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女人》C女人比男人更有办法及《环形女人》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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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环形女人 作者:宁肯 | 书号:39600 时间:2017/9/6 字数:514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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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度过了黑暗的一个星期(被罗一強暴了一个星期),现在又让车毁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末⽇一样。每人都有一种命运,我也有一种。临别时罗一的一句话让我一路忐忑不安:她说她会有孩子,就是说我将成为⽗亲,如同猴子成为未来小象的⽗亲?这可能吗?不,不,不可能,她要有早就有了,她和嘲州小丈夫那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和我一个星期就有了?她肯定吓唬我呢,她那样的体积应该有排异功能。 一 我太虚弱了,脚底像踩着棉花。路上3次差点出了车祸,最终在第四次追上了前面一辆切诺基。切诺基没事,前后都有明晃晃的险保杠,动都没动一下。切诺基仍放着轰轰作响的低音炮,车里至少坐了3个吊带小妞。我的夏利瘪了一大块,机盖张起,车灯破碎,前挡开了一朵冰花。我受了伤, ![]() ![]() 我刚刚度过了黑暗的一个星期(被罗一強暴了一个星期),现在又让车毁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末⽇一样。每人都有一种命运,我也有一种。临别时罗一的一句话让我一路忐忑不安:她说她会有孩子,就是说我将成为⽗亲,如同猴子成为未来小象的⽗亲?这可能吗?不,不,不可能,她要有早就有了,她和嘲州小丈夫那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和我一个星期就有了?她肯定吓唬我呢,她那样的体积应该有排异功能。 还好,车子居然还能对付着开,只是能不能开到简氏庄园就难说了,特别还有一段困难的山路,对此我一点儿信心也没有。路上我给简女士打了个电话,说了车况,感觉就像描绘我自己差不多。我希望简女士派辆车在路上 ![]() ![]() 我开着如此破的车,加上鼻青脸肿,自然路上所有的车都躲着我。快到牛栏山环岛了,再往前就要进山了,接我的车怎么还没来呢?后来我才注意到后面有一辆车好像跟了一会儿了,不过如果它是来接我的,为什么不 ![]() 帕杰罗真是⾼,比我的个子还⾼。车窗落下来,我注意到司机是个生着一张马脸的家伙,我们应该认识。 “你跟我半天了吧?”我没好气地问。 “是。”马脸眼神很低,很不友好。 “我们见过。” “是吗?” 他不承认我们见过。这家伙如此傲慢,其实不过是个马夫,说好听点是马术教练。上次我和罗一造访马房,叶子除了介绍了马也介绍了马术教练。那时他正在给马刷⽑,看也不看我和罗一,他的样子给人感觉即使他伺候一头驴也一样的傲慢。是的,他是简女士的马术教练,本⾝也像个口牲。我继续开车,脚下依然轻飘。 二 到达庄园已近中午。简希米女士和叶子已在廊下等我。显然她们得到三道柴门老人的报告,知道我到了。简女士一般不出来 ![]() ![]() “现在就去。”简女士声音不⾼,但不容置疑。 马术教练稍稍望了一下刺眼的天空,接过了我的车钥匙,大步走下暴晒的台阶。马术教练吃力地钻进我的夏利,打着了火。 “其实不必着急。”我说。 “他该拖着你先去修理厂,再把你送上山。” “吃完饭,天凉点了也不迟。”我轻飘飘地说。 简女士搀着我走进客厅,一来我是个踮脚儿,二来我受了点伤。尽管如此,简女士的大家气度还是令我颇为钦佩,这是普通女人难以做到的。罗一永远不会有这种风度,不用说罗一,就是男人也鲜少这种气度,如此虚弱的我因此感到一种清晰的丰盈。 “你的小狗呢?”叶子倒茶时我像老朋友似的问简女士。 “很不幸。” “承认一个生命的死亡的确并不容易。”我煞有介事地说。 “你的车祸就让我很担心。” “真的?” “所以我的教练应该受到惩罚。” “他好像不太喜 ![]() “他不喜 ![]() “也包括你?” “噢,那倒不。” 我们真的像老朋友,竟然一点陌生感也没有,这和我之前预料的简女士颇为不同。有人就是这样,只要⾼兴,几句话就和你一见如故。叶子从外面回来,说已准备好午餐,是否现在吃饭。简女士邀我共进午餐。简女士说:“中午我们吃顿便餐,晚上再正式为你接风。”我未置可否,也没客套。 我认为不必要。 从客厅出来,沿着连体走廊,穿过砖木结构与现代装饰的大餐厅,来到一间同样风格的小餐室。几碟青翠的菜肴与冒着热气的锅仔已在静静地等候我们,某种带着大地的芳香扑面而来,的确让人感到不同的本质。我一直用的是东北厨子,乍见如此原初而又精美的食物,确实感觉这里有如另一种人间天上。是的,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天上。 叶子布菜,倒酒,一旁侍候。 “感谢招待。”我举杯。 “你来得不容易。”简女士笑道,碰了一下我的杯。 “我差不多冒着生命危险。”我说。 “我是说你出来得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的防盗门⽩装了。” “这事你也知道?!” “你不应该惊讶呀?” “你雇了探侦?” “当然。” 我大笑,几乎将简女士引为同道中人。简女士饶有兴致地谈到雇用人私 探侦的经历,虽然是说笑,但我还是相当吃惊。简女士甚至于说出了雇用的探侦的名字,那是我一个星期前才刚刚开掉的那两个人,这事说得如此之深多少让我有些不快。我觉得简女士太锋利了,其实点到为止,大家一笑更好。我谈到传记的事及我的计划、想法,不等说完简女士打断了我。 “你是我请来的人,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不用急着完成任务,我们先做朋友,你在这里休息、写作,有时间我们喝茶、聊天,你仍是探侦或探侦作家。” “这倒很有意思。” “你气⾊不太好,好好休息一下,上次你还很纯粹。” “很纯粹?我很纯粹?”我非常吃惊,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我。 “或者很专业吧,搞专业的人一般都很纯粹。” 在简女士看来也许别人都很纯粹,至少她的口吻是这样。 “我确实很疲劳。”我说“一言难尽。” “她没说要来?” “谢天谢地。” 简女士笑了。这个失眠的女人內心如此锐利,失眠的目光闪动着愉快和善意的嘲讽。餐后叶子带我到了工作室。叶子说,一个星期前我的工作室就已安排好了,电脑是最新款的,简女士还专门为我购了一大批书,当然是装饰书房用的——难道她知道我喜 ![]() 马房又⾼又尖,如果尖部有十字架就更像教堂了。 三 我休息得很好,或者太好了,仅仅3天竟然开始想念罗一了。这当然并不说明我的⾝体恢复了,只能说明一个人的⾝体是有惯 ![]() ![]() ![]() ![]() ![]() ![]() 山庄如此寂静,小鸟美好,嘁嘁喳喳,差不多每天我都是被小鸟的鸣啭叫醒的。小鸟在前庭和窗后的小树上,在我似醒未醒时几乎以为它们就在我的肩上跳来跳去叫个不停。多亏这些数不清的小鸟,否则我恐怕难以摆脫罗一的噩梦。小鸟让我清醒,让我意识到金⾊ ![]() 山中静极了,清早我常常不吃不喝先到小径上散步,呼昅新鲜空气,有时就会看到夜一未眠的简女士独自在湖边散步。当然那算不上一个湖,也就是一方小池塘,但在如此宁静的⽔天一⾊的早晨,它也可以算作一个湖了。有时更早一点,简女士会一个人骑在马上散步,那时马走得很慢很慢,看上去马和人都还在睡眠中。有一次,天刚蒙蒙亮,我看到简女士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上披着一条⽑巾,秋千一动不动,或许她坐了夜一也未可知。唉,失眠的人,失眠人如同有两个裂分的生命,⽩天一个夜晚一个,两个都很痛苦。我从不在清晨打扰简女士,对于失眠人来说早晨往往是假寐的时刻,这方面我深有体会。这时正是失眠者的临界状态,通常非常珍贵,大体可以相当一个正常人的整夜睡眠时间。精神分析学家称,这种动态的、摇晃的、警醒的睡眠源于孤独,源于失眠者对黑夜与⽩天到来的双重恐惧,而黎明的临界点与百鸟的啼啭恰好是生命与大地最安详的时刻:这时候鸟就是歌唱,这时候天慢慢转亮,人內心安静;这时候失眠人仿佛钟表在停顿中听到了另一种颤动——另一个生命颤动,一如婴儿在腹中翻动。 简女士同样洗漱、早餐,像正常人一样8点钟投⼊工作。5年来她在这里创建了绿⾊王国,大地为之更生,生灵为之活跃。如今这里植物茂盛,⽔净天清,这一功德行为据说直接导致了京北某个方向的沙尘天气有所减弱。简女士为此获得了联合国环境署的表彰,成为著名的“蓝星际国环保奖”的获得者。简女士被外电誉为“国中的蕾切尔·卡逊”报道上就是这样宣传的。然而有媒体认为这还不够,一家专业媒体认为某种意义上简女士已超越了蕾切尔·卡逊。蕾切尔·卡逊是人类伟大的警示者,而简女士则是杰出的⾝体力行者。“简希米女士的环保行为不仅体现为一种奉献、一种公益行为,事实上更重要的是她还创造 ![]() ![]() 当然了,从庄园简单的风景一点也看不出简女士有着如此复杂的城里背景。庄园的生产基地隐没在山⾕的峰回路转中,事实上有另外的出口和⼊口,而庄园的正面只是写生一般朴素的自然风景。简女士基本不管城里的事,每天只从事简单劳动,甚至于辟有一块自己的菜地,亲自浇⽔、采摘。有时她也到山中的果园、养 ![]() ![]() 如果雨⽔少,简女士还要亲临⾼⾼的⽔塔,指挥一次全山的灌溉。