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第十六章及《芙蓉如面柳如眉》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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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芙蓉如面柳如眉 作者:笛安 | 书号:42169 时间:2017/9/26 字数:98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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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夏芳然经历过很多次手术。比如植⽪,比如扩张器植⼊,还比如――一些奇奇怪怪的名称。除了帮她整容之外,这些手术还担负着其他的功能:那些硫酸烧伤了她的右耳道,他们做手术来尽可能地帮她把已接近封闭的耳道打开;她原先 ![]() ![]() ![]()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夏芳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因此她总是努力地在手术开始前对⿇醉师微笑一下,因为多亏了他,自己才能真的像架机器一样没有痛觉。一位她已经 ![]() 疼痛往往在深夜里如约而至,就像《百年孤独》里那个跟将死之人讨论绣花针法的死神一样亲切而家常。夏芳然头一次发现原来疼痛就像音乐一样,有些尖锐⾼亢,有些钝重低沉,有些来势汹汹但是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有些婉转柔软但是余音绕梁很久不会散去。当好几种痛彼此配合着此起彼伏地同时发生,夏芳然握紧了拳头,泪一点一点地从眼角渗出来,她对自己笑笑,说:“会不会钢琴在被人们弹的时候也是这么痛呢,只不过它不会说,人们都不知道。” 自私一点说,陆羽平是比较喜 ![]() 他也不知道数到几算是头。可是他可以把他的体温传递给她。他的温暖跟撕心裂肺的疼痛比起来微弱得很,可是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无边苦海里的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期盼。他轻轻地摇晃着她,给她哼着歌――在这种时候她不会嘲笑他五音不全。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现在她的脸庞已经不能允许她的泪一路顺畅地滑行了,脆弱的眼泪们必须要经过很多疤痕的壑沟,夏芳然甚至觉得现在她的眼泪滴落的形状已经不再是规则的圆点,它们变成了很多艰难的不规则的形状――就像每个家国的地图一样――谁见过整整齐齐的正方形的地图呢?疆域这东西要是想定下来,永远需要很多人流上很多年的⾎。夏芳然需要这种胡 ![]() 最可怕的是等待疼痛来临的时候,比如当⿇醉药的效力还没消失,但是谁都知道它终究会消失。在这种时候夏芳然就变得非常暴躁,她经常无缘无故地抓起⾝边的什么东西往陆羽平⾝上丢――准头好得很,哪怕陆羽平站在离病 ![]() ![]() 陆羽平安静地来到走廊上,轻轻地替她关上门。他是那种心里越愤怒脸上就越平静的人。他靠着墙站着,灵魂的深处依然回 ![]() ![]() ![]() ![]() 但是她睡着了。她蜷缩在 ![]() ![]() 她的声音⼲⼲净净的就像被雨⽔漂洗过的树叶。好像刚才的事情 ![]() 和平就这样到来。他坐到她⾝边,他的手臂环绕着她,感觉到她的⾝体微妙的震颤,他在她耳边说:“疼得厉害的时候,你就喊吧。喊出来就会好受点。”她居然笑了,她说:“不。那不行。”他在心里长长地叹着气,他想这真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几个月以后她的第二次植⽪手术失败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用她脊背上的⽪肤而是用腿大上的。手术前一天,陆羽平小心翼翼地摸抚着她光滑雪⽩的腿,她说:“陆羽平,我真的马上就要变成一条鱼了。”“对。美人鱼。”她笑了。“美人鱼”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典故,一个暗语,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是手术后她的创面感染了。她发着三十九度的⾼烧昏睡了整整三天,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离开了⽔的鱼,只能张着嘴狼狈而卑微的呼昅。疼痛是在三天后的那个凌晨里长驱直⼊的。那时候陆羽平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子上。因为病房里的空气很闷,也因为他睡不着。坐在他⾝边的还有一位老人,他几乎夜夜都在这儿坐着。他有一个也是在烧伤病房的孙子。他们的故事整个病房的人都知道。冬天的时候老人给小孩买了一 ![]() 他很困。他想明天的课并不重要就不用去了吧。他就在这时听见她的嚎叫。起初那让昏昏 ![]() ![]() ![]() ![]() 这下好了。只要能让那种嚎叫声消失,什么都行。杜冷丁,吗啡,安乐死也好啊。他闭上眼睛,现在他总算是明⽩了为什么当他对她说“要是疼的话你就喊出来”的时候,她会摇头摇微笑着说不。