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角》第十四章及《仰角》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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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仰角 作者:徐贵祥 | 书号:44733 时间:2017/12/10 字数:21219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下一章 ( → ) | |
一 政治部副主任兼政治教研室主任韩陌阡上任伊始,就接手处理了两件棘手的问题。 一是BGC野战医院来了通知,说马程度可以出院了。 马程度在治疗恐惧型忧郁症的同时,也对脚臭进行了治疗,脚臭倒是治好了,医生用一种很奇怪的药⽔给他洗脚,每洗一次,马程度都要杀猪一般大喊大叫,洗过之后,脚上就要蜕掉一层死⽪,洗几次蜕几次,几次下来,脚就不臭了。但是他的恐惧型忧郁症却无法 ![]() ![]() ![]() ![]() 马程度哭着叫喊,说我生是七中队的人,死是七中队的鬼,我还没有拿到任职命令,谁让我走谁就是害迫我。 这回就让韩陌阡尝到思想政治工作者的苦衷了。 马程度,男,某某某某年6月出生。 民族:汉。 籍贯:某某省侪武县。 家庭出⾝:平民。 本人成份:生学。 文化程度:⾼中。 某某某某年3月⼊伍,某某某某年12月⼊ ![]()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亲:马至善,侪武县城关镇公路段工人,政治面貌:群众。 ⺟亲:傅国珍,侪武县城关镇正式照相馆工人,政治面貌:群众。 伯⽗:马至安,共中某某省委组织部办公室工作人员,政治面貌: ![]() 哥哥:马程远,侪武县城关镇公路段道班班长,共中正式 ![]() 妹妹:马程林,侪武县民人医院护士,政治面貌:共青团员。 社会关系情况: 叔叔:马至于,原侪武县城关镇广播站站长,政治面貌:共中正式 ![]() 马程度的鉴定卡片倒是有几个地方引起了韩陌阡的趣兴。 一是家庭成员一栏,他把他的叔叔排斥在外,却他把他的伯⽗填了上去,显然他的伯⽗是他们家族的骄傲,问题是他的伯⽗在组织部门工作,怎么又会是“ ![]() ![]() 再有,像他这样一个家庭,全部都在上班工作,家庭经济状况应该是很好了,为什么要填“一般”呢?这样的家庭经济状况都一般,像蔡德罕那样的就简直暗无天⽇了。 从一份几近概略的卡片鉴定上,没有发现马程度家族有某方面遗传基因的蛛丝马迹。 韩陌阡于是又将他的全部档案调了过来。 档案中关于马程度的记载仍然十分有限:除了上述卡片介绍的基本情况,便是应征⼊伍登记表、⼊团志愿书、⼊ ![]() ![]() ![]() 韩陌阡知道马程度有臭脚的⽑病,但体检表上没有显示。因此韩陌阡有理由认为,这份档案有很大的局限 ![]() 韩陌阡这时候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在组织上为每个人建立的这份档案后面,还应该为大家立上第二份档案,专门记载他们的理生轨迹和精神轨迹。 韩陌阡来到N-017不久,对于马程度缺乏充分的理 ![]() ![]() 韩陌阡于艰难的思考中再将档案翻了几遍,目光在介绍马程度家庭成员和经济状况的有限的文字上不厌其烦地耕耘,结果发现了,马程度还有一个舅舅,在老家务农,卡片上没有介绍,而在连队的鉴定中,则有一份关于他务农的舅舅和⺟亲经常患病,家庭经济状况不佳,在这种情况下,马程度还能够把有限的津贴节省下来,学雷锋做好事的事迹。韩陌阡于是便跟马程度的⽗亲通了几封信。 三封信之后,马程度的⽗亲就赶到了N-017,老人家还是通情达理的,流着眼泪对马程度说:“孩子,不是队部不要咱了,是咱没那个命啊。”老人家跟韩陌阡 ![]() 韩陌阡说:“这个情况组织上已经知道了。功名利禄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不能把马程度同志的⾝体拖垮了。” 马程度的⽗亲说“首长说的是大实话,我代表他娘谢谢首长。” 然后,就对马程度同志展开了全面的攻势。 ⽗亲劝,同学劝,以韩陌阡为代表的导领反复做工作,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耗了两个多礼拜,马程度才満怀辛酸地离开了N-017,并且就此复员了。走的时候还拉着凌云河和魏文建的手说:“老凌老魏,我马程度命苦啊,眼看都快煮 ![]() 直到送马程度走的那天,韩陌阡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顺便问了一句:“马大叔,马程度是不是有一个伯⽗在某某省委组织部工作啊?” 