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中短篇科幻作品》赡养人类及《刘慈欣中短篇科幻作品》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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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刘慈欣中短篇科幻作品 作者:刘慈欣 | 书号:43964 时间:2017/11/18 字数:30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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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业务就是业务,无关其他。这是滑膛所遵循的原则,但这一次,客户却让他感到了困惑。 首先客户的委托方式不对,他要与自己面谈,在这个行业中,这可是件很稀奇的事。三年前,滑膛听教官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们与客户的关系,应该是前额与后脑勺的关系,永世不得见面,这当然是为了双方的利益考虑。见面的地点更令滑膛吃惊,是在这座大城市中最豪华的五星级店酒中最豪华的总统大厅,那可是世界上最不适合委托这种业务的地方。据对方透露,这次委托加工的工件有三个,这倒无所谓,再多些他也不在乎。 服务生拉开了总统大厅镶金的大门,滑膛在走进去前,不为人察觉地把手向夹克里探了一下,轻轻拉开了左腋下 ![]() 大厅金碧辉煌,仿佛是与外面现实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世界,巨型⽔晶吊灯就是这个世界的太 ![]() 滑膛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哥哥飞船又移到南半球上空了,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上帝文明离开地球已经三年了,那次来自宇宙的大规模造访,使人类对外星文明的心理承受能力增強了许多,况且,上帝文明有铺天盖地的两万多艘飞船,而这次到来的哥哥飞船只有一艘。它的形状也没有上帝文明的飞船那么奇特,只是一个两头圆的柱体,像是宇宙中的一粒感冒胶囊。 看到滑膛进来,那十三个人都离开窗子,回到了大厅央中的大圆桌旁。滑膛认出了他们中的大部分,立刻感觉这间华丽的大厅变得寒碜了。这些人中最引⼊注目的是朱汉杨,他的华软集团的“东方3000” ![]() 这些人与齿哥是绝对不一样的,滑堂暗想,齿哥是夜一的富豪,他们则是三代修成的贵族,虽然真正的时间远没有那么长,但他们确实是贵族,财富在他们这里已转化成內敛的⾼贵,就像朱汉杨手上的那枚钻戒,纤细精致,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若隐若现,只是偶尔闪一下温润的柔光,但它的价值,也许能买几十个齿哥手指上那颗核桃大小金光四 ![]() 但现在,这十三名⾼贵的财界精英聚在这里,却是要雇职业杀手杀人,而且要杀三个人,据首次联系的人说,这还只是第一批。 其实滑膛并没有去注意那枚钻戒,他看的是朱汉杨手上的那三张照片,那显然就是委托加工的工件了。朱汉杨起⾝越过圆桌,将三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扫了一眼后,滑膛又有微微的挫折感。教官曾说过,对于自己开展业务的地区,要预先 ![]() 但照片上这三个人,滑膛是绝对不认识的。这三张照片显然是用长焦距镜头拍的,上面的脸孔蓬头垢面,与眼前这群⾼贵的人简直不是一个物种。细看后才发现,其中有一个是女 ![]() ![]() “这桩业务,是社会财富 ![]() 社会财富 ![]() “他们的地址都在背面写着,不太固定,只是一个大概范围,你得去找,应该不难找到的。钱已经汇到你的账户上,先核实一下吧。”朱汉杨说,滑膛抬头看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并不⾼贵,属于充満焦虚的那一类,但令他微微惊奇的是,其中的 ![]() 滑膛拿出机手,查询了账户,数清了那串数字后面零的个数后,他冷冷地说:“第一,不用这么多,按我的出价付就可以:第二,预付一半,完工后付清。” “就这样吧。”朱汉杨不以为然地说。 滑膛按了一阵机手后说:“已经把多余款项退回去了,您核实一下吧,先生,我们也有自己的职业准则。” “其实现在做这种业务的很多,我们看重的就是您的这种敬业和荣誉感。”许雪萍说,这女人的笑很动人,她是远源集团的总裁,远源是电力市场完全放开后诞生的亚洲最大的能源开发实体。 “这是第一批,请做得利索”海上石油巨头薛桐说。 “快冷却还是慢冷却?”滑膛同时加了一句“需要的话我可以解释。” “我们懂,这些无所谓,你看着做吧。”朱汉杨回答。 “验收方式?录像还是实物样本?” “都不需要,你做完就行,我们自己验收。” “我想就这些了吧?” “是,您可以走了。” 滑膛走出店酒,看到巨厦间狭窄的天空中,哥哥飞船正在缓缓移过。飞船的体积大了许多,运行的速度也更快了,显然降低了轨道⾼度。它光滑的表面涌现着绚丽的花纹,那花纹在不断地缓缓变化,看久了对人有一种催眠作用。其实飞船表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层全反 ![]() ![]() ![]() 三年前,上帝文明在离去时告诉人类,他们共创造了六个地球,现在还有四个存在,都在距地球200光年的范围內。上帝敦促地球人类全力发展技术,必须先去消灭那三个兄弟,免得他们来消灭自己。但这信息来得晚了。 那三个遥远地球世界中的一个:第一地球,在上帝船队走后不久就来到了太 ![]() ![]() 滑膛拿出机手,又看了一下账户中的金额,齿哥,我现在的钱和你一样多了,但总还是觉得少点什么,而你,总好像是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一切,所做的就是竭力避免它们失去…滑膛摇头摇,想把头脑中的影子甩掉,这时候想起齿哥,不吉利。 齿哥得名,源自他从不离⾝的一把锯,那锯薄而柔软,但极其锋利,锯柄是硬坚的海柳做的,有着美丽的浮世绘风格的花纹。他总是将锯像 ![]() ![]() ![]() 齿哥手中玩着骰子对他微笑了一下,说胳膊不能押的,来⽇方长啊,没了手,以后咱们兄弟不就没法玩了吗?押腿吧。于是半头砖就把两条腿押上了。他再次输光后,齿哥当场就用那条锯把他的两条小腿齐膝锯了下来。