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169及《所罗门的伪证》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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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所罗门的伪证 作者:【日】宫部美雪,译者:徐建雄 | 书号:49739 时间:2020/2/7 字数:257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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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照不到吧?既然没有亮光,还能看到他们的脸吗?” “机械室的门口亮着灯。半夜爬上屋顶,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原先并不知道那里还有电灯。那时确实亮着灯。” “法官,陪审员们,请看三张照片。”藤野检察官指着黑板上的照片“机械室的门上有一盏带灯罩的⽇光灯。” 竹田陪审长点了点头,对⾝边的小山田修说了一句话。 为了让大家确认,藤野检察官停顿片刻,随后看着证人问道:“你和浅井蔵在机械室后面,看到了那里发生的一切,是吗?” 三宅树理用力点了点头。真理子看到她那张苍⽩消瘦的脸因恐惧而绷得紧紧的。 “这时,我也知道那四人之中有一个是大出了。” “不会搞错吗?” “不会。我听到他的说话声,还听到另两个人叫他‘小俊’。” “‘另两个人’就是位于铁丝网內侧的另两个人吧?” “是的。” “那么,铁丝网外侧的那个人是谁?” “是柏木卓也。”三宅树理双手举到肩膀的髙度,十指弯曲,向大家展示“他站在铁丝网外侧狭窄的边沿,脸朝着我们,这样用手指紧紧抓住铁丝网。” “柏木对‘小俊’他们三人说过什么话吗?” “我听不到他的说话声。他好像很冷,外套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他膝盖弯曲,拼命抓住铁丝网。” “铁丝网內侧的三个人又在做什么?” “他们大声嚷嚷着‘快跳下去’之类的话。”说着,三宅树理双手按住自己的喉昽,一副呼昅困难的模样。 “是被告说的?” “应该是另两个人说的。准确而言,他们说的是‘快发誓,再也不顶撞小俊了’,一边说一边和大出一起隔着铁丝网捅柏木,还试图将他的手指从铁丝网上掰开。” 三宅树理 ![]() ![]() 真理子感到无比恐惧。虽然现在是盛夏时节,可她觉得,要是吐一口气,一定能看得到⽩雾。 让陪审团充分体味令人恐惧的沉默后,藤野检察官继续提问:“后来又怎么样了?” “柏、柏木…”三宅树理无法平静呼昅,语无伦次起来“为了躲避那三个人的动作,在铁丝网外侧左右移动,时而低头躲闪。不—会儿…” “不一会儿?”藤野检察官追问道。 “一眨眼的工夫,柏木就不见了。他掉下去了。可我当时没有一下子明⽩过来。” “是脚下一滑,没站稳掉下去的?” “应该是这样的。可当时我并不明⽩发生了什么。大出大声喊了句话,还用手拍打铁丝网,柏木在躲闪。等我注意看的时候,柏木已经不在了。” 三宅树理浑⾝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松子和我都怕得要命,待在那里动弹不得。我们躲在机械室后面缩成一团。大出他们嚷嚷着‘真的掉下去了吗’‘糟了’,又笑又闹,看上去很开心。” “很开心?” “是的。他们⾼叫着‘好啊’‘带劲’之类的话。” 三宅树理⾝体前屈,双手紧紧抱在 ![]() “我怕得要死,就拉着松子的手逃跑了,连头也不敢回。” “大出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和浅井吗?” “他们只顾自己闹腾,没有发现我们。” “你和浅井是沿着来时的路线跑到外面去的?” “是的。我们跑到学校外面,一直来到加油站——就是那个十字路口。” “三宅同学。”藤野检察官的话语充満力量。“第二天早晨,柏木的遗体在边门內侧靠近教学楼的地方被发现,埋在雪堆之中。” 三宅树理点了点头。她此刻的势姿像是蹲在证人席上。 “如果你和浅井出了教学楼,再跑出学校边门,途中就没有看到柏木的遗体吗?” 三宅树理 ![]() ![]() “如果柏木是从你用磁铁表示的位置垂直落下,应该会掉落在边门附近。你和浅井没有发现吗?” “我们逃跑的时候 ![]() 三宅树理说不下去了,她的⾝体从椅子上滑下,蹲在地上,后背大幅起伏。教室后方尾崎老师站了起来。藤野凉子立刻举起了手。 “法官,请求休息。” “休庭五分钟。” 尾崎老师几乎是抱着树理将她从证人席上带走的。教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小法庭却依然笼罩在沉默之中。 原田仁志自言自语道:“这种过度呼昅的状况,只要在脑袋上套个塑料袋,马上就会好的。” 大家全都看着他。 “只要多昅一点二氧化碳就行。”补充说明后,原田仁志缄口不言了。 小山田修扫视一遍陪审团:“不叫救护车不要紧吗? 大家都没有点头,只是相互 ![]() ⾼个子陪审长站起⾝来喊道:“井上——哦,不,法官。还能继续吗?” 井上法官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什么意思?” “证人询问。要让三宅继续讲下去,看来是不行了,不是吗?” 竹田总是那么替别人着想。 山野纪央从真理子手中菗出自己的手,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四周和额头,又带着感谢的眼神对真理子微微一笑。那块手绢是淡粉⾊镶花边的款式,用烫斗烫过,折叠得四方端正,很符合她本人的形象。 “我觉得有陈述书就⾜够了,已经写得很详细了。三宅为了制作这封陈述书向藤野同学讲述时,估计相当难受吧。”竹田陪审长将矛头指向辩护人“神原,你觉得呢?一定要进行 ![]() 神原辩护人正在默默思考。井上法官两边的胳膊肘撑在桌上,双手手指 ![]() 藤野检察官一下子瞪起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关于刚才的提议,我要和陪审长、辩护人一起商量一下。” “怎么着?要我们靠边站?”萩尾一美跳了出来。 “是的。” “我觉得这没道理。”佐佐木吾郞说。 “好了,你们的意见我听见了。退庭吧,还有十二分钟。” 藤野凉子瞪了井上法官一眼,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催促两名事务官走出后门。 “辩护人的意向如何?” 神原辩护人学着刚才井上法官的动作,手指 ![]() “神原。”井上法官喊道。 “井上法官。”一个发颤的甜美声音响起,是山野纪央。她坐在真理子⾝边,抬头注视井上法官“我希望证人询问能继续下去。” 竹田陪审长的眼中露出担忧的神⾊:“山野同学。” “我和浅井关系不错这点,请大家先放在一边。”山野纪央的话语中透着坚強“刚才的证言里有一些漏洞,大家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漏洞?”