马至善同志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明⽩过来“哦,你是说他大爷啊,啥省委组织部工作?他一个大字不识,靠的是那年淮海战役一位首长住过咱家的房,他大爷找首长帮的忙,混了个合同工的差使,是传达室的门卫,给人家看大门哩。” “哦…”韩陌阡也哦了一声,嘴上说:“看大门也是⾰命工作嘛。” 心里却想,这马程度你还真不能小看,硬是给他那个目不识丁的大爷闹了个“ ![]() 送走了马程度⽗子,韩陌阡接手处理的第二件事还是七中队学员的问题。七中队不仅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严格,军体课也很苛刻,不及格同样是定不了级的。二区队的⻩友华基础差了一点,玩命地练,结果从横木马上摔了下来,右臂关节粉碎 ![]() 提⼲的任职命令还没下来,就先后除了两名,在七中队自然要引起一些 ![]() 张崮生和童自学江村匀的⽇子更难过了。哭不得笑不得,表示同情吧,那当然是猫哭老鼠了,不表示同情吧,又是幸灾乐祸。是的,他们是看见了机会,可是当机会差不多快要成为事实的时候,那种被人蔑视和敌视的煎熬委实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二 韩陌阡给七中队上的第一堂政治课是马克思青年时代的一篇文章——《青年选择职业时的考虑》。讲完之后,韩陌阡做了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动作,韩陌阡说:“你们中间立志选择当军事⼲部的,请举手。” 教室里突然出现了沉默,稍顷,便犹犹豫豫地举起了一片手臂。这些人当中有谭文韬、凌云河、阚珍奇、栗智⾼等人。 韩陌阡数了数,说:“四十五个,现在咱们还有六十一个学员,看来志在当军事⼲部的占绝大多数。那么,立志当政工⼲部的请举手。” 这回犹豫的时间短了一些,举手的有常双群、魏文建、潘道德等人,还有那个韩陌阡十分留意的蔡德罕。 常双群举手使韩陌阡多少感到有点意外,同时也多少感到一丝宽慰——他此刻的⾝份已经是政工首长了,如果选择当政工⼲部的都是像蔡德罕这样专业成绩比较吃力的人,对他所从事的职业无疑是一种讽刺。 更令韩陌阡意外的是,谭文韬再一次举了手,他是惟一一个举了两次手的人。 韩陌阡让大家把手放下,然后半开玩笑似的对谭文韬说:“你是脚踏两只船啊。你的智商和专业成绩在七中队可以说是一流的,当政工⼲部是不是有点…专业不对口?” 谭文韬反问道:“韩教员的意思是不是说,政工⼲部就不需要一流的智商和一流专业才能了?” 韩陌阡似笑非笑地说:“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政工⼲部就可以降低智商和专业才能,但人有所长,各人強项不同,趣兴不同,热情也不同,你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也必然会有选择定势。” 谭文韬坦然地说:“我认为,我军的军事⼲部和政工⼲部应该集政治素质和对于军事行动的指挥才能于一⾝。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必须具备相应的政治素质,而一个优秀的政治工作者,也必须有相应的军事指挥才能。在这方面,刘伯承元帅和邓小平政委就是最好的典范。在战争年代里,集军政于一⾝的例子很多,可以实施绝对集中的统一,这是符合战争规律的。” 韩陌阡:“我认为谭文韬同学这个见解是有深度的,我们可以围绕军事⼲部和政工⼲部的素质进行思考,围绕军事⼲部和政工⼲部的关系多想问题,这对你们的全面成长是有好处的。魏文建,你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当政工⼲部?” 魏文建说:“惟一的考虑是因为合适。” “什么叫合适?” “热爱。” “为什么热爱?” “韩教员曾经指导我们多读书,我读了一本书,是明朝王鸣鹤所著,叫《登坛必究》,书中有一段话:‘练兵之法,莫先练心。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战争制胜有许多因素,但精神因素是第一位的。苏东坡也说过,‘以勇为主,以气为决。’可见‘气’的重要 ![]() ![]() ![]() ![]() “很好。关于政工⼲部的重要 ![]() 学员们都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部和军官这两个概念区别开来,多数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惊奇和疑惑。有人小声嘀咕:“⼲部和军官难道不是一回事吗?我们过去以为⼲部就是军官,军官就是⼲部。” 韩陌阡矜持地笑了笑,侃侃而谈:“当然不是一回事,否则就不会是两种叫法了。只不过我们这么多年混着叫,大家没有太在意这里的区别罢了。我今天就是要特意提醒大家,离开了N-017,你们就是军官了,而不仅仅是⼲部了。军官是一种特定的阶层,在西方甚至是贵族阶层。