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7》第一节战争及《61×57》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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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61×57 作者:王文华 | 书号:40372 时间:2017/9/15 字数:236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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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徐凯还是每天见面,他来医院的次数不减。她没有提起自己小小的发现,但和他之间已经有了一道墙,或至少是一道网,他的任何亲密动作、任何甜言藌语,都开始经过那张网的过滤。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必须让他觉得一切正常,他才会继续经营他原本在经营的东西。 然后是那关键的一晚。 "这星期六公司要去拍外景,我可能不能去医院。"星期二晚上洗盘子时他说。 "没关系,你忙你的。" 他从背后过来吻亲她的颈背,她拿着⽩⽑巾擦⽩盘子,算计着。 星期六中午她离开徐凯家,相约下午再机手联络。她走出他家楼下大门,却没有离开。她走到他家斜对面公寓的门旁边,监视着徐凯家楼下的出⼊口。她刻意侧着⾝,让从徐凯家楼下出⼊的人看不见她。 她恨自己变成这样。整个下午她扭曲着⾝体憋在那里,整个下午徐凯没有出门。三名女子走进公寓,她记得非常清楚,但不知道她们是去几楼。她恨自己变得这样多疑、这样猥琐、这样偷偷摸摸、这样蹋糟自己。她不知道她想抓到什么?徐凯和一名女子走出来?如果她抓到了,那代表什么?那人可能是他的同事,他的妹妹。两个人走在一起又能代表什么?他可能只是送她去搭车,去散步。她不知道自己希望抓到什么,却知道自己必须亲眼目睹。她想上厕所,却忍住,怕去的时候错过徐凯。她忍着尿、弯着 ![]() 她们一起上楼,妇人要回家,静惠还不知道自己上去要做什么。按他的电铃?在门外等?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响声很空洞,好像她的意图。万一走到他家门口他们走出来怎么办?她僵硬地练习微笑,甚至练习伸出手来和对方握手。对方知道她的存在吗?如果不知道,至少先不要伤害对方。"我姓林,我是徐先生的邻居,"没错,她可以这么说,"我住四楼,有空来玩。" 静惠在三楼停下,作势要按电铃,妇人继续上楼。她斜眼看妇人,确定她走开后,她退到楼梯上坐下。她低头 ![]() 她调匀呼昅,慢慢抬起头… 在 ![]() 她看到徐凯门口放着一双女人的⾼跟鞋。 她猛昅一口气,把自己从肚脐部位往上提。她庇股突然变轻,好像要跟上半⾝支离。⾎流加快,她听到隆隆的声响,好像是⾎流击撞⾎管壁的声音。她觉得 ![]() ![]() 然后她想起此时他在里面和另一名女子可能在做的事… 冷静下来后,她低头看那双⾼跟鞋。名牌、黑⾊、寸尺很小、看起来很新。她回忆刚才走进公寓的三名女子,她们的脸却一片模糊。她轻轻靠上门,试着听屋內的声音,安静无声。 她往上爬一楼,在四楼门前的楼梯间坐下。她要等他们出来,她要看到她。但她又不敢直接看到,她没有自信自己能够承受。三楼是写实的,四楼是全安的。但那只蚊子先出来了。很大一只,飞到面前还会发出噪音。她挥手,自然是打不到它。她站起来,转⾝寻找那只蚊子。在 ![]() "你知不知道,"徐凯曾跟她说,"蚊子一旦昅了你的⾎,就不会叫了。会在你⾝旁一直叫的,都是还没有昅到⾎的。" 她坐定,让蚊子昅⾎。她为什么要看到她?她已经知道徐凯因为另一个女人欺骗她,这还不够吗?看到她能让她更理直气壮做某些决定吗? 她坐在楼梯间,对四楼的大门保持警戒。徐凯的邻居若开门看到她坐在这会怎么想?她只要听到四楼门內传来一点声音,就立刻站起来,装做只是从楼上走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徐凯就在一层楼下,但她觉得好孤独、好浪费。那女人的⾼跟鞋在外面,那女人的脚在里面,也许正穿着徐凯和她一起买的L。L。Bean的⽑拖鞋。徐凯的人在里面,心也许也在里面。而她在外面,外面的外面。 她被咬了好几个包,蚊子却依然在叫。 她一边抓庠,一边无聊地打开⽪包。捷运卡、健保卡、诚品书店卡、⾝份证、提款卡、VISA信用卡。她把皱折的统一票发弄平,叠在一起,对折后整齐地放进钱包。他们会不会在里面对统一票发?她想,那是徐凯约定要和她做的事情。