⽔。有时连喝⽔的嘴都会消失半天,把我晾在屋子里。屋子里的灯,要么不亮,亮起来就⽩花花的,就像夜里的汽车 ![]() 他们留下两个人对付我。一个长条,一个短促,像被随手捏出来的模型。他们自己倒不觉得,慎重地移动各自的⾝体,像对待小心轻放的易碎品那样,安放在适当的位置。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们。胖的那个看起来蛮舒服的,他有一具营养不错、听从自己 ![]() ![]() ![]() 与大鼻子相比,瘦的那个⾝体像被砍掉了一半,暗黑的脸上,有一种大巨的责任感,也像是在強烈思念那被砍掉的另一半⾝体。我很快发现他的习惯,他隔一阵便两肘夹 ![]() ![]() 我私下叫他竹笋。他瘦得像竹子,又那么喜 ![]() ![]() 大鼻子埋头看材料。竹笋那张责任感很強的脸,顽強地正对着我。 大鼻子像大象昅⾜⽔那样仰起头来,熄了灯的“博物馆”里两团漆黑。他用怀疑的口吻,对我一系列的实真情况提出了疑问,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到我的材料。 大鼻子侧脸瞟我,说:“田由是你的真名?”我说是我的合法老爹取的。大鼻子一听,好像要笑起来。竹笋调转笔头敲敲桌面,警告我放严肃一点。大鼻子继续盘问我的年龄,他认为我应该有十八九岁。我说我真的是十六岁,没爹没妈的孩子,容易显老,这很正常,可惜不能把我老妈从棺材里揪起来作证。 竹笋受到启发似的,忽然问我:“你⺟亲叫什么名字?” 我故意露出那种死了老妈的难过相,心里想,×你妈妈,真没意思,老妈叫什么名字,跟你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大鼻子摊开脸,笑得很厚道:“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他这个人,很有责任感的。”他故意把“责任感”三个字说得特别用力,像给印刷字体加黑。 我靠向椅背,打了一个哈欠,说,这个我看出来了,不就是要老妈的名字嘛,又不是贞 ![]() ![]()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舒服起来,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我说,多年前,我老妈被我老爹毒死了,老爹被拉去 ![]() 竹笋一直用严厉的眼光看着我,好像紧牵着一头什么口牲,听到这里,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诚实,心肠软了,便松了缰绳,放口牲到江边饮⽔、撒尿、蹶两蹄子。 不知道竹笋有什么⽑病,手心直淌汗,一不留神就弄 ![]() 第02节 这场面有了点意思。在竹笋把手擦⼲净之前,我揷一段话,给你讲讲益 ![]() ![]() ![]() 大鼻子顶着“博物馆”上厕所去了。你别去猜他撒尿时用不用手去扶,他烟囱一样的两个鼻孔,肯定是成倍地卷进了秽气。我说远了,我想趁这机会告诉你们的是,我打八岁起,就改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从此不留半点益 ![]() ![]() ![]() ![]() ![]() ![]() 我对⽗⺟的事情,远不如田甲了解得多。田甲比我大十岁,像我老妈那辈的人。 我这么一说,想起了一些 ![]() ![]() “请问…你们去过韶山⽑主席的家乡吗?”我想跟他们聊点什么。大鼻子忘了拉 ![]() ![]() ![]() ![]() 显然,我的问题把他们难住了。大鼻子沉浸在短暂的回忆中。竹笋眼珠子转了几圈,在原来的位置停下来,脸上的责任感里拌了一些涩羞,迅速催生出一个新鲜的品种来,就像杂 ![]() “我见过…⽑主席。”