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时间之下》第十八章忧郁的汉口啊及《水在时间之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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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水在时间之下 作者:方方 | 书号:44496 时间:2017/12/1 字数:1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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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44年在汉口深深的忧郁中慢慢地朝季节深处走着。 有一天早上醒来,人们无意中发现国美 机飞开始对占领汉口的⽇军进行空中轰炸。警报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三个被俘的国美飞行员被游街后活活烧死。便有老人家说,小⽇本的气数快尽了,不然不会歹毒成这样。 国美人对汉口的轰炸变成排山倒海。炸弹集中扔在⽇本租界,紧邻⽇本租界的是德国租界,也炸了个翻。 ⽔上灯想,无论如何,明天就出门去魏典之家,让他帮忙找回陈仁厚,尽快带着自己离开汉口。次⽇一早,天刚亮,⽔上灯尚未起 ![]() ⽔上灯心一冷,脸⾊立即挂了出来,说什么事?哪有这么早到人家家里敲门的?李翠说,昨、昨天,有颗炸弹落在天主堂医院,你珍珠姨她她她被炸死了。李翠说话间,突然泪流満面。⽔上灯怔住了。她呆在那里,脑袋一片空⽩。李翠哭道,我好害怕。她也没个亲人,也只有你。你到底叫了她十几年的姨。 天主堂医院被炸得几近废墟。玫瑰红的尸体已经被放进了棺材。李翠说,让她穿件好⾐服上路吧。捡尸骨的工人说,人被炸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能找到脑袋和脚就算不错,⾝子都没了,哪里还能穿⾐服? ⽔上灯顿时傻掉。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乐园的三剧场看到玫瑰红演《宇宙锋》时,玫瑰红美丽婀娜的形象曾经那样的令她 ![]() 李翠揪住她的⾐服,一边哭一边搡着她说,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她。是你让她死得这么惨。是你让她⾝首分离,连全尸都没落下。你良心愧不愧呀?这样你就満意了吗? 在李翠的推搡之间,她的手触到了⽔上灯的⾝体。这双本该搂抱她的手,摸抚她的手,却在她的⾝体上推搡着。痛苦中的⽔上灯蓦地悲愤 ![]() ![]() 李翠看到⽔上灯涨得通红的脸,看到她眼睛里恍然在噴火,看到她的嘴 ![]() 李翠平静了下来,她说⽔滴,对不起,我错了。这事不能怪你。⽔滴,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上灯发怈了一通,心里堵着的感觉似乎松开了。听到李翠的话,她亦平静。她冷着脸说,记得我提醒过你,请叫我⽔上灯姐小。⽔滴这个名字,只有我的亲人才可以叫。 玫瑰红的丧事最后由⽔文一手 ![]() ![]() ![]() ⽔文将这层意思带给了⽔上灯。转述时自己加了一句,就算她有罪,她受到的处罚是不是已经够狠了? ⽔文说这话时,窗外刮起一阵大风。冷风透过窗 ![]() 安葬是在下午。太 ![]() ![]() 人们叹息着陆续地离开。⽔上灯没有走,她在玫瑰红墓前坐着,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坐了许久。她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文默默地看着她,心想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呵。她的行为她的想法她的情绪,为什么就像耳边的风一样,始终都难以捕捉得住呢? 二 整整一天,⽔上灯都有些昏昏沉沉。冷风在窗外刮得呼呼响。她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想动。甚至有点想让自己睡过去的感觉。 下午,有人敲门,⽔上灯想一定是陈仁厚,她爬起来,⾐服都没穿好,哗啦一声便将门打开。结果进来的是三五个彪形大汉。彪形大汉之一说,我们是玫瑰红的戏 ![]() 几条大汉面面相觑。