滑膛清楚地记得利锯划过肌腱和骨骼时的声音,当时齿哥一脚踩着半头砖的脖子,所以他的惨叫声发不出来,宽阔 ![]() ![]() ![]() ![]() ![]() ![]() ![]() 滑膛虽年轻,也是自幼随齿哥打天下的元老之一,见⾎的差事每月都有。当齿哥终于在⾎腥的社会 ![]() ![]() ![]() ![]() ![]() 但很快,滑膛的地位就受到了老克的威胁。老克是俄罗斯人,那时,在富人们中有一个时髦的做法:聘请前克格 ![]() ![]() ![]() ![]() ![]() ![]() 虽然老克的汉语学得很快,但他和包括自己雇主在內的周围人都没什么 ![]() “说话?” “说外国话。” 于是滑膛就跟老克学外国话,几天后他才知道老克教自己的不是俄愈而是英语。滑膛也学得很快,当他们能用英语和汉语 ![]() “这我也感觉到了。”滑膛点点头。 “三十年的职业经验,使我能够从人群中准确地识别出具有那种潜质的人,这种人很稀少,但你就是,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打了个寒战。冷⾎一下并不难,但冷下去的⾎再温不起来就很难了,你会成为那一行的精英,可别埋没了自己。” “我能做什么呢?” “先去留学。” 齿哥听到老克的建议后,倒是満口答应,并许诺费用的事他完全负责。其实有了老克后,他一直想摆脫滑膛,但公司中又没有空位子了。 于是,在一个冬夜,一架噴气客机载着这个自幼失去⽗⺟,从最低层黑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飞向遥远的陌生国度。 开着一辆很旧的桑塔纳,滑膛按照片上的地址去踩点。他首先去的是舂花广场,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照片上的人,那个流浪汉正在垃圾桶中翻找着,然后提着一个鼓鼓的垃圾袋走到一个长椅处。他的收获颇丰,一盒几乎没怎么动的盒饭,还是菜饭分放的那种大盒;一 ![]() ![]() ![]() ![]() ![]() ![]() “没关系,进来吧。”画家说,眼睛仍扫视着那些画,没朝门口看一眼,听他的口气,就像这里是一座帝王宮殿似的。在滑膛走进来之后,他又问:“喜 ![]() 滑膛四下看了看,发现大部分的画只是一堆零 ![]() ![]() ![]() ![]() ![]() ![]() “我喜 ![]() “这是《贫瘠》系列之二,你买吗?” “多少钱?” “看着给吧。” 滑膛掏出⽪夹,将里面所有的百元钞票都取了出来,递给画家,但后者只从中菗了两张。 “只值这么多,画是你的了。” 滑膛发动了车子,然后拿起第三张照片看上面的地址,旋即将车熄了火,因为这个地方就在桥旁边,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一个垃圾场。滑膛取出望远镜,透过挡风玻璃从垃圾场上那一群拾荒者中寻找着目标。 这座大都市中靠垃圾为生的拾荒者有三十万人,已形成了一个阶层,而他们內部也有分明的等级。最⾼等级的拾荒者能够进⼊⾼尚别墅区,在那里如艺术雕塑般精致的垃圾桶中,每天都能拾到只穿用过一次的新衬⾐、袜子和 ![]() ![]() ![]() 经过中转站被送往城市外面的大型堆放和填埋场的垃圾已经没有多少“营养”了,但靠它生存的人数量最多,他们是拾荒者中的最底层,就是滑膛现在看到的这些人。留给这些最底层拾荒者的,都是不值钱又回收困难的碎塑料、碎纸等,再就是垃圾中的腐烂食品,可以以每公斤一分的价格买给附近农民当猪饲料。在不远处,大都市如一块璀璨的大巨宝石闪烁着,它的光芒传到这里,给恶臭的垃圾山镀上了—“层变幻的光晕。其实,就是从拾到的东西中,拾荒者们也能体会到那不远处大都市的奢华:在他们收集到的腐烂食品中,常常能依稀认出只吃了四腿的烤啂猪、只动了一筷子的石斑鱼、完整的 ![]() ![]() ![]() ![]() ![]() 这时,当天最后一趟运垃圾的环卫车来了,当自卸车厢倾斜着升起时,一群拾荒者 ![]() 在场边一盏泛光灯昏暗的灯光中,拾荒者们只是一群灰尘中模糊的影子,但滑膛还是很快在他们中发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这么快找到她,滑膛除了借助自己锐利的目光外,还有一个原因:与舂花广场上的流浪者一样,今天垃圾场上的拾荒者人数明显减少了,这是为什么?滑膛在望远镜中观察着目标,她初看上去与其他的拾荒者没有太大区别, ![]() ![]() 滑膛放下望远镜,沉思片刻,轻轻摇头摇。世界上最离奇的事正在他的眼前发生:一个城市流浪者,一个穷得居无定所的画家,加上一个靠拾垃圾为生的女孩子,这三个世界上最贫穷最弱势的人,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威胁到那些处于世界财富之巅的超级财阀们呢,这种威胁甚至于迫使他们雇用杀手置之于死地?! 后座上放着那幅《贫瘠》系列之二,骷髅头上的那只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滑膛,令他如芒刺在背。 垃圾场那边发出了一阵惊叫声,滑膛看到,车外的世界笼罩在一片蓝光中,蓝光来自东方地平线,那里,一轮蓝太 ![]() ![]() ![]() ![]() 在哥哥飞船的光芒中,垃圾场上那个拾荒女孩能看得更清楚了,滑膛再次举起望远镜,证实了自己刚才的观察,就是她,她蹲在那里,编织袋放在膝头,仰望的眼睛有一丝惊恐,但更多的还是他在照片上看到的平静。滑膛的心又动了一下,但像上次一样这触动转瞬即逝,他知道这涟漪来自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为再次失去它而懊悔。 飞船很快划过长空,在西方地平线落下,在西天留下了一片诡异的蓝⾊晚霞,然后,一切又没⼊昏暗的夜⾊中,远方的城市之光又灿烂起来。滑膛的思想又回到那个谜上来;世界最富有的十三个人要杀死最穷的三个人,这不是一般的荒唐,这真是对他的想像力最大的挑战。但思路没走多远就猛地刹住,滑膛自责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违反了这个行业的最⾼精神准则,校长的那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是行业的座右铭:瞄准谁,与 ![]() 到现在,滑膛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家国留学的,更不知道那所学校的确切位置。他只知道机飞降落的第一站是莫斯科,那里有人接他,那人的英语没有一点儿俄国口音,他被要求戴上一副不透明的墨镜,伪装成一个盲人,以后的旅程都是在黑暗中度过了。