她继续翻⽪包,翻出那张电信局的通话记录。 她回到三楼,走到徐凯门前,用机手打通话记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她靠上门,听见屋內有机手在响。她听着耳中的响声和屋中的响声谐和地奏鸣,⾝上的肌⾁却失去协调。她菗筋,缓缓坐在地上。 休息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下楼。她不再需要看到那个女的,也毋须跟徐凯对决。她用很卑微的方式,了解了一些事情,现在必须很有尊严地离开。她走下楼,相信自己是最后一次走下这楼梯。她一路坠落,但仍边走边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狼狈地来,但必须风光地走。走到一楼,她很坚定地打开铁门,正要关门,犹豫一下却没关。她走出公寓,看了一眼站了一整个下午的角落,那角落因为被她站过,显得十分委屈。她走到巷口,坐上车,回到家,直接钻进被窝。她整个人坐在被窝里,四周封死,没有光线和空气。 她一直 ![]() 第二天清晨,她站在浴室镜前看自己肿红的眼睛,突然冲上一股不甘心。她穿上运动⾐,跑下楼,坐车到徐凯家。楼下的铁门仍然开着,她走进去,一口气爬到三楼。那双⾼跟鞋还在门前,像一道符咒一样保护着徐凯的城池。她爬到四楼,坐在昨晚的位置。她的⾝体蜷曲成一小块,好像刺猬进⼊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和门內走出来的人决斗。却又好像是在用手脚遮掩着全⾝的破绽,不让敌人一个开门声把她击碎。 ![]() 12∶40,门打开的声音,静惠是清醒的,却有被叫醒的唐突和惊吓。她隔着一层楼听女子和徐凯走出来。 "你下午要⼲什么?"徐凯问。 "我想把你上次买的那条 ![]() "找时间一起去嘛…" "等你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他陪她走出门,静惠缩到墙壁,好像怕被看见。 "拜…"女子说。 "打电话给我…" 然后静惠听到吻亲的声音。 像炸弹炸爆的声响,她摸着冰冷的楼梯,踩着満地灼热的碎片。 十分钟后,她走出徐凯的公寓。她坐上车,因为躲太 ![]() 是"阿金"那两个字让她愤怒的。她拿起电话,拨给他。 "喂?"徐凯接起。 "我看到她离开你家。我看到你吻亲她。" 阿金开始打第三针,在静惠面前总是打起精神。她在家里做了一碗面线带来,小心地不让汤流出来。她蹲在 ![]() ![]() ![]() "徐大哥最近怎么没来?"阿金问。 折叠好的橘⾊塑料椅靠在墙边,那原来是徐大哥的位子。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讲话。徐凯试着找她,机手和家里都试了很多次。半夜一点,她躺在 ![]() 阿金吃完午饭,睡了一下。她拿着自己的面包,走到病房外。下午一点,她坐在医院长廊的一排塑料椅上。 ![]() ![]() ![]() 她低下头,把嘴中嚼了一半的面包吐回透明的塑料袋,口⽔沾到自己的手背。她的头塌进手掌,把棕⾊框眼镜丢在旁边的塑料椅上,用力 ![]() 那天之后,她就常戴着随⾝听。走在路上,感觉有人陪伴她。她喜 ![]() ![]() 她学了好多流行歌曲,知道听众在什么情况下点什么歌。她听着DJ念着点歌人给对方的话,觉得每个人故事都一样,她的没什么不同。有一天下午,她听到台中的"鸭鸭"(应该是这样写吧),点了MacyGray的"ITry"给台北的"阿⽑",鸭鸭说:"我们在一起,历经了这么多起起伏伏,如今虽然分手了,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仍然爱你,没有你,我的世界将永远是残缺的。我诚心地祝你幸福、快乐,早⽇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 世上只有一个故事,她很⾼兴自己正在体验那个故事。 她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那种徐凯还没出现前、多年来她认定的美好生活。早睡、早起、刷牙、洗脸、穿⾐服、戴耳环、找钥匙、穿鞋、下楼梯、出门、进捷运站、下楼梯、刷卡、走进月台、被想赶在车门关闭前冲上车的人撞到、等车、抬头看电子显示屏上写着"开车酒精浓度超过标准处15000元以上60000元以下罚款并吊销驾照一年"、走进车、扶铁杆、看着座位上的男孩把手绕过女友的脖子、下车、出站、买早餐、买《经济⽇报》、对店员"需要袋子吗"的问题说"要"、进公司大楼、把识别证戴在脖子上、进电梯、颈背感觉到陌生人吐出的气、进办公室、和沿路的同事微笑、开电脑、输⼊密码、进⼊ ![]() ![]() "不适合就不要勉強。"程玲来找她,她们走在她和徐凯走过的仁爱路。"