井上法官问道。神原辩护人也抬起头,望向山野纪央。 “三宅说,她们是趁着大出一行将柏木推下教学楼后疯闹的当儿逃走的。可举报信上写的却是‘他们三人笑着逃跑了’。这两种说法存在矛盾。如果她们先逃走,肯定看不到大出他们逃走的样子。” “嘘——”小山田修吹了一声口哨“符合逻辑,严丝合 ![]() 真理子看到,正努力发言的山野纪央双手颤抖。 “还说她们在逃走时没有发现柏木,这一点也有悖常理,从心理角度而言也很反常。如果换作我,肯定会去确认,去看看柏木到底怎么样了,说不定他还活着。” “即使是大出他们,应该也会去确认。”原田仁志又开始嘀咕了“到底死了没?如果是我,就一定要看个究竟。” “或许这两拨人都顾不上吧?”陪审长说“我不觉得这有多奇怪。特别是浅井和三宅,她们害怕得很,不知自己磨磨蹭蹭会带来怎样的厄运,不是吗?” “可是,柏木的⾝体就倒在三宅她们逃跑经过的路上。”山野纪央的声音带着哭腔,连嘴 ![]() ![]() 教子和弥生也点起了头。 “等、等等。”向坂行夫揷嘴道,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陪审员之间的讨论,不应该放在最后吗?” “嗯,应该这样,可是…” 井上法官苦笑了一下,他擦起飘 ![]() “想不到,你这么没底气。”原田仁志还在嘀咕“过度呼昅又不会死人。” “原田同学,你好冷⾎啊。” 被教子这么一说,原田反倒笑了:“我说的是事实。” “太冷⾎了。”弥生笑道。 真理子⾝边的向坂行夫不知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说什么呢?” “呃…如果没关系的话,我说一下好了。”他鼻子上的汗⽔在闪闪发光“听到三、三宅说,屋顶机械室的门上亮着灯,我还真吓了一跳。” “怎么了?” “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在夜里上去过的人,是不会知道那里有电灯的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作出回应“知道”而且有三个人——竹田陪审长、小山田修和原田仁志。 向坂行夫吃了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 “放学后开展社团活动时,遇上天气不妤或冬天⽇短的时候,那盏灯就会点亮。” “有人上屋顶检査时,也看得到那里有灯亮着。” 原田仁志点点头,补充道:“站在 ![]() “啊,是这样啊…”向坂行夫像漏了气似的。 井上法官咋⾆道:“好了好了,这事就别再研究了。” “法官,”神原辩护人站了起来,各位陪审员。” 他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惊慌。 “我们辩护方想要询问三宅证人的问题只有一个,只是履行一下权利而已,其他的就看检方了。” “要不,让藤野把问题精简一下?”井上法官的话语中夹杂着叹息。说完,他亲自跑到了走廊上。 “山野同学,你不要紧吧?”神原辩护人喊道。原来,山野纪央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没事。”她又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主动握住了真理子的手。真理子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说,你要不要坐这边来?”安静得被大家遗忘的胜木惠子,突然从陪审席的另一头朝山野纪央开口道,语气很亲密,话音中带有笑意“坐这边就能看清楚证人的脸。你就在这儿瞪着她。” “胜木,别闹!” 挨了陪审长一句批评,胜木惠子哼了一声,跷起了二郞腿。 我们到底算帮哪边的?真理子的脑子有点 ![]() 神原的嘴角浮起微笑。真理子不好意思了,赶紧低下头。 · 回到证人席上的三宅树理显得十分憔悴,脸⾊愈发苍⽩,手里捏着手帕。 “由于陪审员们担心你的健康,我们决定省略掉几个问题。估计再过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询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面对藤野检察官的这番话,三宅树理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和浅井目击了柏木卓也被害的现场?” 三宅树理又点点头,将掌心的手帕攥得更紧了。 “这件事你向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 “报过警吗?” “没有。” “和⽗⺟商量过吗?” “没有。” “你和浅井两个人撰写举报信并投⼊邮筒,是在新年后的一月六⽇,对吗?” “是的。” “之前从未向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是的。” “为什么不跟别人说?”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因为我们觉得,松子——浅井和我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你和浅井绝不是在胡编 ![]() “因为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我们觉得别人不会相信我们。” “连自己的双亲也不会吗?” “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在这方面,松子——浅井也一样。” “你可以用你习惯的方式来称呼浅井。”藤野检察官对证人笑了笑“你们把这么大的秘密蔵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松子和我都以为大出他们很快会被逮捕。” “你是说,他们三人杀害柏木的事很快就会暴露?” “是的。” “在此,请允许我确认一下。在屋顶上的三人帮中,你看清了被告大出俊次的脸,是吗?” “是的,是我亲眼看到的。” “另外两个人有没有认出来?” “当时我自己并不清楚。在和松子的 ![]() “也就是说,桥田和井口在场这一点,你并没有确证,是吗?” “是的。” “举报信上却明确地写着他们的名字,这又是为什么呢?” “跟松子商量后,才决定这么写的。” “现在,你的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 “没有。” “井口曾在本法庭作证,十二月二十四⽇那天,他没有和大出见面。对此你怎么看?” “他在撒谎。” 坐在真理子⾝边的山野纪央叹了一口气。陪审员席靠边位置上的胜木惠子⾼⾼挑起脚尖,换了个腿双 ![]() “想到用举报信揭发本案的又是谁?” “是我。” “举报信的內容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和松子一起考虑的。” “你们一共写了三封,寄给三个人,对吧?请报一下收件人的名字。” “当时的津崎校长、班主任森內老师,还有跟柏木和我同班的藤野凉子。” “就是我?”