一个星期后我随简女士转过一次山,我看到她爬到庄园最⾼峰的⽔塔上,看她怎样指挥调度、大声呼喊。那时她一点也不像个失眠者,也不再害怕 ![]() 简女士喜 ![]() ![]() ![]() ![]() ![]() ![]() 四 ⻩昏总是让人惬意,一方石几,两杯清茶,蓝烟袅袅升起——我不能噤止简女士菗烟。空着的石凳上有一只⽩猫站着,好像一个耐心的时间之外的听众。许多次我们饮夕 ![]() “现在她恐怕真的要嫁给你了。” “是呀,我现在是有家难回。”我可怜地说。 “既知今⽇,何必当初?”简女士吐了口烟。 “当初我只是玩笑,没想到反倒落⼊她的魔掌。” “那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女人从来都是认真的。” “可我是男人,你说有什么办法?” “你不有办法嘛!”简女士大笑。 简女士指的是我不检点的生活,或者⼲脆指的就是我提到过的洗脚屋和人间天上。我对简女士没有保留,我有什么必要保留呢?现在我愿简洁地称简女士“简”虽然我们相处不长,但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过,我必须承认那是你们男人无聇的权利。”简说。 “是的,很无聇,我尽量洁⾝自好吧。” “你还是别洁⾝自好吧。”简意味深长地笑,我不知是否指我落⼊罗一怀中更加不妙,还是嘲讽我。 “如果罗一非要嫁给我,我只能接受。” 简拍手称快:“好啊,那你算找到幸福了。” “她已经控制了我的事务所,我没有办法。” “你一个蹩脚探侦也应该知⾜了,她对你那么好。” “蹩脚”这词用得真他妈好,太准确了,无论从哪方面说我都是个蹩脚的探侦。 “我自己可以这么说,你不能这么说!”我恼火地说。 “你还委屈了?”简显出同情样子。 “有时我真的 ![]() “呵呵,你还真的来了?” “你这里的自然、绿化,包括你本⾝,总是让我回到自⾝。你看这刚升起的月亮多么美。我过去很少注意月亮,就算注意也毫无感觉,可在你这儿不注意都不行,这儿没有任何参照物,它如此明亮又这么孤独,让人不由得反观自⾝,看到实真的自己。” “看到实真的自己不好吗?” “只有強大的人才愿看到实真的自己,软弱的人不行。比如我,你这里的优美景⾊总是让我看到自己的缺陷,这是不是有点残酷?” “残酷看你怎么面对,我们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残酷,我看你做得其实已很不错了,你一直都面临着自己脚底下反弹的否定的残酷,所以你才有和别人不同的力量。我也一样,你说我这么一个单⾝女人,不缺钱,或者很有钱,却选择了这荒山野岭,难道不残酷吗?” “你是⾼尚的事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笑道。 “还有什么比⾼尚更残酷的吗?” “你这么说我当然明⽩,所以你并不真的接受媒体赞扬。” “当然了,媒体算什么!”简吐了口烟。 “可我看你跟记者谈得很好呀。” “那还用说,我需要媒体。” “你对别人也这么实真吗?” “我是太不实真了,所以总想对什么人实真。” “所以找了我这个探侦。” “不,作家。” “探侦作家。”我说。 停了一刻,我问:“不实真是不是很难受?” “是的。”简掐掉烟头“你说对了,说得太好了。” 简颇有兴致,问我要不要喝点酒,我不反对。很快酒就拿来了,金樽对月,山上的谈话如此宁静,有时我几乎觉得是在天堂谈话。我们原本毫无关系,现在如此贴近,直指各自內心,我甚至于忘了自己还是个探侦或探侦作家。 五 如同我不擅长马拉松一样,山路对我一样困难。山的倾斜、杂草、不稳定的碎石和漫无边际都提示着一种我应该尽量回避的困难。我随简在庄园深处转了几天,实在不愿经常接受来自她的援手,我坚持认为自己能行。事实上我也的确行,当然总是时时感到来自脚下的一种尖锐的力量。我可以战胜平地,可以跑、跳,这都没问题,没人比我更轻盈更富有弹 ![]() 我们到了养 ![]() ![]() ![]() ![]() ![]() ![]() ![]() 而我也几乎听到地动山摇、震耳 ![]() “都是⺟ ![]() ![]() ![]() ![]() ![]() ![]() ![]() ![]() ![]() ![]() “没那么严重吧?”我觉得简女士有些过 ![]() “你看现在人类多狂疯,犯罪、环境污染、⽔土流失…” “对了,”我说“我踮脚儿是不是也食用了不全安食品所致? “当然!”简女士 ![]() “什么原因?疯牛病?口蹄疫?” “你近亲!” 简女士显然因我提到踮脚儿有些生气,不过兴致仍然不减。 “你知道化学家米勒吗?就是他发明了杀虫剂DDT,得了诺贝尔化学奖。DDT曾被认为是人类的伟大发明之一,可是半个世纪过去了,病害虫依然活跃。现在DDT虽然已被噤止使用,可是DDT已 ![]() “不是已经抓住一只大猩猩了吗?”我总算得到一个嘲笑的机会。 “什么?你说什么?!”简女士有些 ![]() “呵,假野人。”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变异得厉害!” “你不说我是近亲吗?” “你的DDT含量肯定⾼出许多人。” “我用的是东北厨子。” “那就对了!” 我不想听简女士长篇大论,所以再次提到了我的踮脚儿。 我们到了山上的牧场,尽管我不喜 ![]() ![]() ![]() 简女士见了她的啂牛显得十分陶醉,以至亲自动手帮挤 ![]() ![]() 我见识了庄园的全貌,也见识简女士的⽇常工作。尽管我的设备不恰当,但我还是以拍偷的方式留下了简女士实真的劳动、沉思或工作的⾝影。因为大多时候是乘车(主要是顾及我走山路不便才要了车),山路倒也没特别难为我;不过有些地方车子无法抵达,还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说实话,我对此不是很情愿。我不想把简女士的传记写成一部歌功颂德的书,这显然也不是简女士的初衷。我观察了简女士,但还想知道别人眼中的简女士,比如叶子或马术教练眼中的简女士,这两个人都是追随简女士许多年的⾝边人。此外,我还想知道夜晚失眠的简女士。 对于一个探侦,⽩天往往不重要,夜晚才是真正的舞台。谈话中简女士也的确多次暗示过她的夜晚,但令我不解的是,当我⼊住庄园的第一天晚上,简女士就特别提醒我,11点钟后不要远离房门,因为庄园晚上11点后要把铁笼中的7只狼狗放出来,这些狗只认庄园有数的几个人,其他所有人都在它们的警戒和攻击范围,更不消说陌生人。就是说,庄园的夜晚实际上是宵噤的。这的确是件⿇烦事。我不知道简女士提醒我是出于善意为我的全安考虑,还是要考验一下我作为一个探侦的行动能力。我当然不能 ![]() 六 双休⽇,城里人涌⼊庄园。庄园到处停着豪华小车。田园与小车是现代都市人常有的生活,乡村已不是过去乡村的概念,而是城里人消磨周末的时尚与逍遥。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珍惜健康,知道了度假和休闲,同时也就自然知道了新鲜空气、无公害果蔬或绿⾊食品的价值。而简氏庄园作为⾼品质的“新乡村”概念,至今在京北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人们不仅在这儿享受了现代乡村,也获得了许多现代观念。人们不仅吃住,还采购。他们大包小袋,后备箱总是装得満満的,乡村的饮食延伸到了城里。 周末是叶子最忙的时候。叶子作为简女士的代表负责庄园贵客的接待工作,每一拨客人除了先见到三道柴门的乡村老人,首先见到的就是叶子。叶子向客人介绍庄园概况,引领上山,安排食宿,带着采摘。叶子即使不笑脸相 ![]() ![]() ![]() 这些既专业又前沿的知识从一个庄园少女嘴里说出尤为可敬,而她说得又是那么清晰,没有任何感情⾊彩,以至让人觉得她有一种透明的、特别可信的质地。因此当客人,比如教授或员官,知道叶子不仅没上过大学,甚至也没上过中学,无不感到惊讶。一些老教授或老知识女 ![]() ![]() ![]() 平时客人不多的时候,叶子主要是照料简女士的起居,我上山后增加了照料我的工作。早晨叶子为我打扫房间,整理卧室,打开⽔,泡好茶,一⽇三餐叫我吃饭,有时还要安排我与简女士在池塘边共进晚餐。简女士午后漫长的休息时间以及晚间通常是叶子上网自学的时候,我曾几次邀请叶子到我的工作室上网,对她进行一些网下指导,但都被叶子谢绝了。 叶子住在简女士客厅对面的一个同样有大窗子的房间,事实上是简女士的使女。叶子不是没有学习上的问题,但是叶子不能离开简女士太久,简女士会随时叫她。我因此想到用QQ的可能。我问叶子是否有QQ,叶子奇怪我居然也上网,也有QQ,好像有QQ只是年轻人的事。我说我是探侦,探侦应该无所不通。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网上对叶子进行辅导,比如我可以与叶子同时进⼊网校,然后用QQ ![]() 简氏庄园早已实现自动化办公,工作人员使用电子商务,而简女士自己却仍坚持纸上办公。她从不上网,甚至于没自己的个人电脑。她的办公室纸笔墨⽔一应俱全,有类似英国19世纪的大壁橱和装饰 ![]() 虽说简女士声称她的夜晚是丰富的,但在我看来似乎并没超出一个失眠者的行为,无非是每天晚上11点钟将狗放出来,对可能进⼊庄园的不明⾝份的人实施警戒。此外在7只狼⽝或近⾝或远程的护卫下,她每天进行失眠者都会有的漫长的散步。当然也许简女士会骑在马上,在月下狂奔或漫步,或与马术教练双人骑。这样说来,简女士的确不会孤单。 的确,⽩天鲜见马术教练露面,也鲜见马出来,那么显然马或马术教练可能都是专为简女士的失眠之夜准备的。马术教练和马一样,总是在⻩昏行动,正如多数动物都喜 ![]() ![]() ![]() 七 叶子说,她没⺟亲的概念也没⽗亲的概念,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叶子说,不到3岁她就到了简女士⾝边。简女士失眠12年是她5岁时明确的记忆,简女士可能失眠得更早。简女士应是她的养⺟,她带大了她,但她从小只叫她“简女士” 叶子说,3岁时她叫过简女士“阿姨”那时她还有⽗亲。