我军60年代中期以前,也是叫军官,那时候已经有了规范化的意思。叫着叫着就不叫了,按照荒诞岁月的思维方式,被称之为官的是剥削阶级,是不跟群众打成一片。再有一点,那时候不分青红皂⽩地学苏联,当军官还要吃军官食堂,要喝牛 ![]() ![]() ![]() ![]() 头一堂课,大家就被镇住了——韩教员到底是大机关下来的,肚子里装的全是学问啊,不服行吗? 这天,韩陌阡把魏文建的档案调出来了。 魏文建,男,某某某某年8月出生,某某某某年1月⼊伍,某某某某年3月⼊ ![]() 籍贯:某某省怀远县界贝集。 家庭出⾝,小业主。 本人成份:生学。 文化程度:⾼中。 民族:汉。 历任战士、文书(军械员)、班长、代理排长,连队团支部副记书。在某某某某年J集团军 ![]()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祖⺟:魏陈氏,家庭妇女。政治面貌:群众。 ⽗亲:魏自会,界贝集乎仑大队⾰命委员会主任,政治面貌:共中正式 ![]() ⺟亲,樊景云,乎仑大队小河生产队妇女队长,政治面貌:共中候补 ![]() 哥哥,魏实得,界贝集乡农机站拖拉机手,政治面貌:群众。 姐姐:魏孔雀,界贝集乡女子兵民班副班长,政治面貌:共青团员。 以上人员历史清⽩,无海外关系。家庭经济状况:良好。 主要社会关系情况: 叔叔,魏实际,海上市普陀区民人 府政办公室副主任,共中正式 ![]() 三 淅沥淅沥的阵雨持续下了一天夜一,清晨突然放晴。 太 ![]() ![]() ![]() 谭文韬右耳 ![]() ![]() ![]() ![]() ![]() ![]() 谭文韬在捕捉二号方位物,那是山脊线上的一棵立独树,从形状上看,应该是针叶杉。谭文韬不时抬眼观察右侧的常双群。常双群也伏在体视镜上,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终于将额头稍离接目镜,左手在 ![]() ![]() 这是反坦克战术基础课程。 战术教员是恢复⾼考制度之后第一批直接从地方考进军队院校的生学官,名字叫张陵⽔,一个月以前才分到教导大队,看样子年纪要比学员们普遍小一至两岁,也就是说,在学员们当兵后的第二或者第三年,张陵⽔这群人才穿上军装,此前应该还喊解放军叔叔,然而眼下已经是四个兜崭新⽪鞋锃亮了,这就让学员们心里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不自在,酸溜溜的。 谭文韬的心里就很不平衡,心想如果当年不是差那三分,自己不就是老大生学了吗,或者那时候不来当兵,也报考军校,再坚持考一年两年,自己不也是生学官了吗?就那一步之差,不仅多费了许多周折,而且还有了 ![]() 谭文韬感到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有理由蔑视张陵⽔这样的生学官,看他那样儿,队伍集合好了,他往那儿一站,脸红脖子耝,眼睛老看地,像不敢抬头看人似的。这作派跟老解放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老解放都是当过班长或者代理排长的,什么样的场合没有见识过?在大区军首长面前都不怯阵,汇报起来,一二三四有条不紊。 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也有強项。理论上懂得多,真正 ![]() ![]() ![]() 张陵⽔说:“为什么说炮兵业务具有很大的艺术 ![]() 这是老炮手们遇到的新问题——关于 ![]() 魏文建也抱着一架体视仪,目光如手,伸进魔幻般的体视仪里,一遍又一遍地抓住那两条由若⼲省略号组成的虚线,在想象的世界里把它们拧在一起,形成一 ![]() ![]() ![]() 凌云河却有着浓厚的趣兴。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人坐在一起 ![]() 魏文建说:“我怎么听这话这么耳 ![]() 谭文韬笑道:“咱们这一年收获大,不光要速成几个拐五洞,恐怕还要诞生个幺洞幺。” 常双群一直笑而不语。事实上,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常双群。这段时间,他自己倒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但却把谭文韬、凌云河和魏文建搞得⾼度紧张,只要是野外作业,地下工作就要布置得十分周密,一个人对于⾊彩失去了区别,判断方位物就自然要困难得多,没有人在周围做动作,随时都有可能露馅。 凌云河通过丛坤茗给他弄了一副进口的矫正眼镜,刚戴上还真的起了点作用,但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这是一步死棋——这个时候怎么能戴眼睛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眼镜有了却不能戴。 