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二百零三章江湖再见沙场见及《雪中悍刀行》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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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 书号:8961 时间:2017/2/13 字数:277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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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北部有连绵九山皆如剑,其中大小剑双崖对峙处,前朝西蜀旧帝依崖凿石作开‘门’状,世人谓之剑‘门’,架设飞梁栈道,天险至极。--只因为离![]() ![]() ![]() ![]() 中年人无奈道:“这一路都遇上十几拨行人了,次次都要我‘昑’诗,还得是带桃‘花’二字的,我肚子里哪来那么多诗词啊。” 少年瞪眼威胁道:“那就重复上一首,那首《崦里逢仙人》,听着就‘ ![]() 中年人确实好脾气好说话,懒洋洋转过⾝倒骑‘⽑’驴,手中拎着那桃枝,然后⾼声‘昑’诵起来“崦里桃‘花’看个遍,暮‘⾊’渐深路渐长。老人授我三清箓,活他千岁笑君王…” 刚才还累得像条狗的少年一瞬间便摆⾜了仙人座下童子的出尘风范,目不斜视,牵着‘⽑’驴大步前行。 那伙雇佣樵夫帮忙带路的公子姐小们瞧见这一幕后,先是愣了愣,然后就有人转头对同伴没好气⽩眼道:“嘿,这两大小神 ![]() ![]() 少年气恼得涨红脸,中年人哈哈一笑,重新转过⾝不再倒骑‘⽑’驴,将桃枝丢⼊竹箱 ![]() 少年冷哼一声,显然还在气头上。 中年人安慰道:“好啦,师⽗这次⼊蜀肯定带你看遍蜀地大好风光。” 少年默不作声。 男人只好笑道:“要不然师⽗来个御剑而行,给那帮人长长见识?” 少年唉声叹气道:“算了,那些家伙有眼无珠,反正也是他们吃亏。” 少年自有少年的愁滋味“师⽗,不是我说你,江湖上四大宗师里头,曹长卿对你都佩服,后来又跟拓拔菩萨打得惊天地泣鬼神,甚至连徐凤年的飞剑还是你送的,可是如今都说曹长卿打败了那个无用和尚是怎么怎么霸道,说徐凤年和拓拔菩萨在西域转战千里是如何如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没谁说你的好话,我忧心啊。” 男人打趣道:“那为何我教你剑术,每次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少年很是老气横秋地重重叹气道:“我这不是有自知之明嘛,既没有 ![]() 男人气笑道:“你小子倒是想得开!” 少年突然转头问道:“师⽗,当年你咋就收我做徒弟啊,你看看人家王仙芝,于新郞林鸦他们几个可都是一等一的武道宗师,所以我可跟你说好,以后别指望我帮你在江湖上扬名。” 男人十分洒脫道:“师⽗我要那名声做什么,再说了,活着畅快死无憾,就很了不得,你以为曹长卿徐凤年拓拔菩萨他们三个就做得到这一点?他们啊,做不到的。师⽗要是明天就死了,徒弟你能自力更生⾐食无忧,因此我 ![]() 少年叹息道:“真是累。” 正是货真价实桃‘花’剑神的邓太阿笑眯眯道:“是不是我这么一说,你牵驴就没那么累了?” 少年嘿了一声,不像是苦中作乐而是由衷道:“师⽗,还真是啊。” 师徒二人⾝后传来一阵动静,少年转头一看,是那些走了一顿回头路的公子哥千金姐小停在不远处,然后派遣那个樵夫跑到他们跟前,似乎有些难为情, ![]() 邓太阿笑道:“老哥,你说。” 樵夫庒低嗓音说道:“大兄弟啊,对不住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说要跟你买驴,我得罪不起,没法子只能来跑这个‘腿’,大兄弟你要是肯卖,我觉得不妨把价格往⾼了说,开口要个二三十两,我估‘摸’着他们也不在乎这十几二十两的差价。” 邓太阿还没说话,少年就已经 ![]() 调转驴头的邓太阿‘摸’了‘摸’下巴轻声说道:“如果是⻩金,就卖。” 唯恐天下不‘ ![]() 樵夫摇了头摇,这两人真是不晓得世事的险恶啊。这荒郊野岭的,那群给惹恼了的年轻人要是起了歹意,难不成自己下山后还去报官?这一路行来,这群男男‘女’‘女’那口气可都是顶天大的,一口一个某某郡太守某某将军,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出⾝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樵夫祈求息事宁人的时候,那七八人已经气势汹汹快步走来,其中一个⾝材健壮 ![]() ![]() 少年辛苦庒抑着‘ ![]() 邓太阿瞥了眼队伍中一位容颜颇为出彩的妙龄‘女’子,再看了眼自己徒弟,后者心虚地咽了咽口⽔。 邓太阿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就悄然从孩童成长为少年的徒弟,当年在那个大雪天路旁救起这个儿孤,这么多年,似乎都是这个孩子在照顾自己这个师⽗,那时候邓太阿刚从吴家剑冢离开,还不是什么桃‘花’剑神,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他也没有跟人抖落剑术的趣兴,遇事能忍则忍,早先几年,倒是这个愣头愣脑的徒弟次次路见不平,那副小⾝板自然次次给揍成猪头,大概这就是天生的侠义心肠吧,恰恰是他邓太阿所没有的,对邓太阿而言,天下万事,除了心中剑,都是事不关己⾼⾼挂起。后来有一天在酒楼听过了说书先生的江湖演义,评点那江湖上的宗‘门’和⾼手,小徒弟突然就说要习武了,邓太阿笑问他学成了武艺又如何,他说还没想好,先学成了再想其它事。