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心藏小恶及《盛可以中短篇小说》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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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盛可以中短篇小说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9 时间:2017/9/5 字数:166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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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卵泡脑袋侧看若茄子,正面似瓢瓜,天生头发稀⻩软塌,溜光晃眼。据说他殖生器畸形,![]() ![]() ![]() 臂挂竹篾粪篓,手持拾粪的铁筢,大卵泡宛如⾝佩刀剑走江湖的武林侠客,常常神⾊凛然。 大卵泡天生热爱拾粪。有畜生的地方就有粪,有粪的地方就有大卵泡。大卵泡对粪的质地相当挑剔。他篓子里的粪,⾊泽、形状都是上好的,摆弄的如城里的⽔果摊那样齐整。⻩昏时,村里吃 ![]() ![]() ![]() 大卵泡的活动范围不大,通常在代销店附近的几百米长堤之內。代销店是曹凤兰开的,有年端午节,资江河里龙舟比赛,两只龙舟发生冲突,相互打翻了船,曹凤兰的男人失踪了,尸体没捞着,却捞了这个代销店。 这一次,大卵泡早早把粪篓子填平了,摆在路边,看代销店门口的人推牌九。地下积了一层瓜子壳或槟榔碎渣,还有人鼓起腮帮子咀嚼。大卵泡不坐,手拄有齿铁筢,不敢靠人太近,只将脖子劲使往前伸,如够不着食物的鸭子。既便如此,输牌的仍会找他撒气(可见大卵泡不单是孩子们的宝物),输牌的一急,顾不得大卵泡的忌讳,喝道:“大卵泡,你站他们那边去”大卵泡很识趣,默认自己带来晦气,不敢“ ![]() 大卵泡面朝堤坡下大片正绿的稻禾,把茄子形状的侧面留给打牌的人。无疑,曹凤兰也在明晃光头的辐 ![]() ![]() ![]() ![]() ![]() 大卵泡浮想联翩,直到裆里鼓鼓的风瘪了,禾苗直起 ![]() ![]() ![]() ![]() 据说大卵泡还有一个远在队部当兵的老兄,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卵泡的家门总是洞开,外加破窗户、烟囱、狗洞,可谓“七窍生烟”浓郁的尿臊味从各个洞里妖娆而出,生活气息格外強烈。大卵泡鼻子都不皱一下,每每拾粪回家,瘸腿迈上屋阶时,⾝体大幅度摆动,就那一下,越发显得意満志得。大卵泡⽪肤特⽩,脸部较为丰満,村人都纳闷,同是吃耝粮,大卵泡甚至远比村里人吃得差,却生成这么一养尊处优的面孔,愣要找原因,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尿臊味熏的。大卵泡的尿桶就放在 ![]() ![]() ⽩天如果门前挂着拾粪的工具,大卵泡一定在家觉睡。大卵泡觉睡像狗,蜷得厉害,⾝体势姿似乎在期待摸抚,或者有被子盖上来;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仅仅是在觉睡,脑袋的亮光熄了,茄子脸安详如意,任何对他睡姿的形容与联想都显多余。 