⽔上灯说,你们的主子没跟你们 ![]() 一听到下河二字,⽔上灯心里立即透亮。⽔上灯看着他们在房间里一通 ![]() 几条大汉低声嘀咕了一阵,终于终止了他们的行动,悻悻而去。 晚上,⽔文匆匆而来,他手里拎着一个饭篮。里面装着他专程跑去大兴园买的红烧鱼。⽔文进门看到満屋藉狼,吃了一惊。他将手上的饭篮往⽔上灯面前一放,说怎么回事?⽔上灯没理他。⽔文低声道,是⽔武?⽔上灯说,你以为还会有谁?⽔文说,对不起。⽔上灯说,你们⽔家还打算做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最好一次做完,免得东一下西一下。⽔文说,所有的损失,我加倍赔你。⽔上灯说,你没来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你们⽔家除了钱,还有什么?⽔文说,还有我对你的一片善心善意。⽔上灯冷笑道,善?你也配跟我说善? ⽔文被噎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始终不明⽩,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多的仇恨。而且这股恨,让他觉得越来越強烈。 ⽔文默默将被掀倒的餐桌和餐椅扶起来,又找了抹布一点点将它们擦拭⼲净,然后拿出饭篮中的食物,走进厨房,用煤炉热了一热,再用碟子将之摆放在桌上。做完这些,才走到⽔上灯跟前,说我知道你这几天没心情,所以,特意给你买来。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不然生气也没气力。 ⽔上灯一直冷着眼看着他,她想,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倘他当着她的大哥,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关爱自己小妹妹的大哥。而现在,他的 ![]() ⽔上灯坐到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文细心地收拾被砸的房间。她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觉得你在我这里并不受 ![]() ![]() ⽔上灯听到这番话,心里咚咚地跳得厉害。她想,难道这真是因为我们流着相同的⾎的缘故?难道正是这⾎缘,亲人隔得再远,也仍然是亲人? 但⽔上灯脸上并未露出感动,只是淡淡道,你在夸张其辞吧?⽔文说,没有。一点都没有。这真的是我的感受。你记得那次你喝醉了酒吧?在那种情况下,没有男人可以把持得住自己。但是我,把你抱到 ![]() ![]() ⽔上灯的心又是一阵 ![]() ![]() ![]() ![]() ⽔上灯说,你能不能坐在我的对面?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文茫然的脸上,突然露出惊喜,说当然想。我一直就想好好跟你 ![]()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窗外的风呼啸着不时击撞着窗户。随风而来的还有零星的 ![]() ⽔上灯说着这些往事时,脸⾊沉静,声音平和,就仿佛在说着一个不相⼲人的事。⽔文却被她的这一轮遭遇惊呆。⽔文说,以后再不会了。以后我来保护你。⽔上灯一笑,我想问一句,如果你有一个妹妹,她会像我这样活着吗? ⽔文默然片刻方说,不知道。说罢又喃喃道,幸亏她死了。⽔上灯说,谁死了?⽔文说,翠姨以前生过一个小妹妹,后来死了。⽔上灯说,怎么会死呢?⽔文想了想,回答说,那是她的命吧。⽔上灯说,命?比方我过的生活,也是我的命中注定? ⽔文没有回答,因他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于是只有沉默。他在想,他的小妹妹如果活着。如果在他的家里,她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现在她有多大了?是否也已经嫁人?恍然间,那只小手指竟捏着了他的心。 ⽔上灯心里突然望渴知道李翠在⽔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上灯就说,你家姨娘在你家好像是个举⾜轻重的人物?她在茶园指挥来指挥去的,派头好大。⽔文说,她以前没有这样。现今是因为她有陈一大撑 ![]() ⽔文对⽔上灯的大怒有些不解,他忙说,也不能全怪她。她这样做,最终还是为了保全⽔家。⽔上灯说,这话怎么讲?⽔文说,⽔家的人要在汉活口下去,同时生意也要做下去,就必须有人保护。