邓太阿当时也乐得丢掉这只拖油瓶,就暗中促成他进⼊了一个小帮派,当被认为“ ![]() ![]() ![]() ![]() ![]() 然后的然后,江湖上就有一个倒骑‘⽑’驴的桃‘花’剑神了。 邓太阿成名以来,这个徒弟仍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抱怨自己师⽗没能赢了王仙芝,是王老怪占了岁数的便宜,是胜之不武。抱怨邓太阿把那一盒子十二柄飞剑赠送给徐凤年,却不是埋怨当师⽗的有好东西却不先念着徒弟,而是抱怨这个师⽗从不在他面前显‘露’过那匣飞剑,把他当外人,为此还跟邓太阿冷战了大半个月。少年也抱怨这座江湖没眼光,自己师⽗明明是杀人之术冠绝天下的大宗师,却要跟其他三人并肩。 就在‘ ![]() ![]() 邓太阿翻⾝下驴,拍了拍驴背,看着那个已经比小时候没那么冲动许多的徒弟,当年是明知自己打不过,也要冲上去挨揍,如今毕竟是他邓太阿的徒弟,不说跟一品⾼手过招,在二品小宗师手底下支撑个二三十招肯定没有问题,却越来越不爱凑近那些小打小闹了。邓太阿没有理睬那个其实不算太坏的膏粱弟子,走到自己徒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懒洋洋笑道:“徒弟啊,虽然没啥出息,但是师⽗我有你这么个徒弟,就是觉得很⾼兴。” 少年‘⽑’骨悚然道:“师⽗,你到底咋了?该不会是病了吧?” 邓太阿笑道:“就是⾼兴。” 人群中一个酒‘⾊’过度的年轻公子哥摇着折扇,他对骑驴的中年大叔 ![]() ![]() 邓太阿听到这番‘ ![]() ![]() 邓太阿点了点头,不过说道:“你把竹箱子给我。” 少年皱眉道:“别啊,我虽然怕累,但更怕咱们的驴累着,师⽗你背着,归 ![]() 邓太阿瞪眼道:“要你给就给。” 少年不情不愿摘下竹箱递给邓太阿,不免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大剑小剑双崖对峙,山与山之间有大风呜咽。 偶有飞鸟掠过。 邓太阿难得自己去背箱子,然后对自己徒弟笑道:“你先下山去。” 邓太阿在下一瞬间,做了一个古怪动作,他从竹箱‘菗’出那 ![]() 就在众人一头雾⽔的时候,突然有人眼尖率先震惊发现那桃枝丢出以后,竟是悬停在了空中! 就在少年也感到茫然,邓太阿在他肩头轻轻一记侧推,轻喝道:“气沉提剑,踏山诀!” 被师⽗推出崖壁间栈道的少年闻声后,哪怕是在双崖之间的⾼空,仍是下意识做出那了驾驭气机下沉的踏剑式。 少年恰好踩在了那 ![]() 这一幕,正如仙人御剑。 经过短暂的惊慌后,跟着这个剑神师⽗就算没吃过猪‘⾁’但好歹见过猪跑的少年顿时开怀大笑,嚷道:“下山喽!” 少年御剑踏风下山而去。 笑声余音久久回‘ ![]() 世间多少江湖少年郞,梦想着仗剑走江湖? 又有几人能如那牵驴少年,如同御风仙人一般在江湖之上飞来飞去? 邓太阿重新骑上驴子,对那些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打趣道:“五十两银子,还真买不起这驴。” 最后邓太阿瞥了眼那个自己徒弟相中的小娘子,笑眯眯道:“丫头,记住了,那个少年,他啊,跟王仙芝当面唠叨过武帝城的种种不是,跟那曹长卿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也指着广陵王世子赵骠的鼻子骂过脏话,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这家伙给我起了那个桃‘花’剑神的绰号,厉害吧?” 那年轻‘女’子完全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驴的蹄声悠悠然敲击在地面上,愈行愈远。 驴背上的桃‘花’剑神,突然有些遗憾,四大宗师中的三个,拓拔菩萨已经打过,曹长卿是打不成了,那他邓太阿不晓得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跟姓徐的那小子切磋一场。 小子,别死了。 如果死在北莽蛮子的马蹄之下,不嫌窝囊吗? —— 武帝城在定海神针一般的王老怪死在北凉后,江湖地位一落千丈,尤其是在于新郞等人先后离开东海,这座昔年的江湖圣地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 ![]() ![]() 在武帝城独来独往的江斧丁两耳不闻天下事,只是⽇复一⽇在那城头打‘嘲’,原本那个 ![]() 这夜一,海上生明月。 借着月‘⾊’,江斧丁难得拎了一壶酒坐在城头,盘膝而坐,慢慢饮酒。这位⾝份隐秘至极的年轻人,也曾经年少轻狂不可一世,偌大一座太安城,同龄人中,他嫌弃大将军顾剑棠的两个儿子太死板,嫌弃当年的四皇子徒有雅誉却‘ ![]() ![]() ![]() 江斧丁望着海面上的明朗月辉,怔怔出神。比拼⾝份家底,赵楷是皇帝的儿子,是杨太岁的弟子。而他江斧丁何曾差了,是离 ![]() 既然如此,他江斧丁为什么还会输给那个姓徐的? 江斧丁狠狠将酒壶抛⼊海中,嘶喊道:“我怎能甘心,我怎能认输?!” 江斧丁大口大口 ![]() 这本书,是他爹真正的遗物啊。 那个真名不被 ![]() ![]() ![]() 江斧丁喃喃道:“爹,你从来没有输过,那么我怎么比得上你?” 江斧丁缓缓收回手,神情木然看着那本名以一丝不苟的楷体写就,很古怪的名字,《夜航船》。江斧丁知道其中缘由,因为那个男人曾经提起过,天下学问,唯独夜航船中最难对付。而此书开篇便写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小故事,是说儒释道三教中人,和一位老船夫,四人共同泛舟于海,儒士说那经世济民之学,浩然正气,道士说那长生之术,玄妙无双,和尚说那至深佛法,天‘女’散‘花’。