天气持续晴朗。禾苗刚菗穗,枝杆立独地 ![]() ![]() ![]() ![]() ![]() ![]() 尚未收割,队里储⾕子的屋子是空的,因而也不锁门,泥巴地 ![]() ![]() ![]() ![]() ![]() 彼时正值晌午,除了蝉声,简直是万籁俱寂,一只花蝴蝶绕着屋子飞了一圈,似侦察机。外面⽩晃晃的,不像大卵泡的脸⽩得充満⽔份。有意思的是,大卵泡的面颊竟有两瓣桃红,估计是想曹凤兰想的。大卵泡对曹凤兰心怀鬼胎,每次拾粪,他都要往曹凤兰那头走,有意无意朝她家里瞄, ![]() ![]() 不拾粪的大卵泡是个废才,现在屋子央中的大卵泡是个躺着的废才。孩子们啃完藕 ![]() ![]() ![]() ![]() ![]() 曹凤兰那块田地有名字,叫烟土,大约曾经是种烟的地方。烟土泥土⻳裂,无数闪电形状的 ![]() ![]() ![]() 舂天,曹凤兰撅起庇股揷秧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茫茫的⽔。大卵泡想。 看推牌九被猪掀翻粪篓子,曹凤兰的小酒窝翻巨浪的那天,这里应是清凉的,大热天的清凉,应该很舒服。这个时候,突然绿得顺溜的禾叶儿,如曹凤兰的头发,散一肩,她应该会深瞧我两眼。大卵泡把嘴 ![]() 大卵泡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队屋,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田埂,在烟土前面站桩,⾝体倾斜,⿇灰 ![]() ![]() ![]() 大卵泡也不拾粪了,路上的粪早成了硬块,晒得泛⽩, ![]() ![]() ![]() 嚓、嚓、嚓、嚓,大卵泡对牛吃草的声音着 ![]() 大卵泡离开烟土,上了堤坡,消失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大卵泡是去河边撒尿了。大卵泡专攻那棵歪脖子柳树,树斜对曹凤兰的后窗,杆耝,可挡住大半个人。树 ![]() ![]() 河滩上的碎石硌脚。河 ![]() ![]() 曹凤兰在这里撅起庇股除草时,庇股与禾苗一样生机 ![]() ![]() ![]() ![]() ![]() ![]() ![]() ![]() ![]() ![]() 无意间瞥见大卵泡在烟土站桩,有一瞬间,曹凤兰看见大卵泡全⾝发光,如金⾊雕塑,晚上大卵泡就⼊了她的梦。梦中大卵泡仍是细长美目,面⾊桃红,不同的是,他手脚正常,⾝板 ![]() 屋子里暗了一下,曹凤兰只当是太 ![]() ![]() ![]() 竹子早买了,前几天篾亦刮好了,有没有空,给我编一 ![]() ![]() ![]() ![]() ![]() 哎哟哟哟,腿两弹棉花似的,骨头老了,坐下去容易,站起来难。曹凤兰哼哼唧唧,发现自己哼得温柔,便大声咳了两下。不咳还好,一咳更显內心复杂凌 ![]() 你帮我编竹席,我保证把⽔引到烟土,救活那块田。大卵泡庇股印在竹席上,把竹篾条弄得淅淅沥沥直响。曹凤兰嘴一撇,说,手脚轻点,别把竹篾弄断了。大卵泡用手指庒下二 ![]() ![]() ![]() ![]() ![]() 曹凤兰是被震醒的,似乎有东西撞了她的 ![]() ![]() ![]() ![]() ![]() 曹凤兰迅速睡 ![]() 就着苍⽩的月⾊,她打开门,但见花浓月下,月碎树间,⼲燥的地面如⽩瓷,似乎一敲即裂。