我们很适合啊,很多时候,我们的默契,是别人无法了解的…我们喜 ![]() "结婚需要同质 ![]() ![]() "没有人是真正来自相同的世界,我们都改变了自己去配合对方。" "你还想跟他联络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在替他辩护。" "我没有在替他辩护,我是在为我们辩护,我们毕竟都花了很多的感情和心力。我辩护,是希望那些感情和心力不是⽩费的。" "你到现在还这么MBA,斤斤计较。" 不甘心啊,静惠想,每一个人都会吧,不只是MBA。如果我真的是好的MBA,早就认赔杀出了。 "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在对我那么好的情况下,还能跟别人在一起?" "当然可以啊…"程玲说,"我很爱周胜雄啊,我想嫁给他。但是我还是跟Richard见面。" "为什么?" "我从两个人⾝上得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你为什么要从两个人⾝上得到东西,一个不够吗?" "不够。我曾经同时跟四个男人 ![]() "接起电话,搞得清楚谁是谁吗?" "搞不清,所以一律叫honey。" "我真是服了你。" "每一个人给你不同的东西。周胜雄给我全安感,他照顾我,可以依赖。 Richard给我的纯粹是⾝体的,很单纯的快乐,我们都没有期待,也就都没有负担。" "他们都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吗?" "周胜雄当然不知道,他本来就憨,凡事都少 ![]() "你怎么能讲得这么轻松?"静惠的口气从谅解到不平,"难道忠诚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 "没有。" "没有?" "你所谓的忠诚只是基督教文明的产物,只是道德的规范,对我没有意义。我只对我的感觉、我的情绪忠诚,我认识Richard,喜 ![]() ![]() ![]() ![]()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听起来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放纵自圆其说。" "我何必要自圆其说?这是我的生活,我做我喜 ![]() ![]() "你跟Richard的关系又怎么合乎人 ![]() ![]() " ![]() ![]() ![]() ![]() "当然要,我和一个人在一起,要的是全部,如果一下子得不到全部,我先要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体。" "那你还烦什么?徐凯对你有心啊,看看他为你做的事情,如果你最在乎的是他的心,那么为什么不能忍受他的心在爱你的同时,⾝体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静惠答不出话。 "你看过那女人吗?" "没有。" "你想看吗?" "本来很想,现在不太确定了。" "如果是我,我不会像你这么难过,但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像《往⽇情怀》的最后,芭芭拉·史翠珊一定要看到罗伯特·雷德福离开她后,最后究竟和怎么样的女人在一起?" 静惠在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 "我好累,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程玲坐到她旁边,两人一起看着前方来往的车。 "没关系,徐凯爱玩,就让他去玩,几个月后他就会后悔,再回来求你…" "真的吗?"静惠问。 程玲停顿一下,"其实也未必。不是所有外遇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静惠点头,微笑,"只是那样想会让我们比较好过一些。" "事实上,她可能比你更适合徐凯,他们的故事可能比你还悲壮。" "因为是地下的,他们见面如此不易,于是 ![]() "现在在台北另一个角落,也许那女的也在和她的朋友谈你们的事,我相信你会被刻画成一个严厉、刻薄、无趣、狂疯的女人,她是拯救徐凯的天使,他们在你的庒迫下追求真爱…" 徐凯仍持续打电话来,只是次数慢慢减少,偶尔他会留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你一切都好。"她没有回话。张姐小说他来看过阿金几次,都是趁她在上班的时候,阿金问徐凯为什么晚上都不来了,徐凯说最近在赶几个案子。在公司开会,她很专注地看着老板,适时地点头、合宜地微笑,却没有在听他在说些什么。