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布林的魔术师》第八章及《卢布林的魔术师》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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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卢布林的魔术师 作者: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 | 书号:44608 时间:2017/12/4 字数:30152 |
上一章 第八章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1 雅夏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个察警局的探侦就在门外等他吗?他突然想起了那把万能钥匙。不,它不在他⾝上穿的⾐服里。它是在他上一天穿的那件⾐服里。不过,如果他的屋子被搜查过的话,那么钥匙已经发现了。——得了,现在也无所谓啦。让他们来把我关起来吧!反正明天的报纸上会登満关于我的新闻。埃丝特知道了会怎么说?⽪阿斯克那一帮小偷会感到⾼兴;他们会认为这是绝妙的讽刺。还有赫尔曼会怎么说?还有泽英特尔呢?还有玛格达——也别提她那弟弟啦!还有沃尔斯基会怎么说?阿尔罕伯拉剧场的观众呢?不管怎么样,我会被送进监狱医院。他感到脚上的肿块在鞋子里发 ![]() ![]() 原来是这样?他们也希望回到耶路撒冷?雅夏对他自己说。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把立陶宛犹太人看做半犹太人,是个异己的教派。他只能勉強听懂他们讲的意第绪语。他看到会众中间有些胡子刮光的男人。刮掉了胡子再来祈祷,这算什么呢,他问他自己。也许他们是用剪子剪的——这样犯的罪过小一点。不过既然一个人信仰上帝和犹太教的经典,那为什么要折衷呢?如果真有一个上帝,他的律法都是正确的话,那他就必须⽇⽇夜夜受到侍奉。一个人在这个腐烂了的世界能活多久呢?雅夏走进教室。満屋子都是人。人们在研读《法典》。 ![]() ![]() 难道上帝的意愿是这样的吗?雅夏问他自己。这一套关于小麦和大麦的 ![]() 这家伙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有家小铺。他如果眼前还没有,早晚会有的。雅夏在书架附近找到一条没人坐的板凳。坐下来真舒服。他闭上眼睛,倾听念犹太经典的声音。青少年那种尖声尖气的嗓音同老头儿那种嘶哑而嘟嘟嚷嚷的声调 ![]() ![]() ![]() 一片沉默笼罩着雅夏。他可以被看作是这些不留胡子的犹太人中的一分子,可是他发现他们要比那些虔诚的犹太人更陌生。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待在宗教信仰虔诚的人的圈子里。甚至埃丝特也按照犹太人的风俗来持家,饭菜都按教规理办。这种人也许太像亚洲人了,那些开明的犹太人认为,不过他们至少还有信仰,有个精神上的祖国,有历史和希望。除了他们那些管理买卖的法规,他们还有哈西德派文献,他们还研究自己的卡巴拉神秘哲学和伦理学著作。可是那些被同化的犹太人有什么呢?自己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了。在一个地方他们讲波兰语,在另一地方讲俄语,在另一些地方讲德语和法语。他们闲坐在波斯人咖啡馆,或者赛摩台尼咖啡馆或者斯特拉斯贝格咖啡馆里,喝喝咖啡,菗菗烟卷,读各种各样的报纸和杂志,讲讲笑话,引起一片总是叫雅夏感到不舒服的笑声。他们从事政治活动,老是在策划⾰命和罢工,尽管这些活动的受害者总是穷苦的犹太人,他们自己的兄弟。至于他们的女人呢,她们装饰着钻石和驼鸟⽑,跟男人鬼混,惹得基督徒们眼红。 说也奇怪,雅夏一踏进祈祷室,就会开始估量自己的心灵。不错,他过去疏远那些虔诚的犹太人,但是又没有投奔那个被同化的犹太人的阵营。他失去了一切:埃米莉亚、他的演出生命、健康和家庭。埃米莉亚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着“您一定跟上帝缔结了什么盟约,因为他当场惩罚了您。”是啊,上天对他严密地监视着。也许这是因为他从没放弃过信仰。可是他们要他怎么办呢?当天早些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是该坚持走正直的道路,像他⽗亲过去那样,像他⽗亲的⽗亲过去那样。可眼下他又受到种种疑惑磨折了。