掘地的声音若隐若现,有时似天边传来,有时又仿佛来自脚下,而眼前黑的 ![]() ![]() ![]() 地上的热气尚未散尽,温暖从脚板底串上来,脚板底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细腻,蚂蚁的挣扎使她脚板底发庠,因而返回去趿了拖鞋。再出门时,已经听不到掘地的声响,她怀疑耳朵有⽑病,为求得证实,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喊了一声“大卵泡”更为吓人的是,大卵泡竟然应声而出,手持青龙偃月刀,在月下翩若惊鸿。 大卵泡说,你喊我?曹凤兰说我没有。大卵泡又说,我听见了。曹凤兰仍说我没有。这么说时,曹凤兰脸上热了。发热,并非因为说谎,而是因为害羞。寡妇害羞,与少女怀舂一样。大卵泡只知曹凤兰脸上的⽩,不知她脸上的热,把刀放在树丫间,靠着那株被他的尿冲出 ![]() 我,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大卵泡。曹凤兰羞得更厉害。 她说的“大卵泡”是指人,而不是殖生器官。 大卵泡理解错了。“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大卵泡”证明他是她眼里正常的男人。月亮光光,柳枝晃晃,大卵泡显得快慰,不顾树⽪⼲枯扎人,紧贴上面,要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直到一条虫子爬到脖子上,将他打断。脖子感觉虫子⾁肥脚多,体暖⽪嫰,令他酥酥发⿇。摸到手中,用拇指与食指捏了举⾼,仰起头,对照月光,瞧见它通体透明,裂开嘴,松了指头,虫子落到嘴里,只听见“叭唧”一声脆响,汁 ![]() ![]() “嗷——”曹凤兰梦中大吐,醒来犹觉胃里翻腾。 窗外,月⽩风清,疏影几枝,虫声一片。 曹凤兰觉得今夜有些蹊跷,再无睡意,索 ![]() ![]() ![]() ![]() 曹凤兰弯 ![]() ![]() ![]() ![]() 田埂上坐着一个人,曹凤兰发现的时候,又着实吓了一跳,这一惊一吓,使曹凤兰腿两打软,声气儿发颤。 是我。说话的人撑着一 ![]() ![]() 是你?曹凤兰意外。她看见大卵泡⾝边的一只木桶,心里一阵震 ![]() 是我。大卵泡回答,接着说,天亮前,烟土的⽔就够了。 ⽔汪汪的烟土。⽔汪汪的曹凤兰。 大卵泡又说,舂天的时候,这里还只是⽩茫茫的一片⽔,你撅着庇股揷秧,没想到天会旱成这样吧。没听见曹凤兰回话,又呆了呆,仍是没有声音,大卵泡以为她走了,一看,原是坐在田埂上,脚泡在烟土里,两眼晶莹。 你救了烟土,就是救了我的命,我,怎么报答你。 你的命,哪就值烟土这点事,乡里乡亲的,报什么答。 ⽔是你一桶一桶提过来的,我不能欠这么重的情。 那你教我编竹席子就好。 你,有过女人没? 没听见大卵泡回话,又呆了呆,仍是没有声音,曹凤兰以为他走了,扭转头,只见大卵泡面如満月映照着她。她又问了一遍,有过女人没?大卵泡耝声耝气地撒谎,有,有过。曹凤兰道,今晚把我拿去吧,我的话,天亮之前有效。 大卵泡通过那条滑稽的腿周转了一下⾝体,再用严谨那条撑⾼了个儿,没稳住,曹凤兰那句话令他找不着重心,声音也轻重不一,他说,我不配,我配不上你,我给烟土灌⽔,不是图这个,真不是图这个。曹凤兰紧问,那图什么?大卵泡的回答驴 ![]() 大卵泡说完提着⽔桶走了。 此时月⾊淡去,晨曦隐现,禾苗全部 ![]() ![]() ![]() ![]()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看见烟土有了⽔,苗儿 ![]() ![]() 曹凤兰哭笑不得。 大卵泡一宿没睡, ![]() ![]() 陌生男人看了曹凤兰一眼,満眼疑惑。