前几天,谭文韬的老爸谭镇长也写了信来,说家乡一个著名的中医出的方子,用毒蛇的眼睛、最好是两头蛇或者三头蛇的眼睛更好,加上几副常见的中药,可以炮制药 ![]() 几个人在休息⽇溜出去,从周围的几个乡村中医那里也得到了证实,那种毒蛇的眼睛对治疗⾊盲确实有奇效。可是,一时半会从哪里去找毒蛇呢,更不用说找到两个头三个头的毒蛇了。因此,在外出野训中,寻找毒蛇又是这几个地下工作者心照不宣的任务。只是,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没有成功之前,他们没有必要告诉常双群。 凌云河问:“老常,你觉得体视仪这玩艺儿好对付吗?” 常双群说:“嘿嘿,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不行的就有行的。老常一摸体视仪,立马就有一 ![]() 魏文建说:“我问题大了,死活都是两条虚线,别说伸出去了,就这两条虚线都看不清楚。看得我直犯恶心。张陵⽔那小舅子跟我的邹乒乓一个年纪,比老子少当两年兵,居然敢说老子缺乏想象力,你还不敢说不是,搞得忍气呑声的。” 凌云河说:“你也别死趴在那里硬看,你先在心里看,想象力是可以培养的。我来教你作个游戏。现在你按照我说的作。你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看见了一张纸,你看见了没有?” 魏文建闭着眼睛说:“看见了。” 凌云河说:“好,现在你想象把这张纸撕开,撕成两半。撕开了没有?” 魏文建说:“撕开了。” 凌云河又对谭文韬和常双群说:“你们要是有趣兴,不妨也参加试试。好,现在同志们再想象把纸张粘在一起,恢复成没有撕开之前的样子。恢复了没有?” 魏文建和尚禅定一般端坐不动,口中念念有词,面部表情严肃了许久,才恶狠狠地睁开眼睛说:“不行,那张纸我已经在心里撕开了,无论如何也粘不上了,怎么粘我都能看见一条 ![]() 谭文韬说:“你这算是哪门工夫?装神弄鬼的。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行。心里有张纸,撕开了就粘不上了。” 常双群也说:“好像是不行。我不信老凌你就行。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把纸张撕开,再粘起来。粘起来了吗?” 凌云河说:“我当然行,我心里的那张纸,是十六开的作业纸,从中间撕开的,有不规则的撕口,现在它们在我的心里也完好如初,浑然一体。” 谭文韬说:“你说的什么我都相信,我就不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凌云河说:“那就是你的认识问题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那张纸是个什么样子?我就是把它恢复了。你们恢复不了,是因为你们不善于忘记,你把撕开的口子忘掉,再想象一下。” 几个人都不吭气了,过了一阵子,魏文建说:“不行,妈的那道裂 ![]() 谭文韬赞同魏文建的话,说魏文建的感觉是对的。 凌云河叹了一口气,终于老老实实地说:“是了,实话 ![]() 不久,反坦克战术基础课程完毕,大队组织七中队打了一次直接瞄准 ![]() ![]() ![]() ![]() ![]() 实弹 ![]() ![]() ![]() 更让人不愉快的是,所谓的区队长张崮生和二区队的童自学三区队的江村匀,也跟着学得不错,尽管他们的成绩不在统计之列,但是教员还是给他们打了分数。张陵⽔不了解这几个人的內幕和他们同学员的关系,在小结的时候,狠狠地表扬了他们一顿,说是这几个同志虽然没有学习任务,还坚持跟班上课,可见对自己要求严格。不是学员都有这样⾼的积极 ![]() 这顿表扬既让学员们不痛快,也使得张崮生和童自学、江村匀反而更加难堪,用有些学员的话说,是狼子野心的又一次大暴露。 四 韩陌阡现在用不着去调研那些杂 ![]() 谭文韬,男,某某某某年1月出生。 民族:汉。 家庭出⾝:手工业者。 本人成份:生学。 籍贯:某某省襄随市百泉镇。 ⾼中文化。 某某某某年3月⼊伍,某某某某年12月⼊ ![]()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亲:谭学孔,襄樊市百泉公社 ![]() ![]() ⺟亲:朱民,百泉小学教导主任,政治面貌:共中正式 ![]() 姐姐,谭文君,某某省襄随市师范学校教师。政治面貌:共青团员。 以上人员历史清⽩,无海外关系。家庭经济状况:良好。 社会关系情况: … 档案,多么奇妙的东西! 