结束后,老板问她,"你晚上把这个弄好了打个电话给我,你再告诉我一下你的机手号码…" 她说出一个号码,老板重复。 "对不起,我讲错了。"她又说了另一个号码。 她第一次说的竟然是徐凯的号码。 下班,她走在街上,店家放着孙燕姿的《和平》,她在橱窗前停下来,看着窗內的⾐服和窗上自己的⾝影,听孙燕姿唱: 爱是固执的 我只要在兵荒马 ![]() 和平对待你 不掉泪是因为好多事还要努力… 她走进自助餐厅,快打烊了,菜已陆续收起,铁盘下的⽔上浮着几条⽑巾,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她坐在自助餐厅,只剩她和⻩⾊制服的欧巴桑在吃。突然间某人的机手响起,铃声和徐凯的机手一样。她立刻停止咀嚼,转头看谁接起来。一名欧巴桑接起,用台语说:"好了,马上就回来,你先睡。" 她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 走上捷运,她自然地往最后一节车厢走去。到了医院,张姐小说棉花 ![]() 回到家,她坐在餐桌上整理信件。打开信用卡账单,一条一条的消费,让她回想起他们过去做过的事情:吃印度菜、洗温泉、买家具…好多好多。她打开机手的电话账单,费用⾼的都是打给他的电话。她看着最⾼的数字,不过是一个月之前,他们曾经用机手讲过198分钟的电话。那时他在花莲拍片,晚上刚刚收工,她站在医院门口,请叫好的计程车离开。他们都不愿回到住处再用一般电话继续。对他们来说,有些话必须在当下讲完。 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她⾝体前倾,坐在长沙发中间,头转向左边,眼睛看着地面,右手托着脸,左手握成一个无力的拳。小艾琳的相框在旁边,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都没有焦点。她看到桌上的蜡烛,头上的蕊短得几乎看不见。 "你知不知道,这种蜡烛可以从另一头把蕊整个拉出来!" "嘿,不要拉,那是我最喜 ![]() 她想,这样不联络,是谁比较难过呢? "你不要去想这种问题。"程玲前几天跟她说,"想了你自己痛苦。" "他刚好可以跟那个女的天天在一起。" "你也可以去 ![]() "我不会喜 ![]() "那你注定要比较难过。他的优势是他跟别人在一起有同样的感觉,而你没有。" "也许他现在也和我一样难过。" 她躺在 ![]() "永远会有另一个男人,"在健⾝房,程玲和她一起在跑步机上快走,程玲说,"我也曾经觉得某一个男人是全部,没有他就活不下去,我也杀自过,最后被拉去灌肠。我当时觉得那么強烈、那么绝对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只是一个笑话。六个月,你就给自己六个月的时间,每天数每天数,到了第181天的早上醒来,你会发现徐凯已经很远了。" "你难道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的任 ![]() "徐凯欺骗你,和另一个女人过夜,你说这是你人生中最好的爱情?"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夜里被街上的狗叫吵醒,再回去睡就睡不着了。台北的夜有好多声音啊,远方警车开过、楼下有人发动摩托车、楼顶⽔塔开始菗⽔、没关好的窗有风灌进来。她起 ![]() ![]() ![]() ![]() ![]() "你还好吗?"她一直咳嗽,工作人员拍她背。 "我还好,好实真。" 她回到公司,收到徐凯寄来的信。她把它当作信用卡公司寄来的促销广告,试着平静地打开。里面又是一张《图兰朵公主》的票,⽇期是今晚。 "打了几次电话给你,你都没接。 请你记得,这出戏最后那个陌生人的名字。" 她没有去。那个周末她回到台南看爸妈。"你瘦了。" "哪有?" "你脸⾊好差。" "最近工作比较忙。" 他们对徐凯的事一无所知,她想现在也不需要告诉他们了。爸妈自然又对结婚的事唠叨了一番,她努力摆出微笑,要他们不要担心。 "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还没有。" "要不要再跟陈阿姨那个儿子见个面?" "不用了,"她抱住妈妈,"我自己会找到的。" 星期⽇晚上快十二点才回到家,她很快就睡了。然后她被电话声吵醒,翻过⾝,时间是半夜四点。她让答录机去接。对方没有留话,只是一通一通地打。打到第五通,对方终于留话。 "喂,我可不可以见你一面?…" 她可以听见客厅答录机录下的声音,她已经完全清醒。她等着对方继续说,但对方一直沉默,只听得到他后面街上的噪音。她在 ![]() "我想跟你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爱过很多女人,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不管怎么样,我要你记得,你记得好不好?