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机飞,再坐一天的汽车,才到达学校,这时是否还在俄罗斯境內,滑膛真的说不准了。 学校地处深山,围在⾼墙中,生学在毕业之前绝对不准外出。被允许摘下眼镜后,滑膛发现学校的建筑明显地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灰⾊的,外形毫无特点;另一类的⾊彩和形状都很奇特。他很快知道,后一类建筑实际上是一堆巨型积木,可以组合成各种形状,以模拟变化万千的 ![]() 开学典礼是全体生学惟一的一次集合,他们的人数刚过四百。校长一头银发,一副令人肃然起敬的古典学者风度,他讲了如下一番话:“同学们,在以后的四年中,你们将学习一个我们永远不会讲出其名称的行业所需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这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同样会有光辉的未来。从小处讲,它能够为做出最后选择的客户解决只有我们才能解决的问题,从大处讲,它能够改变历史。 “曾有不同的政治组织出⾼价委托我们训练游击队员,我们拒绝了,我们只培养立独的专业人员,是的,立独,除钱以外立独于一切。从今以后,你们要把自己当成一枝 ![]() ![]() ![]() ![]() ![]() ![]() ![]() ![]() ![]() ![]() ![]() 在开学典礼上,滑膛还学会了几个最常用的术语:该行业的基本 ![]() ![]() 学校分L、M和S三个专业,分别代表长、中、短种距离。 L专业是最神秘的,学费⾼昂,生学人数很少,且基本不和其他专业的人 ![]() ![]() ![]() ![]() ![]() ![]() M专业的加工距离在十米至三百米之间,是最传统的专业,生学也最多,他们一般使用普通制式步 ![]() 滑膛学的是S专业,加工距离在10米以下,对武器要求最低,一般使用手 ![]() 校长就是这个专业的大师,亲自为S专业授课,他首先开的课程竟然是——英语文学。 “你们首先要明⽩S专业的价值。”看着 ![]() 于是,滑膛学了一年的文学。他读荷马史诗,背莎士比亚,读了很多的经典和现代名著。滑膛感觉这一年是自己留生学涯中最有收获的一年,因为后面学的那些东西他以前多少都知道一些,以后迟早也能学到,但深⼊地接触文学,这是他惟一的机会。通过文学,他重新发现了人,惊叹人原来是那么一种精致而复杂的东西,以前杀人,在他的感觉中只是打碎盛着红⾊ ![]() 接下来的课程是人体解剖学。与其他两个专业相比,S专业的另一大优势是可以控制被加工后的工件冷却到环境温度的时间,术语叫快冷却和慢冷却。很多客户是要求慢冷却的,冷却的过程还要录像,以供他们珍蔵和欣赏。当然这需要很⾼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人体解剖学当然也是不可缺少的知识。 然后,真正的专业课才开始。 垃圾场上拾荒的人渐渐走散,只剩下包括目标在內的几个人。滑膛当即决定,今晚就把这个工件加工了。按行业惯例,一般在勘察时是不动手的,但也有例外,合适的加工时机会稍纵即逝。 滑膛将车开离桥下,经过一阵颠簸后在垃圾场边的一条小路旁停下,滑膛观察到这是拾荒者离开垃圾场的必经之路,这里很黑,只能隐约看到荒草在夜风中摇曳的影子,是很合适的加工地点,他决定在这里等着工件。 滑膛菗出 ![]() ![]() ![]() ![]() ![]() ![]() ![]() 专业课开课的第一天,校长要求每个生学展示自己的武器。当滑膛将大鼻子放到那一排精致的⾼级手 ![]() “连膛线都没有,消音器也拧不上。”一名生学不屑地说。 “S专业对准确 ![]() ![]() ![]() 校长说得对,由于没有膛线,大鼻子 ![]() ![]() “我们以后就叫你滑膛吧!”校长将 ![]() ![]() ![]() 滑膛的留学经历与大鼻子是分不开的。在第四学年,他认识了同专业的一个名叫火的女生,她的名字也许来自那头红发。这里当然不可能知道她的国籍,滑膛猜测她可能来自西欧。这里不多的女生,几乎个个都是天生的神 ![]() ![]() ![]() ![]() ![]() ![]() 火对滑膛没什么真爱可言,那种东西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她同时还与外系一个名叫黑冰狼的北欧男生 ![]() ![]() ![]() ![]() ![]() ![]() ![]() ![]() 之后不久滑膛就毕业了,他又戴上了那副来时戴的眼镜离开了这所没有名称的学校,回到了他长大的地方。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学校的一丝消息,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回到外部世界后,滑膛才听说世界上发生的一件大事:上帝文明来了,要接受他们培植的人类的赡养,但在地球的生活并不如意,他们只待了一年多时间就离去了,那两万多艘飞船已经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回来后刚下机飞,滑膛就接到了一桩加工业务。 齿哥热情地 ![]() ![]() 齿哥亲切地扶着滑膛的肩膀说:“只要你喜 ![]() ![]() “好,我听您的。” 滑膛说完,菗出手 ![]() ![]() “已经出息了,小子。”齿哥吐着⾎沫说完,软软地倒在地上。 滑膛接的这桩业务是一小时慢冷却,但不录像,客户信得过他。滑膛倒上一杯酒,冷静地看着地上⾎泊中的齿哥,后者慢慢地整理着自己流出的肠子,像码⿇将那样,然后塞回肚子里,滑溜溜的肠子很快又流出来,齿哥就再整理好将其塞回去…当这工作进行到第十二遍时,他咽了气,这时距 ![]() 滑膛说把齿哥当成亲⽗亲是真心话,在他五岁时的一个雨天,输红了眼的⽗亲 ![]() 事后,滑膛听说老克将自己的全部薪金都退给了齿哥的家人,返回了俄罗斯。他走前说:送滑膛去留学那天,他就知道齿哥会死在他手里,齿哥的一生是刀尖上走过来的,却不懂得一个纯正的杀手是什么样的人。 垃圾场上的拾荒者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只剩下目标一人还在那里埋头刨找着,她力气小,垃圾来时抢不到好位置,只能借助更长时间的劳作来弥补了。这样,滑膛就没有必要等在这里了,于是他拿起大鼻子塞到夹克口袋中,走下了车,径直朝垃圾中的目标走去。 他脚下的垃圾软软的,还有一股温热,他仿佛踏在一只巨兽的⾝上。