为什么上帝需要这些带风帽的大⾐、这些鬓脚、这些便帽、这些 ![]() ![]() 雅夏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觉得热,可是又在发抖。他显然是在发烧。他决定回家去。他想,随他们⾼兴,把我抓去吧!他心甘情愿地要喝⼲苦酒的最后一滴。 在离开祈祷室以前,他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来;他翻到书的央中,查阅起来,就像他⽗亲遇到拿不准该怎么办的时候所做的那样。他一看,这本书是普拉加的莱布拉比写的《永生之路》。右面一页上是《圣经》上的一节:“他闭眼不看琊恶事”外加《法典》上的一条注解“这种人当女人站着洗浴时,目不斜视。”雅夏把这些希伯来字费劲地翻译出来。他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必须有纪律。如果一个人目不斜视,他就不会起 ![]() ![]() 他把书放回原处;隔了一会儿,他又把它拿下来,吻了一下。这本书至少对他,雅夏,提出了要求。它指点了一条行动的道路,尽管是一条艰难的道路。然而十⾜世俗的著作却什么要求也不提。对这种作者们来说,他不妨去杀人,偷窃,通奷,毁灭自己和别人。他常常在咖啡馆和戏院里遇见一些文人;他们忙着亲女人的手,对各式各样的人致意问好;经常大声谩骂出版商和评论家皙了I。他叫住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吩咐赶车的送他到弗雷塔街去。他知道玛格达会大闹一场,但是心里准备好了要对她说的话:玛格达亲爱的,我的心死去了。把我所有的东西——我的金表、金刚钻戒指,还有不多几个卢布——全拿去,回家去吧。你要是办得到的话,原谅我吧。 2 在马车里,雅夏感到一种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恐惧。他害怕会出什么事,可是说不上那是什么事。天气很热,但是他感到冷。他浑⾝打着哆噴。他的手指头发⽩、⼲瘪,手指尖像病得快要咽气的人或尸体的手指尖那样纹路全瘪下去了。他的心好像被一只巨人的拳头庒碎了。我怎么啦,他问他自己。难道我的末⽇到了?难道我怕被捕吗?我在想念埃米莉亚吗?他还在发抖,肌⾁突然挛痉;他简直 ![]() “不用,继续赶车吧。” “要我送你到药房去吗?” “不用,谢谢你。” 敞篷四轮马车停的时间比行驶的时间长,它一再被装着木材和一袋袋面粉的平板大车和庞大的搬家马车拦住。拉车的马儿把耝腿沉重地踩在鹅卵石上,石块迸出火星。他们经过的有一处地方,有匹马儿倒在地上。雅夏在这一天中第三回经过里马斯卡街上的那家行银。这一回,他望也没望那座建筑一眼。他对行银和金钱不再感到趣兴了。他现在不但感到恐惧,而且厌恶自己。这种感觉強烈得引起了恶心。他突然想起,也许埃丝特出了什么事啦。他回想起做过的一场梦,可是这梦刚刚形成,就从他脑子里溜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到底是个什么梦?是梦到一头畜生?《圣经》上的一条经文?一具尸体?有些⽇子,他夜夜被梦磨折。他梦见葬礼、妖怪、女巫、⿇风病人。他会浑⾝大汗地醒过来。这几个星期,他可不大做梦。他会筋疲力尽地进⼊睡乡。不止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躺着的势姿同⼊睡的时候没两样。然而他知道那夜一并不是没有做梦。他睡着的时候过的是另一种生活,一种孤立的存在。他时不时地会回想起有种梦,梦见自己在飞翔,或者在表演一种违反自然法则的绝技,一种类似儿戏的荒谬的玩意儿,是 ![]() ![]() 他一跨下马车,心就平静下来。他⾝子靠着扶手,慢腾腾地走上楼去。他⾝上既没带房门钥匙,也没带万能钥匙。如果玛格达不在家,他只得在过道里等候。看门的安东尼可有一把钥匙。雅夏没有敲门,先在门外倾听着。没有一点声音。他伸手去敲门,但是手一碰上球形的门把手,门就自动开了。他走进外间,看到一个可怕的景象。玛格达挂在天花板下,脚下是一张被踢翻的椅子。他顿时明⽩她死了。他没有大声叫喊,也没有急忙割断绳子把她放下来,只是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她⾝上只穿着件衬裙;光着脚,已经发青了。他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的脖子和一团卷发。在他看来,她像一个特大号的玩具娃娃。他心想要走过去,动手割断绳子,把她放下来,但是他还是站在那儿,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似的。哪儿有刀子啊?