…"她想接起来,不管他怎么对不起她,想想他为她做过的事,也可以原谅了吧。接起来,做个朋友吧。看不到他的这段⽇子,她毕竟是不快乐的。看不到他的⽇子,每一天都像一个大巨的工程,必须去奋斗、去克服,把不打电话给他当作成就,把不想他当作成 ![]() 为什么要这么累呢?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也不会再去打扰阿金。我希望你们都很快地好起来…我们夫 ![]() "喂?" 是"夫 ![]()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一家没有个 ![]() "她是我前任女友——" "你不需要告诉我,真的,我不想知道——" "我想要告诉你,我欠你一个解释。" "你不欠我什么。" "她是我前任女友,我们当初都同意分手,分手三个月后,她回来找我,说想要复合。我跟她说不可能。后来我和你开始 ![]() ![]() 静惠回想那晚守在门外,并没有听到哭叫声。 "你不必告诉我这些,如果你不想说实话,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我现在告诉你的都是实话。我和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骗你?" 她气愤起来,气他这个时候还在说谎。他的谎言把这段⽇子的痛苦琐碎化,那些痛苦为的不是什么伟大的爱情,而只是到现在还死不掉的谎言,"你在我家用我的电话打给她很多次,电话单上都有记录,"她心平气和地说,"你讲的好像永远是她来找你的样子。" "是她来找我,她会发了疯地一晚上留五个留言,最后一个威胁要杀自,我能不回吗?" 她拿着咖啡的小汤匙,看着窗外。 "你们那晚发生 ![]() "没有。"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和答案的可笑。这是她评断能否原谅徐凯的标准吗?只要他们那晚没有发生 ![]() "我们去纽约好不好?"徐凯说。 "什么?" "我们不是一直说要去纽约吗?我们去,就像两个朋友一样去,没有任何期待,任何责任。我们去,远离这一切,远离我前任女友,远离医院,让我们看看,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们会是怎么样?" 他们去了。她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她已经厌倦于思考。她想度假,有没有徐凯都好。 在机飞上,徐凯睡着,她看着黑暗的窗外,寻找北极光。没错,他们的相处,掺杂了太多外界的⼲扰,哪有人恋爱是天天在医院里谈的?她记得阿金生病之前,他们的快乐是很单纯的,像街上任何人在谈的恋爱一样:不停的电话、不停的礼物、不停的熬夜、不停的华纳威秀(台北一家著名影城)。他们肤浅而快乐,却觉得无比尊贵。阿金生病以后,他们也是快乐的,是一起作战的快乐,一起在做一件比他们两个人更大的事情的快乐。徐凯做了,而且做得很好,从来没有抱怨过,但她能期望他把这当作生活的常态吗?他毕竟是一个对生活充満了奋兴和好奇的人,认识她之前玩过所有好玩的东西,随时准备去泰国,而不是急诊室。他毕竟才28岁。 他醒来,对她傻傻笑着,喝醉酒似的很安详。 "你睡 ![]() "你要觉睡?" 她点头。 "你睡前我送你一样东西好不好?"他说。 "什么东西?" 他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袋。 "你必须猜中里面是什么,才能给你。" "钱吗?" "当然不是。" "这怎么猜?" "你问我问题,我借回答来给你提示。" "这太难了。" "好吧,算了——"他收起红包袋。 "等一下…"她开始好奇,"这是纸制品?" "没错。" "这是你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可以说是买的。" "在什么地方买的?" "我怎么能告诉你?…嗯,这样说吧,可以说是在地摊买的。" "是饰品吗?" "不是。" "在地摊买的,但不是饰品…价钱呢?" "两千块。" "这个东西跟我们两个人有关吗?" "有很大的关系。" "嗯…上面有字吗?" "有。" "是印刷的还是手写的?" "都有。" "机票?" "机票怎么可能在地摊上买?" "这太难猜了,你要给我一点提示。" "我给你的提示是:我从来没有买过这个东西,你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以我对你的了解。" "一张卡片?" "我们当然买过卡片啊!" "我不猜了,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我要觉睡了。" 