检察官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的。” “在同班同学里,你们为什么单单选了藤野凉子?” “因为她是班长。另外,我们知道她爸爸是察警。” “没想到直接警报吗?” “我们怕察警不肯认真对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那么做。” “想到过要将举报信寄给媒体吗?” “ ![]() “就是说,只要校內那几位值得信赖的人物读到你们的举报信就行,是吗?” “是的。” “在这方面,你和浅井意见一致?” “完全一致。说可以寄给藤野凉子的,就是松子。她最信赖藤野凉子。” 对此,藤野检察官没有给出特别的回应。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写举报信的?” “我们早就想写了,可决定写成那样,是在一月三⽇之后。” “在此之前,还一心希望大出会被逮捕,是吗?” “是的。我们以为他肯定会被逮捕。” “可是,这方面的消息迟迟不来,你们便想采用举报信的手段,是吗?” “是的。” 藤野检察官依次看向法官和陪审团。“在陈述书的附件中,有十二月三十一⽇下午四时许,控监 像摄头拍到浅井松子和证人在便利店的图像影印件。” “我们是去买签字笔的。”证人说“在十二月二十四⽇夜里跟松子碰头的那家便利店。” “举报信投⼊邮筒是在一月六⽇,没错吧?” “没错。” “是在哪家邮局?” “我和松子坐巴士去央中邮政局寄的。在我家附近的邮政局寄信,会有点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我们考虑到,有人会从邮戳联想到是当地人寄出的。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寄出的,在笔迹上做手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和浅井都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不是吗?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份呢?” “我们想到,如果让大出他们知道了,那接下来被杀的恐怕就是我们。”三宅树理脸⾊苍⽩,语调却异常平稳,回答问题也从未有丝毫犹豫。 恐怕会被他们杀死。真理子觉得自己 ![]() “然而,三宅同学,”藤野检察官将重心从右脚转移至左脚,稍稍放低声音“这封举报信引发了一场你们始料未及的 ![]() 是的,”三宅树理点点头“如此大巨的 ![]() ![]() “你是说,出现了同情大出他们的意见,认为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平⽇的不良品行就认定他们是杀人犯。” “是的,所以松子很害怕。” “很害怕?” “嗯。她说,大家越来越同情大出他们,而停止追究责任,他们最后一定会找出写举报信的生学,并施加报复。” “你认为大出他们会这么做?” “看了那档电视节目,谁都会这么想的吧。”三宅树理的声调一下子拔⾼了“大出还有个流氓一般的⽗亲!记者茂木先生不就被他打了吗?连津崎先生也受到了他的威胁!不仅蛮不讲理,还特别有钱,他要是报复起来,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 三宅树理的呼昅又紊 ![]() ![]() “看了那期节目,大家都看过吧?二月二⽇,大出他们对四中的生学又打又踢,把他揍了个半死!这说明在杀死柏木之后,他们一点不知悔改,还在肆无忌惮地敲诈外校生学。” “我反对。”一直面不改⾊地望着藤野凉子和三宅树理一问一答,安静得瘆人的神原辩护人此刻稳稳当当地揷了进来“刚才证人提及的敲诈事件,本法庭并未当作证据采用。” “证人,”井上法官探出⾝子“仅从电视里看来的信息不能当作证言。” “可是,大家都看到了吧?茂木记者在电视节目里报道了。”三宅树理从证人席站起⾝,声音⾼得近乎歇斯底里“那些人确实做得出那种坏事!大出的⽗亲还花钱堵上了受害者的嘴!” “证人,关于此事不得再发言!” “电视里都播了,难道这不算充⾜的证据吗?” “本法庭不会将电视报道视作确凿的事实。证人,请坐下。” “三宅同学,请坐下。” 在藤野检察官的催促下,三宅树理颤动着肩膀坐了下来。但她的嘴还没停:“在座的各位,难道都漠视正义吗?看到做坏事的人不受惩罚,也能无动于衷吗?” “证人,请保持安静!” “因为跟自己没关系,反正自己平安无事,就可以佯装不知了?松子死了!她基本上也算被大出他们杀死的,大家都不闻不问…” 井上法官正要敲打木槌的时候,藤野检察官大喝一声:“三宅同学,请保持安静!” 三宅树理吓了一跳,愣住了。 “请保持清醒。大声喧晔在这里毫无用处。” 三宅树理闭上了嘴,但她內心的奋兴似乎怎么也抑制不住,时而用手掌擦摩裙子,时而双手抱 ![]() “就在新学年开始后的四月二十⽇下午三点多…”藤野检察官说道。 听到这番话,仍旧心神不宁的树理点了点头。 “浅井松子遭遇了 ![]() “是的。” “那天,你和浅井见过面吗?” “在遇到事故之前,松子就在我家…我们两人在说话。” 好几个陪审员屏住了呼昅。真理子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山野纪央,⾎⾊正如嘲⽔般从她脸上褪去。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在谈柏木的事。松子很害怕,坐立不安。” “为何会害怕得坐立不安?” “就因为那个嘛!” 三宅树理急不可耐,竟用拳头敲击起裙子底下的腿大。 “因为看了上一周播放的《新闻探秘》特辑,知道大出的⽗亲是什么样的人。两天后,学校举办家长会,会上大家只是啰啰嗦嗦地说个不停,没有一点实质 ![]() 语言赶不上嘴巴的动作,只见她的嘴 ![]() “我劝她不能钻牛角尖,现在放弃希望为时尚早。茂木先生看上去比较靠得住,我们只要继续忍耐,一定会有所转机。我试图说服松子。是的,我试图说服过她…”树理重复着,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腿大。 “浅井和你分手的时候,大约几点?” “我记不清了。大概不到三点。” “分手时,浅井的精神状态如何?” “她脸⾊很差,哭哭啼啼,好像相当惊慌。我还对她说,回去路上小心。可是,松子她…”三宅树理嗓音变调,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竟然神思恍惚地扑到卡车前面去了。” “事故的目击者对浅井的⽗⺟是这样说的,‘这个女孩子飞奔着冲了出来。’” 藤野检察官冷静地纠正了树理的说法,可树理泪流満面地摇了头摇。“我不知道。事故当时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没有看见。” “浅井由于害怕,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在担心举报人是你们俩的事实会暴露,因而变得神思恍惚。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是的。我想说的正是如此,的确是神思恍惚。