⽗亲出国短期学习了,出国那还是简女士理办的。她还记得⽗亲出国时她和简女士去机场接⽗亲的情景,当时简女士和她是多么的⾼兴。候机厅人山人海,电子显示牌“嘟-嘟”作响。旅客鱼贯而出时,她们盼着亲人相拥的情景。但是直到又一架机飞落地,新的旅客再次涌出,她们也没接到人。怀抱她的简女士焦急地找人问话、打电话,她开始不安地哭泣。简女士大声呵斥她,她大哭,喊着要回家。结果更可怕的事发生了。简女士一怒之下把她撂在大厅塑料椅子上,扬长而去。她的叫声响彻候机大厅,但是简女士充耳不闻,头也没回一下。 她从未叫过简女士“妈妈”那是她惟一一次喊简女士“妈妈”那是一种人类本能,是所有可能被抛弃的孩子都会喊出的最古老的一个词。然而,无论她怎样哭喊,无论惊动了多少人,都无济于事。 简女士去了机组。后来回来了,走路慢呑呑的,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哭哑了嗓子的叶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抱住了简女士。简女士也接住了她,但是没有一点感觉,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我找爸爸。叶子说。 你没爸爸。简女士说。 我要回家。 你没有家。 叶子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永远记住了这句话。 当然,叶子还是被带回了“家”但那已不再是她的家。她们一回到家,简女士就独自上楼去了。从那时起她很少再见到简女士,她的小 ![]() 种种清规戒律就这样形成了,⽇复一⽇,年复一年,叶子在这个“家”就像不存在一样。这正是简女士要求的。即使后来叶子大一点了,经常在客厅或卫生间帮保姆⼲活,也必须时刻留心简女士回来,只要听到防盗门钥匙一响,她必须像烟一样溜回自己的房间。 那时,与小保姆一起⼲活是她最快乐的事。5岁多一点的时候,叶子说,她已学会做许多事情:她会洗自己的手绢、袜子、鞋,甚至于学会了使转筒洗⾐机;或者站在小凳子上使用煤气灶,做半壶⽔;差不多已可以完成一半的拖地板的工作;帮助擦拭家具、电器,甚至于会使用昅尘器。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她教新来的保姆⼲这⼲那,包括下楼买菜,菜的品种、价格,简女士爱吃什么菜,什么调料简女士喜 ![]() ![]() ![]() ![]() ![]() ![]() 简女士后来偶然也到她和小保姆的房间看看,房间当然总是整洁有序,布娃娃眼睛明亮,小⾐裳洗得⼲⼲净净,而且坐姿正确,从不东倒西歪。绒⽑熊永远张开双臂拥抱主人,电动火车、卡通狗、图画书放置有条不紊,更不用说被褥叠得非常整齐,窗明几净、地面光洁。因此简女士从未有什么不満。当然了,有时候简女士也批评叶子,说她不要总是紧张地看着她,眼睛瞪那么大,她不是狼外婆。虽然这样说,叶子看出简女士仍然是満意的,因此她有时会大胆地告诉简女士,她已经学会使用洗⾐机,她们今天洗了 ![]() ![]() ![]() ![]() 她爱简女士,每天心中只有一个人,就是简女士。当听到铁门钥匙响她是多么 ![]() ![]() ![]() ![]() ![]() 叶子说,有一阵简女士夜里总是把音乐开得很大,不停地放同一首歌,放的是“太 ![]() 她不知为什么要这样说,简女士不说话,慢慢地拉了灯,在黑暗中让她们觉睡。叶子很听话地闭上眼,仔细谛听,但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后来叶子忍不住睁开一点眼 ![]() 八 简女士还会下来吗?当然会,她想。可是怎么还没有来?“她下来我们不知道,”小保姆说“不开灯我们就不知道。”叶子说:“那我今天就不觉睡,我要等简女士,我们一起等好吗?”小保姆说:“我们熬不起,熬一会儿就会困觉。”叶子说:“我不困,我能熬。”到了晚上,她和小保姆都熬了一会儿,后来小保姆说:“你熬吧,我明天还要做早餐,我要睡了。”叶子央求小保姆:“你做完早餐再睡。”小保姆说:“做完早餐我还要⼲活。”“我帮你⼲。”“不行,我困了,我要觉睡,你别吵吵了。” 叶子不睡。月亮真好,月儿圆,人团圆,金秋月饼大三元。叶子想起常听到客厅里的电视说的大三元,几乎天天都有,她不知道什么叫大三元,为什么叫大三元?她不知道简女士在做什么,她替简女士想,要是没有天黑是不是就可以不觉睡了?要是那样多好。她要等。叶子对自己说,一定要等,她不困。即使后来在睡梦中叶子仍然醒着的,依然不停地对自己说话,直到天亮她真的醒来。她推醒了小保姆,告诉小保姆简女士夜里没来,今天她可能睡着了。 “天呀,”小保姆说“你真的一宿没睡?” “真的。” “现在刚4点多钟,你真是神经!” “可是天已经亮了,你去做早餐吧。” “不行,我要再睡会儿,你真烦!” 黎明,天的亮度的确有点可疑。叶子有点拿不准自己是否真的一宿没睡。是的,怎么天一下就亮了?她会不会睡了一会儿呢?叶子有点糊涂。叶子正想着,听到楼上马桶的冲⽔声。也许简女士起来了?可能还没睡!叶子这样想着眼泪几乎掉下来。⽔声让她心酸,她依稀记得夜里好像也听到过几次冲⽔声。是的,是的,哗,哗,她想起来了,就是那⽔声,那⽔声像梦中的声音,那么说自己真的睡着了?那么简女士是不是已经来过她们的房间了?但是为什么没开灯?为什么不开灯?她多想再看一次简女士披散头发、穿着⽩⾐裳靠在门边的样子! ⽔声过去不大一会,叶子听到了简女士下楼梯的声音。叶子赶快推醒小保姆:“简女士下楼了!”然后自己赶快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因为门开着,简女士会看到她,她可不能让简女士知道她也一宿没睡。小保姆迅速下 ![]() ![]()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您都吃过饭了?” “叶子还在觉睡?”简女士问到她。 “是的,不,她说她一宿没睡!” 小保姆真是多嘴,这事怎么能对简女士说呢! 果然简女士发火了,大声叫她:“叶子,叶子!” 叶子下了 ![]() “你是一宿没睡吗?” 叶子不说话。 “说话!” “是的,我想这样。” “什么叫想这样?” “我没做到,我想不睡,可我没做到。” “你要想不觉睡我有办法让你做到。” “我不敢了。” “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 也许小保姆感到问题严重,赶快为叶子解释:“她是担心您,怕您睡不着,她一直为您祷告。”这倒是真话。叶子的眼泪及时流了下来。 “是吗?”简女士叶子。 叶子呜咽。 “我不需要你关心,知道吗?” 叶子点点头。 事情总算过去了。叶子为了惩罚自己把自己整整关了一天,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一天只喝了一点点⽔。晚上简女士打来电话,说她在别的城市,要几天才回来。小保姆接完电话⾼兴地说简女士出差了,立刻就把⼲了半截的活放下了。小保姆让叶子出来玩、看电视、吃东西,叶子还是不动,对什么都不感趣兴。过去简女士出差也是叶子⾼兴的⽇子,可是这次不,一点也⾼兴不起来。直到晚上觉睡前叶子才吃了点东西,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叶子仍不愿出屋,尽管简女士说要好几天才回来。叶子只愿待在自己房间,因为只有这个房间才是她的领地,其他地方再好也不是她该去的地方。她看连环画,一本一本翻,一遍又一遍看,看不懂下面的字就自己讲,讲大灰狼,讲淘气的猫咪,讲“咕咚”的故事,她自己会编故事。她给布娃娃梳头,用手绢叠小帽子戴在小熊或布娃娃头上。她有许多事情可做,玩够了她开始写字,一、二、三、四、五、天、地、⽇、月、人,越写越整齐,越写越好看,她写了満満一本子。 九 简女士不在家,小保姆整天就是看电视,什么活也不⼲。电视里嘻嘻哈哈哭哭啼啼,叶子嫌吵就把门关上,她一点也不想看什么电视。后来小保姆连饭也懒得做了,看电视看疯了,从早晨一起来就看,直到半夜12点。客厅 ![]() ![]() 简女士说几天就回来,结果竟然走了半个多月。中间小保姆接到家信,家里出了大事要她立刻回家。小保姆急得大哭,但是没哭多一会儿就开始大肆搜刮东西,不断地往楼上跑,大包小袋往下拿。开始叶子还为小保姆着急,但是小保姆从楼上往下拿东西时叶子警惕起来。趁小保姆在自己房间收东西,叶子打开客厅地上的一个纸袋,吓坏了,是一件亮闪闪的⽑⽪大⾐;打开另一个纸袋,里面装満化妆品和各种饰物。这时小保姆走了出来,立刻夺下叶子手里的两个纸袋。叶子大声说:“这不是你的东西,这是简女士的!”小保姆说:“我没领到工钱,拿这些相抵。况且,你管得着吗?边上待着去!”小保姆一把推倒了叶子,叶子爬起来夺小保姆的东西,她们打了起来。叶子当然打不过小保姆,就拼命地大叫:“来人哪,快来人哪!”但没有人来。这是一座只有两户人家的二层小楼,两家各占一半,那个门里的人不可能听见。小保姆知道喊没有用,因此 ![]() 这样说是最可怕的,小叶子最怕简女士,一下傻了:这可怎么向简女士 ![]() ![]() 小保姆已提着大包小袋扬长而去,木门和防盗门大敞着,可以看见外面花园的一角,风吹进来,掀动了満地的报纸、塑料袋,塑料袋挂在花架上,像旗帜一样飘扬。屋里満目藉狼,一派劫后的样子。小叶子本能地关上房门,可是关上房门倒感到一种更大的恐怖。现在房间只剩她一个人了,而且是一个怎样陌生的混 ![]() ![]() ![]() 叶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自己的⾐裳,带上布娃娃和小熊——她可舍不下它们,它们是她惟一的伙伴。其他什么也没拿,她不知道还要拿什么,只想着赶快离开。说不定简女士就要回来了!叶子穿过杂 ![]() ![]() 她渴了,想喝⽔,可走时连一瓶矿泉⽔也没带。她不知道到哪儿弄⽔喝。渴是她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实际上找到⽔还是容易的,只要到商场的洗手间就能找到,但是她不知道。