当距目标四五米时,滑膛菗出了握 ![]() 这时,一阵蓝光从东方 ![]() ![]() ![]() ![]() ![]() 齿哥早年一直在做着他永远不会对后人提起的买卖:他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一批残疾儿童,将他们放到城市中去乞讨,那时,人们的同情心还没有疲劳,这些孩子收益颇丰,齿哥就是借此完成了自己的原始积累。 一次,滑膛跟着齿哥去一个人贩子那里接收新的一批残疾孩子,到那个旧仓库中,看到有五个孩子,其中的四个是先天 ![]() “这些就是了。”人贩子指指那四个畸形儿说。 “不是说好五个吗?”齿哥问。 “车厢里闷,有一个在路上完了。 “那这个呢?”齿哥指指果儿。 “这不是卖给你的。” “我要了,就按这些的价儿。”齿哥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 “可…她好端端的,你怎么拿她挣钱?” “死心眼,加工一下不就得了?” 齿哥说着,解下 ![]() “给她裹裹,止住⾎,但别上消炎药,要烂开才好。”齿哥对滑膛说。 滑膛于是给果儿包扎伤口,⾎浸透了好几层纱布,直流得果儿脸⾊惨⽩。滑膛背着齿哥,还是给果儿吃了些利菌沙和抗菌优之类的消炎药,但是没有用,果儿的伤口还是发炎了。 两天以后,齿哥就打发果儿上街乞讨,果儿可爱而虚弱的小样儿,她的伤腿,都立刻产生了超出齿哥预期的效果,头一天就挣了三千多块,以后的一个星期里,果儿挣的钱每天都不少于两千块,最多的一次,一对外国夫妇一下子就给了四百美元。但果儿每天得到的只是一盒发馊的盒饭,这倒也不全是由于齿哥吝啬,他要的就是孩子挨饿的样子。滑膛只能在暗中给她些吃的。 一天傍晚,他上果儿乞讨的地方去接她回去,小女孩儿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哥,我的腿不疼了呢。”一副⾼兴的样子。在滑膛的记忆中,这是他除⺟亲惨死外惟一的一次流泪,果儿的腿是不疼了,那是因为神经都已经坏死,整条腿都发黑了,她已经发了两天的⾼烧。滑膛再也不顾齿哥的噤令,抱着果儿去了医院,医生说已经晚了,孩子的⾎ ![]() 从此以后,滑膛的⾎变冷了,而且像老克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温起来。杀人成了他的一项嗜好,比昅毒更上瘾,他热衷于打碎那一个个叫做人的精致器皿,看着它们盛装的红⾊ ![]() ![]() 完全是下意识地,滑膛以最⾼的分辨率真切地记下了果儿小腿上那道长伤口的形状,后来在齿哥部腹划出的那一道,就是它准确的拷贝。 拾荒女站起⾝,背起那个对她显得很大的编织袋慢慢走去。她显然并非因滑膛的到来而走,她没注意到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穿着体面的人的到来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该走了。哥哥飞船在西天落下,滑膛一动不动地站在垃圾中,看着她的⾝影消失在短暂的蓝⾊⻩昏里。 滑膛把 ![]() ![]() “明天九点,老地方。”朱汉杨简洁地回答,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走进总统大厅,滑膛发现社会财富 ![]() “请提你的问题。”朱汉杨说。 “为什么要杀这三个人?”滑膛问。 “你违反了自己行业的职业道德。”朱汉扬用一个精致的雪茄剪切开一 ![]() “是的,我会让自己付出代价的,但必须清楚原因,否则这桩业务无法进行。” 朱汉杨用一 ![]() “你现在就可以警报。”滑膛平静地说。 “这桩业务是不是涉及到了你的某些个人经历?” 许雪萍问。 滑膛不得不佩服她的洞察力,他没有回答,默认了。 “因为那个女人?” 滑膛沉默着,对话已超出了合适的范围。 下 “好吧,”朱汉杨缓缓吐出一口⽩烟“这桩业务很重要,我们在短时间內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只能答应你的条件,告诉你原因,一个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原因。我们这些社会上最富有的人,却要杀掉社会上最贫穷最弱势的人,这使我们现在在你的眼中成了不可理喻的态变恶魔,在说明原因之前,我们首先要纠正你的这个印象。” “我对黑与⽩不感趣兴。” “可事实已证明不是这样,好,跟我们来吧。”朱汉杨将只菗了一口的整 ![]() 滑膛同社会财富 ![]() 这时,天空中又出现了异常,大街上的人们都在紧张地抬头仰望。哥哥飞船正在低轨道上掠过,由于初升太 ![]() ![]() ![]() “大家注意了!”朱汉杨挥手对常委们大声说“你们都看到了,事态正在发展,时间可能不多了,我们工作的步伐要加快,各小组立刻分头到自己分管的 ![]() 说完,他和许雪萍上了一辆车,并招呼滑膛也上来。 滑膛这才发现,店酒外面等着的,不是这些富豪们平时乘坐的豪华车,而是一排五十铃客货车。 “为了多拉些东西。”许雪萍看出了滑膛的疑惑,对他解释说。滑膛看看后面的车厢,里面整齐地装満了一模一样的黑⾊小手提箱,那些小箱子看上去相当精致,估计有上百个。 没有司机,朱汉杨亲自开车驶上了大街。车很快拐⼊了一条林荫道,然后放慢了速度,滑膛发现原来朱汉杨在跟着路边的一个行人慢开,那人是个流浪汉,这个时代流浪汉的⾐着不一定褴褛,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流浪汉的 ![]() 滑膛知道,昨天他看到的那个流浪者和拾荒者大量减少的谜底就要揭开了,但他不相信朱汉杨和许雪萍敢在这个地方杀人,他们多半是先将目标骗上车,然后带到什么地方除掉。按他们的⾝份,用不着亲自⼲这种事,也许只是为了向滑膛示范?滑膛不打算⼲涉他们,但也绝不会帮他们,他只管合同內的业务。 流浪汉显然没觉察到这辆车的慢行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许雪萍叫住了他。 “你好!”许雪萍摇下车窗说,流浪汉站住,转头看着她,脸上覆盖着这个阶层的人那种厚厚的⿇木“有地方住吗?”许雪萍微笑着问。 “夏天哪儿都能住。”流浪汉说。 “冬天呢?” “暖气道,有的厕所也 ![]() “你这样过了多长时间了?” “我记不清了,反正征地费花完后就进了城,以后就这样了。” “想不想在城里有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有个家?” 流浪汉⿇木地看着女富豪,没听懂她的话。 “识字吗?”许雪萍问,流浪汉点点头后,她向前一指“看那边——”那里有一幅大巨的广告牌,在上面,青翠绿地上点缀着啂⽩⾊的楼群,像一处世外桃源“那是一个商品房广告。”流浪汉扭头看看广告牌,又看看许雪萍,显然不知道那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好,现在你从我车上拿一个箱子。” 