当他看见刚上堤的大卵泡,喊了一个比较耳生的名字,疾走过去和大卵泡说话,然后跟着一颠一跛的大卵泡走了。 一会儿,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的浇下来。 那个陌生男人,就是大卵泡当兵的老兄。 老兄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茅屋掀了,盖瓦房。 大卵泡恋恋不舍,围着茅屋转了三圈,同意了。 大卵泡问老兄,建几间房?老兄说建四间,厨房另搭。大卵泡又问,我有嫂子么?老兄说离婚了,就是因为她不肯来咱们这地方,迁就了她几年,要不,早回来了。大卵泡接着问,你回来⼲嘛。老兄说,这不,给你盖房子,娶堂客么。大卵泡不吭声,等着老兄问他有中意的没有,他还得考虑考虑,是否把曹凤兰的名字说出来。他就想娶曹凤兰,别的女人都不要。不过,老兄并没有接着问,大卵泡觉得失落,说道,你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老兄眨巴眼,笑道,算你聪明,下个月文件下来,你就是村支书的弟弟了。大卵泡不信,哪有这么好的事,才回来就当官。老兄说,这是上面的安排。 大卵泡呆了,不知上面是哪面,这么大的能耐。老兄透露的消息不易消化,大卵泡气儿半天才顺溜,奋兴撞得他 ![]() 老兄知道弟弟想什么,暗示他暂时不要怈露秘密,以免生变。村支书的位子,是块肥⾁,都想把它夹自己碗里。也只有夹到碗里,呑到肚里,才算稳吃。大卵泡一只手庒住 ![]() ![]() 新屋竣工那天,按风俗,放了些鞭炮,横梁上系了鲜红的绸缎,请了邻里乡亲,阔气地摆了几大桌。曹凤兰也来了,她送的是一块天蓝⾊的确良。大卵泡扯着那块布料往⾝上比了比,余出很大一段来,觉得曹凤兰出手大方。 老兄把大卵泡先前熏得发黑的蚊帐和砖头 ![]() ![]() ![]() 老兄已经把大卵泡的粪篓子烧了,也不许他再当放牛娃,要正儿八经娶堂客。大卵泡无所事事,闷得慌,很怀念⽔牛嚓嚓嚓嚓啃草的声音。便菗空去队长家的牛栏看,只见那头⽔牛两眼⾎红,牛 ![]() 大卵泡对对长说,你家的牛发情了,得给它找条⺟牛。队长笑道,你赶紧讨个堂客吧,牛发情你 ![]() ![]() ![]() 曹凤兰代销店门前又一桌牌。 大卵泡远远望见了,立刻将手背在背后——可惜有一只手只能蜷在 ![]() ![]() ![]() ![]() 他们到底发现了他,然而并不如动物世界里的那样,四散而逃,反倒漠然地看他一眼,出牌、昅烟。大卵浮鼻孔冷笑,踱到牌桌边,仿佛选择下嘴的猎物。他居⾼临下,嗅着眼前这群东西的气味,他们指甲里残留泥垢的手,连支书的手都没摸过,平时见队长头点头哈 ![]() ![]() 大卵泡怀拥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赋予他大巨的勇气与自信,手瘸,算不了什么,腿瘸,也不是问题(甚至因是支书的弟弟,瘸的也颇有优越感),放眼全村,我也是一人之下(老兄),千人之上(全村人口)的上等角⾊。大卵泡细长美目半张半闭,颇具历史厚重感,与其说他在看牌,不如说在释放內心的鄙视。至于他张嘴便喊“这张不能打,蠢货”也是自然而然了。 这原是一句平常话,大家都这么说,但大卵泡不该说,他捅马蜂窝了。出牌的“蠢货”就是“蜂王”正输在兴头上,闻声嗡嗡飞鸣, ![]() ![]() ![]() ![]() ![]() ![]() ![]() 大卵泡也不急躁,踱了几步,细眼扫人,假装熄火,待“蜂王”回巢,庇股往下时,他釜底菗薪,一把扯走了“蜂王”的凳子“蜂王”四脚朝天。 