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杂忆》牛棚生活二及《牛棚杂忆》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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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牛棚杂忆 作者:季羡林 | 书号:44547 时间:2017/12/2 字数:9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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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设置特务 这一群年轻的牢头噤子们,无师自通,或者学习外国的“盖世太保”或克格 ![]() ![]() ![]() ![]() ![]() ![]() (七)应付外调 所谓“外调”是一个专用名词,意思就是从外地外单位向劳改大院的某一个“罪犯”调查本地本单位某一个人—他们那里是不是也叫“罪犯”?这个称呼也许是北大的专利—的“罪行”当时外调人员満天飞。哪一个单位也不惜工本,派人到国全各地,直至天涯海角,深⼊穷乡僻壤,调查搜罗本单位有问题人员的罪证,以便罗织罪名,把他打倒在地,让他永世不得翻⾝。拿我自己来讲。我斗胆开罪了那一位“老佛爷”她的亲信们就把我看做“眼中钉”大卖力气,四出调查我的“罪行”后来我回老家,同村的儿童时的朋友告诉我说,北大派去的人一定要把我打成地主。他把他们(大概是两个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如果讲苦大仇深要诉苦的话,季羡林应是第一名!”第一次夹着尾巴跑了。听口气,好像还去过第二次。我上面已经说到,在抄家时,他们专把我的通信簿抄走,好按照上面的地址去“外调”北大如此,别的单位也不会两样。于是天下滔滔者皆外调人员矣。 我被关进“劳改大院”以后,经常要应付外调人员。这些人也是三六九等,很不相同。有的只留下被调查人的姓名,我写完后, ![]() ![]() ![]() ![]() (八)连续批斗 被囚噤在牛棚里,每天在监改人员或每天到这里要人的工人押解下到什么地方去劳动。我一下子就想到农村中合作化或民人公社时期生产队长每天向农民分配耕牛的情景。我们现在同牛的差别不大。牛只是任人牵走,不会说话,不会思想;而我们也是任人牵走,会说话而一声不敢吭而已。 但是劳动并不是我们现在惟一的生活內容,换句话说,并不是惟一的“改造”手段。我们不总是说“劳动改造”吗?我一直到现在,虽然经过了多年的极为难得的实践,我却仍然认为,这种“劳动改造”只能改造“犯人”的⾝体,而不能改造思想,改造灵魂。它只能让“犯人”⾝上起包,让平滑的⽪肤上流⾎,长疤;却不能让“犯人”灵魂中不怒气冲冲。劳动不行怎么办呢?济之以批斗。在劳动改造以前,是批斗单轨制。劳动改造以后,则与批斗并行,成了双轨制。批斗我在上面已经谈到,它也只能用更烈猛,更残酷的手段把“犯人”的⾝体来改造,与劳改伯仲之间而已。 但是劳改与批斗二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让我辈“罪犯”选择的话,我们都宁愿选取前者。可惜我们选择的权利一点都没有。因此,我们虽然⾝居劳改大院,仍然必须随时做好两手准备。即使我们已经被分配好跟着工人到什么地方去⼲活了,心里也并不踏实。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说不定哪一个单位,由于某一个原因—其中并不排除消遣取乐的原因—,要批斗我们“罪犯”中的某一个人了。戴红袖章的公社红卫兵立即奉命来“黑帮大院”中押人,照例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到大院的“办公厅”由负责人批准批斗。过了或长或短的时间,被批斗者回来了。无人不是垂头丧气,头发像 ![]() 至于有多少人这样被押出去批斗,我没有法子统计。反正每天都有。我自己在大院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要犯”我作为一个原井冈山的勤务员,反对了那一位“老佛爷”这就罪在不赦。从大院中被押出去批斗的机会也就特别多。我每天早饭之后,都在提心吊胆,怕被留下,不让出去劳动。我此时简直是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在牢房里,坐立不安。想到“棚友”们此时正在某处⼲活,自由自在,简直如天上人。等待着自己的却是一场说不定是什么样的风暴。押解我的红卫兵一走进大院,监改人员就把我叫到对着劳改大院门口的一座苇席搭成的屏风似的东西前面——屏风上有许多字,我现在记不清是什么了—,低头弯 ![]() ![]() (九)一九六八年六月十八⽇大批斗 我在上面谈到过京北大学“文化大⾰命”的历史。一九六六年六月十八⽇,第一次斗“鬼”因为我当时还不是“鬼”没有资格上斗鬼台,只是躺在家中,听到遥远处闹声喧天而已。一九六七年六月十八⽇,此时这个⽇期已经被规定为“纪念⽇”又大规模地斗了一次“鬼”因为我仍然没能争取到“鬼”的资格,幸免于难。 