每一个档案都装在硬纸盒里,上面赫然写着“卷宗”两个宋体大字,下面是编号,六十多个生命的年轻历程,六十多道青舂的人生轨迹,全都浓缩在几十页薄薄的、发⻩的道林纸上,被一些漂亮的或不漂亮的汉字诠释着,那里面有他们的家庭出⾝、民族、籍贯、文化程度、专业成绩、工作表现,还有⾎型和他们的健康状况,包括谁有轻微的鼻窦炎和关节炎之类,从理生和政治历程的角度讲,这些人没有隐私,他们的一切都被囊括在硬纸盒的“卷宗”里,只要他韩副主任有兴致,就可以打开卷宗,将他们一览无余… 当然,这些人都是经过反复筛选的,是一遍一遍从众多的士兵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他们的档案不可能给别人提供更多的挑剔的地方,就连鼻窦炎也必须是轻微的,他们的一切都只能是健康和纯洁的。 但是,同一本书,不同的人会读出不同的经验和感受。韩陌阡不是机械地读,照本宣科地读。现在,韩陌阡是越来越会读这些档案了,他会把他的智力和想像力参与其中,于是便读出了无限延伸的內容。他的一只眼睛看见的是有形而菗象的文字,另一只眼睛看见的却是无形而生动的故事。透过那些精炼的或不精炼的注解,韩陌阡甚至还可以看见来自不同地域的山川河流和民俗风情,更重要的是,还能看见他们所指向的地方——看一个人的过去,就知道他的现在,看一个人的现在,就知道他的将来——这话好像有点唯心主义⾊彩,但这话又好像是一个伟人说的。 韩陌阡读过很多书,可以称得上是博览群书勤学好思之士。但是,在读这些写着“卷宗”的档案时,他发现了,像砖石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他办公桌上的这些档案,才是最生动的和最具体的鸿篇巨著。它们可以给你提供无限丰富的联想,从而使你得以同你自⾝以外的其他生命⽔啂 ![]() 对档案们进行了耕耘般的推敲之后,韩陌阡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七中队这批学员当中,中等以上的城市兵占了不到百分之十五,像蔡德罕那样地地道道的农村兵占了不到百分之二十,而来自县城和集镇的兵却是绝大多数,这个发现无疑又给他的“边缘”理论提供了新的內容——从经历上讲,他们介于土生土长的老兵和生新代之间,从知识结构上讲,他们介于传统军营文化和即将大量渗透而来的新的观念文化之间,从出⾝上看,他们又介于城市文化和农村文化之间。 这就有点意思了。在七中队为数不多的农村兵当中,倘若比一比成份,蔡德罕可以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产无阶级。世世代代面朝⻩土背朝天自然是不用说了,而且穷得透彻。在他出生的第二年,就赶上了著名的困难期,⽗⺟先后饿死,舅舅见他还有一口气,便把他领了回家。也怪计划生育动作得晚,蔡德罕的舅舅和舅妈后来又生了两男两女,他背了老大背二老,自小就开始了保姆工作。不能不说舅舅舅妈还是非常好心的,到了该上学的时候,还是让他上了学。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勤工俭学这一套蔡德罕不陌生,他从八九岁上就开始了,夜晚打柴,大清早背到街上去卖,卖完了上学。尽管如此,他的学习成绩在班里还算好的。上学上到四年级,家里无论如何供养不起了,为了读书,他答应舅舅舅妈,不吃家里的饭,省下粮食给弟弟妹妹,并且自己解决学费书费。中午放学,别的孩子回家吃饭,他就到离学校两里多路的河湾里拣柴,他吃过河边的灰灰菜,吃过生竹笋,吃过生螃蟹,吃过野菇蘑。一言以蔽之,凡是能够⼊口的,能够咬得动的,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几乎都品尝过,并且没有被毒死。在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他就像一个野生的小草,自生自灭,却又顽強得惊人,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吴清华饿不死的⽩⽑女。 有两个故事可以说明蔡德罕的产无阶级本⾊。 蔡德罕有一个远房堂叔,是本大队的支书,家境自然要好多了,还出了个闺女在县城读⾼中。支书堂叔家里有个大事小事,就把蔡德罕当狗腿子使唤,然后给碗饭吃,给件把旧⾐裳。有个夏天的早晨,蔡德罕去给堂叔家送井⽔,还没进门,放假回到乡下的堂姐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只手拿个很好看的胶 ![]() ![]() 他很奇怪堂姐的动作——把那⽩乎乎的药膏一样的东西挤在⽑刷上,在嘴里捅来捣去的,竟然还能捣出许多⽩沫。那天蔡德罕很大胆地做了一件事——趁堂叔一家在堂屋里吃早饭,他从廊檐下面的洗脸架上发现了那种叫着牙膏的东西,他先是提心吊胆地挤了一点,用手指头蘸着放到⾆头上,他立马就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惊呆了:那东西不仅甜丝丝的,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凉慡的滋味,沿着⾆头 ![]() 还有一个故事发生在他读初三那年。 当时,他的同桌是公社农技站⼲部的孩子。