大鼻子好像大病了一场,声音和⾝体很不协调。我知道,他正在我这样的少年面前挣面子。我故意表现大巨的惊讶,完全不在意夸张表情使我看起来狰狞,像要一口咬掉他的大鼻子。 大鼻子见我上钩,慈祥地笑了:“文化大⾰命时期,懂吗?比你成为一粒精子的时间早多了,小鳖。”他叫我小鳖,仿佛还摸着我的脑袋,手指像一群笨猪崽。 “文化大⾰命,我知道呀。听说去哪儿都不用花钱买票,比现在好玩。”我对文化大⾰命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死了很多人。这本来是我老爹的职责,他到死也没有提过半点“文⾰”的事。 这时,一直沉默的竹笋,脸上杂 ![]() 第03节 ×你妈妈,让一个儿孤来讲⽗⺟的死,缺德,这跟你们的事情有关系吗?我在心里骂。其实我蛮⾼兴的,他们扯得越远,越不能获得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能他们也有点疲软,失去在我⾝上寻找信息的耐心,想就此消磨时间也不一定。我看见竹笋摆好了记录的势姿,手指尖又钝又圆,比手指本⾝大了很多,就像五个长着大⻳头的小弟弟。说句公道话,我不得不承认,竹笋是完全称得上可爱的人。我保证搜肠刮肚,翻出对老爹老妈的记忆,満⾜竹笋那群长着大⻳头的小弟弟。 你也听听吧,我正跟你讲的故事,少不了这些內容。记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十岁的时候,我还在学校呢,突然接到老妈死了的消息,老爹在老妈碗里下了毒,他被抓了。在精神病院当护士的田甲,对我用三句话概括了这件天大的事情,还说她告发了老爹。老爹不久就被判 ![]() ![]() ![]() ![]() 刑场在资江河边的荒地里。我不知道,田甲怀着什么心情去看老爹吃 ![]() 执行 ![]() ![]() ![]() ![]() ![]() 那天淡雾弥漫,空气嘲 ![]() ![]() ![]() ![]() ![]() ![]() ![]() ![]() ![]() 老爹中 ![]() ![]() ![]() ![]() ![]() 第04节 你看到了吧,竹笋耷头睡着了。要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讲老爹老妈的死,并不是为了听竹笋打呼噜。我希望引发他们的回忆,最好是大谈“文⾰”的事。 ![]() 我停止说话。大鼻子仍在走动。他一定在想他自己的事情。我也疲乏了,口渴得要命,打算闭上眼眯一会儿。我不觉得我睡着了,似乎是刚闭上眼,就受到⾁包子香味的強烈刺 ![]() ![]() ![]() 算了,让他们吃 ![]() ![]() ![]() ![]() 老妈一死,我便忘了老妈的样子。老妈的遗像我看着 ![]() ![]() ![]() ![]() ![]() ![]() 我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有时梦见老妈死于堕胎,像一条⺟狗那样,垂死的时候,那弥留的眼神却充満柔软的力量。我梦见老爹吃人,梦见田甲对老爹开 ![]() ![]() 每次梦里醒来,我都想与田甲打架,想揪住她的头发,将她固定在某个北风口,将她风⼲。只是人们常说,田甲与我将相依为命,她是世界上唯一与我有点瓜葛的人了。 老妈死后,夜里厨房总有异样的动静,像是老妈在下厨做饭。半夜里⽔龙头突然哗哗地淌⽔。灯自己亮了。窗户弹开了,冷风灌进来。我胆战心惊,田甲则从容不迫,合上窗,闭了⽔龙头,瞟我紧抠鞋底的脚趾头,脸上散漫嘲 ![]() 我每天夜里睡不着。我感到老妈无所不在,她在角落望着我笑,朝我打手势。