流浪汉走到车厢处拎了一个小提箱走过来,许雪萍指着箱子对他说:“这里面是一百万元民人币,用其中的五十万你就可以买一套那样的房子,剩下的留着过⽇子吧,当然,如果你花不了,也可以像我们这样把一部分送给更穷的人。” 流浪汉眼睛转转,捧着箱子仍面无表情,对于被愚弄,他很漠然。 “打开看看。” 流浪汉用黑乎乎的手笨拙地打开箱子,刚开一条 ![]() “有⾝份证吗?”朱汉杨问。 流浪汉下意识地点点头,同时把箱子拎得尽量离自己远些,仿佛它是一颗炸弹。 “去行银存了,用起来方便一些。” “你们…要我⼲啥?”流浪汉问。 “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外星人就要来了,如果他们问起你,你就说自己有这么多钱,就这一个要求,你能保证这样做吗?” 流浪汉点点头。 许雪萍走下车,冲流浪汉深深鞠躬:“谢谢。” “谢谢。”朱汉杨也在车里说。 最令滑膛震惊的是,他们表达谢意时看上去是真诚的。 车开了,将刚刚诞生的百万富翁丢在后面。前行不远,车在一个转弯处停下了,滑膛看到路边蹲着三个找活儿的外来装修工,他们每人的工具只是一把三角形的小铁铲,外加地上摆着的一个小硬纸板,上书“刮家”那三个人看到停在面前的车立刻起⾝跑过来,问:老板有活吗?朱汉杨摇头摇:“没有,最近生意好吗?” “哪有啥生意啊,现在都用噴上去的新涂料一通电就能当暖气的那种,没有刮家的了。” “你们从哪儿来?” “河南。” 就是“一个村儿的?哦,村里穷吗?有多少户人家?” “山里的,五十多户。哪能不穷呢,天旱,老板你信不信啊,浇地是拎着壶朝苗 ![]() ![]() ![]() “那就别种地了…你们有行银账产吗?” 三人都摇头摇。 “那又是只好拿现金了, ![]() “十几个啊?”装修工们从车上拿箱子,堆放到路边,其中的一个问,对朱汉杨刚才的话,他们谁都没有去细想,更没在意。 “十多个吧,无所谓,你们看着拿。” 很快,十五个箱子堆在地上,朱汉杨指着这堆箱子说:“每只箱子里面装着一百万元,共一千五百万,回家去,给全村分了吧。” 一名装修工对朱汉杨笑笑,好像是在赞赏他的幽默感,另一名蹲下去打开了一只箱子,同另外两人一起看了看里面,然后他们一起露出同刚才那名流浪汉一样的表情。 “东西 ![]() 三名装修工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他们是天使还是魔鬼,很自然地,一名装修工问出了刚才流浪汉的问题:“让我们⼲什么?” 回答也一样:“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外星人就要来了,如果他们问起你们,你们就说自己有这么多钱,就这一个要求,你们能保证做到吗?” 三个穷人点点头。 “谢谢。”“谢谢。”两位超级富豪又真诚地鞠躬致谢,然后上车走了,留下那三个人茫然地站在那堆箱子旁。 “你一定在想,他们会不会把钱独呑了。”朱汉杨扶着方向盘对滑膛说“开始也许会,但他们很快就会把多余的钱分给穷人的,就像我们这样。” 滑膛沉默着,面对眼前的怪异和狂疯,他觉得沉默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理智能告诉他的只有一点:世界将发生 ![]() “停车!”许雪萍喊道,然后对在一个垃圾桶旁搜寻易拉罐和可乐瓶的小脏孩儿喊“孩子,过来!”孩子跑了过来,同时把他拾到的半编织袋瓶罐也背过来,好像怕丢了似的“从车上拿一个箱子。”孩子拿了一个“打开看看。”孩子打开了,看了,很吃惊,但没到刚才那四个成年人那种程度。“是什么?”许雪萍问。 “钱。”孩子抬起头看着她说。 “一百万块钱,拿回去给你的爸爸妈妈吧。” “这么说真有这事儿?”孩子扭头看看仍装着许多箱子的车厢,眨眨眼说。 “什么事?” “送钱啊,说有人在到处送大钱的。” 像扔废纸似“但你要答应一件事,这钱才是你的:外星人就要来了,如果他们问起你,你就说自己有这么多钱,你确实有这么多钱,不是吗?就这一个要求,你能保证做到吗?” “能!” “那就拿着钱回家吧,孩子,以后世界上不会有贫穷了。”朱汉杨说着,启动了汽车。 “也不会有富裕了。”许雪萍说,神⾊黯然。 “你应该振作起来,事情是很糟,但我们有责任阻止它变得更糟。”朱汉杨说。 “你真觉得这种游戏有意义吗?” 朱汉杨猛地刹住了刚开动的车,在方向盘上方挥着双手喊道:“有意义!当然有意义!难道你想在后半生像那些人一样穷吗?你想挨饿和流浪吗?” “我甚至连活下去的趣兴都没有了。” “使命感会支撑你活下去,这些黑暗的⽇子里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们的财富给了我们这种使命。” “财富怎么了?我们没偷没抢,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净的!我们的财富推动了社会前进,社会应该感谢我们!” “这话你对哥哥文明说吧。”朱汉杨说完走下车,对着长空长出了一口气。 “你现在看到了,我们不是杀穷人的态变凶手。” 朱汉杨对跟着走下车的滑膛说“相反,我们正在把自己的财富散发给最贫穷的人,就像刚才那样。在这座城市里,在许多其他的城市里,在家国一级贫困地区,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在这样做。他们带着集团公司的全部资产:上千亿的支票、信用卡和存折,一卡车一卡车的现金,去消除贫困。” 这时,滑膛注意到了空中的景象:一条由一颗颗银⾊星星连成的银线横贯长空,哥哥飞船联合体完成了解体,一千多艘子飞船变成了地球的一条银⾊星环。 “地球被包围了。”朱汉杨说“这每颗星星都有地球上的航空⺟舰那么大,一艘单独的子船上的武器,就⾜以毁灭整个地球。” “昨天夜里,它们毁灭了澳大利亚。”许雪萍说。 “毁灭?怎么毁灭?”滑膛看着天空问。 “一种 ![]() ![]() 滑膛看了许雪萍一眼,又继续看着天空,对于这种恐惧,他的承受力要強于一般人。 “一种力量的显示,之所以选中澳大利亚,是因为它是第一个明确表示拒绝‘保留地’方案的家国。”朱汉杨说。 “什么方案?”滑膛问。 “从头说起吧。来到太 ![]() “澳洲?大洋中的一个大岛,地方倒 ![]() “没那么糟,在澳洲保留地,人类的农业和工业将不再存在,他们不需要从事生产就能活下去。” “靠什么活?” “哥哥文明将养活我们,他们将赡养人类,人类所需要的一切生活资料都将由哥哥种族长期提供,所提供的生活资料将由他们平均分配,每个人得到的数量相等,所以,未来的人类社会将是一个绝对不存在贫富差别的社会。” “可生活资料将按什么标准分配给每个人呢?” “你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按照保留地方案,哥哥文明将对地球人类进行全面的社会普查,调查的目的是确定目前人类社会最低的生活标准,哥哥文明将按这个标准配给每个人的生活资料。” 