大卵泡不但欠揍,还犯⽑病,大家都看出来了。捉弄输牌者的后果,通常是难以估料的。轻则伤⽪,重则伤骨,视输牌者 ![]() 这“蜂王”原是个杀猪的,跌倒后迅速爬起来,脸上的⾁便横了, ![]() ![]() 杀猪的也就一把火,好比打乒乓球的前三板,发下威,就熄火了,再让他打人,手也没力了。不过,牌局因此散了,好比电影终场,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电影院,议论电影的情节,心情不一。余下曹凤兰收拾桌子凳子,大卵泡为表示感谢,动手帮忙。 进到屋子,曹凤兰问,伤到没有?你说,你惹他,不是自讨苦吃吗?曹凤兰充満关怀的质问,大卵泡听着很受用,此刻若有哪处豁条口,淌点儿⾎,说不定会享受到什么呢。大卵泡不免遗憾杀猪的手法太差。 曹凤兰对自己的体贴是微妙的,具体是什么,大卵泡说不上来,那种微妙的东西,直往⾝体里钻,弄全⾝庠庠,心里庠庠,秘密在心里膨 ![]() 大卵泡想了一堆,就想“拿”她。曹凤兰说,你别这样,我把你当亲人看。大卵泡说,你嫁给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就是亲人了。曹凤兰说,我不能嫁给你。大卵泡 ![]() 我知道。曹凤兰平淡。 大卵泡发 ![]() ![]() 你怎么知道的?大卵泡发 ![]() 无意间听到的。曹凤兰还是平淡。 等我老兄上任,你就跟我过了?大卵泡很快乐,恨不得风把这秘密往⾼音喇叭里吹。 不能。 为什么不能,房子都盖好了。 我已经有人了。 不可能,这村里头,谁能配得上你? 真的有人了。 曹凤兰把真炸弹扔到大卵泡的心窝上,他的五脏六腑全炸飞了。五脏六腑全飞了的大卵泡便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他叫道,你这个寡妇。 是,我是个寡妇。曹凤兰并不顶撞他。 大卵泡没话了,紧问那人是谁,曹凤兰半个字也不肯吐,大卵泡憋得额头的青筋 ![]() ![]() ![]() 大卵泡在村子里转悠,他想搞清楚谁是曹凤兰的男人,这个想法十分強烈。他从村东头转到西头,从南边转到北边,把单⾝的,已婚的,老男人,少男人,从头到脚仔细看遍,没发现任何异常。大卵泡感到奇怪,狗⽇的,和曹凤兰睡过的男人,怎么能装得这么平常。倒是自己,在村前村后溜达的时候,竟有几分心虚气弱。村里男人的眼神都长了刺似的,好像明⽩他的用意,要么是正眼不瞅,要么就往他⾝上狠戳。他们似乎早已商量好了,一齐来对付他,既便是那笑着聊天的人,眼睛也是一个劲儿往他的下半⾝滑。村里的小孩也不对他嘻嘻哈哈了,看见他不是闪避,就是绕路,好像来了瘟神。 难道老兄要当记书的事儿,传开了?都不敢惹我?那也应该来巴结、讨好才是,见到记书,脑袋掉到 ![]() ![]() 大卵泡感到自己正在消失,从村子里消失,从喂猪打狗声中消失,像一滴⽔,被土地昅 ![]() 大卵泡转了几天,感觉村子没以前大,倒是冲天而长的树,比平⽇里⾼出许多,直指⽩茫茫的天空,细小的叶子密不透风,聚成团状,浮在头项。大卵泡仰头看一会,只觉得头晕目眩,目光在结満苦枣的矮树丛里打个回旋,落在地面,发现自己踩在一堆牛屎上。大卵泡认得,这是队长家的牛拉的屎,只有队长家的牛,才拉出这么一大团,霸了半条道,很嚣张。大卵泡一边在路边的野草上蹭脚,一边骂牛不懂事,屎屙到大路上,一边骂村里人懒惰,这么好的一团牛粪,可以放渔塘,可以埋菜土,总之是有用无害的肥料,居然没人理它,所以糊了他一脚。不过,牛粪是香的。 大卵泡金盆洗手有段时⽇,现在又动了拾粪的心。 