在黑暗中 ![]() ![]() 我老爹不希望被人了解,甚至对于我——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个态度。老爹偶尔有快乐的时候。某次我在全县朗诵获奖,戴了大红花,老爹笑得很腼腆。老爹希望考我大学当新闻主播。我生⽇那天,老爹以罕见的温和给我买了新⾐,我坐在老爹的自行车前,招摇过市。以后,老爹总是一边刮竹篾,一边听我朗诵。刮竹篾的声音很细脆,老爹很慈祥。刀片下的刨屑像花骨朵。我一度以为幸福生活就是这样子的。不过,我老妈的反应不冷不热,她对于梳出圆润的发髻趣兴更大。田甲的目光是 ![]() ![]() ![]() 有时候,老妈在昏暗的镜子前,往腋下涂抹明矾遮掩狐臭,下垂的 ![]() 老妈说她的益 ![]() ![]() ![]() ![]() ![]() ![]() 我们的房间都很简单,那些陈设使我们看上去从不觉睡。我们像四个幽灵,影子在墙上穿梭。老妈热衷于储存南瓜、冬瓜,她将它们塞到 ![]() 田甲是个怪胎。有一天,我在街边用弹弓打鸟,准确地说,是教小孩用弹弓(我已经懂得涩羞,主动放弃了这项乐娱)。⿇雀停在电线上。天⾊越来越青,就像浸在⽔里的灰布。灰布中,冒出一蓝一⽩两个影子,蓝的在前,⽩的在后,脚底无声,像轻功超绝的武林⾼手,一路狂奔。蓝影子那双污浊的⾚脚从我眼前飞快地划过。他头发凌 ![]() ![]() ![]() 田甲像一个陪练的运动员,和她的病人在街上狂奔。我乐于看到这种景象。她以这种方式跟紧病人,并将他引回医院,有时要追赶、奔跑一个下午,直到医院更多的人赶来协助。我曾经见过病人追上田甲,先是张嘴咬她,接着一阵癫狂暴打,然后坐在马路边发呆,接下来,田甲鼻青脸肿地抄起一条木头菗打病人,打得手臂发软,病人纹丝不动。 第05节 我被人推了一下,⾝体一弹,跌倒在地。×你妈妈。最恨觉睡时被人弄醒,我差点骂了出来。大鼻子在我⾝边徘徊,竹笋坐在原地,満脸责任感。桌上 ![]() “小鳖,做梦了?想姑娘了?”大鼻子捏 ![]() ![]() 大鼻子催我讲田甲的事,他说精神病院的护士,一定被精神病人強奷过。竹笋庄严地点头附和,好像他就是那个事实。我只想早点结束越来越无聊的谈话。我口⼲⾆燥,如果不是为了跟你把故事讲完,我绝不会跟大鼻子他们嗦下去。我已经厌倦了他的“博物馆”竹笋的大⻳头手指也没意思了。我想看到别的景⾊,比如马路边的树、驴粪、 ![]() 一起听吧。田甲哪年结的婚,我忘了,嫁的男人叫丑臣,我见过一两面。我没有参加田甲的婚礼,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不记得。田甲与丑臣的关系,跟虚构的一样,一没见他们出双⼊对,二没见田甲提丑臣这个人,嘴里也蹦不出半点丑臣的事。 田甲敏感得像只兔子,竖着两只小耳朵,听到细小的声音,⾝体都会一震,一缩一弹的⾝体,像在跳一种奇特的舞,用田甲的医学术语来说得难听点,是菗搐,或者是挛痉。 田甲医院的病人,病情有轻有重,据说不少是在“文⾰”时期发的病,有的人杀自了,有的人在这里疯疯癫癫的打发⽇子。有人靠府政的钱治疗,有人是子女混得富贵了,钱没地方花。还有病人和我老爹有点瓜葛。我老爹早死了。这你知道。 从外表看,这个医院有点像闹鬼的房子。招牌是红⾊的,字都缺胳膊少腿。外墙上爬満了青藤,窗户裂开很多 ![]() 说到这儿,我看见大鼻子在与竹笋低声 ![]() 据说吧,田甲到精神病院工作不久,十九号 ![]() ![]() ![]() 现在,大鼻子和竹笋的眼睛也放光了,目光聚焦到我的⾝上,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奇特的事情。哥们儿,有点好玩了不是?别怀疑,绝对不是瞎编,田甲那种女人,在精神病院呆久了,已经搞不清楚什么叫正常了,拿 ![]() ![]() ![]() 我给田甲的事添油加醋,期待大鼻子和竹笋提些问题,我再搬点情⾊的东西満⾜他们。