他一定要叫人来帮忙,他知道,但是他又感到没有脸去见邻居。他终于猛的打开门,喊叫起来“来帮忙哪!” 他喊得不大响,因此没有人回答。他想提⾼声音,可是办不到。他想到了逃跑这个孩子气的念头,差一点就此溜掉,但是他没有逃,去打开了一家邻居家的房门,喊叫:“你们来帮帮我呀。出了吓坏人的事情啦!” 房间里挤満了⾚着脚、半裸着⾝子的孩子。厨房附近站着一个矮胖的、淡⻩⾊头发的异教女人,向他转过脸来,脸上尽是汗。她在切洋葱。一见他,她问“什么事?” “快来!我要人帮忙!玛格达…”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个女人跟着他走进他的房间,马上菗菗搭搭地哭起来。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她放下来!把她放下来!”她吩咐。 他想照她的吩咐去做,可是这妇人 ![]() ![]() 又来了一些人:一个医生、一个文官、另一个察警。雅夏随时准备被捕。他情愿被抓去坐牢,可是那些公务员走了,唯一的告诫是不要去动尸体。这时,其他的人也走了,回去⼲他们的活——一个是鞋匠,另一个是箍桶匠。只留下两个女人:切洋葱的矮胖女人和一个脸上长着痛子的⽩头发的⼲瘪老太婆。尸体被放在一张 ![]()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咱们得通知教区。俄国人要做尸体剖检。” 她们终于走了,撇下雅夏一个人。他想走进卧房去看玛格达,可是感到害怕,童年时期对死人的恐惧又涌上心头。他啪的打开窗子,好像要同院子保持接触似的,还把大门半开着。他不敢再去看那几只动物,尽管他想去看,因为怕看见它们那种默不作声的样子。死的寂静笼罩着屋子,这无声的寂静里充満着被扼杀的呐喊。但是过道里仍然有一片喊喊喳喳的声音,这是人们在小声说话。雅夏站在房间央中,透过窗户望着淡蓝的天空,只见有只鸟儿在那里飞翔。他突然听到音乐声。有个街头音乐师走进了院子。他奏着一支古老的波兰乐曲,一支关于一个被情人抛弃的姑娘的歌谣。孩子们围住了音乐师,说也奇怪,雅夏对这个拉手摇风琴的音乐师倒很感 ![]() 他并没有马上向 ![]() ![]() ![]() 3 来了一辆柜车,玛格达被抬出去了。有一个大⾼个,围着一条蓝围裙,戴着一顶只盖住一部分 ![]() ![]() ![]() ![]() 室外的闹声停止了;雅夏冲到门口。他动手去把门拉开,可是门拉不开。难道人家不放我出去吗?他弄不懂,吓坏了。他劲使拉拉门把手,门一下子呼的开了,好像被一股大风吹开似的。他看见一个黑忽忽的东西一蹦一跳地逃走;他差一点踩死一只猫。汗⽔ ![]() 看门的关上自己的房门,雅夏随即拚命地冲出大门。现在,他又感到那只脚在隐隐作痛了。他紧贴着墙 ![]() 去喝个醉吧?附近有店酒吗?弗雷塔街上有几家,不过那里人人都认识他。另一方面,弗朗西斯卡纳街上可只有犹太人居住;这儿没有地方可以喝酒。他记得布加埃街上哪个地方有一个酒吧间,但是你要上那儿去怎么可能不穿过弗雷塔街呢?他走到新尼瓦斯卡街,穿到一条叫博莱斯茨的街上。所有的路都该起这个名字才是,他对他自己说。整个世界是个大苦难。他走过了布加埃街,赶忙往回跑。尽管⻩昏还没来临, ![]() ![]() ![]() 雅夏赶到布加埃街,可是他记得在那儿的那家店酒不见了。它关门了吗?他想要找个过路人问一下,但是他感到害臊。我怎么啦?我⼲吗得像山羊走进了⽩菜地那样感到害臊呢?他问他自己。他找着那家他明知道就在附近、却躲着他的店酒,找了好一会儿。正因为他一心想不让人看到,反而引得人人瞪着眼看他。这儿的人们认识我吗?他拿不稳。他们中间有人上过阿尔罕伯拉剧场吗?不,这不可能。他们在喊喊喳喳地议论他,当着他的面笑。有条小狗 ![]() ![]() 他这会儿甚至不想走进去了;他情愿进另一家,但是他觉得不能转⾝走开。这样做就是表明投降。他走上三碴台阶,打开店门,一股热呼呼的⽔气扑面而来。伏特加和啤酒的臭味混合着什么东西的油腻味和霉味。有人在拉手风琴,只见人们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摇摇晃晃,鼓掌的鼓掌,跳舞的跳舞,闹成一片。这里活像一个大家庭。他的眼睛模糊了,一时看不清楚了,他想找一张桌子,可是一张也没有,连板凳也没有。他眼睛发花,好像人家放了 ![]() ![]() ![]() “你要什么?”酒吧柜后面有人问。 “我?”雅夏反问。 “还有谁呢?” “我要杯茶,”说罢,他对自己的话也感到惊奇。那个人踌躇了一下。 “这儿不是茶馆!” “那么来伏特加吧。” “一杯还是一瓶?” “一瓶” “一夸脫还是一品脫?” “一品脫” “四十度还是六十度?” “六十度。” 说也奇怪,没有人笑。 “来点酒菜吧?” “好吧。” “来个咸面包?” “行。” “坐下吧;我去端来。” “坐哪儿呀?” “你想坐哪儿啊?” 于是雅夏瞟见了一张桌子。真像他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他自己也不止一次表演过的催眠术产生的作用。 4 他在桌旁坐下,这时候才感到他是多么疲劳。他再也忍受不了左脚上穿的那只鞋;他伸手到桌下,动手去解鞋带。他想起《摩西五书》上有节文字:“我将要死,这长子的名分于我有什么益处呢?” 他突然不再感到恐惧、焦虑和尴尬。他不再顾虑到底有没有人在盯着他看或者嘲笑他了。他没法开解鞋带,劲使一拉,把它拉断了。他脫下鞋子,袜子里冒出一股臭烘烘的热气。——不错,是坏疽了,坏疽了…我就要跟她在一起啦!他摸摸脚,脚 ![]() 有人给他端来一瓶伏特加和一只酒杯,外加一小篮咸面包。雅夏自己倒了半杯伏特加,马上喝⼲了,当它药⽔那样。他的鼻子感到辣火辣的,嗓子眼儿和眼睛也这样。也许我应该拿它来擦擦脚,他想。据说酒精对这种病有好处。他倒了一些伏特加在手心里,弯下⾝去,在脚踝上擦摩起来。唉,反正已经太迟了!于是他又⼲了一杯。酒意涌到他的脑子里,但是他并不感到比较好受。他想象到玛格达的脑袋被人从⾝上割下来,肚子被剖开。仅仅几个钟头以前,她还从菜场上买了一只子 ![]() 现在只有一条出路——是时候了,该去看看大幕另一边的情景啦。可是怎么办呢?跳进维斯杜拉河去?对埃丝特来说,这样可太可怕了。不,他不能使她成为寡妇。他至少该安排她重新嫁人…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呕吐。是啊,死神才是他的主子。生活已经撇下他不管了。 他手握酒瓶,可是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坐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闭着眼睑。手风琴一直在奏那支古老的波兰马祖卡舞曲。店酒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响了。他已经决定要死了,不过他还得找个地方去过一宿。还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但是他带了这只受伤的脚能上哪儿去啊?但愿是⽩天多好啊!现在处处都关门啦。找客店?哪一家呢?一只脚这个情况,他怎么能走去呢?他不大可能在这一带叫到一辆敞篷四轮马车。他想穿上⽪鞋,可是⽪鞋不见了。他拿脚尖在周围探了一下,可是⽪鞋不在。难道有人偷去了吗?他张开眼睛,一看店酒里四下都是发狂的眼睛和涨红了的脸。人们挥舞着手,摇晃着⾝子,摆动着无力的胳膊还直想打架哪;不少人在亲嘴拥抱。围着油腻的围裙的侍者来来往往,端着食物和伏特加。拉手风琴的演奏着,他的黑头发和稀疏的小胡子几乎碰到乐器,眼睛眯紧,神情狂喜。他⾝子弯下,差一点贴在铺着木屑的地板上。显然这店酒里还有一个房间,因为听得到传来的钢琴声。煤油灯上镜绕着一缕蒸气。雅夏对面坐着一个有⿇点的大个子;他嘴 ![]() ![]() 雅夏的脚碰到了⽪鞋,他弯下⾝去拣。他企图穿上⽪鞋,可是已经不合脚了。这使他想起在小学里学到的有关尼禄的那段轶事:尼禄听到他⽗亲的死讯,发现他的鞋子太小了;因为据书上说“好消息使骨头发 ![]() 他把脚硬塞进⽪鞋,带子可结不上了,然后用酒杯敲敲酒瓶来引起侍者注意。对面那个大个子笑起来,雅夏看见一嘴残缺不全的牙齿。真好像他和雅夏俩一起在扮演一场大闹剧似的。这样一个人怎样生活来着?雅夏问他自己。他是醉了呢,还是疯了呢T他在世界上到底还有一个亲人吗?他⼲活吗?说不定我今天的遭遇,他早就经受过了。口⽔从那大个子的嘴里淌下来;他笑得那么厉害,眼睛里掉下了泪⽔。然而他也是哪个人的⽗亲、丈夫、兄弟、儿子。他五官上打着野蛮的烙印。他依然待在那人类出⾝的上古原始森林里。这样的人是笑着死去的,雅夏对他自己说。侍者总算来了。雅夏付了帐,站起⾝来。他简直走不成路。每走一步,他都感到极大的痛苦。 时间很晚了,然而布加埃街上还是挤満了人。女人们坐在大门台阶上,坐在圆凳、木箱上。有几个鞋匠把工作凳搬到户外,就着烛光用锤子敲钉子。连孩子们也还没有上 ![]() ![]() ![]() ![]() ![]() ![]() ![]() ![]() 雅夏看见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对它招招手,可是那个赶车的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继续赶路了。又来了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可是也没有停。