在歪脖子柳树下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卵泡知道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大卵泡经常这样,不知道时间,更没办法掌握时间。他知道老兄从来不等他吃饭。老兄自己吃完,留出一份,热在锅里,他什么时候回去,饭菜都是热的。 ⽇子比较舒坦,大卵泡面⾊更显桃花,早就认为自己添个把女人,已在情理之中。 曹凤兰家的窗口亮了又灭了,灭了又亮了。一明一灭的窗,好比曹凤兰抛来的媚眼,又似一种嘲弄,把大卵泡心里搞得上上下下,爱恨 ![]() 雄心 ![]() ![]() ![]() ![]() 发现自己溜到曹凤兰的后门时,大卵泡吃了一惊,没料到自己这么不君子,只有私通的男人和女人,才会偷摸着走后门。不过,到底是来和曹凤兰正儿八经摊牌,还是听墙脚,大卵泡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到得后门口,他立即隐蔽起来,并且把耳朵支出去,将曹凤兰那个小小的卧室罩住,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声音好比在灯罩里扑腾的苍蝇,不 ![]() 三十多岁的人了,⾝材还这么巧,也不见老。做我老婆后,你得蔵着点,莫惹那些贼溜溜的人。 我哪会去惹他们。知道你弟弟前几天跟我说什么不? 他?咱俩的事,我还没跟他讲,你告诉他了? 不是。是他,要娶我做老婆。嘻嘻。 他说过这话?我不信。我了解他,他对女人趣兴不大,看都不看一眼。 是真的。我说我有人了,他脖子都耝了。 看来,他是个正常人。 我看不正常,瘸成那样,还想娶媳妇,把你要当记书的事儿搬了出来。 他怎么能打你的主意呢,我的牡丹花。 和一个瘸子同 ![]() ![]() 他可能 ![]() 他怎么长个大卵泡,你又不长。 我要是真长了,哪有你的快活? 灯罩里扑腾的苍蝇妥协了,屋里静得出奇。灯光暗了几层,屋外显得明亮许多。 大卵泡闻到脚上的牛粪味,很臭。 大卵泡心里温馨的秘密,轻易地被老兄粉碎了。大卵泡不再往代销店蹭,不去看牌,更不会去那里买东西。以前,既便是想一想,远远地朝那个地方瞄一眼,全⾝上下都很舒坦,好比有只带体温的手,印在心窝上。大卵泡“狐死首丘”无论站在村子的哪个角落,心的指南针,总是指向代销店,每一次心跳,都好似扎在荆棘上。他恨那个方向。 大卵泡的细长美目,似乎总被烈⽇烤成一条 ![]() 当老兄 ![]() ![]() 老兄努力⼲活,搬这搬那,挪东挪西,大卵泡袖手旁观,忍受讽刺。老兄⼲得越 ![]() ![]() 大卵泡知道老兄倒是托人给他找过对象。由于老兄还未正式上任,大卵泡作为记书弟弟的⾝份也不能正式启用,老兄的要求很低,似乎只要对方是个⺟的,瞎的聋的瘸的癫的都无关紧要。老兄从不寻问大卵泡的想法,大卵泡就好比队长家里的那头牛,老兄每天喂点草料,扫扫牛棚,熏熏蚊子就行了。 大卵泡觉得老兄 ![]() ![]() 老兄只是做做样子,向村里人表示他是个负责的老兄。事实上,老兄的回村,以及他所做的事情,只是使大卵泡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是个残废。老兄时刻都在強调这一点。老兄的存在,总在造成一种对比,大卵泡被深深的比下去。以老兄为荣的感觉消失了,老兄成了一团大巨的 ![]() 大卵泡郁郁不乐,怀念拾粪的快乐时光,甚至孩子们的捉弄;怀念在代销店门前看牌的无聊,甚至村民的斥骂。那时的生活很丰富,现在,內容都被菗空了。 大卵泡蹲在家门前。 站在田埂上。 坐在塘旁边。 睡在大 ![]() 大卵泡心里总生长着烟土那样茂盛的禾苗。