不过,他们没有就此发表意见,收回目光,又埋头低声 ![]() 我勉強提起精神,×你妈妈,真想一觉睡到共产主义社会。我接着讲,田甲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要命的是,我说的话越来越实真(除了警惕案子),我发现这是一条发怈渠道,我⼲嘛不全部说出来?田甲那个女人,她在医院那座神秘的城堡里和病人一起生活,睡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很难说她不和病人 ![]() ![]() ![]() 田甲从家里一搬走,我们那个家便彻底空了。空了的家,像被砍了一刀的伤口,我很少去管它,我知道它自己会长疤。那谁谁谁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我老爹老妈散得早了一点。散得早不是他们的错,文化大⾰命时,散了多少呀!自己沉到湖里的,扯 ![]() 说一件我刚混社会时的事情。我遇到一个不要脸的老板娘,吃人不吐骨头,我讨厌她肥头大耳的样子。她榨取工人的⾎汗钱,用很下流的眼光看工人。我特别想有一天放她的⾎,菗她的脂肪,风⼲她⽔汪汪的心思和那⾝粉⽪嫰⾁。 那年冬天特别的冷,脚趾头都起了冻疮。老板娘将庒箱的棉袄、⽑⾐拿出来,发给我们这群童工保暖,把我感动得惭愧了,正打算替老板娘⼲好活时,保暖服被按每件每月二十元的价格收取租金,直接从工资里扣除了。真是哑巴吃了⻩连。我突然想起老爹老妈,差点哭了鼻子。我这只洞庭湖的⿇雀,天生不怕风浪,知道哭没有用,受了委屈就得跳起来,我一跳便跳上了老板娘的办公台。我告诉老板娘,如果她收扣租金,我就揭发她是⽇本人的野种——老板娘是被⽇本人強奷后留下的种,我清楚得很。老板娘不知道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她不敢辩驳,又怕我 ![]() 第06节 还是说田甲嫁的那个男人吧。丑臣真的很丑,脸上到处是坑,比益 ![]() ![]() ![]() 男的找对象,都喜 ![]() 去田甲家时,要从桥南到桥北,过益 ![]() 雾一天到晚都不散,总是刚天亮的样子。资江河上面滚着烟波,挖沙的船隐隐约约停在江心。看不清江边的灰暗建筑。航运灯塔的红⾊亮光染红了雾。好像能闻到⾎腥。这是我从田甲家的窗口看到的。我和田甲没什么好说,只有一枝一枝地烧烟。她呢,像老妈那样盘起头发,发髻上横揷着老妈的浸绿⾊⽟簪,在一边若有所思。我搞不懂女人们的事情。烟盒空了以后,我挑捡了几个能菗的烟庇股,点燃再菗几口。 就这么着,我感到自己坐在那里,慢慢地长成了一个男人。一个亲人都没有的滋味,没什么意思。我的确想和田甲谈谈,老爹老妈死了,活着的,看在死人的份上,真诚一点吧。 田甲突然说起了死去的老爹。我愣了一下,生怕她嘴里吐出令我吃惊的东西来。她讲的是老爹被 ![]() ![]() 你听糊涂了吧?我不认为“你的⽗亲”与“我的⺟亲”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家从来都是两派。我对田甲说,那是他们两公婆之间的事情。田甲有一张苍⽩的脸,结婚时也没有红润过,这时却红了。她耝暴地瞪了我一眼,我以为她想动手打人。她只是抖着手服了几颗什么药。等脸⾊恢复苍⽩,接着说,你的⽗亲,不是我的⽗亲。 田甲说出这种气话,我一点也不吃惊。她⼲嘛要说这种话,我也没趣兴追问。我一向不相信她的话。我看到窗外的雾,突然浓了很多,雾气肯定涌进来了,能闻到很酸的嘲 ![]() ![]() 她穿着老妈的旧棉袄,蓝底⽩花,两只手笼在袖子里,好像当她菗出双手来时,手里会握着什么利器。我记得,当老妈穿着这件棉袄时,我是爱老妈的。我在这件棉袄的袖口上抹过鼻涕,用它的襟摆擦过嘴巴,从它的⾐兜里掏出过糖果。