我想,由于恐慌,松子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 再次出庭作证的三宅树理说到一半时,山野纪央已经低下了头,用手紧紧攥住裙褶。 “我想,和我分手后变成孤⾝一人的她感到害怕,想快点跑回家。”三宅树理一口气说到这里,重重地 ![]() 山野纪央攥着裙褶的手非常用力,指关节一个个都突了出来。 “刚才你说,‘她基本上也算被大出他们杀死的’,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三宅树理道了个歉,语速很快,像是将什么东西 ![]() “陪审员们,请你们理解证人真正要表达的含义。” 藤野检察官环视一遍陪审员。真理子想和凉子四目相对,凉子的视线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休庭后的证人询问中,凉子一直如此,只是集中注意力一个劲地提问,连法官和辩护人都没有进⼊她的视野。或许,凉子并不想让任何人进人自己的视野。 这样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真理子心中一惊。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事故发生三天之后,浅井同学去世了。”藤野检察官继续说“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的。”三宅树理点点头,又擦了擦眼泪“由于刺 ![]() “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我能够出声了,因为我很想出庭作证。” 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净,树理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为了松子,我要出庭作证,所以,我的声音回来了。我想,是松子给了我力量。一定是的。” “吧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山野纪央攥住裙子的手背上。她坚強地抬起头,松开裙摆,擦了擦眼角。 “感谢你鼓⾜勇气来出庭作证,谢谢!” 藤野检察官坐了下来。三宅树理轻轻菗泣着,将手帕按在脸上。 真理子朝教室后方看去,只见尾崦老师脸上露出担心的神⾊,但没有动⾝。 “辩护人,需要 ![]() “需要。”神原和彦从座位上站起⾝,两手撑在桌面,两眼注视着证人“三宅同学,你平静下来了吗?” 三宅树理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将脸埋在手帕背后。 “我只有一个问题。现在可以问吗?还是再过一会儿?” 树理抬起头,眼圈通红,脸颊上 ![]() “没关系,你问吧。”说着,她又菗噎了一下。 “谢谢!”神原辩护人低下头,双手从桌上移开,端正自己的站姿“三宅同学。” “嗯。” “你所说的看到柏木遇害现场的证言,是实真的吗?” 沉默包裹住全场。与刚才 ![]() “什么…你说什么?”树理断断续续的话音似乎并非源于哭泣,而是话语真的堵在了喉头“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我提问的意思吗?”语调委婉,表情平和,可神原和彦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眸清澈见底“好,那我换一种说法。三宅同学,你所说的真是你的亲⾝体验吗?不是脑海中凭空想象出来的吗?请你回答,到底是哪一种?”紧接着,他不温不火地加了一句“你可是宣过誓的。” 一动不动倾听着的藤野凉子,这时猛地站起了⾝:“法官!” “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 是啊,我也想听听你的答复。三宅同学,快回答。真理子在 ![]() 三宅树理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眼泪又开始夺眶而出。她的嘴 ![]() ![]() “需要我再问一遍吗?”神原辩护人的语调始终保持平静“你的证言,是实真的吗?” 无论在稳稳注视着树理的眼神中,还是在循循善 ![]() 神原和彦简直像在慰抚三宅树理。真理子突然这样想道。 睁大眼睛任由泪⽔流淌的树理的脸上,闪过一阵挛痉似的菗搐。她的脸愈发扭曲,嘴张得很大。她两手握住手帕,像要抑制呕吐似的按住嘴巴。“唔——唔——”指 ![]() “是…实真的。” 真理子看到,听到回答的神原辩护人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不是放心,也并非沮丧。 是大失所望。 眼中这悲悯的神⾊又是怎么回事?是在慰抚三宅树理吗? 不,不是。真理子有些不明所以了。我怎么了?我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 可是,神原的那种表情,那种眼神,太诡异了。虽然稍纵即逝,大家都没注意到,可我确实看到了。 他在向三宅树理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 ![]() 视线从证人脸上移开后,神原辩护人坐了下来。真理子双手按在 ![]() 尾崎老师来到前方,将蜷缩着⾝子哭泣的树理从证人席上拉起来。树理的脚步踉踉跄跄,像个醉汉似的一步步朝教室后方走去。 突然,她回过头来。仿佛要挣脫出尾崎老师的臂弯,她动扭⾝躯,回头望了一眼。 证人三宅树理用一记回眸结束她的“表演”走出了法庭。她说出了实真的话语,然后离去,消失无踪。 · “大家休息一会儿,正午继续开庭。”井上法官一声令下,小法庭內的陪审员门获得了一小时左右的休憩时间。 大家都朝休息室走去,山野纪央却对仓田真理子说:“仓田同学,我想到外面走一走,你能陪我吗?” 见山野纪央主动邀请自己,仓田真理子点了点头。她很⾼兴,因为她也想看看蓝天。 “换个心情吧。”并肩走下阶梯时,真理子说道。 “是啊。去背 ![]() 真理子轻轻点头:“嗯,就是嘛。” 仓田真理子还在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因为茂木记者说不定还在附近转悠。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那个记者跳出来,就由我来保护纪央。 ![]() ![]() ![]() ![]() “刚才真是要谢谢你。”山野纪央说道。此时,她们正好走到隔着 ![]() 真理子脸红了。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要是换作小凉,肯定不会像自己这么没用。 “我想起了浅井的许多往事,很难过。”纪央小声说着,用手轻抚额头,像在遮挡 ![]() “嗯。”真理子应了一声。 “刚才向坂也说了,作为陪审员,我们现在就开始议论这些事情是不行的。不过,只是跟仓田你说说,应该不要紧吧?” “嗯。” 自己在这种时候,倒只会说“嗯”了。 