到了一九六八年六月十八⽇,我已经被打成了“鬼”并已在黑帮大院中住了一个多月。今年我有资格了,可以被当“鬼”来斗了。但是,这也是一个沉重的灾难,是好久没有过的了。一大早,本院的牢头噤子们就忙碌上了。也不知道是 ![]() 但是,那些“斗鬼者”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些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不敢抬头,不但路旁的人我看不清,也不敢看。连走什么道路也看不清。只是影影绰绰地被押出黑帮大院,看到眼前的路是走过临湖轩和俄文楼,沿斜坡走上去的。当时现在的大图书馆还 ![]() ![]() ![]() ![]() ![]() ![]() 痛定思痛,我回忆了一下今天大批斗的过程。为什么会这样热闹而又隆重呢?小小的批斗,天天都有,到处都有。 ![]() (十)棚中花絮 这里的所谓“花絮”同平常报纸上所见到的大异其趣。因为我一时想不出更恰当的名称,所以姑先借用一下。我的“花絮”指的是同棚难友们的一些比较特殊的遭遇,以及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情,都是留给我印象比较深的。虽是小事,却小中见大,颇能从中窥探出牛棚生活的一些特点。又由于大家都能了解的原因,我把人名一律隐去。知情者一看就知道是谁,用不着学者们再写作《〈牛棚杂忆〉索隐》这样的书。 1图书馆学系一教授 这位教授作过京北图书馆的馆长,是国內外知名的图书馆学家和敦煌学家。我们早就相识,也算是老朋友了。这样的人在十年浩劫中难以幸免,是意中事。我不清楚加在他头上的是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他被批斗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怎样一来,我们竟在牛棚中相会了。反正我们现在早已都变成了哑巴,谁也不同谁说话。幸而我还没有变成瞎子,我还能用眼睛观察。 在牛棚里,我辈“罪犯”每天都要写思想汇报。有一天,在著名的晚间训话时,完全出我意料,这位老教授被叫出队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他脸上响起,接着就是拳打脚踢,一直把他打倒在地,跪在那里。原来是他竟用耝糙的手纸来写思想汇报,递到牢头噤子手中。在当时那种 ![]() ![]() 2法律系一教授 这位教授是一个老⾰命⼲部,在抗⽇战争以前就参加了⾰命。他的生平我不清楚。他初调到北大来时,曾专门找我,请我翻译印度古代著名的法典《摩奴法论》。从那时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在校內外开会,经常会面。他为人随和、善良,具有一个老⼲部应有的优秀品质。我们很谈得来。谁又能料得到,在十年浩劫中,我们竟有了“同棚之谊” 在黑帮大院里,除非非常必要时,黑帮们之间是从来不互相说话的。在院子里遇到 ![]() 有一天,是一个礼拜天,下午被牢头噤子批准回家的“罪犯”各个按照批准回棚的时间先后回来了。我正在牢房里坐着,忽然看到这一位老教授,在一个牢头噤子的押解下,手中举着一个写着他自己名字的牌子,走遍所有的一间间的牢房,一进门就⾼声说:“我叫某某某,今天回来超过了批准的时间,奉命检讨,请罪!”别的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却是⽑骨悚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3东语系一个女教员 她是东语系教蒙古语的教员。为人鲠直,里表如一,不会虚伪。“文化大⾰命”一起,不知道是什么人告密,说她是国民 ![]() ![]() ![]() ![]() ![]() 如此过了一些时候。等我们被押解到太平庄去劳动的时候“罪犯”队伍里没有她。这是理所当然的。焉知祸不单行,古有明训。等我们从太平庄回来自建牛棚自己进驻以后,最初也没有看到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自己心里想。但是,忽然有一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从黑帮大院门外连推带搡地推进一个新的“棚友”来,我低头斜眼一看:正是那一位女教员。我这一惊可真不小。我原以为她已经平安过了关。用不着再自投罗网“鱼目混珠”了。现在“胡为乎来哉!”她怎么到这阎王殿来了呢?这次看样子决不是自动自愿的,而是被押解了来的。尽管我心里胡思 ![]() 有一个牢头噤子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华。” “哪一个‘华’呀?” “华中民国的‘华’。” 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一个“反⾰命罪犯”竟敢在威严神圣的、代表“聂”记北大⾰委会权威的劳改大院中,在光天化⽇众目睽睽下为“华中民国”张目,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胆大包天,狂妄至极!非严惩不可!立即给戴上了“现行反⾰命分子”的帽子,拳⾜ ![]() “向前一步走!” 