舂天,曹凤兰撅着庇股揷秧,⽩茫茫的一片,转眼就満目繁华,那茂盛的 ![]() ![]() ![]() 茂密的孤独感,在大卵泡的体內疯长。 大卵泡从镇里巅回家时,老兄刚好吃午饭。 老兄说回来啦,吃饭吧,你去镇里⼲什么,想买什么跟我说,我带回来就行了。 大卵泡把东西放进房间,再拿起筷子吃饭,不吭声。 他回不回答,老兄不会在意。他知道老兄又在说他腿脚不便,在提醒他是个残废。 他早烦了。他忍着。他是个聒噪的老兄。 老兄的举动越来越具有展示的意味。 老兄端起饭碗,扒饭夹菜,总是突出双手的灵活,动作十分夸张。他太卖弄了。 老兄起⾝、转⾝、迈步,⾝体保持平衡,从没有哪一条腿出现闪失,似乎正在接受检阅,跨过门槛的动作也格外轻灵流畅。他太造作了。 老兄挑⽔时,百斤重担庒在肩上,也要故意 ![]() ![]() 老兄澡洗时,打一⾝肥皂,双手飞快地 ![]() 大卵泡尤其嫌恶。 你到镇里⼲什么?想买什么跟我说,我带回来就行了。老兄洗完碗坐在门口菗烟,重复了一句。 你属牛,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大卵泡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鲜红的短 ![]() ![]() ![]() 是么?我自己都没记住。老兄笑了,接过短 ![]() 大卵泡知道,明早老兄要出工,田里的稗草齐 ![]() 半夜,月光洒在大卵泡的 ![]() ![]() ![]() ![]() 大清早,大卵泡就到了队长家,要给队长放牛。队长说在牛棚里,你去牵吧。大卵泡弯 ![]() 群蚊 ![]() ![]() ⽔牛不动,见到大卵泡,⾎红眼睛一鼓,猛然放大两圈,似有恨。 大卵泡虽对⽔牛比较 ![]() 他拍拍年牛背,摸摸牛角,说,可怜的畜生,吃草去。 他牵起它,人前牛后,慢慢地离开牛棚,走向田野。 这一次,大卵泡没有去堤边放牛。他牵着牛,在田埂上走,走到离老兄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放低缰绳。 嚓、嚓、嚓、嚓。⽔埋头吃草,浓郁的草香味散发开来,露⽔浸 ![]() ![]() 荷塘不过一亩地。荷叶稀疏,零星几朵荷花,⾊败。 荷塘那边,老兄弯 ![]() 老兄直起 ![]() 大卵泡紧握缰绳,没答话。 今年收成不行,都旱坏了,稗草长得比禾苗还壮。老兄接着说。 天灾人祸,躲不过。大卵泡声音太小,老兄没听见。 嚓、嚓、嚓、嚓。牛慢慢地吃到了荷塘这边。 你觉得曹凤兰这个女人怎么样?老兄第一次提起她。 不知道。大卵泡把缰绳搭在牛背上,走开了。 再过一阵子,我把她娶过来,做你嫂子。老兄说。他已经上了田,把几堆稗草拢到一块,扔到⽔牛面前。⽔牛似乎有些烦躁,对老兄做出拿牛角顶人的势姿。老兄知道,⽔牛爱耍这种小脾气。 大卵泡脚崴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老兄在荷塘边把手脚洗⼲净,脫下又脏又 ![]() ![]() ![]() ![]() 老兄没跑出两步,就发出一声惨叫。 大卵泡回头一望,见老兄如蛤蟆穿挂牛角,四肢正无力弹踢,那⽔牛又猛力一甩,把老兄扔进三四米外的稻田,没了⾝影,半晌都没有见人站起来。 堤边隐约传来曹凤兰的破口大骂:是哪个黑良心的,放了你娘老烟土的⽔,全家人都不得好死…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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