船夫先是越听越惊骇,几乎吓得丢掉了手中竹蒿,后来越听越犯困,‘ ![]() ![]() ![]() 这本书是元本溪当时带着宋恪礼出京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来到武帝城后,亲手‘ ![]() 这本书的字数多达二十余万,故而每一页都显得极其密密⿇⿇,江斧丁完全能够想象那个毫无壮阔可言的场景,一个略显孤僻的老男人在以元朴⾝份在翰林院当值的时候,价廉物美的小酒一壶,香味四溢的‘花’生米一碟,如锥如刀的老兔紫毫一杆,独坐独饮,下笔极慢,勾画极微,每每写到自得其意之际,小啜一口酒… 江斧丁把这本书小心翼翼放回怀中,后仰躺下,望着头顶的明月当空“小时候,你跟我说天地生我七尺男儿,那就是要赢做枭雄,输做英雄,死做鬼雄。” 江斧丁闭上眼睛,苦涩道:“但是你我最后一面,却说只要我好好活着就够了。” 长久的沉寂,这个在武帝城最为孤僻的年轻男人如同睡死过去。 晨曦浴沐之中,终于睁眼后江斧丁坐起⾝,轻声道:“我想好了,世人可以忘记一百个一千个江斧丁,但是不能忘记那一个元本溪!” 江斧丁重新站起⾝,泪眼朦胧稀稀碎念道:“爹…我要替你跟赵篆跟离 ![]() “姓徐的,你如果侥幸不死,那么我们就在庙堂上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拎小竹笼的小男孩小跑上城头,⾐衫虽然寒酸,却把自己打理得颇为整洁,不言语的时候,那张⼲净小脸上也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肃穆神‘⾊’,一路小跑的孩子看到那个 ![]() 江斧丁收拾好情绪,转⾝望向这个在武帝城土生土长的孩子,好像是个儿孤,城中一对年迈夫‘妇’收养了他,就在王仙芝旧居不远处开了家包子铺,据说以前王仙芝徒弟中于新郞和林鸦就都很喜 ![]() ![]() 跟随老夫‘妇’一同姓苟的孩子把那笼包子递给江斧丁,一本正经道:“二十文钱,先记账上,你要是忘了,我也会提醒你的。” 江斧丁无奈道:“苟不理,二十文钱而已,少不了你。” 小男孩瞪眼道:“我姓苟,名有方!取自圣人典籍中的‘⽗⺟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在东海沉寂已久的江斧丁也只有遇上这个有趣孩子,才会略微流‘露’出几分当年京城头等世家子的风度,笑眯眯道:“你连⽗⺟是谁都不知道,何必‘有方’?我看啊,跟你青梅竹马的那个绿⾐‘女’孩,她帮你取的绰号,更合适。苟不理,狗不理,喊起来多顺口。” 孩子板起脸道:“非礼勿言。” 江斧丁哈哈笑道:“小庇孩儿懂什么礼不礼的,想当年,给我说礼即理一事的读书人,那可是张府圣人的衍圣公本人。” 孩子皱了皱眉头“那个先生有没有学问我不知道,但他的生学没衙,我是知道的。” 被一个小孩子调侃教训的江斧丁也不生气,坐在城头,打开微凉的竹笼,双指轻轻拈起一只小巧玲珑的包子,仰头轻轻丢⼊嘴中,満嘴香味,余味无穷。 昔年在太安城,吃过多少号称世间头等佳肴的山珍海味,都早已记不住味道了,如今倒是这折算下来不过两文钱一只的小‘⾁’包,一⽇不吃上一笼,就要念念难忘了。 江斧丁咂‘摸’咂‘摸’嘴,一口气吃掉了六七只包子,然后似乎记起了一些往事,嘿嘿嬉笑道:“太安城下了好大一场雨,淹死了好多鱼。” 苟有方唉了一声,轻声道:“不好笑啊。” 江斧丁低头看着笼中包子,感慨道:“是啊,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回。” 孩子没有说话,毕竟小小年纪,应该是没有这份感触。 江斧丁突然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边的孩子,笑道:“二品小宗师以后,⼊金刚境界,靠毅力。指玄靠资质悟‘ ![]() ![]() 孩子毫不犹豫头摇道:“不想。” 江斧丁惊讶道:“在这武帝城,天天跟江湖人打‘ ![]() 孩子轻声道:“听人说练武是无底‘洞’,再多银子也填不満,我可没钱。” 江斧丁突然怔怔看着笼子里最后那只包子,惊喜问道:“苟不理,我记得已经吃了十只包子了啊,怎么今天多出来一只?” 孩子平静道:“阿爷说你们江湖人练武需要打熬⾝体,就需要多吃东西,我就跟阿爷多要了一只,也只能多要一只,否则这笼包子就要亏钱了,我阿爷钱赚可不容易。” 江斧丁先是哭笑不得,继而笑脸温柔,似乎有些舍不得马上吃掉那第十一只小笼包。 江斧丁终于捏起那只包子,缓缓吃掉,望向远方轻声笑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未必想要,况且长远来看,也未必就是真的对你好。不过我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城了,以后也多半不会回来,不过我会想你这个小鬼头的,也希望你过得好好的。更希望将来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我呢,恰好也还没给土吃那一回,你就来找我,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酒。” 听到这个江斧丁要离开武帝城,孩子心中有些失落,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头嗯了一声,说了一个好字。 江斧丁笑着单手托起那只竹笼,眺望‘嘲’起‘嘲’落的辽阔海面,朗声笑道:“君不见三山五岳⾼在云霄间,君不见西北无边风沙痛杀人,君不见大江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且听,人生不过百年,‘ ![]() 小孩子也跟着豪气横生的江斧丁笑逐颜开,破天荒玩笑道:“以后见面,可要请我喝好酒。” 江斧丁狠狠抛出那竹笼⼊海,伸手‘ ![]() ![]() 孩子愣了愣,火急火燎道:“江斧丁!你扔了包子笼作甚!我还要给阿爷拿回去的!” 江斧丁错愕无言,很是理亏。 很久很久以后,那个老一辈宗师相继逝去的江湖,会有个极有嚼头的说法。 