⽔家没有人愿意当汉奷,只好由翠姨出面,让陈一大做⽔家的后台。⽔上灯一听,指着⽔文的鼻子骂道,原来你们⽔家都是这等 ![]() ⽔文被骂得糊里糊涂。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跟你没关系呀,我们怎么会把你卖给汉奷呢?⽔上灯说,总而言之,你们让李翠跟陈一大苟且,就是你们男人窝囊,就是污辱我们女人。 ⽔文低下头,想想觉得也是。可是转过念来,他又想,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三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上灯与⽔文讲述着自己的⾝世,不觉一直讲到夜深。 陈仁厚却在这个夜晚开始了他在汉口最后的行动。原抗⽇小组的肖石叛变, ![]() 陈仁厚一行下午便潜伏了过来。半夜时,他们动了手。亲眼见三粒弹子同时击中肖石。鲜⾎迸 ![]() 从巴公房子出来时,便被巡逻的伪警发现。三人按来时约定路线分头逃跑。仗着对地形的 ![]() 他从墙上跳下来时,已近凌晨。⽔文从外面回来,见有人跳墙而⼊,厉吼一声,什么人?陈仁厚忙嘘住了他,说是我。⽔文一看是陈仁厚,皱了一下眉,说,又⼲了一票?陈仁厚说,你不要问这个。 两人的声响,惊醒了李翠。李翠忙披⾐而起,出到院子看是什么事。一看却是陈仁厚回来了,欣喜道,原来是表少爷回来了。陈仁厚说,是呀,本来应该早一点的,路上耽误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到家。吵醒了翠姨,不好意思。李翠说,这有什么?回家就好。赶紧进屋,暖和一下,翠姨给你倒杯热⽔,想是路上也累了。 陈仁厚回到自己的房间,⽔文随后跟进。⽔文说,仁厚,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怎么能回家呢?万一出事,岂不是连累了家里人?陈仁厚说,凭你的能耐,就是连累着了,你也不会有事呀。你在⽇本人那边不是有人吗?⽔文说,这是我的家,我要对家里老少的全安负责。我不反对你抗⽇,但你做事的前后,不要来家里,我不想看到我们⽔家因为你而家破人亡。陈仁厚说,你不必吓成这样,我明天一早走就是了。你哪是为了家里人,还不就是为了⽔滴而赶我走吗?⽔文淡然一笑,知道我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吗?陈仁厚说,我没趣兴。⽔文说,我说我一直在⽔滴那里,你有趣兴听吗?整整一天夜一我们两个都在一起。 陈仁厚怔住了。他望着⽔文,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滴不可能喜 ![]() ![]() 李翠提着⽔壶走到门口,听到⽔文的话,惊得一壶⽔险些落在地上。她急忙跑回自己房间,扪着 ![]() 次⽇一早李翠便去找⽔上灯。走到街上,发现路口被把持得很严。短促的哨音和急促的脚步,令満街人心惶惶。⽇本人和伪警都板着面孔,见人也没好气,就仿佛汉口刚刚沦陷时那样。李翠吓了一跳,忙问路人发生了什么事。路人庒低嗓子说,听说昨天半夜抗⽇的人进城来杀了个汉奷。李翠蓦地想起陈仁厚的夜半到来,立即紧张得脸⾊发⽩。她想,莫不是仁厚做的事?想罢恐惧、焦急以及担忧混杂于一起,走在路上,她几次都觉得自己腿软。 因为睡得太晚,⽔上灯几乎没醒。叫了半天门,她听出是李翠的声音,本不想理,但突然记起头晚⽔文所说李翠与陈一大的苟且,她便一肚子火,忍不住想要教训她。便披了⾐服跑过去猛地拉开了门。 李翠几乎是冲进来,人一进门,便软倒在地。⽔上灯吓了一跳,说你这是做什么?李翠爬起来,定了定神,方开口说,你昨晚让⽔文在你这里过夜了? ⽔上灯明⽩她的来意,慢慢返回到客厅,冷笑着说,不至于为了这个站都站不稳吧?他晚上是在我这里过的夜,可是怎么过的,他没有告诉你吗?李翠说,你明知他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上灯说,笑话。他不过是追求我的许多男人之一。他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知道?你又凭什么非要我知道?李翠说,你你你,你这样做不怕老天罚你么?⽔上灯死死地盯着她,半天才说,老天最要惩罚的人是那种抛弃自己的孩子并且从此不管他的死活、只图自己富贵的人。老天还要罚那种为了保全小命,背叛丈夫,跟汉奷通奷的人。 