山野纪央放下手,对真理子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三宅树理后会更加生气一点,事实倒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嗯。”纪央的眼角 ![]() 八月中旬的 ![]() ![]() ![]() “看到法庭上作证的三宅,我陡然萌生一种感触——啊,小松已经不在了。” 浅井松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宅可以畅所 ![]() 真理子将手掌贴在纪央的背上,感受到她的颤抖。 “小松死后,就出现了传言,说举报信或许是三宅树理和小松写的。我从那时起就一直认为,小松肯定只是帮忙的那个。小松人好,三宅要她帮忙,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嗯。”真理子轻轻摸抚着纪央的后背。 “所以事到如今,无论三宅说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不过,直接从三宅口中听到这一切,和最初听到传言时的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山野纪央提⾼了嗓音“接下来还要听大出的申诉吧?这也差不多。”说着,纪央将脸转向真理子“大出他们杀死柏木的说法,最初也仅仅是传言。” “是啊。” “当时,我觉得大出他们不至于那么坏,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关于大出的事,也必须听他本人的说法。大出还活着,能说出他想说的话。我现在终于开始理解校內审判的意义了,虽然有点太晚了。”山野纪央笑了。真理子也笑了,她对纪央摇了头摇。 不晚,一点都不晚。 “校內审判预定到二十⽇结束,是吧?大出出庭作证应该就在明天?” “神原会安排的。他一定会让大出在最佳时机出庭。”说着,真理子又有些犹豫不决了。神原面对三宅树理时,总是会露出愧疚和安慰的眼神。这一点,要不要告诉纪央呢? “真是个谜。”望着教学楼,山野纪央咕哝道“神原真是个谜。真理子,你不觉得吗?”没等真理子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为什么要来当辩护人?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觉得,他不见得是出于单纯的正义感或同情心。事到如今,我怎么觉得心里没着落了呢?” 纪央果然注意到了神原辩护人在 ![]() 对此,向坂行夫又如何呢?竹田陪审长呢?小凉她又怎么样呢? 而相比其他人,作为助手的野田离他最近。难道也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不,他应该会更深⼊一点。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啊!”山野纪央轻轻叫了一声,整个⾝子微微跳动了一下。 真理子循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一个人正笔直地横穿 ![]() 刹那间,真理子以为自己看到了浅井松子。她想起上体育课时的情景。松子和真理子一样,又胖又重,跑步很慢, ![]() “是小松的妈妈!”山野纪央 ![]() ![]() “纪央!“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浅井松子的⺟亲抱着山野纪央,不停地 ![]() “我在窗口看到你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和松子非常像“我知道今天我们不能旁听。” “对不起。” “可是,待在家里只会坐立不安。”浅井松子的⺟亲做了个深呼昅,脸上露出笑容“所以我还是跑来了。津崎先生看到我后,就叫我跟他一起去里边等着。” 看到浅井松子的⺟亲在看自己,一旁注视着她们的真理子对她低头鞠了一躬。 “这是仓田真理子同学。”山野纪央介绍道。 “认识,认识。是陪审员,对吧?” “阿姨,您前两天来旁听过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勇气,孩子她爸倒一直来。” “哦,那么…” 是因为知道今天三宅树理会出庭,实在忍不住才来学校的吗? 终于调整好呼昅后,浅井松子的⺟亲在纪央和真理子面前端正势姿:“我是松子的⺟亲浅井敏江。为了校內审判,两位辛苦了。” 她双手放在膝盖前,弯下 ![]() “阿姨…”山野纪央的话音堵在了喉头。 浅井敏江抱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但还是要加油。倒不是说为了松子,校內审判本⾝就十分重要。”她抱着纪央,对真理子露出笑容“仓田同学。” “嗯。” “松子说起过你。说你和她一样胖,但⽪肤⽩,长得很可爱,而且 ![]() 真理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怕光似的眯起眼睛的浅井敏江,在真理子眼里显得有些耀眼。 “津崎先生说过,不能随便和你们闲聊。我只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再见了。”说完,浅井敏江就要回教学楼。 山野纪央见状赶紧拦住她:“阿姨,三宅她…” “我没有和树理见面。纪央,我不是为此而来的。” “可是…” 不无忌惮地瞟了一眼 ![]() 真理子与纪央对视了一眼。浅井敏江轻轻晃了一下纪央的肩膀。 “我和津崎先生一起谈起了许多事。我已经很満意了。” “阿姨,你会作为证人出庭吗?” ‘ 听到纪央的问题,真理子吃了一惊。还是纪央心细,自己 ![]() “没要我出庭,可是大出的辩护人,是叫神原吧?他在开庭前到我家来过。那时,我把所有能讲的都告诉他了。藤野同学也来过。”浅井敏江说道“她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真的,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虽然我没有自豪的资格。” 在火热的 ![]() “好了,我得走了。打扰你们了,真是对不起。” 浅井敏江一个转⾝,迈开脚步。她不再奔跑,而是一步步向前走着,走到一半还停了下来,朝纪央和真理子挥了挥手。 真理子产生了错觉。她仿佛看到了浅井松子在朝自己挥手。 或许这并非错觉吧。 · 真理子和纪央提前十五分钟回到小法庭,发现陪审团难得都聚齐了。井上法官总是待在休息室里,眼前的光景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说,仓田,你们都看到了吧?”小山田修挪动圆滚滚的⾝体走上前来。 “看见什么了?” “不是‘什么’,是‘谁’…”将棋社主将死板地订正道“桥田来了。是他老爸陪着来的。因为之前打伤了井口,他一个人不敢来学校。” 胜木惠子将一把椅子拖近⾝边一脚踩住,不耐烦地说道:“是野田找来的。” “哦,我想呢,”山野纪央拍了一下手“从昨天起,野田就不见人影了。” “什么意思?” “是为了让桥田出庭作证去做准备了吧?” 胜木惠子皱起了眉头。她的眉⽑剃掉了,如果不甩眉笔画上两条,就会相当难看。 “那又怎么样?” 比起桥田佑太郞会站上证人席,胜木惠子的态度让真理子更吃惊—些。 “井口不是来作证了吗?所以桥田来当证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个暂且不管,胜木,你心里应该⾼兴吧?” 听了向坂行夫这番话,胜木惠子吊起眼角。“我⼲吗要⾼兴?” 面对气势汹汹的她,向坂行夫结巴起来:“可、可不是吗?桥田的证言一定对大出有利。” “你们都相信吗?”胜木惠子气呼呼地反击道。 “既然是证言,就该公平地听取。”教子和弥生异口同声道“都在一起待了三天,你还不能相信我们吗?胜木,你别老是这副样子,叫人不舒服。” 看气氛就要紧张起来了。 这时,小山田修突然打了个嗝。“我最喜 ![]() “吃完一定会打嗝。”⾝为⾼矮组合成员的陪审长补充道。 “不就是午饭吗?” 面对弥生冷冷的攻击,将棋社主将笑了:“有将棋社活动的时候,我会自己带便当来。” “小山田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吃便当。他吃的是便当早餐。” “那中午怎么办?” “去‘山屋’买面包。” “山屋”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面包店。 “脑力运动可是相当消耗热量的。” ⾼个子竹田陪审长在小山田修的肚子上打了一拳。 “啊,打嗝治好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胜木惠子和蒲田教子在视。惠子瞪着教子,教子不甘示弱地回瞪她。 最后,惠子服输了。她的脚从椅子上放下,脸扭到一边。真理子在心里为教子鼓起了掌。 大家都是好孩子,都是出⾊的陪审员。 · “你们都偷看到了吧?”下午的审理一开始,井上法官就说了句忘记自己⾝份的话。因为他看到,当辩护方提出要传唤桥田佑太郞出庭作证时,没有一个陪审员露出惊讶的表情。 “法官,你这是违规发言吧?”竹田陪审长装模作样地指责道。胜木惠子之外的所有陪审员全都低下头吃吃地偷笑起来。 真理子看到,连辩护人和野田助手都笑了。他们都很轻松嘛。野田似乎有点睡眠不⾜,眼⽪肿起来了。 “证人可以出庭了吗?” 听到辩护人的请求,井上法官马上一本正经地板起脸作出许可。野田健一起⾝打开了教室的门。 桥田佑太郞出现了。 大家都是初三生学。就算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也没到一两年那么久。可是,见到桥田佑太郞的瞬间,真理子仍不噤感叹—— 桥田变老了。 与篮球社主力竹田陪审长一样,桥田是个⾼个子。他也曾经是篮球社的成员之一,即便只是在他和井口充起冲突酿成惨祸前的并不长的一段时间里。 这两个人给人的印象为何又有如此大的差别?竹田陪审长和桥田佑太郞都穿着同样的校服,精神面貌却天差地别。虽说⾼个子会有点驼背很正常,可桥田驼得简直像个小老头,走起路来步履沉重,脸⾊也很差,像得了重病似的。 谁都没摊上好事。真理子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井口受了伤,桥田和树理也受了伤。 谁都没摊上一件好事。 “请报一下你的姓名。” 桥田佑太郞嘟嘟嚷嚷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他低着头,似乎在逃避,不想看任何人的脸。 “请你说话大声一点。下面进行宣誓。” 真理子看了看藤野凉子。凉子的脸上果然也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许小凉在想:既然这边打出了井口这张牌,对方当然要拿桥田来回敬自己。在这场较量中,率先出牌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真理子的耳朵里还残留着井口充的话语。 “大出说过,是在柏木的葬礼后说的。 他说:“就是我⼲的。” 井口还说,要⼲真正的大事时,小俊或许不会带上他们。 神原辩护人站起⾝来,对法官和陪审员们说:“关于桥田证人,我方没有可供提 ![]() 看来,野田健一会睡眠不⾜,不是为了写陈述书。昨天一整天,他都在说服桥田佑太郞出庭,并商量如何回答询问。 “桥田同学,请坐。” 桥田佑太郞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像一个幽灵似的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下面,我将向你提出各种问题,请你抬起头,大声回答,让陪审团听清楚。” 在辩护人的催促下,桥田佑太郞抬起头,可眼神依然在逃避。 “桥田,你跟大出俊次和井口充是朋友吗?” 没有回答。 “应该说是伙伴?” 还是没有回答。 辩护人继续问道:“你们是不良团伙,从初一开始就混在一起做了不少坏事,引发各种各样的 ![]() ![]() 证人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这些情况本校生学都很清楚,我在此就不细问了。而在今年的某一个时期,你与大出和井口拉开了距离,是吧?” 证人又点了点头。 “你能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理由吗?” 桥田相当沉默寡言,对此,真理子他们自然很清楚。由于一声不吭的他时常会突然发作,在某些情况下,他会比大出俊次更可怕。 “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不是吗,桥田?”神原辩护人双手撑在桌上,探出⾝子“或许说成‘契机’更加妥当吧?” 桥田佑太郞弯 ![]() 胜木惠子难得端端正正地坐着,既不跷二郞腿,也不斜靠在椅子上。她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着证人的嘀咕声。 “你対什么感到厌烦?” “就是,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指什么?” “被察警抓去,之类的。” “出过这样的事?” 桥田又垂下了头。神原辩护人慢慢仰起⾝子,视线停留在证人⾝上。他刚要开口,桥田又咕哝起来。 “在二月份,大概是中旬…抄了个靶子。” “抄靶子?是‘敲诈’对吧?” “嗯,一个四中的。” “由于这桩事件,你们被城东察警署管教了。是你、大出和井口三个人,对吧?” “是的。” 检方席上的藤野凉子、佐佐木吾郞和萩尾一美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吃惊?真理子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你们敲诈的对象是城东第四中学当时还在读初一的增井望。你还记得吗?” “当时不知道他叫什么。” “只是因为他偶然路过,看他是个小个子,好欺负,是吗?” “是的。” “由于此次事件,增井望受重伤住院了,记得吗?” 桥田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结果受到了你们 ![]() 证人点了点头。 “佐佐木官警说,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抢劫伤害事件,对吧?” 