他从红包中拿出一张红粉⾊的纸,上面有红、蓝、黑笔写得龙飞凤舞的字。 "我去卜卦,算我们两个的感情…" 她拿过来看,上面印着一些看不懂的字:"本卦"、"互卦过程"、"变卦结果",每一栏下都画着类似"三"的图案,下面是"占",写着"乾为天(姜太公钓鱼)…" "要不是这张纸,我没有勇气来找你,"他说,"那个老师说,我们之间都是'乾'卦,这是最好的卦。他说我们目前很美好,中期是大吉,未来有姻缘。你看到'应吉'这一项没有,他说快则一个月內有转机,慢的话也会在农历十一二月前发生。他说我自己是主宰,一切要看我怎么做…" 她把那张红粉⾊的纸放在椅背的桌上,用手去摸,好像要把折纹庒平。 "老师还说,我们的卦是很好的卦,我们应该到行天宮去向月下老人还愿,再求回两 ![]() ![]() ![]() 她没有抬头看他,她还是摸着那张纸,想像他那天去卜卦的样子。 "我想你大概不会跟我去,所以我就自己去了,求回了这个…"她转头看他,他从自己垫的枕头下菗出一 ![]() 然后他从衬衫口袋里菗出另一 ![]() "睡吧,你会睡得很好的。" 她一闭眼,就到纽约了。 他们住在她一个朋友家,朋友回湾台去了,整个家属于他们两人。纽约很冷,家就更有家的感觉。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出去吃宵夜,见了店就进去。结果误打误撞,味道还不错。回来的路上,寒风刮上脸,他抱着她,紧得像抱个婴儿。又回到初识的感觉:没有责任,没有负担,每天都是假⽇,都可以分成早上、下午、晚上、夜里四阶段来计划。一早,徐凯装內行,自告奋勇地带她去吃早饭。他带她上1号地铁,坐到72街下车。 "为什么在这里下?" "你看这里,"他指着车站墙壁上的地铁路线图,"72街是一个大圈,其他街都是小圈,所以这应该是一个大站。" 走出站,他带她到街角一家咖啡店吃早饭。他用破英文点了牛角面包、咖啡和胡萝卜汁。她装作一句英文都不会说,慢慢看他挣扎。她好喜 ![]() ![]() "原来你有备而来!" "当然,我很重视和你来纽约!" 他带她逛好几家店。 "这边都是卖女装的,你来⼲吗?" "替你买⾐服啊!" "在格林威治村买⾐服?我不要变成嬉⽪。" "这是Armani的店,不是卖给嬉⽪的。" 一个下午,他为了她买了三条裙子和两双鞋。她为他买了一张《JerryMaguire》的海报。 "这是我最喜 ![]() "我知道,我还记得。" 他们在一家咖啡厅坐下。 "'WhiteHorseTvaern',书上说这是鲍伯·狄伦写歌的咖啡厅,嘿,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在法国时,去过加缪的咖啡厅?" 她头摇。 "那时我在巴黎,跑去加缪生前常去的一家咖啡厅。坐在窗口,学他一样菗烟,看他的《局外人》。突然一个女的走过来,请我喝一杯咖啡,我说谢谢,她说我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加缪。" "她想把你…" "没有,她当时就从书里拿出一张加缪的照片给我看,我吓一跳,还真有点像,当然我比他帅一点。" "然后呢?" "然后她问我:'你知道加缪是怎么死的吗?'我哪知道?那时我看《局外人》也只是培养气氛,对加缪其实没那么了解。然后她说:'加缪47岁的时候车祸死的。'然后她掉头就走,把我吓死了,我后来再也不敢到名人去过的咖啡厅。""没关系,鲍伯·狄伦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又可以讲话了,又可以开玩笑,互相挖苦。 "你知道不接电话是很幼稚的。"徐凯说。 "不会比说谎更幼稚吧!" 他们好到可以互揭疮疤。 "我帮你拍张照好不好?"她说。 "为什么?" "回去看看你到底像不像加缪。" "来吧…" 她用数码相机拍了几张,正面、侧面都有。 "你头低一点,笑一笑好不好?" "还有规定势姿的?" "配合一下嘛!" 他低下头笑,她从侧面拍了好几张。 "笑大一点!" "笑大一点就不像加缪了,他是存在主义者呢!" 拍完照,他们讨论晚上的计划。 "你想⼲吗?"他问。 "你不是有纽约指南吗?" "想不想看《蓝人》?" "想啊,现在是不可能买得到票的。" 他变出两张票。 《蓝人》是外百老汇一出有名的剧目。台上只有三个光头男演员,全⾝漆成蓝⾊,他们使用鼓和各种道具,配合灯光和现场乐队,进行90分钟毫无对⽩的表演。由于舞台上会溅出各种颜料,前排的观众还得穿雨⾐。他们坐到很好的位子,徐凯一定早就买了票。 表演进行到一半,一名蓝人走 到观众席,选观众上台加⼊表演。当蓝人的眼睛朝静惠这方向看过来时,她就知道自己被选到了。一个东方女生,在观众席中太抢眼。聚光灯打到她脸上,所有的观众都在看她。 "去啊,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 观众开始鼓掌,她看着徐凯,他向她膜拜。