当某一次老爹将老妈打得遍体鳞伤,老妈一个月没回家,我很想念老妈。 我的脚趾头冷得发疼,在屋里走了几圈。想起有一年冬天,河里结了很厚的冰,我砸了一块,用嘴巴对着冰块吹个眼,用绳子穿了提在手里。老妈庒照片的玻璃早裂了,我知道她一直想换一块好的,便用手上的冰块把老妈骗了。现在想起来,我有点难过,老妈活着时,我什么也没为她做过,还有老爹,他死得多么寂寞啊。我又问田甲,老爹埋在哪里,该去给他烧点纸钱。田甲说他火化了,骨灰撒到江里喂了鱼。她像北风扑向树叶那样,冷笑着说,你的⽗亲,毁了我的⺟亲,毁了我⺟亲的生活。 田甲又一次強调“你的⽗亲”我终于感到某种混 ![]() 因为冷吧,田甲的牙齿磕碰,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声音,在地窖一样寒冷的屋子里飘 ![]() ![]() 第07节 在大鼻子和竹笋的挟持下,我去外面撒了一泡尿,周围看不到什么,雾里头有股荒凉。×你妈妈,第一次被人押着撒尿,好别扭,我花了蛮长时间才断断续续尿⼲净了。我庒 ![]() ![]() ![]() 不知道在房子里呆了多久,走到外面,才发现空气真的好,打个颤,脑子一冷,疲劳就消失了。人生太多出乎意料的东西,现在,我站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撒尿,就是一个意外。如果要让这种意外变得更有意思一点,那就得顺着这条道,慢慢往前探索。你也这么想吧。你不如跟我一起想象,被雾遮掩的不远处,应该一大片树林,灌木丛,⽑⽑虫吊在叶子上 ![]() ![]() ![]() 大鼻子和竹笋聊了几句,他们对我越来越漫不经心。他们不放我走,似乎是在等更上一级的命令。在他们推我进屋前,我敞开肚⽪,想満昅一口新鲜空气,却闻到一股松花⽪蛋的臭味,是大鼻子在草丛里拉了屎,他这次拉上了 ![]() 我感到他们对我的趣兴接近尾声了。他们锁好门,出去了几十分钟,重新坐在我面前,低声 ![]() “那么,她说‘你的⽗亲’和‘我的⺟亲’,到底是怎么回事?”竹笋站起来耸了一下,给我布置了这个作业题目。大鼻子以监考老师的眼光看我,好像是警告我不许作弊。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们一家感趣兴?我老爹老妈死的时候,我还小,为什么不找田甲,她知道的比我多。本来坐稳了的竹笋一听,立起来指着我说:“拣你知道的讲,别嗦!” 还是顺着前面的讲吧,反正他们只是希望听到我嘴里发出声音。那天,我把烟头碾在田甲的墙上走了。外面灰茫茫的,谁也看不见谁,声音也被雾包裹起来,好像上了天。我不时踩中香蕉⽪、槟榔渣、塑料袋之类的生活垃圾,才想到要当心,人间道路的陷阱到处都是。我闻到嘲 ![]() 不知道几点钟了。原来可以做时间座标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听见资江河里传来邮轮的鸣笛声,像一头发脾气的老⻩牛。这时,闻到锈铁、汽油以及油漆的味道,我一脚踏进了一张大门,屋里有雾,头差点碰到吊在空中的汽车,它全⾝斑驳,像中了 ![]() 简直是梦游,我不知道,田甲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的庇股落上竹椅,冷得跳起来。那是一把楠竹椅,跟老爹编做的一样。我忽然怀念老爹,有点伤心。田甲⾝边的男人大笑两声,拉亮电灯。那只十五瓦的灯泡,吊在屋中间,灯泡上蒙着尘雾。屋子里没亮多少,只是多了那么点儿情谊,也不怎么冷了。 我喝了一杯茶,昏昏 ![]() 如果现在让他吃一粒 ![]() ![]() ![]() 第08节 “十九号是我的病人。”田甲,这只来历不明的飞蛾,突然出现在屋子里。