滑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呵,我有些明⽩了,对所有的事,我都有些明⽩了。” “你明⽩了人类文明面临的处境吧。” “其实嘛,哥哥的方案对人类还是很公平的。” “什么?你竟然说公平?!你这个…”许雪萍气急败坏地说。 “他是对的,是很公平。”朱汉杨平静地说“如果人类社会不存在贫富差距,最低的生活⽔准与最⾼的相差不大,那保留地就是人类的乐园了。” “可现在…” “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哥哥文明的社会普查展开之前,迅速抹平社会财富的鸿沟!” “这就是所谓的社会财富 ![]() “是的,现在的社会财富是固态的,固态就有起伏,像这大街旁的⾼楼,像那平原上的⾼山,但当这一切都 ![]() “但像你们刚才那种作法,只会造成一片混 ![]() “是的,我们只是做出一种姿态,显示财富占有者的诚意。真正的财富 ![]() “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滑膛冷笑着说。 “你是什么意思?你个态变的…”许雪萍指着滑膛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朱汉杨立刻制止了她。 “他是个聪明人,他想到了。”朱汉杨朝滑膛偏了一下头说。 “是的,我想到了,有穷人不要你们的钱。” 许雪萍看了滑膛一眼,低头不语了,朱汉杨对滑膛点点头:“是的,他们中有人不要钱。你能想像吗?在垃圾中寻找食物,却拒绝接受100万元…哦,你想到了。” “但这种穷人,肯定是极少数。”滑膛说。 “是的,但他们只要占贫困人口十万分之一的比例,就⾜以形成一个社会阶层,在哥哥那先进的社会调查手段下,他们的生活⽔准,就会被当做人类最低的生活⽔准,进而成为哥哥进行保留地分配的标准知道吗,只要十万分之一!” “那么,现在你们知道的比例有多大?” “大约千分之一。” “这些下 ![]() “你们委托我杀的就是这些人了。”这时,滑膛也不想再用术语了。 朱汉杨点点头。 滑膛用奇怪的目光地看着朱汉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居然在为人类造福?!” “你是在为人类造福,你是在拯救人类文明。” “其实,你们只需用死去威胁,他们还是会接受那些钱的。” “这不险保!”许雪萍凑近滑膛低声说“他们都是态变的狂人,是那种被阶级仇恨扭曲的态变,即使拿了钱,也会在哥哥面前声称自己一贫如洗,所以,必须尽快从地球上彻底清除这种人。” “我明⽩了。”滑膛点点头说。 “那么你现在的打算呢?我们已经満⾜了你的要求,说明了原因;当然,钱以后对谁意义都不大了,你对为人类造福肯定也没趣兴。” “钱对我早就意义不大了,后面那件事从来没想过…不过,我将履行合同。今天零点前完工,请准备验收。”滑膛说完,起步离开。 “有一个问题,”朱汉杨在滑膛后面说“也许不礼貌,你可以不回答:如果你是穷人,是不是也不会要我们的钱?” “我不是穷人。”滑膛没有回头说,但走了几步,他还是回过头来,用鹰一般的眼神看着两人“如果我是,是的,我不会要。”说完,大步走去。 “你为什么不要他们的钱?”滑膛问一号目标,那个上次在广场上看到的流浪汉,现在,他们站在距广场不远处公园里的小树林中,有两种光透进树林,一种幽幽的蓝光来自太空中哥哥飞船构成的星环,这片蓝光在林中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另一种是城市的光,从树林外斜照进来,在剧烈地颤动着,变幻着⾊彩,仿佛表达着对蓝光的恐惧。 流浪汉嘿嘿一笑:“他们在求我,那么多的有钱人在求我,有个女的还流泪呢!我要是要了钱,他们就不会求我了,有钱人求我,很慡的。” “是,很慡。”滑膛说着,扣动了大鼻子的扳机。 流浪汉是个惯偷,一眼就看出这个叫他到公园里来的人右手拿着的外套里面裹着东西,他一直很好奇那是什么,现在突然看到⾐服上亮光一闪,像是里面的什么活物眨了下眼,接着便坠⼊了永恒的黑暗。 这是一次超速快冷加工,飞速滚动的弹子将工件眉⽑以上的部分几乎全切去了,在⾐服覆盖下 ![]() 垃圾场。滑膛发现,今天拾垃圾的只有她一人了,其他的拾荒者显然都拿到了钱。 在星环的蓝光下,滑膛踏着温软的垃圾向目标大步走去。这之前,他一百次提醒自己,她不是果儿,现在不需要对自己重复了。他的⾎一直是冷的,不会因一点点少年时代记忆中的火苗就热起来。拾荒女甚至没有注意到来人,滑膛就开了 ![]() ![]() ![]() 这也是一次超速快冷却,弹子像果汁机中飞旋的刀片,瞬间将目标的心脏切得粉碎,她在倒地之前已经死了。她倒下后,立刻与垃圾融为一体,本来能显示出她存在的鲜⾎也被垃圾昅收了。 在意识到背后有人的一瞬间,滑膛猛地转⾝,看到画家站在那里,他的长发在夜风中飘动,浸透了星环的光,像蓝⾊的火焰。 “他们让你杀了她?”画家问。 “履行合同而已,你认识她?” “是的,她常来看我的画,她认字都不多,但能看懂那些画,而且和你一样喜 ![]() “合同里也有你。” 画家平静地点点头,没有丝毫恐惧:“我想到了。” “只是好奇问问,为什么不要钱?” “我的画都是描写贫穷与死亡的,如果夜一之间成了百万富翁,我的艺术就死了。” 滑膛点点头:“你的艺术将活下去,我真的很喜 ![]() ![]() “等等,你刚才说是在履行合同,那能和我签一个合同吗?” 滑膛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自己的死无所谓,为她复仇吧。”画家指指拾荒女倒下的地方。 “让我用我们这个行业的商业语言说明你的意思:你委托我加工一批工件,这些工件曾经委托我加工你们两个工件。” 画家再次点点头:“是这样的。” 滑膛郑重地说:“没有问题。” “可我没有钱。” 滑膛笑笑:“你卖给我的那幅画,价钱真的太低了,它已⾜够支付这桩业务了。” “那谢谢你了。” “别客气,履行合同而已。” 死亡之火再次噴出 ![]() ![]() “这没必要。” 声音来自滑膛背后,他猛转⾝,看到垃圾场的央中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几乎与滑膛一样的⽪夹克,看上去还年轻,相貌平常,双眼映出星环的蓝光。 滑膛手中的 ![]() ![]() “是察警吗?”滑膛问,口气很轻松随便。 来人摇头摇。 “那就去警报吧。” 来人站着没动。 “我不会在你背后开 ![]() “我们现在不⼲涉人类的事。”来人平静地说。 这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滑膛,他的手不由一松,左轮的击锤落回到原位。