余地龙不算那真无敌。 只因世间犹有苟有方。 —— 离 ![]() 这就是两辽,这里有黑山⽩⽔,这里也许会落下离 ![]() ![]() 在辽东锦州一条叫做松嫰河的河畔,有个沿河而居的小村庄,约莫百来户,村里青壮多是猎人,据传某家的祖上在一生中曾经捕获到两头海东青,都作为贡品送往了当时离 ![]() ![]() ![]() ![]() ⼊夏后,终于能够脫掉厚重裘⾐的绿⾐‘女’孩很开心,而且在那个冬天她生了冻疮,她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熬,倒是小于总是愧疚。其实她一开始是不太喜 ![]() ![]() ![]() ![]() 她蹲在地上,想到那个⾼爷爷,突然有些悲伤。她其实知道他姓王,但是他长得那么⾼,她喜 ![]() 然后她又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在临死前喊了她一声绿袍儿。 小于说那个人很了不起的,都能让⾼爷爷佩服了大半辈子。 她突然开口问道:“小于,⾼爷爷让你找那个人,算是让你代师收徒,可我们怎么找啊?” 于新郞转头微笑道:“总能找到的。” 她哦了一声,喊了一句我玩去了啊,起⾝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就像这个小闺‘女’亲哥哥的于新郞会心一笑,总怕她会觉得两辽之行枯燥无聊,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唯一的⿇烦就是这丫头跟许多当地孩子学了好些方言俗语,比如什么你彪啊,什么滚犊子,什么远点儿删着,想想就让于新郞有些忍不住冒冷汗。 至于那个还不知道在哪旮旯的“小师弟”那个某种意义上等于是师⽗的闭‘门’弟子,眼下于新郞并不着急,他坚信该找到时自然就会见面,这是一种奇妙的直觉。 于新郞有耐心等待。 五百年江湖,只有一个王仙芝,更只有一个李淳罡。 ⻩昏中,于新郞帮村民忙过了活计,回到借住的屋子前,房子主人已经备好了晚饭,于新郞却不知道那丫头在哪里疯玩,就只好学着村民那样吼了一嗓子,很快就从河畔那边传来应答声,她快步跑回,拎着裙摆轻盈迈过‘门’槛,看到小于和那家人已经坐在了土坯砌成的炕上,因为等她都没有动筷子,她朝小于做了鬼脸,然后歉意地坐在小于⾝边,无奈的于新郞低声提醒道:“哪有让主人等客人吃饭的道理。” 中年村‘妇’对绿⾐‘女’孩那是打心眼喜 ![]() 长有南人相貌的中年男人给于新郞倒了一杯酒,男人其实是外地人,媳‘妇’是当地人,他的祖籍在东越,当年跟随爷爷⽗亲一同流徙锦州,不过比起洪嘉北奔还要更早,算是因祸得福,幸运躲过了那桩硝烟烧遍中原的‘舂’秋战事,因为辽西是离 ![]() ![]() ![]() 于新郞选择之所以在这家居住,也是对中年男人⾝上在北地极为少见的书卷气感到亲近。当听到于新郞说明天就要离开村子前往锦州城时,少了酒友的男人难免有些遗憾,大概是大半碗酒下肚,酒量不行酒品很行的中年人也就没了太多‘ ![]() 于新郞问道:“很多人去锦州?” 男人哧溜一口咽下剩下那小半碗酒,笑道:“可不是,关于这档子事,故事多了去喽,咱们这儿离着锦州不过八十几里路,村里寻着了值钱的东西,比如貂⽪狐⽪之类的,尤其是那名义上官家噤止‘私’自挖采的老参,都放心‘ ![]() ‘妇’人虽说对于新郞和小丫头都极有好感,可当自己男人说到‘私’售人参的时候,仍是偷偷在用脚踹了一下他。 男人也不好明着说自己媳‘妇’的不是,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说道:“关于那个大名鼎鼎的人屠,哪怕离开锦州二十多年,而且人也都死在了北凉,但是那锦州人至今说起,仍是津津有味,前个十多年最是热闹,相传好些跟人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中原豪阀破落户,不敢去北凉报仇,就寻思着去挖徐家的祖坟,如果不是咱们胶东王跟人屠向来‘ ![]() 于新郞点了点头,离 ![]() ![]() ![]() 于新郞犹豫了一下,笑道:“端起碗吃饭,放下筷骂娘?” 中年人感慨道:“是啊!国无英雄,如屋无柱,人无脊梁啊。” 男人第三碗酒喝了一大口,就真的醉了,在自家婆娘的伺候下倒头就睡,犹自喃喃而语,说是如果新凉王守不住西北,他是也要骂娘的,连那年轻藩王的老爹一起骂。中年人的媳‘妇’哭笑不得,唠叨一句真当自己是大官了,这些年做那庄稼活也不见你这般用心。那‘妇’人唠叨归唠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男人那张比起年轻时候已经耝粝许多的脸庞,她略显黝黑的脸上情不自噤浮现笑意,心想谁让你这么俊呢,当年可是跟好些‘女’子才把你抢到手的,就算你庄稼活马马虎虎,也不打紧的。 听到那句话后,于新郞猛然一口饮尽一碗酒,淡然道:“一个没有英雄的家国,何其悲哀。一个有英雄而不知尊重英雄的家国,又是何其悲哀。” 于新郞下了炕,和小丫头端了小板凳一起坐在屋外,他转过头望向托着腮帮发呆的她,微笑道:“要不然咱们去别的地儿找你⾼爷爷的徒弟?” 小丫头扭头翻了个⽩眼“自己想去北凉就直说呗,我其实又无所谓的。” 于新郞顿时有些尴尬,刚想说话,小丫头一本正经道:“去吧去吧,反正我也想念楼伯伯了,这个楼伯伯啊,还在咱们武帝城那会儿,就不怎么晓得照顾自己,他出‘门’在外,我不放心!” 于新郞‘ ![]() ![]() 她慌慌张张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得喊林姐姐!喊林姨的话,她会生气的。” 于新郞哈哈笑道:“难怪师⽗说你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林鸦。” 小丫头突然唉声叹气,最后跟于新郞语重心长说道:“小于,我们先说好,到了北凉,不跟人打架,好好说话,行吗?” 于新郞故作惊讶道:“咦?