她站起来,观众的掌声更大。她走上台,坐在三名蓝人中间。她一直在找台下的徐凯,徐凯很有默契地向她挥手。蓝人什么也不说,拿出餐巾,帮静惠围上,从⾕类早餐盒子中拿出一颗颗像球的东西,放在他们和她面前的盘子里。第一个蓝人吃了一个球,嚼了两下,停止,却立刻吐出两个完整的球,观众 ![]() ![]() ![]() 当静惠走下台时,全场观众为她热烈鼓掌。她当然不好意思,却又感到一种难得的解放。她走回座位,徐凯站起来抱着她。她从没感觉回到徐凯怀中是这样光彩,这样有自信。 看完表演出来,竟下起雪来,把他们原本已经⾼亢的情绪再拉⾼。他带她到电影《GreatExpectation》里那家叫"Kelly&Ping"的国中餐厅。挑⾼的天花板,昏⻩的烛光,像明星一样漂亮的侍者,开放式的厨房。他们在纽约,在一部电影里。 "我带你去跳舞好不好?" "去哪里?" "'WebsterHall'。书上说这是格林威治村最有名的舞厅。" 他们玩到两点。出来时,气温降低,风雪变大。他在门口替她整理⾐服,把夹克的拉链拉到她下巴,帽子盖住眼睛,指尖碰到手套的底。她把他的围巾打好,尾端收到⽑⾐里。她脫掉手套拿出面纸,帮他把鼻孔上的鼻⽔擦掉。 "擤一擤。" 他擤。 "用力!" 她擦完,把卫生纸折起来塞进口袋。 他们牵手向前走,十分钟仍叫不到计程车。 "风雪太大,你在这个店门口等我一下,我去找车。" "我要跟你一起。"她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他们逆风前进,风把雪一片一片地噴 ![]() "低下头,我牵你走。" 她低头,把自己完全 ![]() "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冻死?" "什么?"強风把她的话都淹没了。 "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冻死?" "当然不会,"他大叫,换手牵她,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抱着她,"林静惠,我不会让你冻死!" 他 ![]() ![]() "我不要,这样你就没有围巾了。" 他翻起外套领子,"这是开司米,很保暖。JilSander的,你看吧,名牌是可以救命的!" 一辆计程车在街角停下,上面的乘客要下车。他牵着她向前跑,勉強赶上。司机说他要回家休息,不载客了。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用他那破英文,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载我们!" 回到家,他立刻把她丢进热⽔澡中。她洗了二十分钟,出来后,看见他坐在客厅发呆。他面前的窗外,风雪仍然烈猛。 "喝这个。"他从微波炉中拿出一杯热牛 ![]() "你去澡洗。"静惠说。 他洗完出来,她已经趴在 ![]() ![]() "背好痛。" "我替你摩按。" 他去浴室把啂 ![]() ![]() "你手好冰。"静惠说。 他停下,两手掌擦摩生热。冰的啂 ![]() ![]() 第二天,他们到更另类的EastVillage,走进一家镜子店。 "⼲吗在国外买镜子?" "你看这个…" 徐凯拿起一个箱子,里面两面镜子90度地组合在一起。 "你看镜子里的我们…" "这有什么特别?" "你仔细看…" "没什么啊…" "真的吗?" 她看镜中的影像,她疑惑的脸,旁边是徐凯自信笃定的神情… "喔——是反的!" "应该说是正的。"徐凯纠正她。 一般的镜子,形象是反的,徐凯站在她左边,映在镜中是在镜子的右边。然而这面镜子的形象却是正的,徐凯站在她左边,在镜中也是左边。 "这叫'实真镜子',全世界只有这里有卖,这家店卖的全是实真镜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我什么都知道。" "这种镜子有什么用途?" "好玩嘛…我们买两面好不好?一面放我家,一面放你家。" "这一面要200块呢!" "让我们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值得值得!" 他们在苏荷区混了一个下午。四点时,他说:"我们到央中公园去看看好不好?" "天快黑了,现在去看什么?" "跟我走就是了。" 他带她来到央中公园的旋转木马,许多⽗⺟带着子女在排队。 "你喜 ![]() "喜 ![]() "不不不,你真的喜 ![]() "喜 ![]() "你真的、真的喜 ![]() 她想一想,会心地笑出来,把头埋进他的大⾐中。 "我猜你会想来看一看。"徐凯说。 "好开心喔…" "《麦田里的守望者》的男主角,最后就是带他妹妹来坐旋转木马啊!" "你看了?" "你不是说要送我一本吗?