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那么做的话,他会恨她。也因为如果她真的允许自己养成这个习惯的话,她会恨自己。 当他终于又坐在她的 ![]() ![]() ![]() ![]() 她说:“这个苹果不好,我还是喜 ![]() “陆羽平,你走吧。”她微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这些⽇子辛苦你了。我们就到这儿吧。你应该找一个正常,健康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你别担心我,我不会寻死觅活的,要是真的想死我早就死了,所以我会好好的。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他站起⾝走了出去。她像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气那样靠回枕头上,无论如何,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为自己挽回一点漂亮的尊严。伤口处的疼痛又开始苏醒,真奇怪,每次都是在她尽力想要维持尊严的时候,这些疼痛就会来临。她又想起两天前那个羞聇的夜晚,她一点都不想回忆它可是她的喉咙里还残留着一种细微的⼲燥和灼热。是那场就像是要把灵魂呕吐出来的嚎叫的痕迹。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欧洲的昅⾎男爵的传说。那大约是英法百年战争的时候,这个男爵先后杀掉了他自己的领地里一百多个小孩,因为他认为孩子的⾎可以让他留住自己的青舂跟力量。这个故事里最让她心悸的一点是:那个男爵把这些孩子们组成一个合唱团,训练他们发声,因为那个男爵说――这样在他杀屠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惨叫和哭泣声会比较悦耳一点。为什么想起这个可怕的故事呢?她对自己笑笑,因为她现在觉得,这个男爵或许是有道理的,合唱团,多精彩的主意。不过我原来也是学过音乐的啊。她闭上眼睛, ![]() 陆羽平又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红粉⾊的塑料袋。他一个男生拎着这么鲜 ![]() ![]() 24 夏芳然经常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陆羽平。她知道这个问题太奢侈了些,但是要知道夏芳然本来就是一个奢侈的女人。曾经在她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用她自己的话说,在她的鼎盛时期,她经常是在两个小时內就可以让梅园百盛的每一个收银台都揷过她的信用卡。陆羽平听完这句话后坏笑着说:“又是‘鼎盛时期’,又是‘全都揷过’,你的修辞还真是生动。”她尖叫着打他,说他流氓。趾⾼气扬地按下自己信用卡密码的时候夏芳然心里是真有一份连她自己也解释不了的自信的。比方说,在梅园百盛里你经常会跟一个长相很好⾐着很好甚至是气质很好的女孩子擦肩而过,但是夏芳然知道自己跟她不一样,因为自己的眼睛里没有闪烁那种被物质跟金钱占领过的 ![]() ![]() ![]() ![]() ![]() ![]() 她不知道外人是怎样想象她现在的生活的,或者他们,尤其是她们会认为夏芳然一定是躲在暗处天天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度⽇。但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痛不 ![]() ![]() ![]() ![]() 所以当夏芳然悄悄地在饭桌上打量陆羽平的时候,她像所有的正常女孩子一样在挑剔自己差強人意的男朋友。说真的她不能接受他喝汤的声音大得像匹马,不能接受他剔牙的动作,尤其不能接受的是他吃完饭后点烟时候的表情,夏芳然是很在意一个男人点烟时候的神情的,打火机那一抹微弱的光照亮的是灵魂的深度,可是你看看陆羽平吧,按下打火机的时候他歪着头,准确地说是佝偻着头,眯着眼睛,那副上不了台面的心満意⾜简直可以拍成照片放进字典充当“卑微”这个词的图解。夏芳然就在这时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送她这个蓝宝石戒指的男人。他并不是多么英俊,但是他是夏芳然见过的点烟点得最好看的男人,也是夏芳然此生第一场劫难。夏芳然知道自己这是在比较,在这场令人心灰意冷的比较中她暂时忘掉了对面的陆羽平是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过来拥抱她的人,是那个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传奇的今天依然肯跟她生死相许的人。有时候她需要暂时忘掉这件事,如果真的时时刻刻活在对自己的提醒跟责备中很快就会精神崩溃的,现在她已经有比一般人更多的精神崩溃的理由了――她不能再让自己活在对一个男人的付出的诚惶诚恐里。生死相许是个多重大的仪式,死在这仪式里倒也罢了,可是⿇烦的是如果你活在这个仪式里,你就一定会在某些时刻用厌倦来打发⽇子。夏芳然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亲人之间就是这么回事。抱怨,嫌弃,厌恶都发生在一群彼此肝胆相照的人之间。厌弃是真的,但是肝胆相照也是至死不渝的。 夏芳然不住院的时候也是基本上不出门的。最多在人少的时候去趟“何⽇君再来”听小睦吹吹牛。