有一次这个同学家里砍红⿇,蔡德罕自告奋勇放学后去帮忙,他算准了可以吃一顿⾁,一顿有酱油的红彤彤香噴噴的猪⾁。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一声不吭地⼲完了同学一家准备要⼲一天的活,一直⼲到小半夜,中间只喝了几瓷缸凉⽔,饿得饥肠辘辘,前 ![]() ![]() ![]() ![]() ![]() 后来有人敲门,同学的⺟亲出了堂屋开院门去了,同学看了他一眼,突然扒开了自己碗里上面的面条,从碗底现出了两个荷包蛋,紧紧张张地划拉到他的碗里,说,赶快吃,莫让俺娘瞅见了。他心里先是一热,然后又是一冷,他坐着没动,呑下了眼泪,默默地、但却是坚决地,把那两个荷包蛋又夹回到同学的碗里。 初中毕业之后,蔡德罕就回到舅舅家里,成了一个挣工分的満劳力。这个遍尝了人间苦头的年轻人多了一个心眼,劳动之余,他就到当支书的远房堂叔家里做零活,种菜,喂猪,揷秧,车⽔,甚至还帮堂婶纳鞋底。当了三年义务短工换来了一次参军的机会。一次,就这一次就⾜够了,他不仅穿上了军装,而且第一次像城里人那样穿上了洋布 ![]() ![]() 在直瞄实弹 ![]() 如今随着课程的进展, ![]() 五 七中队学员终于有一天察觉到了一个现象,近几个月,中队里的形势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许多变化。刚⼊队的那段⽇子,考虑到学员都是老兵,在原队部都是骨⼲和⼲部苗子,都有相当的自我约束和自我管理能力,所以在行政上就没有过于苛求。规章制度都在那里摆着的,学员们果然也都自觉,班有班长,区队有区队长,早 ![]() 但是近段时间不一样了,中队⼲部查铺查哨勤了,找人谈心了解情况勤了,晚点名次数增加了,班务会和组织生活要求的深度不一样了,每次都要求大家详细汇报本周工作和思想状况。连张崮生、童自学和江村匀这些天来都似乎活跃了许多,再喊熄灯或者派公差勤务,态度強硬了许多,好像他们已经换上了四个兜,真的成了区队长了似的。 不仅如此,到了八月底,又有了一个异乎寻常的新规定——在节假⽇里,七中队中队⼲部批准学员外出的权限,仅限于在N-017范围內活动。学员请假在半天以上的,要先打报告,讲清请假理由,将去何处,会见何人,何时离队,何时归队,请假期间有过哪些活动,等等,事无巨细,什么都要写清楚。此报告要报政治部审批,同意后方可外出。 这个规定一宣布,七中队的学员就懵了——天啦,这是怎么回事,简直是把同志们当劳教分子对待了。 星期五是行政⽇,下午不到教室,由学员们自己整理作业,写心得体会。 午休起 ![]() ![]() 临行喝妈一碗——(呃)酒, 浑⾝是胆——雄赳(呃)赳, 鸠山(嗳)设——宴和我 ![]() 千杯(呃)万盏会应酬, 时令不好(嗷——嗷)风雪来得骤… 正豪情満怀之际,还没等他把那句“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 ![]() ![]() “赶快下来,集合了。” “集什么合,不是行政⽇吗?” “韩教员要上小课,让我们到大队部去。” 凌云河说:“韩教员是不是要给本人发奖啊?这个星期本球队又是三战三捷,他是政治部的头,应该鼓舞士气嘛。” “别做梦了,赶快下来。” 凌云河说:“镇静,慌什么慌,我 ![]() 然后继续哼着刚才剩余的部分,把“妈的冷暖” ![]() 到了大队政治部会议室才知道,今天是一个小型座谈会。参加的学员有魏文建、谭文韬、阚珍奇、凌云河、潘道德、安国华、蔡德罕、单槐树等十几个人。內容主要是⼊队以来的思想状况,包括⼊学动机,也包括毕业后的设想。 凌云河在发言的时候说:“自从上次听了韩教员关于军官职业精神的阐述,我们都很受启发,的确是要站在军官的⾼度来认识问题和有意识地培养这种职业精神了。今天韩教员让我们来…” 这时候韩陌阡打断了凌云河的话头:“哪个韩教员叫你们来的?” 凌云河怔了一下,惶惑地看着韩陌阡,嗫嚅地说:“不是你…吗?” “谁是你?” “哦,对了,是韩主任。”凌云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意,很认真地说。心里却明显地不痛快了——这个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韩陌阡的脸⾊虽然平静,语气却很重:“我提醒大家注意——这是大队政治部会议室,坐在这里的既不是站在你们教室里给你们讲课的韩教员,也不是政治教研室的韩主任,而是政治部韩副主任。” 全体愕然。因为教导大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给学员上课的,都是称呼教员的。祝敬亚挂名也是基础教研室主任,还是教务处的副处长,但是大家都喊他祝教员,很自然的。更何况韩陌阡过去曾经是七中队的好朋友,还跟他们一起 ![]() ![]() 韩陌阡当然清楚写在大家脸上的不理解(抑或还有不自在),韩陌阡淡淡一笑,凌云河顿时就发现那微笑同当初在炮场上见到的微笑大相径庭,明显地变成了⽪笑⾁不笑。 