她坐在商场台阶上四处张望,忽然看见垃圾桶边掉落的一些矿泉⽔瓶子,有的里面还有一点⽔,但那是很脏的,她怎么能捡垃圾喝呢?再往远处看,她看见远处街边草坪的噴泉,⽔噴得很⾼,她甚至能看到上面五颜六⾊的彩虹。 她走了过去,一点点品尝着⽔,就像小鸟喝雨⽔那样。 夜晚,街灯初放,在夜幕下她感到彻底全安了。 她不惧怕夜,因为没什么比简女士混 ![]() 叶子庆幸自己到这里比较早,因为有的人没有长椅,就只能躺在草地上。叶子喝⾜了⽔一点也不觉得饿,她枕着小熊抱着布娃娃看満天的星斗。夜晚多么安静,街车也没什么声音。她没有爸爸、妈妈,因此也没有什么思想,离开简女士如此全安,因此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十 雨夜,电闪雷鸣。虽然雷声不大,但闪电还是很吓人的。一道道蛇形闪电仿佛使山⾕变成史前的洪荒世界。我认为雨夜简不会出去了,但是随便问了一下叶子,居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闪电划过,我竟吃惊地看到了雨中的简!最初我以为是幻觉,但不是。简在马上,在雨中,在隆隆的雷声中,在球状闪电中。闪电使我更加看清了简:简什么雨具都没带,甚至 ![]() ![]() ![]() ![]() ![]() ![]() ![]() ![]() ![]() 我竭力理解简,而实际上我想得太多了。我后来才知道事情没这么复杂,事实上简仅仅是在治疗自己的失眠。简喜 ![]() 我问叶子她那儿是否也能看见简,叶子说看不见,不过以前见过简在雨中行走。有一次,一个雨夜,简甚至骑马到了她的窗前。简敲窗,把她敲醒了,她立刻到了雨中问简有什么事,她以为简有事。她在大雨中,立刻就被大雨浇透了。简说没事,只是随便敲敲。叶子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她早已习惯简的各种古怪的行为。 “难道她不怕淋病?” “不,”叶子说“每次她都很愉快。” 我问叶子,这么多年在山里想不想外面的世界?叶子没有回答我,只是给了我一个∶)。这是网上最常见的一种符号,它有多种含义,不同情况有不同的含义,它表明⾼兴、快乐、不想回答,甚至于顽⽪,总之是一个活泼的表情。 简在雨中。我们在网上也像在雨中,或者是更大的雨。 我无法猜度叶子在网上的活跃程度。可能相当活跃,因为许多次我能感到叶子在跟我聊天时很慢,半天不见回复,然后向我道一声对不起。我猜想她还在同时与别人聊天。有几次叶子还发错了,把她同别人说的话发到我的对话框里,弄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天叶子依然是侍者,每天来打扫房间、叫我用餐,完全是一副职业的表情,从不跟我多说什么。网上网下叶子判若两人,好像我们从未有过进⼊时间深处的 ![]() ![]() ![]() ![]() 雨仍在下,简已消失在雨幕中。 闪电之中,只有马房亮着灯。 十一 叶子牢牢占据了街头长椅,视它为自己的家,这就如同某种小动物最开始认定了一个地方就视同自己的窝一样。人和动物真的没太大差别,都有生存的本能,叶子也具有这种本能。因此每天街灯尚未亮起,叶子就要考虑在天黑之前赶回街心花园的长椅。当她的长椅空着,她会很⾼兴,像见到亲人见到家一样;但是有时上面坐了人,她就耐心等着,哪怕还有别的空椅她也等自己的椅子,一俟那人起⾝或者走动一下,她就会立刻像小鸟一样飞落到自己的长椅上。她再也不会离开,直到第二天早晨新的一天的觅食活动开始。 ⽩天,也像小动物一样,她的主要活动是觅食。因为饥饿总是随时随地,从未真正得到満⾜,她总是处在觅食之中。肚子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什么也不用想,只希望找到吃的。她在商场、摊点、餐馆、排档寻寻觅觅,捡一些别人吃剩的,那时她还不会伸手要。出来的第二天最难挨,一清早就饥肠辘辘,而她还不怎么会觅食。饿到中午,她头昏眼花,这时她才离开街心花园的长椅,到了一家商场的食品部。食品部货架上各种食品琳琅満目、美不胜收,她本能地想抓起什么,但是刚拿起来又放下了。因为她在拿的时候看了一眼售货员,如果她不看或许已装进口袋,但是她看了,同时也就被发现了。那时她⾐衫还⼲净,全不像一个小叫花儿,如果她懂得这点她应该是有机会的。不过也难说。她手里有个小包裹,布娃娃和小熊的头还露在外面,一看就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再有,她贪婪地盯着食物的眼神,事实上早就被售货员注意到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也不能说她真的就有机会。总之,在接触到售货员眼神的那一刻,恐惧战胜了饥饿,她离开了,眼泪不由自主开始哗哗往下掉。 她再次到了垃圾桶前,打开盖子,试图找到⼲净的食物。本能与垃圾桶总是那么相关,几乎是不用考虑不用学习的。她找到一个爆米花纸袋,将几粒残存的爆米花飞快放进嘴里。又看见一小块烤肠,但烤肠是在一块痰纸上,她放弃了。她挑来拣去,但可食的东西很少。于是她又到了另一个垃圾桶前,继续挑拣。她到了⽔果摊上,⽔果都鲜鲜亮亮摆着,比垃圾桶里的⽔果真是不知強多少倍,⽔果摊上的⽔果简直就是天堂,但都是要钱的。闻着烤羊⾁串的香味,她又到了餐馆和大排档。还好,她没被像其他要饭的小脏孩子被赶出去,因为无论如何她还不很脏。但是当她真的克制不住扑到了食物上,她被发现了,并且也被记住了。当她再次试图进⼊餐馆和排档,被拦在门外。此后她被更多地拒之门外,因为她看上去已与别的小叫花儿没什么不同了。每天,6岁的她就是这样为食物奔波,极偶然的情况下她会得到一顿 ![]() 有时她会想一想简女士,不知简女士是否回家了。有时她真想回去看看,哪怕是偷偷看看。她还有房间钥匙,就在小熊口袋里。她枕着小熊。小熊现在真是脏死了。 那天的雨是半夜开始下的,虽然不大,还是很快把她淋醒了。街灯依然明亮,其他长椅上的人好像毫无感觉,一动不动,只有个别人蒙上了雨披和报纸。小雨淅淅沥沥,街车偶尔驶过,发出的声音明显不同,轧过雨的声音好像大排档煎炸的声音。那是一种多么 ![]() ![]() 天蒙蒙亮时,雨下得稍稍紧了一点,至少因为天亮的原因看上去如此。叶子算过了,她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早晨。她知道简女士的上班时间。如果简女士出差回来了,她会在那时看到简女士出门,那时她就可以溜进房间,看看房间是不是收好了,她的小 ![]() 夜晚淋着雨,她想,这样一个雨天再好不过了,早晨雨可别停了。雨天人少,看不清事物,不容易被发现。她祷告上天:“雨呀,你千万别停,最好下得再大点。”那样她躲在松墙后面就谁也发现不了。她这样想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事实上她在发烧。她不知道。她浑⾝颤抖以为是想着要去简女士家太紧张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想到重返简女士家,这场雨已经将她击倒。但是她挣扎着,天亮得差不多时她飘飘地走上了雨中的城市大道。那时街灯还亮着,街上几无行人。 雨下大了,她是那样⾼兴。她在雨中进⼊小区,心紧张地跳起来。她放慢速度,但位置不断前移,到了共公草坪上,然后一下溜进了楼前的花园,心几乎要跳出来。她看见了那栋既亲切又恐惧的房子,雨中它简直像童话一样。她躲在一棵小油棕后面,不停地掠着挡了视线的雨⽔。这时她已完完全全是个⽔人,或像任何一种雨中的植物。如果雨下得小一点儿,她因发烧而通红的面颊说不定会燃起蒸汽。但是她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雨⽔在使她发热的同时也在不断给她物理降温,这使她获得了某种体感的平衡。她目光炯炯,精神抖擞。一般说来南方的雨相对温暖,但她毕竟从半夜起就在雨中,她的生命之火应该被熄灭,她应该倒下了,但是她没有。 她被一种強大的幻觉力量控制着,慢慢地一棵树一棵树地向前移动。她到了楼门口,向里侧耳聆听,最后勇敢地揷进了钥匙。第一道门打开,她进去了,摆脫了雨⽔后立刻感到⾝体的热度。接着是第二道,她热得已有点天旋地转,两眼冒火。到了最后一道门她站着不动了,她不知简女士是否在家。她的心狂跳起来,如此紧张的狂跳因为体力虚弱瞬间变成了心悸,甚至于间歇。她一下软了下来,再也无力支撑自己,慢慢地倒下去。 但是,只过了一小会儿,仿佛又在烈火中站起来,她勉力旋开了第三道门。她最強烈的念头是:简女士是不是出差回来了?客厅窗明几净,整洁如新,凌 ![]() ![]() ![]() 多么漂亮的卧室!多大的一张 ![]() 好像站在童话中,她的眼泪涌了出来。那是⾼兴的泪、 ![]() 但是她一下愣住了,她以为进错了门,因为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四壁皆⽩,空空 ![]() ![]() 窗外刷刷流着雨⽔,没一点声音,只有空空。 没有家,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和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还有那从半夜就开始的雨。她最后的记忆是:在厨房拿了一袋方便面(可⼲吃),开始拿了两袋,后来又放下一袋。她忘记了锁门,慢慢地走进雨中。 她倒在了雨中。 十二 她在梦中望着陌生的简女士。简女士慈祥地看着她。她笑,从没那么安静幸福地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好像童话故事一样。 “你醒了?”简女士的声音,声音中浮现出简女士平静但并不慈祥的眼睛。叶子慢慢收住笑,她真的醒了,立刻浑⾝颤抖起来。简女士从来就不喜 ![]() 简女士没再说第二句话,又看了她一会儿,抚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跟医生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简女士走了真好,她一下轻松下来。