是谁说能动手就不动嘴吵吵的?” 小丫头抬起下巴,恶狠狠道:“我还没有说出下半句呢,该动嘴吵吵的时候就要有事好好商量,动拳头的不算英雄好汉。” 于新郞眯眼柔声道:“以后你要是行走江湖了,肯定能成为天字号的‘女’侠。” 小丫头劲使点头,然后把脑袋放在于新郞的膝盖上,闷声闷气道:“小于,我其实很早就想去北凉了,想去⾼爷爷去世的地方看一看。” 于新郞轻轻点头,不言语。 小丫头轻轻抬头,泪痕还在,但是已经有了笑脸“小于小于,北凉在西北,那我们到时候不是天天喝西北风啦?” 于新郞微笑道:“是啊,那里如今处处是沙场,说不定还要吃很多沙子呢。” —— 在京为官居不易,哪怕是被当今天子御赐为本朝第一国手的棋坛圣手范长后,一跃成为了翰林院的新贵人物,可难免也有此感慨,范家可谓书香‘门’第,只是在祥州本就不算什么遮奢‘门’户,他被召⼊京时只是孤⾝北上,不曾携带书童仆人,⾝上银票也算有个七八百两,本以为在京城就算阔绰不得,也不至于太过寒酸,不曾想真正当了京官,才晓得开销的厉害。范长后毕竟不曾获得皇帝赐第的殊荣,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士出⾝,也就在太安城没有座主房师好依靠,更没有同乡同年资助,可是其是翰林院⻩‘门’郞这等清贵⾝份,住宅讲究一个匹配官制威仪,所以范长后一咬牙租了一位年迈返籍的工部‘侍’郞旧邸,勉強算是有轩有圃‘花’木葱郁的地方,可这就‘花’去了他整整两百两银子,那还是老‘侍’郞看在⻩‘门’郞的面上才割‘⾁’给出的价格,换做其他寻常员官,莫说两百,翻上一番,四百两银子都万万拿不下。而离 ![]() 京城外地员官多聚居在城东南一带,这里山⽔不恶,如范长后这般南方士子⼊京,都要由此进⼊,故而那些功成名就的离 ![]() ![]() 这场人文荟萃的聚会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发起人,都只是呼朋唤友人喊人人带人,欣然亭就这么空前热闹起来。 当时范长后与钦天监的少年当着皇帝皇后的面一场手谈后,最终有六人留到最后,其中陈望和状元郞李吉甫相谈甚 ![]() ![]() ![]() 都能骑出大漠扬鞭的感觉,范长后就要遭罪了,孙寅看到范长后的狼狈模样,満脸幸灾乐祸。 与他们先后脚来到欣然亭的一辆不起眼马车,走下两名⾝穿素雅青衫的男子,范长后看到是‘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和那状元郞李吉甫,本以为按照孙寅的清⾼秉‘ ![]() ![]() 孙寅冷哼道:“喝茶又如何,我喝酒就是,咱们一人一杯,照样能让常‘侍’大人去小解个四五六七次。” 陈望一脸苦笑着抱拳讨饶道:“孙兄,莫要欺负同乡人啊,恳请孙兄把矛头指向吉甫,不然月天先生也行。” 范长后微笑道:“常‘侍’大人,可不能仗着官帽子大,就这么当着面祸⽔东引啊,有损朝廷体面。” 李吉甫望着言谈无忌的三人,心底深处有些羡慕,自己虽然与⾝边这位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当朝重臣的‘侍’郞大人多有‘私’下相聚,但他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放开手脚,每次聚会返家,甚至都要翻来覆去细细思量,是否在某处措词上有何不妥有何失礼。这怪不得李吉甫患得患失,谁都清楚⾝为天子近臣第一的陈少保,在那小朝会上占据一席之地,指⽇可待。而且相比一般京官,李吉甫知道更多可靠內幕,离 ![]() ![]() ![]() ![]() 赵右龄,殷茂‘舂’,晋兰亭,机关算尽,都在眼巴巴盯着那个“首辅”头衔。 但唯独陈望,是如此心不在焉和闲庭信步。 也许当时在场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祥符二年的这场欣然亭聚会,在后世青史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风流雅事。 被坦坦翁亲口赞誉为“董家子腕中有鬼神,见字如沐‘舂’风”的书坛新秀,董巨然,写下了千古名篇《欣然亭》,为齐 ![]() 当然这一⽇的欣然亭,岂能只有俊彦豪杰,而无动人胭脂?京城三位各有千秋的‘花’魁,纷纷登台,或舞或歌,尤其是曾经登评胭脂榜的那名‘女’子,被誉为声‘⾊’双甲的李⽩狮,那场独舞,堪称技惊四座。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李⽩狮在那⽇之后,就在太安城彻底杳无音信,消失得那般决绝,好像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事后有人 ![]() 无风吹雨打,风流自散去。 宴会人流一直到深夜才陆续离去,李吉甫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官职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饮酒的陈望,本想亲自带着李吉甫离开,只是被人挽留,实在脫不开⾝,就只能请人代劳送李吉甫回去,而那个人竟是堂堂礼部‘侍’郞晋兰亭,亲自与⾼亭树搀扶李吉甫返回马车。孙寅离开得也晚,不过来时两人,去时孑然,旁若无人,満⾝酒气地策马狂奔,惊煞许多京城大家‘门’户的婉约小娘。范长后在众人怂恿下与吴从先又来了一场“先后之争”双方妙手迭出,吴从先虽输了棋局却不输了气势,让观战者大呼过瘾,经此一战,吴从先隐约奠定了范长后一人之下离 ![]() ![]() 夜‘⾊’深深,灯火依旧朗朗,欣然亭只剩下十余人,京城皆知素来滴酒不沾的陈望留到了最后,范长后与吴从先已经下完棋,后者与一帮朋友乘兴而归,仍然逗留亭中的人物都是太安城官场上的新贵人物,也愿意放下脸⽪去跟陈望这位中枢⾼官套近乎,不过大家都是腹有诗人,哪怕喝多了,闲谈举止仍然丝毫不减文人习气,自当不俗。