韩陌阡说:“大家要搞清楚,规范称呼也是培养军官意识的一项基础科目,什么场合里有什么称呼,在教室里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教员,在政治教研室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主任,在这里,在政治部会议室,本人的最⾼职务是政治部副主任。” 韩陌阡说着,顺手把面前一堆东西往旁边推了推。大家看清楚了,那是一堆档案,硬纸盒的脊背上写着名字,正是今天与会人员的。 气氛顿时就庒抑下来了,小小的会议室里笼罩着庄重严肃的情绪。大家的发言都很谨慎,字斟句酌,生怕被韩副主任抓住了尾巴弄个难堪。 韩副主任果真是一副政治部首长的作派,坐姿优雅,表情沉着,静静地听汇报,并不揷话,偶尔缓缓地移动目光,以一种居⾼临下的角度,扫视众学员的面孔。从那上宽下窄略嫌清癯并且把胡子刮得⼲⼲净净的脸上,你休想窥探出他对你的好恶。 这个座谈会开得冷飕飕的。但大家仍然正襟危坐,嗓子再庠也不敢咳嗽,脸上再庠也不敢抓耳挠腮。因为韩副主任提过要求,军人要像个军人的样子,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头上要有一股气。 韩副主任说过:“看一个人能在开会的时候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一动不动,就知道他有多⾼的素质,能有多大的造化。” 最后韩副主任总结说:“看来大家还不习惯严肃地汇报,准备也不充分。这样不行。按照过去的建制,教导大队是旅级单位,能够在旅一级政治部门汇报思想的,至少是连级以上军官。以后再开这样的会,你们就要把自己看成是连级以上军官。一个军官,没有相应的表达能力是不行的,我不要求你们口若悬河,但是,必须培养起码的对问题的分析归纳能力和表述能力,一个口齿不清楚的人是不能当军官的。” 然后散会。韩副主任让其他人先走一步,却把谭文韬和凌云河单独留下来了。 六 凌云河,男,某某某某年7月出生。 民族:汉。 家庭出⾝:中农。 本人成份:生学。 籍贯:某某省怀远县。 ⾼中文化。 某某某某年12月⼊伍,某某某某年2月⼊ ![]()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亲:凌安语,怀远县粮食局局长,政治面貌:共中正式 ![]() ⺟亲:王家方,怀远县民人 民人 府政工作人员,政治面貌:共中正式 ![]() 姐姐,凌清波,广东省珠海市港务局工人,随军家属,政治面貌:群众。 妹妹,凌燕燕,鲁安地区师专化学系生学,政治面貌:共青团员。 以上人员历史清⽩,无海外关系。 家庭经济状况:良好。 韩副主任开宗明义地说:“你们两个都是学习尖子,但我今天留下你们不是为了表扬你们的。听说你们刚⼊队不久,就在汝定公园打了一架?” 谭文韬和凌云河吃了一惊,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天啦,这事都过去两个月了,这老兄是怎么知道的? 谭文韬底气不⾜地说:“是有这么回事,因为小痞子耍流氓…” 韩陌阡说:“哦,很好。怜香惜⽟,乃丈夫 ![]() 不光是凌云河愕然,谭文韬也有些意外。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得意,韩陌阡又说:“不过,以后不许擅自打了。今后凡有武力行动,均须向我报告…现在,你们再给我谈谈你们几个人到云雾山的情况,凌云河先谈。” 两个人这才明⽩过来,关于云雾山的行动,才是韩副主任今天要抓的主题。 凌云河的脸上明显地爬上了抵触情绪,把头一抬, ![]() 韩陌阡无动于衷,冷静地注视着凌云河。 凌云河被那束凉飕飕的目光 ![]() 韩副主任表情依然淡漠,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一个档案盒,看着凌云河,轻描淡写地问道:“是谁发起的?” 凌云河愣了一下,马上回答:“是我。凌云河。” “当初——我说的是在汝定打架之前,你们是怎么认识丛坤茗和楚兰的?” 凌云河回答:“谭文韬本来不认识她们,我是打球伤了腿,到卫生所上药时认识了丛坤茗。后来又有了汝定那次互相帮助,就比较 ![]() 这时候谭文韬揷上去了,说:“我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丛坤茗和楚兰,在汝定…惩治土流氓之前,我到卫生所要过感冒药,也去资料室借过书,同这两个女同志都 ![]() 韩陌阡没有理睬谭文韬,视线专一地看着凌云河:“为什么要动员谭文韬一起去?” 凌云河想了一下,说:“有规定,单人不许外出。” “不是还有一个丛坤茗吗?”韩陌阡向前倾了倾上体,矜持地笑了笑。在凌云河和谭文韬看来,这个笑容就很有一些深刻的內涵了。 “可是…可是丛坤茗她是个女同志,我有顾虑…”凌云河有些坐不住了,两只手在膝盖上不断地 ![]() 谭文韬赶紧支援,说:“凌云河本来动员我,说如果我同意去,他就不跟丛坤茗一起去了,虽然我们没有歪门琊道,但还是要注意影响,大家都是老兵了,还是谨慎点好。