我怀疑她躲在墙壁的夹 ![]() 竹笋和大鼻子没准是家国 全安局的,也可能只是两个老混混。我看得出来,他们在努力掩饰某种流氓习气,装出家国⼲部的样子,尽量对我先礼后兵。不过,你也看见了,到目前为止,说礼也算不上礼,兵也没见使出来,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老爹说,⽑主席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我只想吃东西,更想睡大觉。 我看着田甲,嘴里寡味。即便她说男人是她的亲爹,也没什么奇怪。把自己老爹弄去 ![]() ![]() ![]() ![]() 灯停止摆动,突然的安静,让我不自在,像无法隐蔵心理活动。幸好田甲说起了她的病人:“他是我的病人。出了车祸,后来出现了幻听、幻视,还有 ![]() ![]() ![]() ![]() ![]() ![]() ![]() ![]() ![]() 田甲在房间里转了一个直径为两米的圈,接着说话:“十九号是他的 ![]() ![]() ![]() 你听见田甲说什么了吧?像讲舂天很美丽一样,说她和我的老爹睡了。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我是头猪,从小就是一头猪,我老爹也是猪,她是在老妈肚子里随嫁过来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听到这段有了意思,来了点小奋兴,原来,我们一家这么复杂。想想以前生活时的情景,总算明⽩了一点事理。我记不起老爹的样子了,真诚地想了想五月的槐花,还有油菜花、芭蕉花、喇叭花、梧桐花…我觉得田甲撒了谎,告诉她,老爹⾝上是楠竹的味道。 田甲懒得正眼瞧我,好像我是个⽩痴。她用傲慢的眼神示意十九号,随便说点什么打发我算了。十九号沉浸于某种遐想当中昏昏 ![]() “是的,田甲说的对的,她闻到槐花香…槐花香満大街,又不是隐蔽的,藌蜂満教室地飞,还有一只蝴蝶呜呜哭呢…那天碰到一个女孩,我跟了她一路,把她拉到桥底下…那个了。我提上 ![]() 十九号的胡言 ![]() ![]() ![]() ![]() ![]() ![]() ![]() 他们忽然变得很亲昵,并且调起情来,完全把我忘了。我起⾝便走了,出来时碰到吃呕吐物的狗,它朝我摆了摆尾巴。我走得更快。我踢到一 ![]() 我慢慢想起田甲说“你的⽗亲成了我的人”听到不良少年吊儿郞当地唱“连菇蘑最深的 ![]() 第09节 挑⽔的驼背老头扁担悠悠,桶里的波纹,像老头那张脸。这光景,让我想起老爹。只不过老爹年轻力壮, ![]() ![]() 墙壁上爬満了绿苔,几棵长草 ![]() ![]() ![]() 我们的裴公亭依山傍⽔。花开到颓败了,树长到畸形了。顶楼的栏杆边倚着⽩⾐女子,她也许想从那里跳下来吧。我只想揍田甲。像她揍精神病人那样揍她。 十天以后,我懒洋洋地逛到田甲的家门口。其实我没打算找她,但是大门洞开,敞开的门昅引了我,我一步踏进房间,把屋里的丑臣吓了一跳。房间里 ![]() 丑臣大约是边想边编,讲得磕磕碰碰,我勉強抓住了故事的脉络,大致复述如下吧: 一周前,十九号病人又癫狂了,他不断地弄伤自己,想方设法杀自,成为医院最具危险 ![]() ![]() ![]() 我很欣赏十九号的头脑,正常人恐怕想不到这一招。不过,丑臣讲十九号的故事,肯定不是为了传播智慧。丑臣最后的话及时证明了我的看法。他说,田甲一看十九号病人的死亡通知书,就狂笑不止,笑了三天三夜。那个四十九岁的精神病人,名叫张弓,是个画家,正是我老爹的冤家。丑臣还说,他是田甲的亲生⽗亲。 我的 ![]() ![]() 第10节 “什么靠谱不靠谱,小鳖,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老爹猖狂那阵,我见过。