医生问她感觉怎么样,她问医生:“你是谁?”医生笑了。 她问:“这是简女士家吗?” “不,这是医院。你在这儿躺了两天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一直昏 ![]() “我是饿的。”她说“我有东西吃吗?” “你有很多吃的,可现在还不行,你刚醒过来,还在输 ![]() 事实上,她已闻到 ![]() ![]() 医院真好,医生真好。叶子问医生:“我能住这里好久吗?” “你想要住好久?”医生笑。 “我不知道,我病得很重。”叶子说,显出无力的样子。 “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很快就可以康复。” “不,我不要很快康复。” 年轻的医生大笑,没见过还喜 ![]() “我好了去哪儿?”叶子天真又不安地问。 “当然是回家呀。” “我没有家,我爸爸不要我了,他去了国外。” “可简女士的家不是你的家吗?” “她不是我妈妈,我没有家。” “可是她昨天一直守着你,夜里也没离开。” “我饿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饿的,你得了肺炎。” “我要不饿是不得病的。” 叶子住了一个星期医院,简女士再没来过,每天都是简女士公司的姐姐陪护。叶子觉得非常幸福,从没有过的幸福,每天都是那么快乐,可又不敢过分快乐,她怕过分快乐医生会让她出院。她吃得好睡得香,又⽩又胖,一刻不停地 ![]() 她又回到原来的小房间,房间有了新家具、新 ![]() “这真是简女士说的?” “当然是真的。” 她就要上学了!难道她病了一场都不一样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兴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这房间的东西,一切都是新的,什么都是新的,连她也是新的!可是见不到简女士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她觉得自己⾝体还很虚弱。她对公司的姐姐说,她现在的⾝体还不太好,可能还要生病的。她祈望生病,生病对她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啊。姐姐让她上 ![]() ![]() 公司的姐姐中午做完饭,伺候完她吃了药就回公司上班去了。公司的姐姐刚一出门,叶子立刻跳下了 ![]() ![]() ![]() 傍晚,公司的姐姐又来了,那之前她已回到 ![]() ![]() ![]() 吃过晚饭,姐姐要走,叶子要姐姐别走,等简女士回来再走。她希望同姐姐一起见到简女士。说到简女士她又有点发抖,她拉住姐姐的手,要哭的样子。可是姐姐等不了,姐姐说简女士很忙,怕要很晚才会回来,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事情。姐姐陪她又待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姐姐走后,叶子一动也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在 ![]() ![]() 不知何时,防盗门终于响了。她闭上眼,关了灯。 她的房门开着。她不敢关门觉睡,怕简女士觉得她不礼貌。客厅的灯一下大亮起来,她听见简女士向她走来的脚步声。简女士开了她房间的灯,她劲使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似的。没有声音,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无声的注视。她的眼球在动,在跳,她 ![]() 手忽地移开了,带起了一股凉风。 简女士走了,没叫醒她。天啊,终于走了!可是简女士平时上楼先要换鞋,这次怎么鞋也没换呢?简女士的⽪鞋后跟清晰地敲着楼梯,听上去 ![]() 整个楼下陷于黑暗,叶子瞪着黑暗浑⾝打战。 她真的发烧了。 叶子发了夜一烧,到了早晨整个嘴 ![]() ![]() 你来吧,我要死了,我不再怕你。她想。 我还可以到街上去,我不想上学,不想了。 我要死在街上,让雨⽔把我冲走。我去找爸爸。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 她从没因想爸爸流过泪,这个早晨她流了。 终于,她听到了简女士下楼梯的声音,还是有点紧张,但是她不再闭眼,她看着客厅。她以为简女士会到她房间,她等着,但是简女士没有。她看到简女士穿过客厅,哗啦一声打开了落地窗帘,接着又打开 ![]() ![]() ![]() ![]() 简女士再次朝这边走来,但还是没来看她,而是穿过客厅去了厨房。很快她听到一些零碎的杯盘声音、微波炉嗡嗡的声音,再后来是出来的声音、是上楼的声音。她想,简女士上楼吃早餐去了。如果我不在这里,简女士也许会在楼下吃早餐。叶子想。 那么,她妨碍了她,她要不要走呢? 街上也 ![]() 叶子想念公司的姐姐。公司姐姐说了要送早餐来,为什么还不来?她正想着,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简女士下楼来了,并且直奔她的房间。因为过于突然,她本能地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 她看着简女士,一点也不颤抖。简女士已穿戴好,肩上背着挎包,显然是临走看她一眼。 叶子说:“我夜里发烧了。” 简女士试了试她的额头。 “现在不烧了。”叶子说。 简女士说:“早餐我已经做好了,在微波炉里,你再热一下。会用微波炉吗?” “会,会,您放心走吧。” 简女士说:“吃完饭还要接着吃药,中午小张给你送饭来,你可以自己吃药吗?” “可以,可以的,”叶子坐起来说“我不要姐姐送饭了,我可以自己做饭吃,我能照料自己,我可以的。” “你会做什么?”简女士少有地笑道。 “我以前就做过饭,我还会下楼买菜,我可以给您做饭吃!” “你不 ![]() “真的,我会做很多事情!” “好了,你起来吃饭吧。我该去公司了。” 叶子一下跳下 ![]() “你照料我?”简女士笑了。 “这是真的,不用再请保姆了!” 简女士未置可否,走了。 简女士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么多话!叶子一下跳下 ![]() ![]() 像过去帮小保姆⼲活一样,这一天上午8点钟,如同大人上班似的,叶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擦地板。一点一点地擦,一块地方一块地方地擦,虽然气 ![]() 时间不多,她飞快地下楼,到了厨房,找出了西红柿、 ![]() ![]() “你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一定要告诉!”叶子郑重其事地嘱咐公司的姐姐。 那一天叶子无比幸福,虽然简女士当晚并没吃她做的晚饭。 但是,那个星期天,叶子不仅料理了家务,甚至于已开始照顾简女士的起居了。星期天简女士休息,叶子起得很早,为简女士做了第一顿早餐,之后是午餐。做得虽然不丰盛,但对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已竭尽所能。要不是简女士晚上参加一个酒会她还要准备晚餐呢。那天的早餐,简女士起得晚,叶子一直等着简女士,听着楼上的动静。当听到楼上马桶冲⽔的声音,她知道简女士起来了。她立刻飞向厨房,不消几分钟,她就把准备就绪的咖啡、牛 ![]() 同样,午饭做好摆上餐桌后,她上楼请简女士用餐,然后自己又到厨房⼲这⼲那。简女士叫她一起用餐,她头摇,非常自觉。她从不与简女士一起用餐,就像过去的小保姆一样。 她赢得了一个保姆的权利,并感谢上天。 十三 我一再推迟对马术教练的造访,实在是讨厌这个 ![]() ![]() 马已经起来了,但马术教练还躺在⼲草垛中假寐。我说假寐是因为他尽管闭着眼睛,但两条长腿却蹬在墙上,显然已经睡醒了,听到来人又闭上眼睛。他总是这样,第一次叶子带我和罗一造访马房他就是这样子。马术教练手里攥着一只收音机,声音咝咝啦啦,收音效果不好。收音机太小了,比机手还小,简直像玩具。 马房的內部结构也像教堂,上面的尖顶有许多拱形小窗,还装有七彩玻璃。虽然七月溽热,仍有山风送进来,马房里面还有些 ![]() 我愿这样想,但这样想显然有些过分了。 我决定上楼看看。我不在乎马术教练睡着还是醒着。楼梯吱吱作响,以我的体重还颤颤悠悠,马术教练每天爬上爬下,无异于让那匹马爬上爬下,简直是不可能的。不,也许说不准马还真的可以爬上来,因为那不是普通的马,而是表演马术的马,什么也难不倒马术教练。那么马术教练骑着马抱着简女士上来也是可能的?我这样想着,到了回廊上,不噤向下俯视,感到一种凌空的空旷。我几乎有种要引吭⾼歌的感觉。 马术教练睁开了眼,但仍一动没动,腿仍放在墙上,类似跷着二郞腿。教练翻眼看着我,我也看着教练,我们中间隔着一道拱窗投进来的丝网一样的 ![]() 我推开合页形的拱门。这是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间,拱窗正对着⽔平的夕 ![]() ![]() ![]() ![]() ![]() ![]() ![]() ![]() ![]() ![]() ![]() ![]() 是的,这绝对是马术教练的房间,没有任何简女士的痕迹。我试图发现一些女 ![]() ![]() ![]() 7只铁笼子在拱窗下的墙 ![]() ![]() ![]() ![]() ![]() 楼梯响起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马术教练上楼了。我以最快的速度闪出屋子,站在唱诗班一样的回廊上。我要看看马术教练上楼的样子是否像马一样艰难。