证人又点了点头。 藤野检察官举起手,站起⾝来,说道:“法官,辩护方证人主动提起了增井望事件。这一情况表明,增井望的陈述书作为证据采用的条件已经満⾜。”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井上法官率直的回应,真理子终于明⽩了凉子吃惊的原因。原来如此。昨天小凉在法庭上就想提出这起抢劫伤害事件,由于神原的极力反对才未如愿。可今天神原方面却主动提及了这起事件。 “辩护人,本法庭将采用增井望的陈述书作为检方证据。对此,你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接受裁决。” 神原辩护人不动声⾊,既不看法官也不看检察官,只将注意力集中在证人⾝上。 “事实上,你们并没有作抢劫伤害案的犯人遭到逮捕,也没有被定罪。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大出的老爸…”桥田证人终于将脸转向了陪审团“跟对方讲和了。” “你说的对方,是指增井望本人以及他的⽗⺟吗?” “是的。” “结果调解成立,此事并未作为刑事案件立案。你的生活也没有受影响,是吗?” “是的。” “可是,”神原辩护人加強语气“你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你开始厌烦了。” 证人望着辩护人,默默地点了两三次头。 “你对以前与大出、井口一起胡闹的生活感到厌烦。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的。” “事件摆平后,风声还是流传开来。直至今⽇,本校依然流传着你们三人又⼲了坏事的传闻。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知道的。” “知道是谁散播的吗?” “这件事三中的人都不知情,我想应该是四中的人。” “是增井那边的?” “是的。” “三中和四中相距不远,又都是当地的公立中学,生学间总会有 ![]() “四中的人也知道我们是不良团伙。” “因为在增井事件前,你们就常常欺负、敲诈四中的生学,对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 不知哪里可笑,陪审员原田仁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他马上低下了头。桥田证人像在犯困似的,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 “听到传言后,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因为那是事实?” “是的。” “可是,你和大出、井口不同,一直坚持来上学。他们在二月份的敲诈事件后就不再来校,后来,由于电视节目《新闻探秘》将举报信炒作得沸沸扬扬,他们为了表示对学校的议抗,就一直拒绝上学。可你为什么要来上学呢?为什么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沉默片刻后,桥田佑太郞说:“因为我厌烦了。” “你不愿意再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想再那样了。” “你所谓的‘那样’指什么?” “做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 “做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神原辩护人慢慢重复了一遍“以前你做事时,是谁在动脑子?” 证人没有回答。 “是大出吗?”神原辩护人问道“所有事情都是大出出的主意,你和井口只是紧跟着他,被他拖着走。所以,坏的是大出,不是你。至少,你在恶劣的程度上远低于大出,是这么回事吗?” 证人张开嘴,却没有出声。 大家都在等待着他。 “不是大出的错。”桥田佑太郞说“我们三人都从来不考虑,全凭一时冲动。要说坏,我们都是坏的。” 坐在真理子⾝边的纪央将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向坂行夫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理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胜木惠子的势姿与表情和行夫一模一样。 真是难以置信。 “我讨厌那样。”桥田证人继续说“我讨厌自己。” 神原辩护人换了一种发怒似的耝暴口吻,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所以…” “是由于增井的事件才感到厌烦的?然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是这样的。“ “此前已经有那种感觉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心中早就隐蔵着那种感觉了。而增井事件成了将其推向表面的契机,是这样吗?” 证人沉默不语,菗筋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你有没有觉得,这是对大出和井口的背叛?你们毕竟是同伙。”辩护人恶狠狠地说。他为什么要发火?神原有点不对劲。他到底是帮哪边的? “可能想到过。” “可你还是背叛了。” “因为我已经厌烦了。” “所以你来上学,还加⼊了篮球社。” 竹田陪审长注视着证人,点了点头。桥田却没有看他一眼。 “你一个人改琊归正,把词伙丢一旁,自己做好人,不是吗?” 桥田竟微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神原辩护人嘴 ![]() “你的这番态度,导致你在五月和井口大打出手,是吗?” 微笑从证人脸上消失了。他默默点了一下头。 这次换作神原辩护人微笑了:“井口的想法似乎有所不同。他出庭作证说,当时他认为是你写的举报信,所以十分生气。他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 “那是井口在胡思 ![]() “你是指,认为你写了举报信的事?” “是的。” “他为什么会认为是你写了举报信?” “我问过他,可还是不明⽩。井口和我都是笨蛋。” “你不怀疑是大出对井口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随即又补充道“这事儿没跟小俊——大出说过。” “别撒谎。说过的吧?” 真理子浑⾝一震。陪审员们全都屏住了呼昅。 证人没有回答。辩护人也没有深究。 “我们把时间往前推。”神原辩护人说“去年十二月二十四⽇下午到半夜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哪里?” “家里。” “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我妈开的店里帮忙。” “那是什么样的店?” “小酒馆,被我妈称作烧烤店。” “那天是休息⽇,还营业吗?” “因为有老客人在。” “整天都在店里帮忙?” “那天是这样的。” “那天可是圣诞夜,你没有出去过吗?” “我又没什么事。” “没想到跟大出、井口一起出去吗?” 