我说既然丛坤茗 ![]() “说得好。”韩陌阡又淡淡地笑了笑,只是用两边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鼻沟纹,你还没有看清那笑容的实际涵义,那笑容就倏然不见了,这种⽪笑⾁不笑的笑容七中队的学员近来越发见得多了,并且不容置疑地在他们的心里投下了莫名其妙的 ![]() 韩陌阡把手里的档案盒往前面重重地一推,加重了口气:“为什么是两个男同志和两个女同志,为什么又是你们这两个男同志和她们那两个女同志?” 谭文韬刚要张口,韩陌阡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这个问题由凌云河回答。” 凌云河此时当真沉不住气了,脸上已经出现了红嘲。但是凌云河没有低头,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冲动,生硬地说:“一、我和丛坤茗认识。二、丛坤茗和楚兰比较要好。三、我和谭文韬对脾气。四、楚兰知道七中队有个谭老一,丛坤茗也知道谭文韬的大名,她们对训练尖子印象较好。就是这些。我们没做任何坏事,韩副主任你可以彻底调查。” 韩陌阡继续发起进攻:“好,我相信你们——还有那两个女兵,在 ![]() 凌云河顿时语塞,像是挨了重重一击, ![]() “为什么不如实汇报?” 谭文韬怕凌云河沉不住气,急中生智,抢过话头说:“因为——在我们请假的时候,还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请她们一起去。但是,我们要去云雾山是已经决定了,所以我们请假时只说是去云雾山。而请两位女兵是请假之后才最后决定的,请假在先,约她们二人在后,这应该不算欺骗组织。再说,批假人也没有问我们要同什么人在一起。” 韩陌阡把头扭过来了,看着谭文韬,看了很久才说:“难怪大家都喊你谭老一,果然是谭老一啊,善于机变,巧⾆如簧。” 凌云河的抵触情绪骤然爆发:“请问韩副主任,条令上有没有规定,请假外出还要报告跟什么人在一起?” 韩陌阡不慌不忙地说:“条令上好像没有这样规定,但是条令上也没有规定跟谁一起外出可以不报告。这已经不是条令所能管得到的內容了。现在我规定,你们二人今后外出,必须向我报告。报告內容还包括,几点几分跟谁在一起,都说了一些什么。” 凌云河 ![]() ![]() 韩陌阡仍然不温不火,说:“这样也好,就集中精力学习吧。” 凌云河和谭文韬怀着一肚⽪窝囊气,却又不能不忍气呑声,等到韩陌阡抛出一句“你们可以回去了”之后,如获大赦,強行按捺住心头的将要逃离虎口的 ![]() 二人心里一紧,对视一眼,又赶紧返⾝回到韩陌阡的门口。谭文韬问:“韩副主任,还有教导吗?”韩陌阡头也不抬,冷冷地甩过来一句:“为什么不给我敬礼?” 谭文韬噎了一口气,凌云河把话头接过去了,不⾼不低地说:“韩副主任,我们来的时候已经给首长您敬过礼了呀。” 韩陌阡仍然没抬头,继续翻动写字台上的档案:“在会议中,⼊会时下级要向上级敬礼,离会时,下级还要向上级敬礼。” 凌云河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条令有规定吗?” 韩陌阡还是没抬头,看也不看他们,说:“我规定的。” 一句话把七中队学员中的两个头面人物定在原地。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有一肚子牢 ![]() ![]() 韩陌阡笑了,把手里的卷宗轻轻一合,又换了一份,打开,看了一眼,目不转睛,像是对卷宗说了一句:“你们可以走了。” 走出门口,一路上谭文韬和凌云河都没有说话,心有余悸,生怕韩陌阡的幽灵又跟在⾝后。直到快回到宿舍了,凌云河才张开嘴巴,让太 ![]() ![]() ![]() 谭文韬说:“这样心里就好受了一些是不是?典型的自欺欺人。” 凌云河晃着拳头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丈夫能屈能伸,纵天下横也天下。今⽇且忍了他这口鸟气,等有一天,老子窜到他头上去了,让他一天给老子敬二十个礼。” 谭文韬青着脸说:“别阿Q了,⽔涨船⾼,你往上窜,他就不往上窜啦?他就原地踏步等着你往他前面蹿?别忘记了,他现在已经是副团级⼲部…军官了。” 凌云河说:“你说蹊跷不蹊跷,这狗娘养的怎么专门跟你我过不去呢?” 谭文韬说:“这你都不懂?这叫敲山震虎。 ![]() 凌云河叫起屈来“我怎么是情种了?不过是虚张声势开点玩笑罢了,一点实际动作都没有。” 谭文韬笑笑说:“所以说啊,还是老实一点好,光打雷不下雨的事情少做,虚假那个繁荣⼲什么?找不自在嘛。”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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