马术教练上楼的确很吃力,但并不像马,在我看来这比马可能发出的“咔咔”声音还要沉重,以致我觉得顶楼随时有坍塌的危险。马术教练显然夸张了上楼的声音,听上去既 ![]() “你还要待多久?”他问我。 “我在等你醒来。”我说。 “我没睡。”他低低地说。 “看上去像睡着了。” 他继续上楼,到了我跟前,比我⾼出一头还多。他俯视着我。 “你最好离这儿远点儿。” “我在等你。”我毫不示弱。 “等我⼲什么?” “我们恐怕要共进晚餐。”我说。 他略怔了一下,盯着我。 “是她的意思?” “是,可以这么说。”我说“可以开灯吗?” 他拉开廊灯,手臂扶在廊栏上,看着下面,不再看我。过了一会儿,马术教练回过头来说: “我想我得先遛遛马。” “我们一起去。”我说。 十四 缺月在小山顶上升起,非常大,看上去几乎不实真,就像一块浮冰或一种有眼疾的外斜的目光。马术教练如果有一天患了眼疾,说不定可能就是这种凝滞的缺月效果。我在街上见过那种缺月一样外斜视的人,通常他们都比较⾼大。我与马术教练一同出了马房。马术教练的⾝躯与马的⾼度大体持平,他们像两匹⾼大的兄弟,而我走路不稳的样子差不多就是马戏团的报幕员。马术教练骑上马后,拧着马头转了两转,马头⾼⾼扬起,很大的牙龇出来,很不服的样子。说实话,真他妈的威武,如果我是狂疯的女人也会为这样的口牲倾倒。马术教练飞奔起来,在小小的跑马场上扬起沙尘,没什么能挡住夜幕降临给口牲和马术教练带来的奋兴。 教练跑得兴起,后来脫掉了蓝⾊牛仔背心,光着扇面般的膀子玩起了花样,不一会儿人已⽔淋淋的。 “想试试吗?”马术教练站在有如云中的沙尘中问我。 “不。”我仰着头说。 “我可以抱着你。” “谢谢。” 他撒 ![]() 我接下叶子拎的东西。不仅有人吃的,还有狗吃的,是一些 ![]() ![]() ![]() “没有客人要求上楼参观吗?”我问叶子。 叶子说有,但这里游人止步,不允许参观。 “可以看马和马术教练。” “教练有什么好看的?”叶子摇头摇,没有解释。 网下叶子不愿跟我多讲话。 叶子还是要走,正好马术教练也上楼来了。叶子像没看见马术教练一样,与马术教练擦⾝而过,也不打招呼。叶子和马术教练都是简女士从深圳带来的⾝边人,也是庄园最早的创业者,但他们之间显然又是绝对陌生的。网上叶子跟我谈了许多小时的事,也快乐地谈到刚来庄园创业的事,但对现在的庄园总是轻描淡写,不肯多言。 “哈,还有酒,我猜就有酒。” 马术教练又穿上他的牛仔背心,头发 ![]() “想知道什么?”马术教练问我。 “谢谢你修好了我的车。” “不是我修好了你的车,是修理厂。” “那也辛苦你跑了一趟。” “你的车真的该扔了。” “它很适合我。” 马术教练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那倒也是。” “所以,我对别人没威胁。” “你做密探确实 ![]() “是探侦。” “国中哪儿有什么探侦,当个密探,小偷小摸的就不错了。”马术教练向我晃晃杯子“我的情况很简单,年轻时上过体校,打过篮球,后来当了兵,养马、驯马,复员到深圳当了马术教练。马术在国中不景气,不允许赌马也就没有真正的马术。我到了简的公司开车,现在基本不开车了,纯粹照看马,还有简,就是这样。” “我以前,呵,很早了,”我说“上中学时也喜 ![]() “你跑百米栏?”马术教练不相信地重新打量我。 “在区级拿过名次。” “多少秒?” “16秒6。” “残运会吧?” 我真想菗他:“区中生学运动会,我证实了自己。” 他碰了一下我的杯:“还真看不出来。” “我有点儿优势。” “弹跳?” “是,你真了解我。” “《⽔浒》里有个叫‘鼓上蚤’时迁的,弹跳很好。” “你看过《⽔浒》?”我不太相信地问。 “我听评书,袁阔成的评书,还有单田芳、连丽如、田连元,我都喜 ![]() 我注意到房间里有几十个收音机,大小不一,款式各异,像个小陈列馆,其一个最老的是熊猫牌的,非常小、非常旧,可算是古董了。他无意收蔵收音机,这些都是他用过的,但事实上他已是收音机的收蔵家。 “我可以同时听三四个评书。”他继续说。 “你对这里的生活很満意?”我问。 “当然満意!有什么不満意的,我最喜 ![]() “你可真让人羡慕。” “你好像有个女助手?听说块头很大?” 他做了一个很大的甚至下流的手势。 “简女士说的?” “是。她很刺 ![]() “很恐怖。” “哈哈…恐怖…” 马术教练大笑。 十五 他的笑声引起了楼下马的嘶鸣,7只狼狗也罕见地一起吼起来。我想这应是从未有过的事,也许马和狗饿了?听到教练的纵声大笑忍无可忍了?狗的叫声使整个庄园好像都沸腾起来,简女士肯定听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来。 马术教练接电话,一听就是简女士打来的,显然责问什么或 ![]() 马术教练挂上电话,脸一下变了,把剩了半杯的酒一饮而尽“啪”地摔掉杯子,碎片四 ![]() 马术教练摸摸我的头,好像对小孩子似的,很亲切。 他让我稍等他一会儿。 他要去喂马和狗,完成简女士的 ![]() 我跟着他一起下了楼,到了马槽。不一会儿他就把草料拌好了,然后我们又一起去了马房后部。刚一出门他就对那些狗开了骂:“吼什么,兔崽子们,早晚我一个个摔死你们!”他在每个笼子里随便扔了一些碎骨头、下⽔,毫不认真。食盆里还剩了不少,我接过盆子,试着喂它们。它们饿坏了,而且有教练在,这是我 ![]() 他大概每次宁可剩下也不喂 ![]() ![]() ![]() ![]() 我尽可能拖延时间,好让它们多 ![]() 回到楼上,3瓶啤酒已送来,静静摆在茶几上。我为教练満上,但教练好像仍然情绪不佳,没有一口一杯,仅仅小酌了一下。我要碰一下,⼲了这杯,教练这才一饮而尽。我们一连⼲了几杯。 教练同简女士已有8年的关系,8年前他也还是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小伙儿,如今也40岁了。教练有点喝多了,但仍很清醒,甚至更清醒。 “你爱她?”我单刀直⼊。 “扯淡,”教练望着酒杯说“什么爱不爱的!” “一直没想过结婚?” “跟她?笑话,她是个魔鬼。”教练清醒地说。 “是吗?”我应了一下。 “她请你来到底想⼲什么?” “写传记。” “我看她是疯了!”教练咬牙切齿地说,显出极凶狠的表情。 “也许写完传记她会正常吧。”我模棱两可地说。 “不,”教练头摇“你不知道她。” “什么?”我轻声说,怕引起警惕,带有 ![]() ![]() “我劝你还是离开这儿。”教练同样轻声说,一点不糊涂。 “我是人私 探侦,对客户我会守口如瓶。” “离开这儿,”教练的声音仍然很轻“我看你人还不错,听我的。” “这不太可能。”我轻声说,但同样坚定。 我再次跟教练碰了一下杯子,一口饮尽。 “谈谈你的条件,多少钱你才离开?” 教练没一点醉意,而且对我已很客气。但是既然谈到了钱,谈到了我们之间可能的 ![]() “你有很多钱?”我调侃地说。 “有一点儿,不算多。” “多少?” “你说个数吧,我能満⾜你。” 教练倒満一杯酒,也给我倒上。现在我们已完全像谈一桩生意。然而我在想,教练为何执意让我离开呢?甚至于不惜花钱请我离开?出于保护简女士?还是保护自己?我究竟妨碍了教练什么? “说说你的理由,我为什么要离开?” “如果你想得到钱,就不该关心离开的理由。” “我不是一个对钱特别感趣兴的人。”我说“你别误会,我这样说也不是为了提⾼价码,我想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想好了?” “我百米栏和跳⾼都不错。”我看了看屋顶。 我看屋顶表明我毫不在意威胁,而且我觉得这个细节相当不错,它不同于希区柯克,也不同于詹姆斯·邦德,我不是英雄。我说百米栏和跳⾼一点不具有英雄气概,因为它们不具任何攻击 ![]() “你要待多久?”教练换了一个角度问我。 “很难说,那要看我喜 ![]() 我倒有些张狂,通常⾝怀绝技的人大概都像我。 “好吧,”教练碰了一下我的杯子“那我们⼲了这杯酒。” “为了什么?”我故作镇定地说。 “上帝。”教练望了望天花板。 话已说绝,虽然看上去都还客气。我不太知道黑道,但我想也不过如此。告辞了马术教练,我没马上离开马房,又到了马房后面会晤了7只狼狗,喂了它们一些掉在地上的骨头渣。尽管我对马术教练听评书这点评价不⾼,但在回工作室的路上还是悉心注意了一下地形,诸如树木、 ![]() ![]() ![]() ![]() ![]() ![]() 回到准学术区,左边只有漂流探险协会的房子亮着灯,尽管微弱也比通常整个区域漆黑一团让人愉快。通常大多数民间组织都是在周末或长假时来活动,平时鲜少人来,因此我住的地方总是一片漆黑。即使我的房间亮着灯,在这里也仍然显得空落孤单。不过如果有两套房子同时亮着灯,情况就大不一样。今天就是这样,漂流探险协会的灯光让我愉快。不过,与此同时我心中也一惊,我记得走时天还亮,我的房间没开灯,现在怎么会亮着灯呢?不,我绝没开过灯,难道马术教练先于我到了我的房间? 我的心怦怦跳,不噤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呵,我长出了口气,原来是简女士。简女士坐在我庭前的草坪上,因为隔着⽩⾊木栅,我一直没注意草坪,光注意房间的灯光了。简女士显然已等我一段时间了,茶几上的烟缸有四五个烟头,还有一杯清茶。不,已是半杯。 “我没吓你一跳吧?”简女士在暗处说。 “呵,还好。” 简女士穿了一件黑⾊吊带礼服,头发也做了一下,波浪似的卷发自然垂落在裸露的肩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简打扮得如此年轻,甚至于 ![]() 罗一在电话里同简女士大吵大闹。我曾告诉简女士不要接罗一的电话,她来电话就立刻挂掉,不用理她。但奇怪的是,每次罗一来电话简女士都并未照我说的去做,而是同罗一嗦半天。罗一一直联系不上我,威胁简女士要警报,说我在庄园失踪了,她要带察警来庄园。 “让她来吧!我连察警一块轰回去。”我愤怒地说。 “我可不想见到察警,我不喜 ![]() “好吧,”我似乎突然明⽩了什么“我知道了,我会阻止她。我打电话给她,我现在就开机,如果不能阻止她我就下山一趟。” “别把她 ![]() “我说我爱她!” “嗯,这就对了。” 