证人低下头,做了个深呼昅。在想什么呢? “因为小俊说过,那天他一定要待在家里。” 检方席上的藤野凉子眯起了眼睛。 “老爸跟他说过,有重要客人要来,要他待在家里。” “这些都是听大出说的?” “是的。” “什么时候听说的?” 证人动扭脖子,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他坐到证人席上后,这是他做过的最自然的动作。 “听他说过好多遍,所以…” “他说,圣诞夜不能出去?” “是的。” “能想起来最早是什么时候说的吗?事件发生一个月之前?” 桥田佑太郞摇了头摇。 “两个月前?” “不知道。” “半个月之前? 证人还是头摇。 “听他说过好多次,多得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是吗?” “小俊绝对服从他老爸的命令。” “他⽗亲是大出胜,对吧?你见过他吗?” “正式见面,还是在二月份出事的时候。” “大出胜出面跟增井家 ![]() “是的。” “在那以前,大出没有向你们介绍过自己的⽗亲?” “没有向我介绍过。不过,我以为我妈和井口的老爸都跟他有来往,毕竟他是地区工会里的大人物。” “本地公司和商店组织的工会?” “是的。听说井口家的店里钱不够的时候,小俊的老爸还帮他去行银借钱。” 藤野检察官举起了手:“反对,这是传闻。” “是的,这是传闻。”神原辩护人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想诸位陪审员都很清楚,请允许我继续询问下去。” 原来小凉也会露出如此懊恼的表情。 “前年的圣诞夜又是怎样的?当时你在做什么?” “跟小俊和井口一起去了小俊朋友搞的饭局。” “是大人们的饭局?” “都是些⾼中生。” “是圣诞晚会吗?” “在那里喝醉了酒,小俊还挨了他老爸的揍。” 藤野检察官又举起了手。神原辩护人抢在她开口之前,继续问道:“这是你后来听说的,还是你当时也在现场?” “我也在,还跟着一起倒了霉。” “因为你也喝醉了?” “是的。” “还记得当时大出胜说了些什么吗?” “他骂小俊说,不要跟我们这种笨蛋混在一起。” 以竹田陪审长为首的男生陪审员全都笑了,行夫也在其中。 “就是说,在前年的圣诞夜,大出被他⽗亲痛骂了。而去年的圣诞夜,因为有重要客人来,他⽗亲又命令他待在家里,是吗?” “是的。” “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大出有可能违背他⽗亲的命令吗?” “小俊搞不过他老爸。” 真理子觉得这一表达恰如其分。 “也就是说,大出会听他⽗亲的话。” “绝对会听。” “绝对”这个词铿锵有力,仿佛带着回音。 “那天晚上,小俊没有出去。” 盯着证人看了一会儿,神原辩护人双手抱 ![]() 桥田佑太郞的表情毫无变化。 “他对自己去年圣诞夜的行为作了证。他说,他没有外出,待在了家里,没和大出碰过头。对举报信上写着你们三个人姓名的情况,井口只说他自己当时不在现扬,至于大出和桥田就不清楚了。” “小俊没有出去,”语调依然平淡,只是音量加大了“因为他老爸吩咐过他。” “你也没有出去,一直在家。” “是的。” “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吗?” “法官,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藤野检察官从座位上站起了⾝。 “我觉得这样的询问多此一举。举报人已经承认,在现场真正看清楚的只有被告大出俊次一个人,举报信上之所以会有井口和桥田的姓名,是因为他们总是和大出混在一起,完全是一种推测。举报人早就承认了这一点。所以…”藤野凉子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当天晚上证人在哪里做了什么,跟本案毫无关系。重要的只是桥田证人与井口证人一样,在去年的圣诞夜没有和被告见过面,不知道被告⾝在何方,在做些什么。” 谁知证人看着藤野检察官,说道:“小俊不跟我们在一起,是⼲不了坏事的。” 他耝暴的语气令藤野凉子打了个冷战。 “我们不在一起,是⼲不了坏事的。小俊也一样,他很清楚。” “可是,井口不是这样说的。昨天…” “检察官,”神原辩护人不动声⾊地揷话道“现在是我方的主询问。” “藤野,你坐下。” 在法官的严命之下,藤野检察官只得撅着嘴坐了下来。 神原辩护人继续问道:“大出离开你和井口,一个人也⼲不了坏事,你是这么认为的?” 桥田佑太郞点了点头,又摇了头摇,说道:“不是我主观认为。我很清楚,事实就是如此。” “你很清楚?” “是的。” “会不会是你单方面的想象?前年的圣诞夜,大出和你们都去了他朋友的饭局,他的那些朋友,你和井口都认识吗?” “不认识。” “既然如此,不就说明大出除了你们,在校外也是有朋友的吗?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坏事的朋友。” “可是,那个饭局,小俊一个人也去不了。” “不跟你们在一起就不行?” “是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在敲诈、欺凌、抢劫伤害他人的时候,也都是这样的?” 证人垂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撑开双臂,回答道:“是的。” “井口的说法可不是这样的。” “井口是故意那样说的。” “他是在意气用事?” “是的,他在报复小俊。 神原辩护人松开抱在 ![]() 证人没有回答,撑开的双臂开始微微颤动,像在不自觉地哆嗦。 “因为小俊他老爸…”桥田佑太郞的声音很小,陪审员们不探出⾝来就会听不清“被察警抓走了,井口就不怕小俊了。所以…”他的声音哽住了“他要把以前憋在心里的都发怈出来,报复小俊。” “对大出的所作所为,你和井口以前憋着委屈吗?” 没有回答。 “大出是你和井口的大哥,以前你们即使心里觉得委屈,也都不敢违背他。大出很凶,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更凶悍的老爸,你们只有忍气呑声的份儿。是这么回事吗?” 证人的脑袋上下动了动。 “我们和小俊都一样,除了我们相互之间,就没有朋友了。” “所以你们三个人总是混在一起。当你厌烦这种关系,想菗⾝出来时,大出和井口就会动怒,甚至会想到你就是举报人。他们来指责你,导致肢体冲突,使井口⾝负重伤。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使你…”说到这里,神原辩护人停顿片刻,放缓语调“感到深深的愧疚,是这样吗?” 桥田佑太郞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我问一个假设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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