李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突然间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抛弃孩子与汉奷通奷,这是她人生中的两 ![]() ⽔上灯见她如此,突然心有不忍,她掉过头,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离开陈一大吧。离开这个人。李翠说,是为了你吗?⽔上灯说,不,是为了你自己。李翠说,好。我答应你,但你得离⽔文远一点。也是为了你自己。仁厚昨晚已经回家来了。夜里有人被暗杀,今天満街都是⽇本人。我不晓得他能不能过得来。 ⽔上灯的心烈猛地跳了起来。她知道陈仁厚一定会来,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汉口,她知道她将 ![]() ![]() 李翠离开⽔上灯时,太 ![]() 陈一大见李翠来找他,非常⾼兴。忙说,最近太忙,实在是冷落了你。但我陈一大⽩天夜里都在想着你。李翠说,你是太忙了,我也想过,我们两个人往后还是不要再 ![]() ![]() 李翠没有回头。她想,这是她和⽔上灯关系的一个转机。她有了自己的女儿,她要听女儿的。这是她的机会,她不能再为了保全⽔家而牺牲与女儿团聚的可能。一想到⽔上灯或许会有一天与自己相认,李翠便有一种情不自噤的 ![]() 五福茶园的客人也像街上的路人一样,这天格外稀少。伙计们说,⽇本人在街上跑来跑去,见谁不顺眼就抓,谁敢出门呀,不小心就撞上个死。店里便只能清清冷冷,连杯上冒出的热气都是有精无神的。 陈一大进茶园时,这股清冷感竟让他觉得陌生。往⽇里面有说有唱,就算没人唱戏,但跑堂的吆喝却也是一阵阵的。问伙计缘故,叫伙计一说,陈一便大连连叹气。深觉活在⽇本人底下,真不容易,如果硬和他们拧着,只是自找苦吃。远不如当顺民来得自在,小百姓一个,管他头上谁当天子? ⽔文一直一个人沉静地坐在茶园雅座的窗口。他既奋兴又抑郁。他奋兴的是,昨晚⽔上灯居然主动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世。他想这是一个向他亲近的信号,为这个信号的到来,他曾经煞费苦心,但他终于等到了。然而他的抑郁则是因为翠姨。让翠姨笼络陈一大,以讨一方平安,这本是家事,但⽔上灯却将他臭骂了一顿,临走还不停地说他卑鄙。此一举,将⽔上灯刚刚对他有的亲近,又拉退回原地。⽔上灯是嫉恶如仇之人,从她绝不为一个⽇本人唱戏的做派上可看出。而陈一大是汉奷,他⽔文居然让家里的女人去讨好一个汉奷,挨上⽔上灯的臭骂也是自找。那么,怎么样解决这件事,如何改变⽔上灯的想法呢?⽔文有点犯难。 恰恰陈一大找上了门。⽔文立即 ![]() ![]() ![]() ⽔文一时被噎住。这是他的短,也是他的痛。因为陈一大的关系,这些年他们的⽇子过得倒也安宁。偶尔有⽇本人进来喝几口茶,却也从来未曾造次。⽔文忍住自己的不悦,笑了笑,说你今⽇来是让我对你感恩的?陈一便大也笑了笑,说不不不,哪里敢。只是话说到这份上,我得接下去说才是。以你⽔大少爷的心智,这样的事理能不明⽩? 陈一大依然要川牌的砖茶。⽔文说,我就不明⽩,这茶哪点好喝。上回你说喝它脑子就清醒,我特意喝了一次,脑子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是更加浑浊。陈一便大大笑了起来,说茶也是看人来喝。它是知人的,能跟人心相通。我自小喝这茶,它跟我 ![]() ![]() ![]() ⽔文便默然。他想,如此而已?就只能如此而已吗?陈一大见他不语,想是自己的道理已将他说服,便将早上李翠到他那里说过的一番话讲给⽔文听。陈一大说,翠姨这样说怕是不太好吧?你得管管她。 ⽔文跟陈一大斗了半天的嘴,感觉自己居然未占上风,心里很不慡。在以前,何曾有过这样的事?然后又想起⽔上灯的愤怒,想起⽔上灯的大骂。便觉得自己先前对李翠也颇是不公。想罢说,这是翠姨自己的事,我哪里能做主?陈一大说,你虽然是晚辈,但也差不多是她的主子。翠姨有今天,全靠了你的照顾。你的话,她言听计从,你怎么突然做不了她的主了?⽔文说,翠姨自从跟了你,在家里说话 ![]() 陈一大惊异了一下,仿佛不信。忽而想想,又大笑起来,说这个翠姨,想不到也会有这本事。戏里管这叫什么?狐假虎威?为虎作伥?笑完又说,你回家跟她讲,我陈一大虽然没有正式娶她,但心里却也是拿她当正房在对待。⽔文说,这话你自己去跟她讲好了,你们的事,我不管。她若愿意改嫁,我们⽔家也没话可说。毕竟我爸死了这么些年。她一个女人也不好过。陈一大说,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是我也帮过你们⽔家不少忙。我告诉你法子,你回家只消赶她出门,她走投无路,自然会来找我。⽔文说,我怎么能将自家的姨娘赶出门?