他细看来人,在星环的光芒下,如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普通的人。 “你们,已经下来了?”滑膛问,他的语气中出现了少有的紧张。 “我们早就下来了。” 接着,在第四地球的垃圾场上,来自两个世界的两个人长时间地沉默着。这凝固的空气使滑膛窒息,他想说点什么,这些天的经历,使他下意识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那儿,也有穷人和富人吗?” 第一地球人微笑了一下说:“当然有,我就是穷人,”他又指了一下天空中的星环“他们也是。” “上面有多少人?” “如果你是指现在能看到的这些,大约有五十万人,但这只是先遣队,几年后到达的一万艘飞船将带来十亿人。” “十亿?他们…不会都是穷人吧?” “他们都是穷人。” “第一地球上的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呢?” “二十亿。” “一个世界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穷人?” “一个世界里怎么不可能有那么多是穷人?” “我觉得,一个世界里的穷人比例不可能太⾼,否则这个世界就变得不稳定,那富人和中产阶级也过不好了。” “以目前第四地球所处的阶段,很对。” “还有不对的时候吗?” 第一地球人低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讲讲第一地球上穷人和富人的故事。” “我很想听。”滑膛把 ![]() ![]() “两个人类文明十分相似,你们走过的路我们都走过,我们也有过你们现在的时代:社会财富的分配虽然不匀,但维持着某种平衡,穷人和富人都不是太多,人们普遍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贫富差距将进一步减小,他们憧憬着人人均富的大同时代。但人们很快会发现事情要复杂得多,这种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被什么东西打破的?” “教育。你也知道,在你们目前的时代,教育是社会下层进⼊上层的惟一途径,如果社会是一个按温度和含盐度分成许多⽔层的海洋,教育就像一 ![]() “你接下来可能想说,穷人越来越上不起大学了。” “是的,⾼等教育费用⽇益昂贵,渐渐成了精英子女的特权。但就传统教育而言,即使仅仅是为了市场的考虑,它的价格还是有一定限度的,所以那条连通管虽然已经细若游丝,但还是存在着。可有一天,教育突然发生了 ![]() “是不是可以直接向大脑里灌知识了?” “是的,但知识的直接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大脑中将被植⼊一台超级计算机,它的容量远大于人脑本⾝,它存贮的知识可变为植⼊者的清晰记忆。但这只是它的一个次要功能,它是一个智力放大器,一个思想放大器,可将人的思维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这时,知识、智力、深刻的思想,甚至完美的心理和 ![]() “一定很贵。” “是的,很贵,将你们目前的货币价值做个对比,一个人接受超等教育的费用,与在京北或海上的⻩金地段买两到三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商品房相当。” “要是这样,还是有一部分人能支付得起的。” “是的,但只是一小部分有产阶层,社会海洋中那条连通上下层的管道彻底中断了。完成超等教育的人的智力比普通人⾼出一个层次,他们与未接受超等教育的人之间的智力差异,就像后者与狗之间的差异一样大。同样的差异还表现在许多其他方面,比如艺术感受能力等。于是,这些超级知识阶层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而其余的人对这种文化完全不可理解,就像狗不理解 ![]() ![]() ![]() “富人和穷人已经不是同一个…同一个…” “富人和穷人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就像穷人和狗不是同一个物种一样,穷人不再是人了。” “哦,那事情可真的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首先,你开始提到的那个维持社会财富平衡、限制穷人数量的因素不存在了。即使狗的数量远多于人,他们也无力制造社会不稳定,只能制造一些需要费神去解决的⿇烦。随便杀狗是要受惩罚的,但与杀人毕竟不一样,特别是当狂⽝病危及到人的全安时,把狗杀光也是可以的。对穷人的同情,关键在于一个同字,当双方相同的物种基础不存在时,同情也就不存在了。这是人类的第二次进化,第一次与猿分开来,靠的是自然选择;这一次与穷人分开来,靠的是另一条同样神圣的法则:私有财产不可犯侵。” “这法则在我们的世界也很神圣的。” “在第一地球的世界里,这项法则由一个叫社会机器的系统维持。社会机器是一种強有力的执法系统,它的执法单元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有的执法单元只有蚊子大小,但⾜以在瞬间同时击毙上百人。它们的法则不是你们那个阿西莫夫的三定律,而是第一地球的宪法基本原则:私有财产不可犯侵。它们带来的并不是专制,它们的执法是绝对公正的,并非倾向于有产阶层,如果穷人那点儿可怜的财产受到威胁,他们也会 ![]() “在社会机器強有力的保护下,第一地球的财富不断地向少数人集中。而技术发展导致了另一件事,有产阶层不再需要产无阶层了。在你们的世界,富人还是需要穷人的,工厂里总得有工人。但在第一地球,机器已经不需要人来 ![]() “财富集中的过程十分复杂,我向你说不清楚,但其实质与你们世界的资本运作是相同的。在我曾祖⽗的时代,第一地球60%的财富掌握在一千万人手中;在爷爷的时代,世界财富的80%掌握在一万人手中;在爸爸的时代,财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 “在我出生时,第一地球的资本主义达到了顶峰上的顶峰,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资本奇迹;99%的世界财富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这个人被称做终产者。 “这个世界的其余二十多亿人虽然也有贫富差距,但他们总体拥有的财富只是世界财富总量的l%,也就是说,第一地球变成了由一个富人和二十亿个穷人组成的世界,穷人是二十亿,不是我刚才告诉你的十亿,而富人只有一个。