⽗亲上班,陆羽平上课的时候,夏芳然就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在这些独处的寂寞中,她渐渐养成了一个嗜好。就是拉开她那个大巨的⾐柜的门,把里面的⾐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其实她的⾐柜在她出事后已经整理过几百回了,那些现在已不能穿的⾐服却还是在那里挂着。比如吊带,比如露背装,比如露肚脐的衬衫和露肩膀的裙子。有一回⽗亲要她整出来几件现在已经用不着的⾐服送给她的表妹,她平静地说等我死了以后我就全都用不着了,到时候再让她来拿也不迟。⽗亲说了句“胡说些什么”就再也没提过关于⾐服的话题,其实⽗亲现在也有点怕她。 夏芳然一件一件地检视着那些⾐服。是检视也是回忆。这件外套是“何⽇君再来”刚刚开张的时候买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牌子,可是小睦评价说她穿上这个很像《骇客帝国》的女主角;这件大领口的羊绒衫真是可惜了,她现在已经没有本钱让 ![]() ![]() ![]() ![]() ![]() ![]() ![]() ![]() 夏芳然知道陆羽平这样说其实是怕她心里难过。可是夏芳然真的一点都不难过。陆羽平是不会了解她就算难过也永远舍不得把委屈撒在它们⾝上。但是夏芳然还是很感动,她笑着 ![]() 这是永恒的第二问。问完了自己爱不爱陆羽平之后马上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问题。陆羽平从来不会说:“爱。”只会说:“当然。”或者说:“你又说什么废话。”男人真是迟钝,夏芳然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看上去是毋庸置疑的,陆羽平凭什么要忍受她,忍受她満脸満⾝的瘢痕,忍受她反复无常地坏脾气,忍受这份因为她而不能正常的生活,甚至忍受所有她忍受的疼痛。凭什么?陆羽平爱她?他爱的是原来的夏芳然吧?那个如花似⽟风情万种的夏芳然。可是他实在没必要爱如今的夏芳然的。谁能永远靠着那么一点回忆过⽇子呢?夏芳然突然想起了王菲的一首歌,她用慵懒和玩世不恭的声音唱着:“如果你是假的,思想灵魂住在别的⾝体,我还爱不爱你?如果你不是你,温柔的你长了三头六臂,拥抱你甜不甜藌?”好问题。但是有时候,⾝体一旦变成了别的,思想灵魂也会跟着变。夏芳然对自己微笑了一下,她的灵魂变了吗?应该变了一些的。可是她真庆幸自己依然是一个 ![]() ![]() ![]() ![]() ![]() 她知道别人在怎么讲她和陆羽平。她们――比方说她⽗亲公司里的那些厚颜无聇的女职员,她们说陆羽平真是聪明真是有心机,一个来自小城没有吓人的名校凭文的年轻人在研究生満街都是的今天拿什么来出人头地呢?看人家陆羽平就想得到那个被硫酸亲密接触过的夏总的女儿。陆羽平这个年轻人真不简单真舍得下⾎本。她似乎看得到她们绘声绘⾊的样子,她们还会说“不过夏总的女儿其实很漂亮的基因还在生的孩子一定还不难看。”然后她们一起开心地大笑… 夏芳然害怕那是真的。当她开始害怕的时候一种歉疚就会跟着浮上来。她怎么可以这样想他呢?她的陆羽平她的宝贝那个总是叫她“殿下”的男孩子。可是她需要知道这个,说到底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有些男人在女人⾝上最在意的东西是顺从,有些男人最在意的是仰视,有些绅士一些的男人最在意的是尊重跟了解。――说来说去都是些跟“权力”沾边的东西。可是女人最在意的“爱”是样什么东西呢?不是说跟“权力”一点不沾边,但是“爱”更多的是种自然界里生生不息的蛮荒的能量。 比如说,当她需要忍受那些没有止境的疼痛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寻找他的手。在那种时候她对自己说算了吧,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就算是被骗了也好。那个时候她就问自己:夏芳然,没想过你也有今天吧?冷酷的不可一世的你啊,你伤害过多少人你对多少人的真感情満不在乎现在报应来了,你慢慢地忍受慢慢地了悟吧,倾国倾城阅尽风情也好,惨不忍睹诚惶诚恐也罢;都是你的命。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用一生的时间活完两辈子的,你偏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那么好吧你会比那些一生只有一辈子的人聪明得多只要你肯忍耐。也就是说你终究会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想到这儿夏芳然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她愉快地看着陆羽平很没气质地点烟,愉快地听着陆羽平用家乡话跟他的叔叔婶婶讲电话,然后愉快地叹口气自言自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寻常百姓家。”陆羽平现在已经非常了解她了,了解她每一个玩笑每一句暗语,所以当他收起机手的时候 ![]() 她说的是真话。自从出事以来,她经常是度⽇如年。这么一来她心里有很多岁月在生长。于是有时候她就忘了让她这样度⽇如年的那个人是谁。当然是孟蓝,被 ![]() “陆羽平,”她叹了一口气“要是照我以前的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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