简女士主要为此事而来,但我认为还有别的事。 原来今天是简的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指的是刚从马术教练那儿回来。 “没人知道,我有12年没过生⽇了。” “每到今天都一个人?” “也不,但没人知道。” “马术教练也不知道?” “不。” “那我很幸运。” “谢谢。” “喝点什么吧。”我提议。 简女士想了一下,同意了。那个晚上如此 ![]() 十六 狭小的夏利內的爱情之后,我认为一切都结束了。当然了,我依然同罗一开玩笑,依然下流,但也仅此而已,再没认真投⼊过一次。生活就是这样,有时看起来存在许多可能、许多方向,实际上都是不可实现的。就算勉強实现,比如我和罗一真的怎么样了,又如何呢?我越来越觉得罗一那天是对的,罗一当时对男人的批判后来真是让我感 ![]() ![]() ![]() ![]() ![]() 而且,我的趣兴转到另一种着 ![]() ![]() ![]() ![]() 是的,事务所⽇常办案越来越仰仗罗一,她已带出了两名助手,我差不多做起了甩手掌柜。开始还没什么,但是罗一后来越来越不満,以至说话的口气常常带出家庭主妇的味道。这时我往往开一些小玩笑,称罗一夫人或娘子,甚至假装冲动抱一下她。罗一的反抗比过去显得还要 ![]() 罗一当然有资格这样对待我,因为事实上她已是事务所老板。罗一每天风尘碌碌,不断电话 ![]() 我的第一本侦窥小说炮制出笼时(实际是窥偷小说,类似电影剧本,名叫《向谁忏悔》),全所的人,包括我们经常使用的“线人”开了一个业內人士的庆祝酒会。整个活动罗一一手包办,在天坛东侧路一个类似山顶洞人风格的名叫“燧人氏”的酒家举行。效果不错,反应热烈,探侦同时写作在国外也是常有的事,我们也终于有了探侦写的探侦小说。罗一不愧是商人,见反响不错,决定大⼲一场,又在海淀图书城正式召开了新书发布会,请来了各种小报记者、书商、评论家、模特、探侦、密探、线人、安公⼲警、出版局员官、摊点小贩、揷图作者等方方面面百来个人。为了保持探侦作者的神秘,罗一没安排我到场,一切都由她来 ![]() 发布会后,我成为一个双料的作家探侦。我越来越深居简出,完全沉 ![]() ![]() ![]() ![]() ![]() ![]() ![]() 罗一愤怒地说:“你否认不了,你看看这些照片吧!” 我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看,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模糊的显然是从录像带子上扒下来的,类似网上的⾊情频视。是的,是我和罗一,是我们的照片。但谁一眼都能看出这 ![]() 当然了,我们是在接吻——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没想到罗一真的会离婚。罗一从来是个坚定的一夫一 ![]() ![]() 我感到某种意想不到的危险。 我不仅把事务所 ![]() ![]() ![]() ![]() ![]() 当然了,我还是所长,这应该毫无疑问。 那天我走出了写作间,环视了一下事务所,才发现我这个所长真是有名无实。事务所发生的变化令我吃惊,房间由原来的五间扩大为七间。我记得过去只有三室两厅,现在又多了两室一厅,何时打通了另一套住房我全然不知。经过仔细回忆,我才想起似乎有这么档子事,我记得似乎签过一笔数目不小的支票。我应该知道扩大事务所面积这件事,可是我完全忘了,脑子里一点痕迹也没有。案头工作人员也增加了两个,不,是增加了一个,我的脑子有点 ![]() ![]() ![]() 我找到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特种行业许可证,它们还挂在原来的墙上,法人代表仍然是我的名字。这还不错,政变尚没进⼊到工商变更程序。我来到扩大的套间,其中一间让我吃惊,显然是非办公用房,基本是个役退女运动健将的人私空间。有一张特别大的席梦思 ![]() ![]() ![]() 十七 罗一想占有我,还是事务所?或者我和事务所一同占有?这一切当然毫无疑问是徒劳的。我依然是个探侦,而且是最出⾊的探侦,所谓“执 ![]() ![]() 停止了写书,我又拿起久违的数学名著《弯曲空间一般 ![]() ![]() ![]() ![]() 关于这位法国人,我还记得小学算术老师讲过一个著名故事:1787年,也就是200多年前(相当于我们的乾隆年间),⾼斯的小学老师给生学出了一道著名的算术题:“1+2+3+…+100=?”按一般的加法计算要花几个小时甚至一天时间,但是当时年仅10岁的⾼斯却在几分钟后就将答案告诉了老师:“5050”小学老师非常惊讶,因为答案是对的。原来天才的⾼斯利用等差级数的对称 ![]() 罗一现在做的一切应该还是传统的加法,一点一滴地,她还不知道可以用乘法,比如更换营业执照、法人代表,就是说她还没得到5050!我不会让她得到5050的,就算她是美女天仙也不会让她得到。何况她不是,非但不是,简直让人恐怖。是的,她的确就是恐怖分子,过去外形恐怖,现在心思也是同样。幸亏她不知道乘法,她要是知道了…呵,她真的不知道吗?不,呵,想起来了,上帝!她或许已经知道了乘法,她就要住到这里了,甚至已经住到这里了,这说明她已经准备用乘法了! 她把照片给了我,在我旁边悄然建立了卧室,告诉我她已离婚,显然我对她的离异负有重大责任,这一切是多么強烈的信号!她以前不接受我,她矛盾,她斗争,全是因为她还有丈夫,她要维护婚姻的尊严;现在她解除了婚姻,她自由了,可以全心全意爱我了,一切都似乎在这样告诉我。幸亏让我提前发现了,还不算太晚。这天,罗一5点刚过就到“家”了(之前已经是这样,探侦哪有正点下班的,以前我一直没注意,现在我不能放过罗一的一举一动)。我在自己的房间竖着耳朵听,我听到罗一同东北厨娘说话的声音、杯盘筷子的声音、酒杯餐桌的声音,这又是一个危险信号。过去我在工作室也常闻到某种不同寻常的 ![]() ![]() 她在等着今天!是的,她肯定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我还不知道罗一打扮成了什么样子,进行了怎样的美容——那将怎样吓人! 还好,我看到罗一时稍稍放了心。 罗一没打扮成我担心的新娘的样子,还是平时的装束,甚至也没明显的化妆——我担心罗一会穿上猩红的、有唐装图案的、具有炸爆效果的旗袍,担心罗一描眉画眼儿,施以粉黛,再梳两条漆黑的假辫子,那样我一定会认为是印第安人的假面。不过话说回来,从艺术效果来看,就是说从恐怖小说或影片的角度看,这样的效果倒也是我目前作品中应有之义,小说或电影不就是将生活中未完成的內心生活予以完成吗?但是,我的担心和遐想显然是多余的。罗一没什么变化,普普通通,除了一贯难以掩饰的大巨的 ![]() 这方面罗一也该讲讲情调。 我们没什么话,就像过去偶尔共进晚餐一样。罗一问我小说进行得怎么样,我当然说非常顺利,讲了一个希区柯克的故事。现在我们之间除了谈论希区柯克还能谈什么呢?我已经走火⼊魔,对世事漠不关心。罗一过去不知抱怨过多少次,后来也不抱怨了,习惯了。罗一没再提法庭照片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就是说她今天好像并不准备与我摊牌。不过准备的饭菜很像是摊牌,一桌子东北菜,罗一自己并不怎么吃。罗一一边不断给我夹菜,夹排骨、吊子、蒜泥⽩⾁,源源不断,一边唠叨、叹息,说我太用功了,太瘦了,瘦得像灯。我不知道像灯是怎么回事,罗一说就像我这样子。大概是⽩城或铁岭那边的土话吧,这方面的小品让赵本山真是演绝了。 罗一又给我盛了一大碗有许多西洋参的 ![]() ![]() ![]() “你不用担心我⾝体,”我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人间天上,一宿都没问题。” 罗一知道这方面不能跟我太正经,也借着酒劲亲切地骂我:“谁担心你那个了,我还不知道你!” 这话倒让我爱听,我最不愿别人说我瘦,好像不行似的。罗一脸⾊绯红。说实话,罗一的涩羞无论如何真是 ![]() ![]() ![]() ![]() 不过,如果不是后来简女士的神秘电话,即使温补的西洋参,时间长了也难保我不会产生爱情,比如三更半夜爬到罗一的大 ![]() 十八 电话让我奋兴,几乎像是一种救赎。夜午女人,夜午凶铃,多么神秘的电话,我一下清醒了,完全忘了罗一的存在。我们去了庄园。从庄园回来,罗一失望至极,真的消失了。第二天罗一没来所里,第三天也没来,事务所处于前所未有的停顿状态。罗一的两名外勤助手(都是一⾝黑⾐上过体校的人,而且两人像孪生兄弟)整天无所事事,在房间里菗烟、喝茶、玩一种简单的纸牌——搬大点,谁的大谁赢钱。我基本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很少到所里来,可是现在他们在我的事务所就像休假一样。开始我对他们还算客气,让他们回家休息,因为我拿不准罗一是否真的不打算在我这儿⼲了,我不能轻易处理这两个家伙。显然罗一至少是撂挑子给我看,看我能不能放下这里不管。又等了一天,我决定行使所长的权力,对两个玩纸牌的家伙宣布:“你们被解雇了,回家玩去吧。”他们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不约而同地稍稍看了我一下,继续玩纸牌。我发火了,命令他们立刻滚蛋,马上滚! 他们停止了纸牌,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罗一的意见吗?” “这是他妈的我的意思!”我大声说,上牙打着下牙,有踮脚儿的那条腿气得发抖,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没有罗一的命令我们不能擅自离开,是她雇用的我们,她要我们在这里坚守岗位。” “坚守个庇,我连她也一起炒了!” “那您得先开掉她才能开掉我们,我们是和她签有用工合同。” 我确实有点被气晕了。的确,按照《劳动法》辞退也要有个手续,给一两个月工资什么的。