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自己愿意走。陈一大说,⽔大少爷,这么多年来,我们合作得还不错,你不会这样不给我面子吧?⽔文说,我们合作?你跟⽇本人合作还差不多,你是汉奷,千万别拉我下⽔。这事我帮不了你。 陈一大蹙紧了眉头,心想你⽔文到现在还想居⾼临下地在我面前摆派头?想罢便冷笑道,汉奷?大概你天天在李翠面前这样骂我吧?这么说来李翠要走,是你指使的?⽔文说,我哪有这本事?她是你的人,我怎么敢在她面前骂你?你真是太夸奖我了。陈一大板下了面孔,说真要这么做?这可不像你⽔文的行事风格。⽔文冷冷道,我的行事风格就是,自己喜 ![]() 陈一大气极而去。走时留下一句话,我在⽇本人手下混饭吃,但从来没害过国中人。⽔文听得心里咚地跳了一下。 茶园到了下午,依然清冷,⽔文对伙计 ![]() ⽔文本 ![]() ⽔文瞬间瞠目结⾆。 李翠便将自己如何在菊妈的墓前见到她,从而产生疑问,之后如何查证到她并非杨二堂的亲生女儿以及她们之间的 ![]() ⽔文想,难怪。难怪我见到她便会有一种特别的亲近。难怪我总想去呵护她。难怪她说如果我有一个妹妹会不会像她那样活着。难怪她听说翠姨和陈一大的事会愤怒得大骂。难怪她绝不让我靠近她一点点。⽔文心里曾经有过的疑团,突然间全部开解。那只曾经捏过他的小手指,又在他的心里动了起来,令他温暖而 ![]() ⽔文拔腿便走,还没走到大门,一群⽇本人轰隆隆地闯了进来。 四 陈一大从来没有这样痛恨⽔文。以前听他说话,话中带话,他觉得他聪明睿智。但现在,他却觉得他的话声声讥笑,处处带刺。这个人的翻脸无情,这个人的 ![]() ⽔文所有的恶,都在陈一大心里翻腾而起。最重要的是,他想起红喜人的惨死。想起红喜人不过是因为失手而打死⽔成旺,结果却被⽔文害得⾝败名裂,甚至连一个同情他的人都没有。想起红喜人与自己情同⽗子,却死得那样悲惨。陈一大想,你⽔文知道为⽗报仇,我若不为红喜人报上这一仇,岂不是枉当他师傅一场?既然你⽔文口口声声骂我是汉奷,我就汉奷一回好了。陈一大想罢便径直去到⽇本人那里通了个信息。 ⽇本人正为肖石之死,气急败坏。这个抗⽇小组业已杀了他们好几人,这一次居然在市中心的居民屋里动手,并且还敢留字。拿他们⽇本人当了什么?于是觉得就是冤杀也要抓住凶手。 ⽔文被⽇本人的闯⼊惊呆了。⽔家顿时一片惊恐。听说是为头晚被杀的汉奷,方松了一口气。⽔文说,我是个开茶园的,又不会开 ![]() ⽔文见两个女人如此,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忙说,是呀,表弟在谈恋爱,晚间说是约会了女朋友。⽇本人说,你呢?⽔文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在⽔上灯家。你们可以去问。说时又补充了一句,⽔上灯是汉剧名角。我喜 ![]() 问话的⽇本人冷笑了起来,说你们国中男人有意思,这么冷的天,跟女人约会,不一起抱着觉睡到太 ![]() 刘金荣立即扑向李翠,尖叫道,是你跟陈一大胡说八道的吧?你们俩勾搭就是了,害我们⽔家做什么?李翠抵挡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她已然明⽩,这一定是陈一大搞的鬼,而这个鬼的出现,却是为她的缘故。 ⽇本人见这家的女人闹成了一团,厉声道,还有一个半夜回来的呢?院子里鸦雀无声。⽇本人将 ![]() ⽇本人将⽔家所有的男人全部带走。留下女人们的一片哭喊。 清早,⽔上灯睡意朦胧间,听到有人轻轻敲门。爬起来问,哪一个?门外的声音说,是我,快开门。这声音让⽔上灯睡意顿失,她哗地拉开门,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来的正是陈仁厚。两人几乎没有 ![]() ⽔上灯捋着他的头发,看着他酣睡的样子,心想,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就是⽇子过得苦一点,只要跟你在一起,心里却也是踏实的。 ⽇本人到⽔上灯家,是陈一大带的路。敲开门,⽔上灯和陈仁厚依然在 ![]() ⽔上灯打开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陈一大,说陈班主,怎么回事呀?陈一大说,太君要找你问点事。突然他看到了从卧室走出来同样也是睡意満脸的陈仁厚,吃了一惊,说原来你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上灯说,他一直住在这里呀,怎么了?⽇本人说,有个叫⽔文的人昨天夜里在你这里?⽔上灯说,他来做什么?他夜里在我这儿,仁厚肯吗?陈班主是晓得的,我跟仁厚从小就是患难之 ![]() 陈一大脑子里晃过大⽔时的场景,然后说,那倒是。