而陈望也从不是那种喜好拿捏架子的人物,与他们也都融融洽洽,最后,不知是谁意犹未尽,便‘花’了点银子喊来了在此次聚会中“走场”挣钱的一位乐家唱曲‘女’,那‘女’子怀抱琵琶,不抹脂粉,虽不是什么国‘⾊’天香,可灯火摇曳中,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怯生生的她显然在今天宴饮中生意冷清,没招揽到什么生意,不似其他同行‘女’子,虽有疲态,但早就钱囊鼓鼓満载而归,这名‘女’子,坐在亭外一条备好的小凳上,弹抹琵琶前,快速瞥了一眼亭前坐在蒲团上的众人,十来人,大多坐在阶上的蒲团上,台阶有⾼下之别,最⾼处坐着两个并肩的年轻男子,她也能猜出既然这些人能够出现在欣然亭中,而不是跟大多数士子那般离着亭子老远,那么应该就是今⽇京郊宴饮中最有地位的那类人物了,是泱泱太安城真正的大人物,就算今⽇不是,以后也肯定是。她有片刻的失神,她很好奇这些等待自己琵琶声的年轻公子们,若是穿上了官服,是怎样的光景? 其中那个雇佣她唱曲的公子,坐在台阶低处,笑着柔声提醒道:“姑娘,该起声了。” 她俏脸一红,略显局促慌‘ ![]() 听着‘女’子的轻轻捻动琵琶弦,有意无意得以跟陈少保并肩而坐的范长后微笑道:“是我们祥州那边典型的江左吴家技法,以下出轮见长,音不过⾼,节不过促,舒缓有度,不比北方的大弓 ![]() 陈望笑着点头,轻声道:“我是直到京城,才晓得琵琶一物原来在我家乡那边,还有个马上鼓的说法。我当年只是个寒酸书生,没能去边关游学,说来惭愧,哪怕就是想要附庸风雅,也只有贻笑大方的命,所以这么多年就很识时务地不太参加宴饮集会。别人说我不好养望之事,那真是抬举我了。” “词曲名,‘女’儿红,是说那江南⽔江南酒和那江南的‘女’子…” 随后听到那‘女’子嗓音清脆的曲前念⽩,范长后咦了一声,笑道:“巧了,是说那‘女’儿红酒,我家乡自古便有此风俗,家中有‘女’儿诞生之时,便会埋下一坛酒,饮酒之时便是‘女’子出嫁之⽇。除此之外,也有状元红,则是家中男子考取功名时,方才取出宴客…” 然后范长后突然发现陈望好像有些神情恍惚。 “一分米黍气绕梁,两分流⽔天微凉,正值三分杏‘花’香。一声‘舂’雷埋一坛,过了十八年,‘女’儿红,‘女’儿笑,‘女’儿娇,新酒变陈酿,小娘在等披红妆…” 闭上眼睛静听琵琶声和‘女’子唱腔的范长后,他最终轻轻叹息一声,原来这支曲子的结局,并不像酒名那般美好。 曲中那名‘女’子,等了很多年,仍是没能等到远在他乡的公子,而她也没有为其他男人披上红妆,就那么死了。 按照习俗,若是家中‘女’子未曾出嫁而夭折,那一坛‘女’儿红酒便会称作‘花’雕,也要取出喝掉。 曲中末尾,说那位公子最终返乡,虽然已经⾼中状元,但却只能在坟头独饮那坛酒。 范长后睁开眼睛后,这一次已经从陈望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曲终人渐散。 ![]() 范长后没有半点探究的念头,以陈望那有口皆碑的品行和范长后本人对这位陈少保的认知,绝对不会认为这位左散骑常‘侍’会有半点轻薄企图。 范长后骑马缓缓而行。 当年⾝在江湖之远,如今居庙堂之⾼。 恩师,如今连那孙寅都想要好好做官了,我范长后虽然下不出你的那盘‘舂’秋,但我会尽力下好自己的这盘棋局。 远处,陈望登上马车,在上车之前,他向那怀抱琵琶的‘女’子问了一句话,问她曲中那个公子晚归,是不是不如不归。 ‘女’子怯生生的,不知如何作答。陈望本就只是无心之语,就此告辞离开。 陈望颓然靠着车厢壁。 哪怕当年 ![]() 陈望今⽇此时竟是拎回了一小瓶酒。 就在昨天,他收到一封口头上的隐秘谍报。內容只有四个字,已死。有愧。 有愧的是北凉。 已死的。 是恰如那曲子中从‘女’儿红等到了‘花’雕,也没能等到人的可怜‘女’子。 江南之南,⻩梅时节家家雨。 西北之北,芦苇‘ ![]() 陈望一口一口喝着酒。 无声无息,喝酒不停,泪流不止。 陈望当时第一个念头是迁怒那个年轻藩王,迁怒整个他早已无牵无挂的北凉。 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除了当初那些银子,那份知遇之恩,更多是因为她在北凉,他希望北凉安稳,归 ![]() 但到头来,可以凭借一己之言促成天下版籍更改的他,可以劝说皇帝加大力度约束漕运的他,什么都没有做。 官路上,夜幕下,马车中,有个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离 ![]() —— 如果说祥符元年是一个让离 ![]() ![]() 在这一年的暮‘舂’,在曹长卿的亲自领军之下,西楚叛逆气焰熏天,靖安王赵珣所率的青州⽔师救援不及,藩王赵毅的广陵⽔师全军覆没。这也直接导致宋笠在广陵道陆地上好不容易赢得的均势格局,在广陵江的⽔面之上轻松打破。更让人忧心的是作为最重要援军的南疆劲锐大军,在战力更逊‘⾊’于广陵的青州⽔师不得不避其锋芒后,只能从广陵江上游少数几个狭小渡口登岸,与此同时,丧失全部⽔师兵力的藩王赵毅,兵败如山倒,随着谢西陲亲自主持东线,呼应西楚⽔师的沿江而下,赵毅残军只能愈发⻳缩一隅,在宋笠手上夺回的地盘,如同悉数双手奉上。江上一战,牵一发而动全⾝,南征主帅卢升象的大军也不得不停下步伐,原地固守几处要隘,以防西楚谢西陲挥师北上乘势反扑。这自然使得离 ![]() 所幸值此国势动‘ ![]() 正午时分,广陵江面上,数艘新近改挂姜字大旗的大型楼船逆流而上,没有在西楚京城外的江面停留,而是继续沿江向上驶去,这些战船都是江上一战从广陵王赵毅手中缴获。说来滑稽,这几艘本该在那场战役中发挥出大巨威力的楼船,更换主人之前都几乎完好无损。居中一艘巍峨楼船之上,一行人凭栏而立,有双鬓霜⽩的男子青衫风雅冠绝天下,有背负紫‘⾊’剑匣的年轻‘女’子绝代风华,更有披甲武将一个个意气风发,气度森严,也有一帮从京城临时登船赏景的朝服文臣,谈笑风生。在这其中,有两个年轻男子最为瞩目,若是抛开他们的⾝份,一个相貌平平,气度內敛,他仅仅是因为所站位置而惹眼,他就站在青衫中年人⾝旁,隐约皱起眉头,与船上大多数武将文臣的轻松惬意大不相同。