第三辆敞篷四轮马车驶过来,总算停住了,尽管有点勉強。雅夏爬上车去。 “送我到一家客店吧?” “哪一家?” “随便。只要是客店就行。” “克拉科夫斯基饭店怎么样?” “好吧——克拉科夫斯基饭店。” 车夫啪的甩了一下响鞭,敞篷四轮马车隆隆前进,顺着波德瓦尔街,赶上梅阿德街,赶上新参议员街。剧院广场上还是挤満了人,塞満了马车。显然,歌剧院刚结束特别演出。男人叫唤,女人 ![]() ![]() 敞篷四轮马车在克拉科夫斯基饭店前停住,就在这一刹那,雅夏想起这一趟⽩跑了——他⾝边没带⾝分证。 5 雅夏付了车钱,吩咐赶车的等候。他打算说好话哄得那个管房间的人员给他一个房间,尽管他没有件证。但是登记台后边的那个矮子坚决不答应。 “就是不行。严格噤止这样做。” “假定一个人弄丢了件证怎么办呢?只有死路一条吗?” 登记人员耸耸肩。“我奉上级的命令。” 自己的判断力,这种人是没有的——雅夏心里有个声音援用了这句话。他⽗亲是这样形容俄国法令的。 雅夏走出门来,刚好看到马车驶去;有人出的钱比他多,把车叫走了。他在隔壁一座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接连第二个夜晚,他在街头游 ![]() ![]() ![]() ![]() ![]() 他看见过来一辆敞篷四轮马车,就对赶车的招招手。马车停住了,他爬上车去。街对面的那个女人用责备的眼光盯着他。她的眼睛好像在对雅夏说话:你也把我撇下了吗?赶车的扭回头来,但是雅夏想不出跟他说什么。他想要上医院去,然而只听得他自己说的是:“尼兹卡街。” “门牌号码多少?” “我记不得号码了。我会指给你看的。” “好吧。” 他明知道这么晚去找那个⻩⽪肤的妇人和她弟弟——布宜诺斯艾利斯来的人贩子——简直是发疯,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沃尔斯基有 ![]() ![]() 主意打定,他顿时变得比较平静了。好像他已经停止思想了。敞篷四轮马车驶到尼兹卡街,向东拐回来,向维斯杜拉河赶去,可是雅夏想不起是哪一所房子了。他确切记得周围有道木栅栏,有个院门,然而看不见这样的院子。赶车的停住了马车。 “也许在靠近奥科波瓦街的那一头。” “不错,也许是吧。” “我不能再拐回去了。” “我看就在这儿下车,自己去找吧,”雅夏说,明知道这样做真愚蠢;每走一步他得花好大的劲儿呢。 “随你的便。” 他付了车钱,爬下车来。那条受伤的腿在膝关节处⿇木了。等马车驶走了,雅夏才发觉眼前有多暗。只有几盏冒着烟的街灯,一盏同另一盏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路。街道没有铺路石,尽是土坑和土堆。雅夏向周围望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好像这是哪一个乡村里的一条路。也许这里 ![]() 他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6 但是他还是顺着原路走回去。他对脚痛变得习惯了。让它撕裂,让它灼痛,让它化脓吧!他走到斯莫特查街,再往前走。他突然看到那所房子了。就在眼前:栅栏、⼊口处。他碰碰大门,门开了,露出通向赫尔曼姐姐寓所的楼梯。屋里人已经起 ![]() ![]() 事后,他想不起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分钟?几分钟?泽花特尔面对墙壁躺着,露出一个Rx房,头发 ![]() ![]() ![]() 1 三年过去了。埃丝特和两个女裁 ![]() ![]() ![]() ![]() 每隔一会儿,她从对着院子的窗户向外望望。那座砖砌的小屋,或者照埃丝特所说的—一牢房——在那儿已经有一年多了,但是她仍然对它不习惯。有些时候,她会暂时忘掉发生过的事情,会以为这是在过结茅节——室外盖起了一座棚。她一般不把这一扇窗子上的窗帘拉开,但是今天她需要亮光。这三年工夫使埃丝特变老了。她眼睛下面的⽪肤出现了细皱纹,越来越宽的脸L平添了未老先衰的晕红。她头上跟往常一样裹着头巾,可是露出的头发如今却不是黑⾊,而是灰⾊的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显出青舂的光芒,像深紫⾊的樱桃似的闪亮。三年了,她怀着一颗沉重的心。今天,这重量一点也没减轻,但是她还是同助手们开着玩笑,跟她们扯些同行中通常讲的关于新郞新娘的笑话。姑娘们会意地 ![]() ![]() ![]() ![]() ![]() ![]() ![]() “你的行动旨在增添天国的荣光。愿全能的上帝保佑你!” 说罢,他送给雅夏一座铜烛台,好让他在夜晚或者 ![]() 在⽪阿斯克和卢布林的店酒里,人们纷纷打赌,雅夏究竟能够在这活人的坟墓里忍受多久。