也知道他那时候‘杀’人无数,把人的前途毁了,将别人的 ![]() ![]() ![]() “那个田甲,可怜,认贼作⽗,滋味不好受啊!”大鼻子情绪时恶时善,声调忽⾼忽低。 “照你这么说,我的老妈,原是别人的 ![]() ![]() “也不能这么说。画家张弓的 ![]() 有意思的是,大鼻子与竹笋⼲上了,他们就张弓 ![]() ![]() 我听着,看着,突然流下了眼泪。竹笋说得好,他对老妈的辩护打动了我。他标准地道的益 ![]() 我小心地附和竹笋:“是呀,我老爹对我老妈很好。我老妈坚持梳发髻,我没见她有什么不贞的表现。顺便问一下,那个画家,田甲的老爹,后来…怎么了?” “什么?什么的老爹?”大鼻子越来越嫌恶我了:“你有什么资格发问?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恢复记忆似的,才想起菗 ![]() “那是瑞士雪茄烟,给你们菗吧。”烟是我和伙伴们从豪宅里摸来的。 “狗庇。哪儿弄的?”我知道大鼻子是以骂来掩饰对雪茄的趣兴和抢烟的尴尬。 “张弓没死,对吗?”我问,希望他们一口气把故事讲完。 “不是你的老爹,死活都跟你没关系。”大鼻子深深地昅了两口烟。 雪茄夹在他耝肥多⾁的手指中间,仿佛正可怜地向我求助。室內的空气更糟糕了。 “据说张弓没几年回城了,没死,精神出了点⽑病,基本上废了。唉!”竹笋放下握了很久的笔,将手腕活动几圈,似乎在做结案陈词。事实上,如果不是关于我老妈的爱情争执,谈话或许早就结束了。现在我并不着急走了,我喜 ![]() “你老妈的死也 ![]() 我庒住对老爹死活的疑问,清醒地意识到,在谈话过程中充当配角,以文化知识与和蔼表情赢得我尊重的竹笋,原来是个蔵奷耍滑之徒。他对老妈的爱情辩护,几乎骗取了我的信任。 “我老爹对我老妈很好…不会害她。田甲,是个可疑的人…她 ![]() 他们没有理睬我的话,那桩盖棺论定的案件,离他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远。他们只是用其作引子,并不会将它错定为主题。竹笋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打算尽快结束和我这种人的盘旋。仿佛是雪茄的作用,大鼻子温和了,他的脸上一旦堆満友善,便浮现一种含混不清的涩羞。 “后来我们怀疑,你老妈属于杀自。你老爹呢,知道自己罪孽太多,悔之晚矣,他想死呀,甘愿受惩罚,让良心安乐呀,最终想到以死谢罪,所以,他承担了你老妈的死。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的老爹是值得敬重的。尽管你老爹没死成。”大鼻子背叛了竹笋,站到我这边来了。他对老爹的态度判若两人。在社会上混了些年头的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感到 ![]() “这种人,一 ![]() “我不想死。”我说“我的老爹,他在哪里?” 大鼻子満目慈祥,侧⾝将竹笋挡在⾝后,低声对我说:“他脾气不好,出手很重,你别惹他。他说的是你老爹。你有什么话,好好跟我谈吧。” “我的老爹,他在哪里?”我已经洞察了他们的把戏。 “你真不知道?邵 ![]() 当大鼻子庞大的⾁体发出这种尖细的女人声音时,我觉得我只是碰到两个有神精病的说书人,游戏可以到此为止了。我不再理会大鼻子的语重心长,可怜巴巴地哭起来,大鼻子赶紧将剩下的雪茄塞进了我的口袋。 四十分钟后,他们把我扔下车。 开解蒙眼的黑布,眯眼一望,四周是雾,我感到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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