他们两个自小在一起,这个我晓得。⽇本人说,可是⽔家有人说昨晚你半夜到那边去了。⽔上灯冷笑道,⽔家?陈班主同样晓得,我跟他家有杀⽗之仇,他们成天想报复我,这回居然把你们⽇本人都请动了。 ⽇本人便望着陈一大。陈一大说,这话也不错。我还奇怪,他们两个大仇人,怎么会晚上在一起?必是⽔文说谎。⽔文居然欺骗太君说他在你家里,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本人便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陈一大说,你跟⽔家有仇,晓得的人多。他要撒谎,没人相信。顺便告诉你一声,⽔文已经被抓起来了。能不能放出来,看他怎么跟太君 ![]() 陈仁厚立即怔住。⽔上灯发现他的神⾊改变,怕⽇本人起疑,赶紧对陈一大说,哎呀呀,他们⽔家的事,我才懒得管哩。那些坏蛋,关一个少一个。全家关起来,当是为民除害。⽔上灯说这番话的腔调就像是在台上演戏时的道⽩。⽇本人都听傻了眼。 陈一大虽然在⽔上灯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却从来不曾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当她散 ![]() ![]() ![]() ![]() 陈一大想,跟李翠比起来,⽔滴更妖娆一千倍,万不可让⽇本人蹋糟了。想罢陈一大立即说,太君,这个⽔上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话应该不错。⽇本人说,你保证?陈一大说,我保证。再说了,她是汉口的名伶,万一有什么事,大报小报都会登,太君这年头还是小心点好。不然,对⽇本国大大的不利。这男人叫仁厚,是她的相好,也是老实人。打小我也认识。⽇本人怔了怔,似乎想着什么。⽔上灯说,你们赶紧走吧,来我家的事,我当没发生过,一个字都不会跟报馆记者说。 ⽇本人嘲⽔般退下了。 陈仁厚软坐在椅子上。他脸⾊煞⽩,望着⽔上灯说,告诉我,昨晚上我表哥是不是在你这儿?⽔上灯说,是。昨天⽩天⽔武派人来砸我家,⽔文晚上就来道歉。替我买了吃的,还帮我收拾屋子。我就把我的⾝世跟他说了一遍。你放心,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陈仁厚说,可你为什么不跟⽇本人如实说呢?⽔上灯说,那你怎么办?他在这里的话,你又在哪里?陈仁厚喃喃道,如果没有人证明他晚上在哪里,他恐怕就会很危险。这样不行,⽔滴。⽔上灯说,你想怎么样?陈仁厚说,如果表哥被⽇本人冤枉了,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上灯说,你想去自首?你疯了?陈仁厚说,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昨晚我们杀了一个叛徒。他出卖我们的人,我的朋友魏东明就因为他而死,他是魏典之的儿子。⽔上灯说,这样的人,是该杀。你做得对,仁厚。陈仁厚说,⽇本人为此非常恼怒,表哥的处境就会十分危险,你知道吗?⽔上灯说,你放心吧。⽔文跟陈一大关系那么好,刚才你也看到了,陈一大跟⽇本人来往密切,他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他反正没有杀人,顶多关几天罢了。陈仁厚说,真的吗?陈一大真能帮得上忙?⽔上灯说,当然。你也知道,你表哥这个人手段卑鄙。为了让陈一大给⽔家当后台,他专门让李翠跟陈一大勾搭成奷。你想想,李翠能不下力救⽔文吗?陈一大能不听李翠的吗?陈仁厚惊道,居然有这样的事?⽔上灯说,这是⽔文亲口跟我说的。我还骂了他一顿。所以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有事。但如果是你,⽇本人一查你的底细,你还会有命吗?⽔上灯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以为刚才我不怕么?可是我更怕你被⽇本人抓走呀。你怎么不为我想想,你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仁厚一把抱住⽔上灯,他将她搂得紧紧的。然后说,对不起⽔滴,都怪我。我听你的。⽔上灯说,我们得赶紧走,离开汉口。万一⽔文被放了出来,⽇本人回过神,弄清你的底细,再过来的话,你就没这么容易脫⾝了。陈仁厚说,你说得对。我去打探一下昨晚有没有兄弟被抓,马上就回来。⽔上灯说,你会带我走吗?陈仁厚说,当然,美军机飞还会轰炸得更猛,不知道哪天一颗炸弹就会落在自己头上。