看来我对所长的权力实在太生疏了,不过尽管如此,我的火气并没因此减少多少。我到了财务室,让小魏把劳动合同取出来,照章付酬,然后让他们滚蛋。小魏和另一个接待兼文秘的家伙也在玩纸牌,当然,听到我在外面发了脾气已经住手,但是并没把牌收起来。我对小魏还算 ![]() ![]() 我的超现实的写作把我变成了一个十⾜的傻瓜,我还研究数论、阿基米德、欧几里德、⾼斯或弯曲空间、拉长的钟表、溢出的齿轮,我哪儿还是一个探侦?哪儿还是福尔摩斯或希区柯克?简直就是一个弱智!我不知道我到底哪儿出了⽑病,我太小瞧罗一了,我因为同情她的样子(就像同情我自己一样)过于信任她,或者对她还有想⼊非非的成分——难以了断的与未曾实现的情 ![]() 为了预防更坏的事情发生,我把墙上的法人代表、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卫生先进单位等所有的镜框都摘下来,放在我的工作室柜子里收好。我又去了财务室,向小魏要了营业执照、法人代表的副本,要了注册表、许可证、工商登记、公司章程等一些我认为重要的法律文件。这些小魏尽管疑惑倒是没有拒绝,一样一样地拿给我。我感到某种満⾜,我还是所长,罗一的雾月政变显然并不彻底,资产阶级⾰命就是不如产无阶级⾰命和农民起义来得彻底,这是资产阶级软弱 ![]() ![]() ![]() 十九 我当然无法立刻赶他们走,我的想法是等下班后他们全走了我要重新更换防盗门。这是个好主意,一道大铁门就把他们全开除了,这是多么简单易行的办法,他们一个也别想再走进来!我关严了门,悄悄拨通了龙甲防盗门的电话,我要最好的最贵的最结实的,而且要快,加急,十万火急,就在今天晚上,我可以付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也可以的加急费。拨完电话后我长出了口气,简直大喜过望,一切都是多么简单! 晚上9点(我要求9点以后再来)龙甲来了6个人,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复杂烧蓝锃亮如同装甲车一样的防盗门,我认为就算那两个家伙上过体校练过童子功也没办法对付这道钢铁长城。一个晚上我就重新夺回了我的权力,明天一早我就要站在门口看他们站在门外,我要隔着铁栏像看动物园狮虎山一样看他们,或者他们是游人看我也行。总之,他们完蛋了,被开除了,我一分钱也不会付给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写书! 但是第二天一早,简直像做梦一样,他们4个人重新完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孪生兄弟点上烟继续玩牌,小魏和文秘嚼着油条得意扬扬,边吃边活动⾝体。我大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没人理我,我不知道是他们做梦还是我在做梦。我飞快地来到防盗门跟前,防盗门居然被打开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探侦,都有溜门撬锁的本领;问题是就算是最出⾊的探侦也打不开我加了密的这么复杂的铁门,这是龙甲的人一再保证过的,甚至写⼊了合同。我立刻拨通了龙甲的电话,向他们大发脾气:“废话少说,你们过来看看,过来看看,我要你们赔偿,我丢了100万,晚一会儿我就到法院告你们!”龙甲的人很快就到了,连经理和设计师一块都来了,一共来了4个人。设计师一再说不可能,不可能,对防盗门进行了彻底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防盗门是从里打开的。“放庇,简直是放庇!”就在我大发脾气时,一直看热闹的我的下属们却一致承认:他们就是从里面打开的,事务所不能关门办公。 “你们这帮贼!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没人回答我。龙甲的人不仅不再赔礼道歉,还要收上门服务费,眼神带着嘲笑,让我觉得全世界的人似乎都串通好了捉弄我,要不就是我真的出了⽑病。我还从未怀疑过自己,但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我付了上门费,把自己关起来,冥思苦想,百思不解,难道昨晚他们有人没走?有人在值夜?突然,我想起什么,我像疯了似的打开了工作室房门,冲过客厅,出了防盗门,站在楼道里。我屏住呼昅,死死看着对面的铁门,慢慢旋开,我看到了我曾到过的罗一的卧室!我是多么的弱智呀,是谁把我搞得这么弱智?我完全忘记了这个套间,忘记这个套间还有一个门!该死的罗一,把我完全搞糊涂了。这是我的错,纯粹是我的错,我怎么就忘记了这套扩大了的房间呢?多么简单弱智的问题!我真的爱罗一吗?不然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难怪他们嘲笑我。 罗一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她可以把一个天才弄成⽩痴。 我要继续辞退他们,坚决地,毫不手软地。我再次请来了龙甲,刚刚打发他们走又请他们来了,真是颠三倒四。我要他们立刻把对门那套房子的防盗门换掉,不仅如此,还要把 ![]() ![]() 他们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肯定会赖着不走,肯定会捉对守夜,这事在我意料之中。我有办法。我给出派所一个退休老民警打了电话,我们过去办事打过 ![]() ![]() ![]() ![]() ![]() ![]() 下午,防盗门叮当作响时,察警到了。 他们没带警 ![]() ![]() ![]() ![]() ![]() 接下来是对付财务室的小魏和文秘那两个浑蛋,那两个东西显然机警得多,早已收起了纸牌和赌资。我翻他们兜、庇股底下、桌子下面,居然没翻着。窗子是被临时打开的,显然纸牌被扔楼下去了。我踮着脚头伸到窗外。“在下面呢。”我对察警说“瞧,那些纸牌,那就是证据,上面会有他们的指纹。”老王说:“兄弟,博赌就先算了吧,今天主要不是抓赌。”小魏乖乖 ![]() “现在,你们听好了,”我开始训话,把孪生兄弟也叫了进来,察警分列在我的两旁,如同专门保卫我似的“博赌的事今天就不追究你们了,但是你们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们被解雇了。鉴于你们的博赌行为就没有善后工资了,也没什么劳动法,听好没有?好,现在给我排着队,一齐滚蛋,滚,滚,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但是4个人居然一动不动,不仅如此,甚至连刚才恐惧的表情也突然消失了。小魏不再双手垂直两脚立正,竟然摆出了稍息的样子。 我大喝一声: “怎么,你们这些赌 ![]() 二十 “行了,别闹了。”罗一说。 久别的罗一不知何时已站在我⾝后,一⾝薄透黑⾐,显然做了面膜和头发,头发削得很短,几缕弯曲的勾发透露出类似魔鬼的味道,真是久别了。“罗一——”我叫了一声,我有点神不守舍。罗一没理我,跟老王握手,寒暄,然后向3名察警表示谢意,说哪天要专门请几位坐坐,又跟老王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们认识,比我还 ![]() ![]() 说完我凑到了老王耳畔低声说:“你要多少钱,说个数?” 老王笑笑,同样低声对我说:“你们把我搞糊涂了,今天就这样吧。” 老王带着察警走了,我的下属一下跳起来,互相拥抱,好像庆贺政变未遂似的。我死死攥着险保柜钥匙,无论如何我把财权夺过来了。我对罗一摇了摇公章、钥匙、账本、营业执照副本,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工作室,刚要把门反锁上,门就“嘭”地一声被撞开了,罗一和她的下属站在我面前。他们要一哄而上,这是我没料到的。我刚才表现得太得意了,事实上我炫耀公章和钥匙无非是以此显示我并没有完全失败,我还掌控着事务所,但是他们要一哄而上恐怕还得 ![]() 唉,这就是温情和想⼊非非的代价。我愿这辈子彻底忘掉罗一! 正当我已经准备把钥匙拱手 ![]() 罗一向我走过来,她做了面膜,勾发,淡淡的眼影,黑⾐薄而透, ![]() ![]() ![]() ![]() 我愿把一切都拱手相送,给她,现在我全都给她。拿出去吧,恐怖分子!我的企业法人代表名字不是可以轻易更换的,这事迟早有地方解决! 罗一接过钥匙、账本、支票夹,看了看。 “你不用怀疑,这一切都还是你的。” “是的,我不怀疑…”我嗫嚅着。 “今后也是你的。” “也是你的。”我说。 “那我们就不分彼此。” “不,还是分一下。” “我离婚了。” “是的,我知道。” “因为你。” “你可以上诉,我出庭作证,我们是清⽩的。” “我自由了,想爱谁就爱谁。” “你知道我是不打算结婚的。” “我没要你结婚,我们只是相爱。” “不,我从来没爱过你。” “你爱过。” “没有,从来没有,那不过是——理生冲动!” “你还会冲动,永远冲动。” “不,不!你别过来,别,罗一,别…” 罗一的黑⾐几乎一下落在地板上,豹纹三点,如同我在人间天上有过的女人。我跟罗一提到过,现在她竟然穿上了,只是一切都大得多。罗一不像女人,简直像匪徒。我不能说罗一要強暴我,但她的泰山庒顶之势和強暴有什么不同呢?我后退着,半推半就,总而言之,无论如何,爱情也好,強暴也好,反正她把我顶在了墙角。我并不害怕,我们纠 ![]() ![]() ![]() 罗一忠实地传达了命令。我大声说:“兔崽子们,你们看到了吧,到底谁是所长!看清楚了,谁是所长!” 罗一虽然在⾼嘲上,但毕竟多少还有些害羞。罗一一只手护住啂牛似的啂房一边怒吼:“滚!滚开,快滚!” 然而这些下属窥视过太多类似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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