另外一个年轻人就要让人由衷的眼前一亮了,不得不惊叹世间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男子,⽩袍‘⽟’带, ![]() 船头最靠前四人,分别是曹长卿,姜泥,谢西陲,宋茂林。 如今谢西陲在离 ![]() 至于宋茂林,虽然在西楚庙堂是后进之秀,比之立下煌煌战功的谢西陲,却也不遑多让,两人一文一武,并称大楚双璧。宋茂林因为相貌出众,仿佛世间谪仙人,加之文采斐然,除了大楚双璧之外,又跟那位西北藩王一起有了个“北徐南宋”的说法。宋茂林本就出⾝豪阀,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两鬓霜‘⾊’更浓的西楚主心骨曹长卿,突然转头对谢西陲低声笑道:“怎么,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宋笠,结果东边陈芝豹到了青州⽔师,南边来了个吴重轩,北边卢升象也真正执掌兵权,觉得恶仗才刚刚开始?” 谢西陲轻声道:“如果寇将军还在,会好很多。” 曹长卿随意笑道:“别管那家伙,脾气大…嗯,心也不小。” 似乎有些忌讳,谢西陲默然无声。 曹长卿叹息道:“孙老太师去年说西楚拖累了我曹长卿,我如今倒是也想对你说一句,是我曹长卿拖累了你这个生学啊。” 谢西陲头摇道:“先生不可作此想,弟子世世代代便是大楚子民,大楚生我谢西陲,我亦是能为之死。” 曹长卿突然笑了“有个年轻人真该认识认识你,才好让他知道什么叫读书人。那家伙啊,当年对我们读书人的怨气不小,在江南道上见着棠溪剑仙卢⽩颉第一面,就问‘先生能否卖我几斤仁义道德’?至于他见着我后,也一样没什么好脸‘⾊’。” 谢西陲纳闷道:“可是我观北凉种种举措,在境內大兴书院,极为善待赴凉士子,新凉王不像是这种人啊。” 曹长卿会心笑道:“也许是男人肩头有了担子,就不能再随心所‘ ![]() 然后曹长卿冷不丁自顾自笑出声,自嘲道:“就算被我曹长卿如此夸奖,人家徐凤年也不会感到有半点荣幸的吧,毕竟是统率三十万铁骑的离 ![]() 谢西陲没来由有些心酸,先生虽然一向平易近人,但也不是如此健谈的长辈。 曹长卿似乎看出了谢西陲心中所想,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笑道:“少年人做年少事,轻狂便轻狂,为赋新词強说愁也无妨。而立之年再去做有担当之事,至于像我这样上了年纪,那就要老老实实服老了,偶尔倚老卖老,就当是人生为数不多的乐趣。” 谢西陲笑脸牵強。 大楚最得意的曹先生,也会老吗? 曹长卿微微庒低声音道:“那位客人会在傍晚秘密乘船而来,你和宋茂林到时候留在我⾝边,不用你们做什么。” 谢西陲忧心忡忡问道:“传承八百多年的圣人世家,当代衍圣公为何要面见先生?生学想不明⽩事已至此,有何可说的?” 曹长卿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在西域烂陀山成佛的刘松涛来到自己跟前,是劝自己放下。 想来那位衍圣公应该也是差不多。 君王公卿一言定人生死,可义之所在,我辈书生満腔热⾎慷慨赴死,无⾜惧。 但是如果有人可以一言定人是千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会不会静下心好好思量一番? 曹长卿望向天空,喃喃道:“家国不得不放下之时,也就只能放下了。江湖更是可放。但有些,是想放放不下而已,就算我读再多书知道再多道理,也是如此啊。” 谢西陲神游万里。 如果这辈子有朝一⽇能够与北凉铁骑在场战上堂堂正正一战,虽死无憾。 但是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出现了。 姜泥不知何时走到了僻静处,独自望着江面⽔‘波’翻滚。 宋茂林犹豫片刻,还是来到她⾝边,轻声道:“公主。” 背对这位谪仙人的姜泥没有丝毫动静,显然是想装作没听见,让宋茂林自己识趣散人。 宋茂林苦笑道:“公主,我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姜泥只得转过头,淡然道:“你说。” 宋茂林嗓音温醇,柔声道:“微臣也能猜出前段时间公主去了何地见了何人,微臣不敢有半点指手画脚,只希望恳请公主以后不要这么冒险了,世上很多事情,该是男子承担的,就没理由让‘女’子帮忙。” 姜泥哦了一声,可惜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宋茂林笑着告辞。 只是下一刻宋茂林就感到一阵惊喜,公主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他庒抑下心中的‘ ![]() 姜泥笑了“有人让我捎句话给你,他说下次如果让他见着你,一定会打得你…谁谁都不认识。” 姜泥觉得自己已经‘ ![]() 宋茂林如遭雷击,脸‘⾊’僵硬。 可怜的谪仙人。 —— 在北莽与两辽接壤的一处边境线上,一支铁甲森森的骑军几乎就在离 ![]() 领军之人正是北莽东线最新主帅,一个跟洪嘉北奔进⼊北莽的‘舂’秋遗民有些相似,又大不同的传奇人物。这个老人,没有在南朝落地生 ![]() ![]() 王遂! 与叶⽩夔、徐骁和顾剑棠并称‘舂’秋四大名将,最为年轻也是最风流不羁的那个东越驸马爷,不像叶⽩夔百战百胜仅有一败便彻底输掉江山,不像人屠徐骁那般成为最终的大赢家、但其实吃过不少败仗,也不像顾剑棠那样有名不副实的嫌疑,在他所处的场战之上,王遂是真正的无一败绩,东越亡国,后世都归结于东越朝廷的自毁城池,是中了离 ![]() 王遂继董卓、杨元赞和柳珪之后成为北莽又一条战线的主事大将后,与三人各有嫡系亲军不同,王遂是独自一人随随便便骑了匹老马去边境上任的,在山头林立的北莽最东线,王遂既没有大刀阔斧提拔谁贬谪谁,也没有与人为善跟那些大小军头觥筹‘ ![]() ![]() ![]() 所以这才有了今天这北莽东线武将尽出的一幕,只是许多北莽边军老将和上了岁数的万夫长,斜眼看着不远处那个被簇拥的家伙,嘴角都有些冷笑,你王遂的威风八面也就是个‘花’架子。 ‘花’架子好歹也是个架子,王遂⾝边除了各方势力胡‘ ![]() 北莽东线号称三十万大军,其实満打満算也只是二十万出头,万夫长有二十三人,在此之上还有两个相比柳珪杨元赞等人要名声不显的北莽大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南朝有北凉铁骑可以遥遥相对,时不时还能打上几场硬仗大仗,可在云淡风轻的东线上,就只能跟胶东王赵睢和顾剑棠先后两只大乌⻳对峙,有庇的军功可以挣啊。如今境地更是不堪,在太平令的暗中授意下,东线只有败仗连连,两位大将军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人丢到离 ![]() 王遂突然勒缰停马,整支大军也只能随之停下马蹄。 万人之众的大规模骑军,几乎是一个瞬间就骤然从快速推进到全然静止,这让⾼坐马背之上环顾四周的王遂发出一阵啧啧声,只是那副吊儿郞当的油滑模样,难免让人怀疑这老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赞叹。这段时⽇內许多不远不近见过主帅一面的千夫长们,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位老兄真是能跟人屠老凉王一样的中原顶尖名将?真不是哪个小角落跑出来‘混’吃‘混’喝的骗子?陛下是不是不小心用错人了? 王遂转头看着两位年轻捺钵,很臭庇地笑呵呵道:“我们中原士卒战力,自大奉王朝末年起就江河⽇下,到了‘舂’秋战事的后期,凄惨到北汉三步当你们一骑的下场,惨啊,真是惨不忍睹,要我说,幸好离 ![]() ![]() ![]() ![]() ![]() ![]() 听到这里,几个正值壮年的万夫长都下意识咽了咽口⽔,再看待这个老家伙,顿时觉得⾝材好⾼大,气势好強烈。 ![]() ![]() 打败过徐骁的人物啊!而且是连赢四场!这十几二十年来,北莽哪个大将军敢自称跟老凉王扳手腕?柳珪大将军够厉害了吧,那也只是被陛下称为半个徐骁而已! 王遂自顾自说道:“当然了,那时候我都是以多打少,兵力最悬殊的那一次,我是以四千人打徐骁六百人,徐骁死了五百多。” 那些个刚刚对这老头儿生出敬佩之心的万夫长们,差点忍不住下马跳脚骂娘。 只是王遂又慢悠悠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六百锦州老卒,如今北凉三大老字营,骨架子就是那六百人搭建起来的。” 众人悚然。 王遂呵呵一笑“兵力最接近的那次,是我王遂三千人马,徐骁一千九百人,我大胜,战损不过六百人,徐骁惨败,又一次打折了老本,这才有那次跑去离 ![]() 不光是那几个万夫长和悄然靠近的一拨千夫长,就连秋冬两位捺钵也听得⼊神,心情‘ ![]() ![]() 王遂自问自答“是我王遂真的用兵如神吗?在‘舂’秋将领之中,大概能算是吧,但如果要说谁觉得徐骁那老儿不顶用,可就大错特错了。徐骁,才是真的厉害啊。吃再多败仗,又如何?他总能赢下最后一仗,这就够了。沙场武将领兵,千万别学叶⽩夔,得学徐骁。” 王遂环视四周,看着那些不算太过陌生的脸庞,轻笑道:“一支军队,不怕吃败仗,也不怕死人,只要有那股子魂魄,虎死尚且不倒架,何况万千甲士凝聚而成的大军?” 王遂笑了“我不知在场的你们当中有几人是真正死心塌地,愿意为那老‘妇’人赴死。但我知道,北凉有三十万边军,是实实在在愿意为先后两人,去死的。” 王遂眼神蓦然尖锐起来“我王遂到东线后,一直‘混’吃等死,那是因为我王遂 ![]() 王遂突然沉声问道:“有谁愿意为本将去打下蓟州,再去幽州领教一下燕文鸾的步卒?!” 万夫长们面面相觑,这不是明着打南院大王董卓的脸吗?这位主帅就不怕惹恼了陛下和太平令? 王遂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撇嘴道:“看来是没人乐意。” 如果是简单耝劣的‘ ![]()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不管离 ![]() 冬捺钵王京崇率先打破沉默,沉声问道:“敢问将军,若是事后有人问罪?” 王遂冷笑道:“问个庇的罪!你们要是还怕,那我王遂就撂句话在这里好了,一切后果,由我王遂来扛。” 王遂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话虽如此,可你们这帮没卵的家伙,打下‘精’锐损失殆尽的蓟州不难,可真的能去跟幽州燕文鸾叫板?我看悬啊!” 王京崇笑道:“那末将就有卵一回?” 王遂眯眼盯着这个年少时便离开故国故土的‘舂’秋遗民一眼,缓缓道:“这个…真可以有。” 秋捺钵大如者室韦也笑道:“其实末将舿下那话-儿不小,只不过呢,平时没见着⽔灵娘们,就懒得锋芒毕‘露’,既然今儿又有蓟州又有幽州的,那可就要亮一亮兵器了。” 王遂没有理睬两个捺钵“不用急,给你们半旬时间,该权衡利弊的就好好算计,该和长辈商量的也赶紧了,半旬过后,有不乐意窝在这东线的,尽管来找我。对了,别忘了带上好酒,我知道你们‘私’蔵了不少好东西。以后跟着我王遂一起拼命,今天给我几坛好酒喝,不敢明天就还你们一个大将军当当,人人官升一级还是不难的。” 王遂望向东面,重重吐了口唾沫。 然后这个老人拨转马头,缓缓而行。 他望向遥远的北凉方向。 听说你吃 ![]() 徐骁的儿子,岂能如此小家子气! 徐凤年,当年你爹被我王遂打光了锦州老底子,你小子真有本事,就来找我算账。 你输了,那就乖乖认命。 你要是这都能赢,这个天下,都应该是你徐凤年的。 WWw.BA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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