她遵令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她的头必须向后仰。又下了一个口令: “向前一步走!” 此时树⼲越来越低,不但头必须向后仰,连⾝子也必须仰了。但是,又来了一个口令: “向前一步走!” 此时树⼲已极低。她没有练过马戏, ![]() 夜一 磨折的情况,我不清楚。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看到她面部浮肿,两只眼睛下面全是青的。 4生物系 ![]() 我在北大搞了几十年的行政工作,校內会很多。因此,我早就认识这一位总支记书。我们可以算是老朋友了。 “文化大⾰命”一开始,他在劫难逃,是天然的“走资派”所以在第一阵批走资派的大风暴中,他就被揪了出来。第一个六一八斗鬼,他必然是参加者之一。在这一方面,他算是老前辈了。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拥护那位“老佛爷”的“造反派”生物系特别多。在黑帮大院的牢头噤子中,生物系生学也因而占绝对优势。我可是万没有想到,劳改大院建成后,许多“走资派”在被 ![]() 大概是因为牢头噤子中生物系生学多,他就“沾”了光,受到一些“特殊待遇”详情我不清楚,不敢 ![]() 有一天,中午,时间大概是七八月,正是京北最炎热,太 ![]() ![]() ![]() ![]() ![]() 此外,我还听说,没有亲眼看到,也是生物系教员中的两位牛鬼蛇神,不知怎样开罪了自己的生学。作为牢头噤子的生学命令这两位老师,站在大院子中间,两个人头顶住头,⾝子却尽管往后退;换句话说,他们之所以能够站着,就全靠双方彼此头顶头的力量。 类似的小例子,还有一些,不再细谈了。总之,磨折人的“艺术”在突飞猛进地提⾼。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这方面的专著。如果年久失传,实在是太可惜了。 5附小一位女教员 这个女教员是哪个单位的,我说不清楚了。我原来并不认识她。她是由于什么原因被关进牛棚的,我也并不清楚。 ![]() 有一天早上,我看到这位女教员胳臂上 ![]() 6西语系的一个“老右派”生学 这个生学姓周,我不认识他,平常也没有听说过。到了黑帮大院,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既然叫“右派”而且还“老”可见这件事有比较长久的历史渊源了。在国中,划右派最集中的时期是一九五七年。难道这一位姓周的生学也是那时候被划为右派的吗?到了进⼊牛棚时,他已经戴了将近十年的右派帽子了。这个期间他是怎样活下来的,我完全不清楚。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満面蜡⻩,还有点浮肿,头发已经脫落了不少,像是一个年老的病人。据说他原是一个聪明机灵的生学。此时却已经显得像半个傻子,行动不很正常了。我们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在⾝体上和精神上受到十分严重的磨折的结果。这无疑是一个人生悲剧。我自己虽然⾝处危难, ![]() ![]() 可是在那一批毫无心肝的牢头噤子眼中,这位傻子却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任意污辱,十分开心的物玩。这样两只腿的动物到哪里去找呀!按照他们的分工原则,一个很年轻的看上去很聪明伶俐的工人,是分工磨折这个傻子的。我从没有见过这个年轻工人打过别的“罪犯”独独对于这个傻子,他随时都能手打脚踢。排队到食堂去吃饭的路上,他嘴里吆喝着又打又骂的也是这个傻子。每到晚上,刑讯室里传出来的打人的声音以及被打者叫唤的声音,也与这个傻子有关。我写回忆录,有一个戒条,就是:决不去骂人。我在这里,只能作一个例外,我要骂这个年轻的工人以及他的同伙:“万恶的畜类!猪狗不如的东西!” 有一天,我在这个傻子的背上看到一个用⽩⾊画着的大八王。他好像是 ![]() 7物理系的一个教员 这个教员是北大心理系一位老教授的儿子,好像还是独生子。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他的一条腿短一截,走起路来像个瘸子。 我从前并不认识他。初进牛棚时,甚至在太平庄时,都没有见到过他。我们在牛棚里已经被“改造”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是中午过后不久—我在这里补充几句。牛棚里是 ![]() ![]() ![]() ![]() ![]() 他为什么这样晚才到牛棚里来?他是由于什么原因才来的?他是不是才被“揪”出来的?这些事情我都不清楚。一直到今天也不清楚。我虽然也像胡适之博士那样有点考据痞,但是我不想在这里施展本领了。 从此以后,我们每次排队到食堂去吃饭时,整齐的队伍里就多了走起路来很不协调的瘸腿的“棚友” 关于牛棚中个别人的“花絮”如果认真写起来的话,还可以延长几倍。我现在没有再写的兴致,我也不忍再写下去了。举一隅可以三隅反。希望读者自己慢慢地去体会吧。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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