有的人估计是一个礼拜,有的人说一个月。市政当局呢,为雅夏这个行动是不是合法展开了争论。甚至总督也一直得到这件事的报告。泥⽔匠砌砖的时候,雅夏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埃丝特的屋子里挤満了几百个看热闹的人。孩子们爬在树上,蹲在房顶上。虔诚的犹太人走上前来找雅夏谈话,讨论他的动机,而同样虔诚的主妇们却企图劝他放弃这条道路。埃丝特呢,也痛哭过,哀求过,弄得嗓子都哑了。后来,由一群妇女陪着,她上墓地去量墓⽳的寸尺,要弄清楚该献上多么长的蜡烛。她原先的指望是,这种奉献能感动圣徒的灵魂来向她丈夫说情, ![]() ![]() “倒不如死了的好,”埃丝特悲痛地顶了一句。 拥了这么许多人,发出一片闹嚷嚷的声音,察警只得骑了马赶来驱散人群。本城的行政长官命令工人⽩天黑夜地⼲,来结束这件事引起的轰动。泥⽔匠花了四十八个钟头才完成这个任务。屋子上铺着木瓦的屋顶和一扇可以在里边拉上亩板的窗子。怀着好奇心的人仍然不断地前来,直到雨季开始,人数才减少了。小窗上的窗板整天关着。埃丝拧叫人把住宅周围的栅栏修理好,不让闲人进去。不久事情就清楚了,那些打赌说雅夏砌在墙里不会超过一礼拜或者一个月的人输掉了赌注。一个冬天过去了,接着是夏天,接着又是冬天,但是魔术师雅夏,现在叫仟悔者雷布。雅各布,还待在他自己制定的监狱里。每天三回,埃丝特送食物给他:面包、麦片、带⽪土⾖、冷开⽔。每天三回,他停止沉思,并且为了照顾她,跟她谈几分钟话。 2 屋外是个 ![]() ![]() ![]() ![]() 只要他还坐在这里,他就受到保护,不会犯更严重的罪行。即使他的种种烦恼也跟外面的不同。好像他又变成⺟亲子宮里的一个胎儿,他头上又 ![]() ![]() ![]() 只有在这儿,在这静悄悄的小屋里,雅夏才能反省自己为非作歹到了什么程度:他磨折了多少人的心灵, ![]() 即使在这儿小屋里,雅夏的信仰有时候也会动摇。他念圣书的当儿,有些恼人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我怎么能肯定书上讲的这些是真理呢?也许上帝是没有的吧?犹太经典可能是人写的吧?说不定我是在⽩⽩地磨折自己吧?他清楚地听到魔鬼在同他辩论,提醒他过去的乐事,劝他重新过他的花天酒地的生活。雅夏不得不每次用不同的方式来战胜他的对手。他被 ![]() ![]() 有多少⽩天和黑夜,完全消磨在这种争论中,弄得雅夏差一点发疯。魔鬼时不时地会退却,而雅夏会恢复信仰,他会当真看到上帝,感到他的手在扶持。他会开始懂得为什么必需有善,会尝到祈祷的甜头,犹太经典的美味。他将_天比一天地知道得更清楚,他研读的这些圣书引导他走向美德和永生,它们指出了符合创造意图的道路,而留在他背后的却是罪恶——全是嘲弄、偷盗、凶杀。中间道路是没有的。偏离上帝的道路一步,你就一下子摔进最深的深渊。 3 圣书对雅夏提出警告:一刻也不能放松自己的警惕。撒旦的进攻从不停息。 ![]() ![]() ![]() 雅夏如今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接待来访的人。为了免得混 ![]() 是啊, ![]() ![]() 啊,在这世界上是不可能有平静的心情的。哲人们说得好,没有悲伤的明天是没有的。但是出于人体內部的,从头脑里、心里孕育出来的 ![]() ![]() ![]() ![]() ![]() ![]() ![]() ![]() 对付这些內心和外界的进攻,他只有两样东西可以用来抵抗——犹太经典和祈祷书。他⽇⽇夜夜地研读着,记住了不少章节,躺在草荐上背诵着。“不从恶人的计谋…这人便为有福。”“耶和华啊,我的敌人何其加增,有许多人起来攻击我。有许多人议论我说:‘他得不着神的帮助。’细拉。”他把这些段落念了又念,念得嘴 ![]() ![]() ![]() 如果不是偶尔有所缓和,他一定早就死了。埃及狗并不老是凶狠地咬人的。它时不时会退却,打个吨儿。但是你得一直提防着,要不然它恢复了力气,就会重新恶狠狠地扑上来。 4 人们一个个地带着自己的烦恼前来。他们对魔术师雅夏说起话来就当他是上帝似的:“我老婆病了。我儿子不得不去当兵。有个人对一个农庄出价比我⾼。我女儿发疯了…”有个⼲瘪的小个子脑门上长着个苹果大小的瘤。有个姑娘打呢逆打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停:夜晚,月光下,她像猎狗似的吠叫。她的⾝体里分明蔵着一个恶魔,因为她用圣诗领唱者的嗓音昑唱赞美诗和祈祷词。她时不时地讲波兰语和俄罗斯语,这些语言她是不懂的,而在这种时候,她就想去找一个神⽗,改变宗教信仰。雅夏为他们一个个祈祷。不过他每次都指出他不是拉比,只是一个普通的犹太人,而且还是一个罪人。