这时,私有财产不可犯侵的宪法仍然有效,社会机器仍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保护着那一个富人的私有财产。 “想知道终产者拥有什么吗?他拥有整个第一地球!这个行星上所有的陆大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厅和庭院,甚至第一地球的大气层都是他人私的财产。 “剩下的二十亿穷人,他们的家庭都住在全封闭的住宅中,这些住宅本⾝就是一个自给自⾜的型微生态循环系统,他们用自己拥有的那可怜的一点点⽔、空气和土壤等资源在这全封闭的小世界中生活着,能从外界索取的,只有不属于终产者的太 ![]() “我的家坐落在一条小河边,周围是绿⾊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河沿,再延伸到河对岸翠绿的群山脚下,在家里就能听到群鸟呜叫和鱼儿跃出⽔面的声音,能看到悠然的鹿群在河边饮⽔,特别是草地在和风中的波纹最让我陶醉。但这一切不属于我们,我们的家与外界严格隔绝,我们的窗是密封舷窗,永远都不能开的。要想外出,必须经过一段过渡舱,就像从飞船进⼊太空一样,事实上,我们的家就像一艘宇宙飞船,不同的是,恶劣的环境不是在外面而是在里面!我们只能呼昅家庭生态循环系统提供的污浊的空气,喝经千万次循环过滤的⽔,吃以我们的排怈物为原料合成再生的难以下咽的食物。而与我们仅一墙之隔,就是广阔而富饶的大自然,我们外出时,穿着像一名宇航员,食物和⽔要自带,甚至自带氧气瓶,因为外面的空气不属于我们,是终产者的财产。 “当然,有时也可以奢侈一下,比如在婚礼或节⽇什么的,这时我们走出自己全封闭的家,来到第一地球的大自然中,最令人陶醉的是呼昅第一口大自然的空气时,那空气是微甜的,甜得让你流泪。但这是要花钱的,外出之前我们都得呑下一粒药丸大小的空气售货机,这种装置能够监测和统计我们昅⼊空气的量,我们每呼昅一次,行银账户上的钱就被扣除一点。对于穷人,这真的是一种奢侈,每年也只能有一两次。我们来到外面时,也不敢剧烈活动,甚至不动只是坐着,以控制自己的呼昅量。回家前还要仔细地刮刮鞋底,因为外面的土壤也不属于我们。“现在告诉你我⺟亲是怎么死的。为了节省开支,她那时已经有三年没有到户外去过一次了,节⽇也舍不得出去。这天深夜,她竟在梦游中通过过渡门到了户外!她当时做的一定是一个置⾝于大自然中的梦。当执法单元发现她时,她已经离家有很远的距离了,执法单元也发现了她没有呑下空气售货机,就把她朝家里拖,同时用一只机械手卡住她的脖子,它并没想掐死她,只是不让她呼昅,以保护另一个公民不可犯侵的私有财产——空气。但到家时她已经被掐死了,执法单元放下她的尸体对我们说:她犯了盗窃罪。我们要被罚款,但我们已经没有钱了,于是⺟亲的遗体就被没收抵账。要知道,对一个穷人家庭来说,一个人的遗体是很宝贵的,占它重量70%的是⽔啊,还有其他有用的资源。但遗体的价值还不够 ![]() “我们家生态循环系统中的空气本来已经严重不⾜,一直没钱补充,在被菗走一部分后,已经威胁到了內部成员的生存。为了补充失去的空气,生态系统不得不电解一部分⽔,这个 ![]() ![]() “⽗亲的⽔拯救了我家的生态循环系统,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一天天长大,五年过去了。在一个秋天的⻩昏,我从舷窗望出去,突然发现河边有一个人在跑步,我惊奇是谁这么奢侈,竟舍得在户外这样呼昅?!仔细一看,天啊,竟是终产者!他慢下来,放松地散着步,然后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将一只⾚脚伸进清澈的河⽔里。他看上去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但实际已经两千多岁了,基因工程技术还可以保证他再活这么长时间,甚至永远活下去。不过在我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又过了两年,我家的生态循环系统的运行状况再次恶化,这样小规模的生态系统,它的寿命肯定是有限的。终于,它完全崩溃了。空气中的含氧量在不断减少,在缺氧昏 ![]() “这时我发现外面的人很多,家庭生态循环系统开始大批量地崩溃了。一个大巨的执法机器悬浮在我们上空,播放着最后的警告:公民们,你们闯⼊了别人的家里,你们犯了私闯民宅罪,请尽快离开!不然…离开?我们能到哪里去?自己的家中已经没有可供呼昅的空气了。“我与其他人一起,在河边碧绿的草地上尽情地奔跑,让清甜的舂风吹过我们苍⽩的面庞,让生命狂疯地燃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突然发现自己行银里的存款早就呼昅完了,但执法单元们并没有采取行动。这时,从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巨型执法单元中传出了终产者的声音。“‘各位好, ![]() ![]() ![]() ![]() “如果没有你们的⼲涉,我们的世界也会重复这个故事吗?”听完了第一地球人的讲述,滑膛问道。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文明的进程像一个人的命运,变幻莫测的…好,我该走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社会调查员,也在为生计奔忙。” “我也有事要办。”滑膛说。 “保重,弟弟。” “保重,哥哥。” 在星环的光芒下,两个世界的两个男人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 滑膛走进了总统大厅,社会财富 ![]() “但我还是揽到了一项业务。” 滑膛说着,掏出手 ![]() 在十三个富翁脸上,震惊和恐惧都只闪现了很短的时间,接下来的只有平静,这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意味着解脫。 外面,一群大巨的火流星划破长空,強光穿透厚厚的窗帘,使⽔晶吊灯黯然失⾊,大地剧烈震动起来。第一地球的飞船开始进⼊大气层。 “还没吃饭吧?”许雪萍问滑膛,然后指着桌上的一堆方便面说“咱们吃了饭再说吧。” 他们把一个用于放置酒和冰块的大银盆用三个⽔晶烟灰缸支起来,在银盆里加上⽔。然后,他们在银盆下烧起火来,用的是百元钞票。大家轮流着将一张张钞票放进火里,出神地看着⻩绿相间的火焰像一个活物般 ![]() 当烧到一百三十五万时,⽔开了。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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