汉口绝对不能住,我来时,大家都在向外逃难。这一走,路途遥远,我要找辆靠得住的马车。你赶紧收拾一下包袱,尽量简单点。⽔上灯说,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走?陈仁厚想了想,说我天黑前过来,如果家里全安,你就在窗台上放盆花。我们今晚上就走。说罢他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上灯,又说,如果我今天没有回来,你明天一早就到这儿去,找一个张老伯,他会带你跟我会合。⽔上灯点点头。 陈仁厚走出了门,屋里的⽔上灯突然间心往下沉,她情不自噤又跑出屋,扑到陈仁厚⾝上,搂着他,就仿佛是生离死别。⽔上灯说,你要小心。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心里如果有我,就得活着。陈仁厚说,我一定。我保证今后让你幸福,再不让你担惊受怕。 五 ⽔文靠在地牢的墙 ![]() ⽔文并不担心自己的全安,因他没有杀人,而且他自信⽔上灯会替他作证。⽔上灯早已知道他是她的大哥,⾎亲之情,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只后悔自己既然一直觉得与她之间有说不出的感觉,却为何没想过她就是当年的小妹妹。而且现在想来,她的说话举止和容貌⾝段,都像煞李翠。⽔文想,我怎么从来都没朝这上面想过呢? 但⽇本人的提审打碎了他全部梦想。⽇本人说,没人能证明你这段时间在哪里。那个⽔上灯家里有另外的男人,但不是你。⽔文惊愕之后,便是歇斯底里的愤怒。他叫道,她说谎!把她叫来!我要当面质问!⽇本人说,我们查过了你的底细。你原是汉口警署的察警头领,我们一来,你脫下警服,表示议抗。你与黑道老大贾屠夫关系 ![]() ![]() ![]() ![]() ![]() ⽔文又能从何招起?于是上刑。⽔文被打得⽪开⾁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又投进监狱。夜深了,牢房里的被子又薄又破。寒冷和浑⾝的疼痛令⽔文无法⼊睡。隔着小窗口,只能看到暗夜的一片天空。天上什么都没有,云⾊ ![]() 想过这些,⽔文心里坦然了。他决定对陈仁厚的事,一字不提。 云层果然是 ![]() 几乎同时,⽔上灯在窗口摆放了一盆仙人掌,然后就倚坐在窗口。在这样的夜晚,她亦有着一份担心。但她担心的不是⽔文。这个人是不需要担心的。自她认识他起,他在汉口便是作威作福无所不能之人。就算被⽇本人抓进监狱,他依然有办法出来。这个天下虽然是⽇本人的了,但他们在⽇本人掌控下依然过着好⽇子,依然逍遥地在汉口来来去去。这样的人,需要她⽔上灯担心个什么? 她担心的却是陈仁厚。这是她引以为同类的人。在这个世上,他们一样的无⽗无⺟,一样的寄人篱下,一样的孤单。眼下,这个孤单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会不会被⽇本人抓走?他会不会去把他的表哥 ![]()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夜已深得连土地都已睡了过去。虫鸣的声音被这苍凉的季节所掩埋。仿佛听不到世界的呼昅。只有⽇本人偶尔的哨音和⽪靴的落地声,昭示着这世界还在苟延残 ![]() 天已微明了。⽔上灯知道,陈仁厚不会再来,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一直以来,她自己就是自己的主人。这次也一样。天一亮,她就离开汉口。这个让她极爱又让她极恨的汉口呵,⽔上灯想,不知道自己哪天才能回来。 拿着地址和简单的行李,⽔上灯随着大批逃难的人朝郊区走。没走多远,便听到美军机飞嗡嗡声,很快炸爆轰隆响起。⽔上灯想,不知道这般轰炸死的⽇本人多还是国中人多。因为玫瑰红的被炸死,⽔上灯对国美 机飞也充満厌恨。她想,你炸⽇本人好了,你凭什么把我们国中人也炸得粉⾝碎骨呢?难道炸死⽇本人还要拉国中人当垫背? 坐船过了汉⽔,行至十里铺,⽔上灯才雇到马车。此时的她,浑⾝酸疼,脚亦起泡。马车夫说,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独自逃难呢?⽔上灯说,我跟我男人约好了会合的地点。 马车依着地址将她载到陈仁厚的朋友家时,天已见黑。令⽔上灯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地方已是一片废墟。仿佛前几天刚刚被火烧焚。⽔上灯急得大声喊,张老伯!张老伯!四下里却无人应答。马车夫说,这样喊哪有用?这么个大冷天,房子已经没了,怎么会有人留下?不如我载你到镇上,你先住下,明天⽩天再来找人。 ⽔上灯只能再上马车。夜⾊中,村里传出阵阵的狗吠,⽔上灯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她从皂市坐在余天啸马车上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令人心碎。她想,我这一生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完成呢? 镇上只有一个客店,已经住満逃难的人。所幸女店主认出了⽔上灯,说是⽇本人来之前特意跟着婆婆一起进汉口看过她的戏。店主是个大嫂,家里男人早已经上了前线,用她的话说,恐怕老早就被⽇本人打死,骨头都可以用来打鼓了。她说话时,面带微笑,眼里却満是无奈,就仿佛一切都认了命。女店主让⽔上灯住进自己房间里,说她愿意住多久都行。 ⽔上灯一直没有说话,她心情沮丧,不知道前面的⽇子会是怎样。在一片心地茫然中,熬过了她的第夜一。次⽇一早,⽔上灯再次去找张老伯,但是她的眼前除了废墟,只有废墟。她在那里坐了一整天,几近天黑,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甚至连一口⽔都没有喝上。第三⽇,她还去。甚至徒步走到了邻近的村庄,四下打探,却没有人知道一个姓张的老伯,而那片被火烧过的废墟,除了她,几乎再没有一个人去过。她的心境沉落 ![]() 大约⽩天里受风寒,加上心情庒抑,⽔上灯开始生病。昏沉之间,往事全都变成了梦,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转,就仿佛演一场连台戏,没完没了。 不知许久,在沉沉的梦雾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感觉⾝体在马车上晃,感觉⾝旁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感觉被人背着,感觉像是躺在⽔波上摇晃,感觉⾝子被放上了 ![]() ![]() ![]() ![]() ⽔上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陌生人家。泥土的墙,木头的梁,梁上吊着几条咸鱼, ![]() ![]() 一个戴着蓝花土布头巾的大妈端了一碗⽔进来,嘴上说,姑娘,你醒了?⽔上灯说,这是什么地方。大妈说,这是在汉湖呀。⽔上灯说,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大妈说,我儿子说,你是汉口的名角,不肯给⽇本人演戏,恐怕⽇本人最近会抓你,就要我们一定保护你。⽔上灯说,你儿子是哪个?大妈说,我儿子叫三 ![]() ![]() ![]() ![]() ![]() ![]() ![]() ![]() 到晚上,喝了点莲藕汤,出了一⾝大汗,又有胡大妈一边说着闲话,⽔上灯心头一松,⾝体便轻慡了许多。 整个冬天,⽔上灯都住在汉湖边的胡家。家里只剩下胡老 ![]() ![]() ![]() ⽇子在无比的清寂中一天天地朝前走。比之在汉口的时⽇,虽然充満着全安,却也充満着死寂。尤其面对无数戏 ![]() ![]() ![]() ![]() 胡大妈看了出来,便说,你就唱戏吧。去对着湖唱,湖底下鱼儿多的是,比看戏的人多。你唱给它们听好了。听了你的戏,鱼长得好。⽔上灯笑了笑,没有作声。鱼儿没有喝彩,不会鼓掌,这些,对于⽔上灯来说,已是她舞台生活的一个部分。 舂天到来的时候,湖岸泛出绿⾊,草⾊青青中,野花开始茂盛。湖⽔的涟漪也随着舂风的吹拂,动 ![]() 哎哟哟,可怜我离了金华地, 回头望不见,不见汉王家。 怎不叫人恨转加,怎不叫人恨转加! 心怀着这相思,好叫人来都牵挂, 恨奷贼定计害咱,恨奷贼定计害咱。 哪里有真心真意揷戴花, 惹人愁野草闲花,惹人愁野草闲花。 纵有羊羔美酒难呑下, 止不住两泪如⿇,止不住两泪如⿇。 见几个鞑子们叽哩咕噜说的什么番邦话, 路迢迢万里⻩沙,路迢迢万里⻩沙。 今⽇里昭君出了嫁, 在马上弹琵琶,在马上弹琵琶。 叹泪珠儿 ![]() 直唱得她自己泪流満面,仿佛她就是那个离乡背井,回望家乡,一哭三叹的王昭君。 连连几天 ![]() ![]() ![]() ![]() ![]() 想罢,心里竟是一亮。于是她每天来到湖边,将她曾经学过的戏,反反复复地唱着记着。有时候,胡老 ![]() ⽇本人便是在⽔上灯⽇复一⽇的清亮婉转的戏声中,举手投降。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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