我等得好苦啊!" "对不起,我忘了。" "当初还说'我一定记得!'" "对不起。" "食言而肥!" "啊,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啦。" 他把她的头抱到自己肚子前。 "上去坐一次吧!" "我太老了,跟这些小朋友抢,太丢脸了!" "那有什么关系?" 徐凯买了两张票,花了一块八⽑钱。 "这是我用最少的钱,却最快乐的一次消费。" 轮到他们时,徐凯争先恐后地和小朋友抢马,一个金发小孩瞪他一眼,他反瞪回去。他们是唯一的大人,坐在马上可以看到其他孩子的头顶。音乐响起,木马起动时,静惠差点摔了下去,她连忙抓紧铁杆,笑得合不拢嘴。徐凯逞英雄,放开双手,转头看着静惠。骑到一半,他竟然在马上转⾝,背对着马头坐着,两手揷在 ![]() "你小心摔下去!"静惠大叫。 "他们应该放《烟雾 ![]() 那是《麦田里的守望者》中旋转木马放的歌。 下来后,静惠拉着徐凯的手,蹒跚地走着。 "好久没坐旋转木马了,转得我头昏脑 ![]() "那好,我们刚好可以去溜冰!" 他带她来到洛克菲勒中心的溜冰场,两边是摩天大楼,前面是全世界最大的圣诞树。这是《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主角荷顿·考菲德带她女友莎莉去溜冰的地方。"你应该像莎莉一样,换上会飘扬的裙短!" "帮个忙好不好?莎莉17岁,我几乎是她的两倍!" 他们租了鞋,静惠不会溜,徐凯陪她站在栏杆边,扶着她走。 "你去溜啊!" "没关系,我陪你。" "我要你溜给我看。" 他很 ![]() "好久没有和你亲密了。"他说。 "那昨晚算什么?" "喔,那只是 ![]() 他们离开洛克菲勒中心,横跨纽约,一路走到央中车站。 "很多电影都是在这里拍的。" 他们走过卖票的大厅,来到餐饮区。各式的餐厅排开,位子散布在整个大厅,像是购物中心的美食区。 "要不要在这里吃晚饭?"他问。 "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们坐下,隔着厚重的大⾐彼此靠着。他们脫掉帽子和围巾,太 ![]() ![]() 他们坐在人声嘈杂的央中车站里睡着了。 他们同时醒来,立刻抱在一起,好像是庆幸随⾝携带行李,包括对方,没有因为睡着而失窃。 "我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静惠说。 "我也是。" "我们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 "只有半小时吗?" "感觉好久…" "好神奇的感觉…" "我们在大庭广众下睡着…" 他们站起,四周的食物香味让他们突然饿了起来。 "要不要吃那家的汉堡?"徐凯问。 "我想吃面,吃碗热腾腾的汤面。" "我知道去哪里。" 他带她到时代广场附近一家⽇本面店。简单的装潢像个家,饭菜都在吧台后现做。 "我们坐在吧台好不好?" "你不喜 ![]() "我喜 ![]() 他们坐上吧台,炉子上煮面的热气扑上他们的脸。他们叫了拉面和锅贴,开始狼呑虎咽。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碰碰她的肩,给她一个眼神。他们一起瞄刚走进来的客人。 "李安?"静惠说。 "嘘…" "真巧。" "我要去找他签名,《卧虎蔵龙》是我最喜 ![]() "你不是说《JerryMaguire》才是你最喜 ![]() "我改变主意了。" "别打扰人家,人家在吃面——" 话还没说完,徐凯已经走去。静惠看他很有礼貌地跟李安打招呼,李安回以腼腆的微笑。徐凯拿出纸笔,和李安解释了一会,李安开始写,写好之后,徐凯有礼地和他握手,慢慢走回来。他拉开那张纸,拿在 ![]() 给静惠, 心诚则灵 李安那晚最后他们走到时代广场。一大组人马正在拍电影,工作人员把TKTS票亭四周都封锁起来。一辆架着十排強灯的卡车,配合摄影机缓慢地前后移动。摄影师把摄影机背在肚子前,上面包着透明塑料袋,两个工作人员拿着伞替他挡雪。雪又大了起来,来自全世界的游客越聚越多。大家 ![]() "这是时代广场,世界的中心。我们应该在那个Suntory的招牌下照一张相。" "可是他们把那整块都封锁了。" "所以我们必须冲过去。" "冲过去?" "我们冲过去,拍一张照,立刻再冲回来。" "嘿,是他们在演电影,不是我们。" "李安刚刚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对看一眼,她还没有机会劝他,他就牵着她向前跑。她听到风声、车子的喇叭声,然后是有人用英文吓唬他们的声音。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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