这些祈求的人的回答是把他们的要求重复一次。有个被遗弃的 ![]() ![]() ![]() 有个忧郁的青年吐露心里话,说有一些恶魔在跟他作对,把他大⾐上的穗子打成结,把 ![]() 有一天,雅夏当年的酒友,音乐师舒默尔来看他。舒默尔抱怨说一只手痛得厉害,他不能拉小提琴了。他只要一拿起小提琴,手就感到痛。按琴弦的那只手变得僵硬,没有⾎⾊,他把发⻩而尽是皱纹的手指头给雅夏看。舒默尔打算上国美去。他带来了⽪阿斯克那帮小偷的问候。埃尔兹贝泰死了。博莱克关在雅诺夫的监牢里,查姆一莱 ![]() “还记得小个子玛尔卡吗?”舒默尔问。 “记得,她好吗?” “她丈夫也去世了,”舒默尔说。“他在监牢里被活活打死的。” “那现在她在哪儿?” “她嫁了个扎凯尔科夫的鞋匠。只守了三个月孝。” “是这样吗?” “你也许还记得泽茀特尔吧?就是嫁给莱布什。莱凯奇的那个姑娘,”舒默尔调⽪地说。 雅夏脸红了。“不错,我记得她。” “她如今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当鸨⺟。嫁了个叫赫尔曼的家伙。他为了她抛弃了自己的老婆。他们的窑子是数一数二的。” 雅夏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赫尔曼到华沙来带回去満満的一船船娘儿们。我认识一个音乐师,跟他姐姐 ![]() “真的!” “那你怎么啦?你当真是个拉比吗?” “不,才不是哪。” “人人都在谈起你哪。他们说你使死人回 ![]() “这只有上帝才办得到。” “起先是上帝,后来是你…”“别胡说八道。” “我要求你为我祈祷。” “愿全能的上帝保佑你。” “雅夏尔,我看到你,可是不认识你了。我没法相信真是你。” “咱们都老了。” “你为什么这样做啊?为什么?” “我当时活不下去了。” “晤,那么待在这里面好过些吗?我想念你…⽇夜想念你。” 舒默尔是⻩昏时候来的。埃丝特亲自来通报他来了。这是个暖洋洋的夏夜。月亮升起了,天空中布満了星星。你能听到咽咽的青蛙叫,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呗诚的乌鸦啼,蟋蟀卿卿地叫。两个老伙伴隔着一个窗户,相对望着。雅夏的胡子差不多全变⽩了,眼睛前冒着金星。两络 ![]() “上哪儿呢?” “我自己也说不上。也许去国美。每天总有人死去。我一睁开眼睛就问:‘延特尔,今儿个谁死了?’她的朋友们一大清早就带来这种消息。我一听说是谁,心里就发痛。” “哈,那么国美就不死人吗?” “我在那边认识的人不多。” “死去的只是⾁体。灵魂一直活下去。⾁体就像一件⾐服。⾐服一穿脏,或者穿旧了,就丢在一旁。” “我不愿意像别人所说的惹你冒火,不过你到天上去过,见过灵魂吗?” “只要上帝活着,一切都活着。生命中不会产生死亡。” “不过,话说回来,人感到害怕。” “没有恐惧,人会比畜生更坏。” “人反正已经很坏了。” “人是可以变得好些的。全凭人自己。” “怎么办呢?咱们该怎么办呢?” “不伤害任何人。不诽谤任何人。甚至不生琊念。” “那会有什么用呢?” “如果人人都这样做人,即使这个世界也会成为天堂。” “这是永远办不到的。” “每个人必须尽力去⼲。” “那么弥赛亚会来临吗?”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道路。” 5 结茅节一过,雨季来到。刮起了阵阵寒风;苹果从树上掉下来,腐烂;树叶枯萎了,青草变⻩。天亮的时候,鸟儿鸣略了一阵,就整整一天寂静无声。仟悔者雅夏害感冒了。他的鼻子塞住,一直不通。一阵阵剧痛经过他的脑门,直传到太 ![]() ![]() “你要把自己蹋糟死啦。” “比害死别人要好。” 埃丝特回到 ![]() 他合上眼睛,他打起吨来。睡梦里,死人来到他⾝边,不过什么也没有透露,讲的都是胡言 ![]() 为了打消琊念,雅夏昑诵起《祝福词背诵指南》来:“⻩昏何时始可背诵示玛?从祭司进⼊圣殿,吃举祭的饼时开始…”他念完第一段,准备念第二段的当儿,陷⼊了新的幻想。埃米莉亚仍然活着。她在卢布林买了一份房产,叫人从她卧房里挖一条地道,直通他的小屋。她前来委⾝与他。她赶在天亮以前匆匆忙忙地回去。雅夏哆咦了一下。他一时放松了警惕,幻想便像老鼠或者妖精似的乘虚而⼊。它们盘踞在他心里,随时准备来败坏他。但是它们是什么呢?从人的生物学观点来看,它们是什么意图呢?他慌忙念起第二段来:“清晨何时始可背诵示玛?一旦天⾊可以分辨青⽩即可。埃利泽拉比说‘可以分辨青绿’。”雅夏还想再念一点,但是没力气念下去了。他伸手摸遍自己那消瘦的⾝躯、浓密的胡子、⾆苔发厚的⾆头、牙齿——大多数已经松动了。难道就这样子一直到死吗?他拿不准。我将永远不得安宁吗?如果正是这样,那就让末⽇来临吧! 他心想把⾝子翻到另一面,但是害怕弄 ![]() 天刚亮,雨停了,开始下雪——那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东方积聚着一团团浓云,太 ![]() ![]() 埃丝特早就起 ![]() ![]() 唉,我延宕得太久啦!雅夏说,接着他脫下上⾐和衬衫,用罐子里的⽔洗起脸来。他从窗台上取了点雪,用来擦⾝。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把痰全都咳出来。塞住的鼻子也通了,真像是个奇迹似的。他的肺又昅 ![]() ![]() 念完了“以⾊列啊,你要听…”这一段,他接着念十八段祝福词。念到“是啊,你一定会使死人复活,”这一句的时候,他停住了沉思起来。是啊,一个能造出雪花、从精子造出人体、控制太 ![]() ![]() 埃丝特除了食物以外还带来一封信。信封弄皱了那上面写着雅夏的名字,还有本城的名字。既没有路名,也没有门牌号码。 他收起祈祷盒,洗了手。埃丝特给他送来牛 ![]() ![]() 相反的,她怀着⺟爱对他微笑,告诉他自己接到的定货,扯了一些裁 ![]() ![]() ![]() ![]() 吃罢米饭,喝了兑菊芭粉的咖啡,他拆开信封。他对签名迅速膘了一眼,眼睛就模糊起来。他感到一种悲喜 ![]() 我亲爱的雅夏先生(还是该称呼您雅各布拉比呢?):今天早晨,我打开《波拉尼信使报》,看到您的名字——三年多来这是第一回。我惊异得再也念不下去了。我的第一念是您又在演出了——在这儿或者在国外——但是接着我一股劲的读完了全篇文章,感到悲伤,坐着一动也不动。我回想起我们当初常常谈起宗教,而您发表的意见,我以为是自然神论,一种没有教义或启示的对上帝的信仰。等您那样突然不寻常地和我们分手以后,有好多回,我想到这⾜以证明对一个处于精神危机的人来说,一种没有纪律约束的信仰是多么缺乏帮助。您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您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像俗话所说的,石沉大海。我时常在脑海里构思给您写的信。我首先要告诉您,如果这封信您收得到的话,我承担一切过错。等您离开以后,我才认识到我的行为是多么恶劣。我明知道您有 ![]() ![]() 今天报上的报道,写到您怎样把自己噤烟在石墙里,成了一位神圣的人,而犹太男女等在您的窗外,要您祝福,这给了我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没法念下去,因为忍不住淌眼泪。我过去常常为您哭泣,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我坐在这儿,写这封信,我又哭起来了:首先是因为你显得良心这么好;其次,因为您正在为我的罪孽赎罪。我自己认真地考虑过进修道院,但是我得为海莉娜着想。我没法对她隐瞒发生了的事情。她也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您,而且非常钦佩您,因此这对她是个极大的打击。夜一又夜一,我们一起躺在 ![]() 由于命运的安排,正巧这时候他 ![]() ![]() ![]() 好吧,关于我自己的事讲得够了。对我来说,写信给您也不容易。我没法想象您留着长胡子和鬓脚,像记者所描写的那样。也许您连我的信也不准看吧?如果是这样,请原谅我吧。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念您,没有一天不想念您。不知什么原因,我的睡眠很不好,而人的头脑真是个捉摸不定的器官。我在幻想中,总想象您在国美一个大剧场或者杂技场里,过着豪华的生活和被美女包围着。但现实生活中充満着出人意料的事。我不敢对您说什么叫是,什么叫非,但是我认为您对自己的惩罚未免太重了。尽管您有力量,您是个脆弱的人,您绝对不能危害自己的健康。事实上,您没有犯罪。您始终流露出善良和温和的本 ![]() 信已经写得太长了。人们在华沙又谈起您,不过这一回全是赞美的话。现在我们在家里装了电话,有几位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朋友打过{话来。雷杰夫斯基教授本人提出要我写信给您,尽管他不认识您,他要给您最良好的祝愿。海莉娜知道您还活着,感到⾼兴,她告诉我,她不久就会写信给您——一封长信。愿上帝保佑您。 永远忠诚于您的, 埃米莉亚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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